第15章 (15)
麽的,他爹也算是皇上近臣,都從沒聽說過,順風幫不過民間一個商人聯盟,竟然能打聽到這種秘聞,在宮裏或者在六部,肯定有眼線。一個這樣的組織,所圖肯定不小,不趁着現在多奢侈奢侈,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五更天,謝無淵揉着布滿血絲的雙眼,從賭坊出門,在馬車裏換了官服,一步三搖的去上早朝。
旁人只當謝無淵壓力大,再加上某些六部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嗯,情傷什麽的嘛,咳咳,幹活,幹活。
尹玉山和趙宏在驗封清吏司更是忙的不可開交,開庫調用資料,分派人手,整合章程,拟定規格,如此種種,冗雜繁多。
謝無淵到的時候,尹玉山和趙宏已經按照以往的章程,把一大摞初步拟定的資料彙總好,放在副司長的桌子上,等謝無淵批示。
謝無淵随意掃了兩眼,就知道他今早在馬車上琢磨不定的地方,尹玉山和趙宏今天在折子上都寫了。
一個是龍燭。
所謂龍燭,是內裏采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外表刻有蟠龍的、在襲爵大典上點燃的蠟燭,這是只有皇子封爵的時候才能用的東西。
大梁朝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皇子的冠禮與襲爵大典一起舉行,并且比普通人要早三年。普通人十五歲加冠,也就是說,皇子們十二歲的時候舉行冠禮,以及襲爵大典。
因此,以往皇子的封爵大典,用的龍燭規制都是十二根,一根蠟燭寓意一歲,一共十二歲。
可現在,四皇子九歲,三皇子十五歲,若是按照龍燭的寓意,應該用九根、十五根,然而這樣蠟燭的總數就太多了;以往也有過雙胞皇子一起受封的情況,一般都只點十二根,而不是二十四根、三十六根,或者更多。
大梁朝有史這麽多年,一直都是用十二根,更何況,皇上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挑了一個這麽湊巧的歲數宣布,十二其實也可以解釋為九與十五的平均數,也就是兩位皇子互相折中。
以往都是十二歲封王襲爵,這會兒一個十五歲,一個九歲,謝無淵有點懵,他到底應該插二十四根,還是十二根?以往也有過生日臨近的多個皇子,擠一擠,在同一個日子裏一起受封的情況,不過大多是按照人頭數開,比如兩個人,就每個人點六根,一共十二根;三個人,就每人點四根,一共十二根;四個人,就每人點三根,一共十二根。
一般都是只點十二根。可人家皇子都是十二歲啊,這攤在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上,要是點十二根,那怎麽分啊,七根半和四根半?
其次便是王服。
和妃分為賢良淑德四個品階一樣,王的稱號不同,品階也不一樣,這準備的王服自然就不同。往年的情況,都是先下聖旨定了封號,再準備封爵,可現在的情況,皇上只有幹巴巴的一句話,這王服要怎麽準備?按照嫡子和庶子的區別分開,還是統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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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是诏書。
拟定诏書也是他們驗封清吏司的事兒,封爵诏書上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內容,就是封地,還是那句話,皇上幹巴巴的就說了那麽一句話,沒有封號,沒有封地,誰知道要怎麽寫?難不成空出來,等皇上自己填?
謝無淵看了一天的資料,頭都炸了,最後只能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敲開了石躍今屋裏的門。
石躍今笑眯眯的翹着腿,瞧他:“我可不管,誰給你的活,你找誰去。”
謝無淵只能硬着頭皮給皇上遞了折子,措辭琢磨了好半天,生怕一個不小心把皇上給惹毛了,皇上因着何家的事兒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檔口撞上,只怕有去無回了。
果然,第二天,皇上批複了折子,一句話,“你看着辦,給你的活,你再推給朕,你幹活還是朕幹活?!”
謝無淵琢磨了半天,皇上既然要把三皇子和四皇子湊在一起辦,那規格什麽的就應該是一樣的,龍燭索性統一用十二根吧,每人十二根,反正皇上說了讓他自個兒看着辦。至于王服,按照嫡子和庶子的區別來吧。惹了聖怒,總比被抓着小辮子要好。
定下規格,謝無淵開始着手派人去各個庫調用東西,從王服到王飾,從龍燭到場地,一點一點,細細的看了,所有人準備的東西,都嚴格的經過謝無淵的手,翻來覆去檢查四五次,才能啓用。
謝無淵因着之前瞧見三皇子和秦子明私下見面,所以對四皇子的龍燭尤其上心,前前後後檢查了不下十遍,生怕出一點兒纰漏。
不怪他小心,主要是,龍燭這東西,太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人說我寫的好看,我就滿足了,(一本滿足臉)我這麽軟萌,你們都不多誇誇我嘛~~~
☆、棋差一招
龍燭又稱命燭,是皇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就開始準備制作的,制作整整三年,其制作方法被列為絕密,謝無淵消息來源廣泛,了解的也有限,他只能知道,與皇子同時出現在這世上的胎衣,是龍燭的制作材料之一。
皇子成年那天,舉辦封爵大典,大典伊始,第一項事情就是點燃皇子的龍燭,并且将龍燭置于正北面,取“面南而王”——封王襲爵之意。
若是當日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或是別的什麽原因,只是皇子的命燭燭火被滅,就表示上天不喜這個皇子,或者這個皇子的行為惡了上天,視為不詳、不忠、不孝之徒。
不僅原本的封爵和封地取消,這名皇子的行為也要經過嚴格的審核,若真有不當行為,嚴重的,會被貶為庶民。
驗封清吏司記錄的檔案裏就有這麽一個皇子,生在寒冬天,點上蠟燭的時候,天上忽然下雪,鵝毛大小的雪花,還夾雜着冰雹,質量再好的蠟燭,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封爵大典還沒結束,十二根龍燭就滅的一幹二淨。
這位皇子因此被視為不忠不孝之徒,終其一生未能封爵,一直以富貴閑人的身份養在京郊的行宮,直至生命終結,都未能踏出行宮一步。
謝無淵從現代來,當然不信這些,但也因此提高了萬分警惕,封爵大典的龍燭幾乎決定了皇子一生的命運,若是大典上龍燭被滅,那這名皇子自然就沒有了即位資格,在現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段,三皇子和升調科的人過從甚密,難保不會對四皇子的龍燭做點什麽。
再加上何家之前招惹的仇家太多,宮裏的太監、吏部的從事,之前吃過何家暗虧的人不少,三皇子随便聯系上其中一個,四皇子的大典就要吹了。
嗯,謝無淵的命不吹,他們家的丹書鐵券差不多也要吹了。
蔑視皇權可是重罪,玩忽職守更是不可饒恕。
謝無淵在四皇子的龍燭上花費了大量力氣,就差沒把龍燭揣兜裏貼身帶着了,他甚至還費心費力的找能工巧匠做了加固,除非用東西直接蓋滅,不然現在的龍燭,吹是絕對吹不滅的。
就這樣前前後後準備了四個月,謝無淵勞心勞力的保證封爵儀式上要用到的每一根頭發絲都在他該在的位置。
直到封爵大典前一天,謝無淵才放下了那顆一直懸着的心。
秦子明到最後也沒出現過,謝無淵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或許三皇子只是找秦子明,商量偷偷替換官員的事兒?
封爵大典。
兩位皇子一起襲爵,辦的極其隆重,文武百官在祭壇外圍了三圈半,品階低的都擠不進來。
欽天監選好的時辰一到,宮廷樂師開始奏樂,九霄環佩,響徹雲霄。
謝無淵親手把兩位皇子的命燭放到正北的位置,恭恭敬敬的用香燭點上,然後退到一旁。
封爵大典的第二項,就是身為人父的皇上,為即将成人的皇子加冠。
謝無淵站在臺階中間,尹玉山站在臺下,負責遞給謝無淵需要的相應物品。
趙宏作為驗封清吏司派來觀禮的官員,站在禮部尚書石躍今身後,謝無淵沒讓趙宏上臺,也沒讓趙宏接手龍燭、衣物、或者冠帽,一來是在升調科的時候,秦子明就和趙宏狼狽為奸,謝無淵防的緊,秦子明沒法下手,但趙宏可以;二來也是在謝無淵看來,趙宏這個人不可信,這個死胖子見錢眼開,随便誰拿上個千八百萬的砸到趙宏頭上,趙宏保管能跟在那人身後喊“爹”。
從尹玉山手裏接過早已準備好的兩頂冠帽,謝無淵雙手呈給皇上,四皇子的在上,是謝無淵特意囑咐過的,萬一趙宏或者別的什麽人真的與秦子明裏應外合,四皇子的東西放在上面,謝無淵也能及時發現,省的再出什麽纰漏。
先是加冠,謝無淵瞧的仔細,兩頂帽子沒有任何問題。
皇上從謝無淵手裏拿走帽子,略作思量,徑自走向四皇子,先給四皇子加冠。
全場嘩然。
自古長幼有序,皇上這舉動的意思,實在是狠狠的打了三皇子的臉,更何況,三皇子不僅是長,更是嫡。
三皇子的臉色慘白,他知道今天會沒臉,但不知道今天會這麽沒臉。
皇上的意思,明擺着就是,嫡長子那一套,朕不在乎。
再聯想前幾天,何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兒,皇上都只是對何賢禁足,而沒有降分位,三皇子立刻想到,皇上應該是顧忌四皇子的立儲資格,所以才忍着沒動何賢。
這可不妙。
大大的不妙。
如果皇上執意要保下四皇子,那麽今天他談子墨不論做什麽,都沒有意義。
三皇子的加冠在皇上的若有所思、三皇子的漫不經心中,就那麽随随便便的過去了。
謝無淵一直在偷瞄三皇子的臉色,皇上走向四皇子的那一瞬間,三皇子的臉已經肉眼可見的變白了,謝無淵眉間一跳,暗道不好。
再加上後來三皇子加冠時,表現的特別漫不經心,明顯一副“皇上偏袒四皇子,今天就算按照我的計劃出了事兒,皇上也會不顧一切保下四皇子”的表情。
謝無淵原本只是有八分的猜測,三皇子會對四皇子出手,可到了這會兒,謝無淵已經有了十分的把握,三皇子一定會對四皇子出手。
或者說,三皇子已經對四皇子出手了。
沒有時間給謝無淵琢磨哪裏出了問題。
加冠之後,便是着王服。
謝無淵再次從尹玉山手裏接過早已準備好的兩套王服,一套嫡親皇子的,一套庶親皇子的,雙手呈給皇上,皇上仍是先拿了四皇子的王服,象征性的系了個扣子,然後來拿三皇子的王服。
四皇子的王服,沒有問題。
皇上給四皇子系扣子的時候,謝無淵仔細打量過了,更何況,這兩套王服先後經過尹玉山和他的雙重檢查,根本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那麽——
三皇子到底換掉了四皇子的什麽?
謝無淵下意識的去看正北面的兩列龍燭,火雖然不大,但也燃燒的正旺,完全沒有要熄滅的意思。
不是龍燭——
皇上已經從謝無淵手裏拿走了三皇子的王服。
也不是王服。
謝無淵收回視線,皇上已經在給三皇子系扣子了。
難道是诏書?
謝無淵搖頭。
三皇子不是會這麽做的人,私自篡改诏書這種事情,可是犯了皇上的忌諱。
那麽——
等等。
謝無淵猛的擡頭。
不對。
謝無淵目眦盡裂,瞳孔緊縮。
不,不對。
是誰?
自己已經把所有和三皇子有關的人都排除在整個準備過程之外,那麽,東西是怎麽被換掉的?
到底是誰?
什麽時候?
昨晚還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放了一個晚上,今天早上就不一樣了。
不不,今天清晨,從庫裏拿出來的,還是對的。
那麽,後來是誰,把東西給換了?
趙宏?
不,不可能,這人一早就被謝無淵派出去了。
秦子明?
還是別的什麽人——?
不,不對。
都不可能。
如果是今天早上在驗封清吏司被換掉的,就算自己沒察覺,尹玉山也會發現。
所以,東西是在來了祭壇之後,才被掉包的。
是誰?
到底是誰?
謝無淵在場內環視一周,視線在諸位大臣身上一一掃過。
都不對。
不可能。
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
來了場地,除了他謝無淵和尹玉山,根本沒人能碰到封爵大典上用的東西!
不,
不可能!
謝無淵面色煞白,懷着最後一絲的不确定望向尹玉山。
怎麽可能?
為什麽?
為什麽?!
尹玉山覺察到謝無淵的視線,毫不避諱,甚至還對謝無淵笑了笑。
謝無淵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他在去泉州之前的事兒。
何賀成親那天。
三皇子在老臣和新貴之間游走,最後一個“不小心”撞上的人,是尹玉山!
他當時心情低落,雖然瞧見了,卻也只是看在那名官員他謝無淵認識,還相談甚歡的份上,為了避免尴尬,所以收了視線,并且暗道了句“三皇子真是能耐。”
更何況,三皇子那天“撞了”很多人,不少人原本中立,也有不少人原本是別人的心腹,尹玉山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個,一別兩年,這些細枝末節,哪裏還能記的清楚。
再說了,誰能想的到,三皇子竟然兵行險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這甕,謝無淵入的不冤。
這替死鬼,謝無淵當的也不冤。
因為就算有人明擺着告訴他謝無淵,尹玉山是三皇子的人,不打算聽你的差遣,會在你的差事裏做手腳,謝無淵也絕對想不到,三皇子竟是會做這種手腳。
作者有話要說: 來吧,三皇子和謝無淵的激情對決。
(捂臉)明天有事,停更一天(我錯了,捂臉,昨天我沒有更新,今天也沒有,所以存稿君已經不多了,存稿太少我會抓狂的,最近開學選課什麽的特別忙,我的課表還出了點小問題,一直在跑上跑下的解決,shit,一個學期十一節專業課,我也是給跪,求諒解,鞭子蠟燭給你們,我躺平,你們随便打=。=)
相信我,給我一個周六晚上,我會保證下個周在周六前都是日更的!握拳!
☆、與上齊威
原來如此。
竟然如此。
謝無淵冷笑一聲。
三皇子,倒真是個妙人。
心狠,手狠。
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
三皇子穿着與規制完全不合的衣服,跪在臺上,聲淚俱下,一臉無辜,堪稱受人迫害的典範。
“兒臣知罪,還望父王責罰。”
“你有何罪?”皇上與群臣諸位大臣一樣,一臉莫名。
三皇子叩首不語,潸然淚下,把一個“我爹有錯我不能說”、“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做兒子的錯”的孝子形象演繹的入木三分。
因為有了皇上之前越過嫡長子,給幼子加冠的事情,所以不少大臣都在琢磨,皇上到底又幹了什麽糟心事。
直到有眼尖的大臣通過王服上的繡花,辨別出皇上給三皇子的,并非親王王服,而是降一等的郡王王服!
沒有人懷疑是弄錯了,皇上剛剛的行為,已經向大家明明白白的昭示,三皇子不被他看好,相比之下,他更疼愛四皇子!
皇上之前因為四皇子的事情打了三皇子的臉,這檔口三皇子的衣服又出了問題,不少大臣的表情都在說“皇上這心偏的也太厲害了”,不直接下诏書就算了,還用這麽打臉的方式逼着三皇子降等襲爵!
親王和郡王,都是王,差的可不是一點兒兩點兒!
不怪大臣們多想,一來皇上素來不喜三皇子,對三皇子的事情也不上心,三皇子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皇上還沒有發現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他在這個三子身上,花的心血和精力都不多,也完全沒想到,封爵大典這等大事,竟會有人把親王服和郡王服弄錯。
皇上的沉默不語,被衆人視為對三皇子請罪的默許,又或是徹底無視。
大臣們萬分心寒,明明是皇上偏心,毫無征兆的降了三皇子的爵位,三皇子一句怨言沒有,還低頭認錯,皇上竟連搭理都不願搭理!這做的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怪大臣們對皇上沒有信心,主要是三皇子這個“子不言父過”的表演太過生動形象,再說了,三皇子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被莫名其妙的降等襲爵,雖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皇上隐在袖子裏的右手握成拳,青筋暴跳,顯露出不耐煩的征兆。
“封爵大典的日子,你不想給朕辦了,也得給朕想想你的弟弟!”皇上猛的一甩袖子,朝司儀喝道,“宣讀诏書!”
三皇子臉色一白,身子搖搖欲墜。
一直偷偷關注祭壇情況的大臣們,此刻也更加确定了他們之前的想法。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皇上,”謝無淵退後兩步,撩起衣擺,跪在臺下,俯身貼地,“臣罪該萬死,弄混了親王服和郡王服,請皇上允許臣以死謝罪。”
諸位大臣瞬間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皇上不愧是皇上,這等時候,也該有人站出來頂罪了。
何況,吏部的人,本就是皇上的心腹,這謝家,啧啧,死罪什麽的,也就是說說,人家家裏有免死金牌呢。
怪不得謝無淵這兩年升的這麽快,怪不得謝無淵剛回京就接手操辦這麽大的事情!
原來在這兒等着吶。
嗯,群臣在心裏點頭。
果然是皇上幹的!
謝無淵說完這番話,皇上才注意到原來三皇子身上的王服與規制不合,當下攥緊了拳頭。
半晌,長嘆一聲。
“謝無淵藐視龍顏,對皇室不敬,即刻押入天牢!”
“謝皇上恩典。”謝無淵叩首。
被誰算計了,皇上不知道,但皇上知道,這件事情,要麽謝無淵扛下,要麽他自己認栽。
默認不追究,三皇子降等襲了郡王的爵,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他這個做爹的,前幾天才終于下了決定,要給這個兒子一個機會,如果就這樣放棄三皇子,不僅是父親對兒子的不負責,更是皇上對國家的不負責。
他這個三子,在某些事情上,是一個可造之才。如果能從小接受帝王教育,日後必定會是一位出色的皇者。
可惜,沒有如果。
既然已經錯過了一次,就更不能錯過第二次。
謝無淵識趣的出來頂缸,皇上當然順着坡下了。
更何況,只要擺明态度,不是出自皇上的授意,随便推出一個人來頂罪。不一定非要謝無淵認下,吏部随便一個小厮就可以。退一萬步講,就算謝無淵認下了,只要謝禦史拿着丹書鐵券來乾清宮面聖,從大牢裏放出來,也就是幾炷香的功夫。
謝無淵被押入大牢,路過尹玉山的時候,恰好瞥見尹玉山雙手捧着原本為三皇子準備的王服,謝無淵心下冷笑,暗道,三皇子,咱倆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在尹玉山及時站出來,說“吏部的人已将弄錯的親王服送來”之後,封爵大典繼續進行。
皇上為了彌補三皇子,甚至破例給了三皇子一個“齊威”作封號。
群臣大駭,諸位皇子中出現過未曾得過封號的,終其一生,只能以封地名字作為自己的封號,當然,這些皇子大多不怎受寵。
在皇上宣布封號之前,大臣們甚至在猜測,三皇子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沒有封號的皇子。
誰能想得到,三皇子不僅得到了皇上親自賜的封號,更是一下得了兩個字。
這是極盡榮寵的表現。
更何況,歷來只有一個字作封號,能得兩個,還是“齊威”——
“齊”和“威”拆開看,齊王、威王,沒有什麽特別的,可要是連在一起——
——齊威。
齊誰的威?
和誰齊威?
三皇子作為剩下的諸位親王中分位最高的,還要和誰齊威?還能和誰齊威?!
皇上允許他齊威。
與皇上齊威。
這份榮耀,就算是歷代最受寵的皇子,都沒享受過!
封爵大典過後,大臣們開始琢磨,三皇子之前的王服事件,真的是皇上授意的麽?
不,不一定。
如果吏部沒有及時把備用的王服送來,那麽三皇子今天為了完成封爵儀式,就一定要穿着郡王服受封——
郡王是沒有即位資格的——
——也就是去掉了一個王儲候選人。
四皇子,還是皇長孫?
三皇子在封爵儀式上出醜,最大的獲益者是皇長孫,其次是四皇子。
但四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四皇子與三皇子一起受封,如果三皇子的封爵儀式因故進行不下去,四皇子的封爵儀式其實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最有可能動手腳的,其實是皇長孫。
最好因故,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封爵儀式都被打斷,這樣一來,皇長孫就能坐收漁利。
當然,鑒于何家多次試圖抹黑三皇子,四皇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嫌疑。
大臣們對幕後黑手是誰游移不定,皇上也在緊皺眉頭。
而真正的幕後黑手,此時正在大牢裏探望可憐的替罪羔羊。
大牢
謝無淵坐在雜草堆上,穿着囚服,叼着茅草。
一旁的牢卒走過來,敲敲牢門,“喂,齊威王來了,趕緊起來行禮!”
謝無淵眼角瞥了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嘿!你別給臉不要臉,”牢卒難的見着一次位高權重的人,巴不得湊上去溜須拍馬,自己手下的犯|人這麽不長臉,牢卒為了跟三皇子表表忠心,拎着棍子就要往謝無淵身上打。
一只手憑空架住了牢卒的胳膊。
“我和他有話要說,你先下去吧。”三皇子拿開手,徑自走進謝無淵的豪華單人間。
牢卒悻悻的應是,灰溜溜的退下了。
“謝無淵,”三皇子背着手站在牢中,對着牆壁。
謝無淵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裝逼。
“你今天不應該站出來的。”
“怎麽?”謝無淵嗤笑一聲,吐掉嘴裏的雜草,“怪我打亂了你的計劃?”
三皇子回身看他,“你知道我有什麽計劃?”
“顯而易見,”謝無淵拉長腔調,懶洋洋的解說,“三皇子的王服出了問題,如果吏部沒有人出來頂罪,那大家的視線肯定會被轉移到同為王儲候選人的四皇子或者皇長孫身上。”
“封爵大典上出事,意味着惡兆。”
“若是三皇子能在這上面栽一個跟頭,只要适當的控制輿論,三皇子出生時烏雲漫天,剛生下來就能看見鬼,三歲的時候就在皇宮裏指使惡鬼害人,封爵儀式的時候,親王服還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郡王服,這種種事情聯系起來,完全可以給三皇子扣上一頂“大不祥”的帽子啊!”
“三皇子封爵儀式上出醜,連累名譽受損,這件事情不管怎麽想,都是皇長孫和四皇子獲利。”
“畢竟——”謝無淵狹長的雙眼帶着譏笑,卻不全是嘲諷,甚至還有幾分隐隐的欣賞。
作者有話要說: 來吧,哈哈哈哈。
對了,郡王服和親王服的區別何賀成親那章26章有提過的。
還有,26章題目是“撩貓逗狗的壞老頭”,最後一句雖然我沒指出來那人是誰,但是鑒于25章的“壯陽酒”,我以為大家會懂,嗯,點頭。
☆、為我拔劍
“任大家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的到——
——對三皇子下這等狠手,差點毀了他的封爵大典的,竟然是三皇子他自己!”
“可是,”三皇子聽完謝無淵的話,輕聲低笑,
“你想到了。”
謝無淵冷笑:“我可是千防萬防,都沒防備三皇子您這招“以退為進”吶。”
“有嗎?”三皇子心情不錯,語氣輕快。
“沒有嗎? 齊、威、王?”
“謝無淵,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錯。”
三皇子沒給謝無淵回答的時間,接着說道。
“有人說,這世上,有人是劍,有人是劍鞘。”
“能找到劍鞘的劍不多,能找到劍的劍鞘卻不少,”
“而你——”
謝無淵這會兒才看出三皇子此次的意圖,嗤笑道:“你是想說,咱倆是劍和劍鞘的完美組合?”
“不,”三皇子笑着搖頭,“我可以是一柄劍,也可以是一柄劍鞘,但絕對不會是能制住你的那柄。”
“不錯,”謝無淵難的正經,“我的劍鞘,斷了。”
“不就是一個男人,”三皇子皺眉,“你到底還要為他沉迷多久?!”
“啊?”謝無淵想起前些天的傳言,笑道,“你知道何賀前幾天被扒光了,丢在怡紅院門口的事兒嗎?”
三皇子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心道,我不僅知道,在那兒裏面圍觀的不少人,還都是我臨時找的呢。
“我幹的。”謝無淵說的風輕雲淡,好像他那天扔在那裏的,不是這些年愛過的唯一一個男人,不是那年少的心頭血,也不是那窗前的白月光,而是一個不相幹的小流氓。
“所以呢?”三皇子也聽的風輕雲淡。
“所以?”謝無淵輕笑,“我和他已經結束了。”——也不可能為了他而自甘堕落。
謝無淵神使鬼差的說了前半句,但後半句還是咽了回去,他和三皇子沒有熟到分享秘密的地步。
“那就重新開始!”三皇子語氣铿锵,斬釘截鐵。
謝無淵被他逗笑了:“幹嘛,三皇子不辭勞苦來大牢,就是為了給何賀當說客?”
“謝無淵,”三皇子俯瞰他,面帶不悅,“你不是劍鞘,也不是劍;你不需要劍,你也不需要劍鞘!”
“你需要的,只是一個拔劍的理由!”
“所以呢?”謝無淵沒拒絕也沒否認,他反問三皇子,“所以呢?”
“所以,”三皇子好看的丹鳳眼緊緊盯住謝無淵,裏面神采飛揚,盛滿了光,只要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挪開視線,
“謝無淵,讓我成為你拔劍的理由。”
謝無淵嗤笑一聲:“像這樣?”
電光石火之間,謝無淵已經把三皇子掀翻在地,一直随身攜帶的匕首劃過三皇子的衣袍,手腕翻轉,匕首已經緊緊貼在三皇子的心口,只要稍微動動手,三皇子就能頃刻斃命。
三皇子胸前明顯能感覺得到的匕首的涼意,他并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懼意:“如果這能讓你重新振作,可以。”
謝無淵的匕首随着手慢慢下移,刀尖卻一直緊緊頂在三皇子的皮膚上,只要手腕一用力,三皇子随時能被開膛破肚。
三皇子仍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冰涼的刀尖,帶着挑逗的意味,觸碰到某些敏感地帶,讓他産生一種面對未知挑戰的興奮,甚至隐隐有些躍躍欲試。
謝無淵漸漸露出滿意的神色,刀鋒一轉,終于逼近臍下三寸:“這把匕首跟了我十幾年,還從來沒碰過這種地方。”
“十幾年?”三皇子眼中精光一現,“這些不是何賀教你的?”
謝無淵調笑般的動了動匕首,似乎随時有割下去的可能,“三皇子,這種時刻,說別的男人的名字,是不是太煞風景了?”
三皇子盯着謝無淵幽深的雙眸,薄唇輕啓:“确實。”
冷與熱的交替,夢境與現實的交錯,幹淨的軀體與肮髒的地面,白皙的身體與暗沉的牢房,身處險境卻又能徹底的放下心防——
三皇子的身體徹底的軟下去。
謝無淵随手割下一塊內袍,擦幹淨匕首,“我接受。”
三皇子的注意力還不能完全集中,丹鳳眼沒有焦距的轉向聲音來源,不由自主的重複:“接受什麽?”
謝無淵站起身來,扔掉髒了的布條:“你的提議。”
三皇子反應了半晌,意識才漸漸回籠,此時慵懶的躺在地上,毫不在意時不時爬過的蟑螂,聲音喑啞:“哦。”
“你看來一點都不驚訝。”謝無淵笑道。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遲早的事兒。”
謝無淵眼中的滿意更甚,他甚至上前一步,主動對三皇子伸出手。
三皇子的手軟綿軟綿的,完全不像是男人的手,謝無淵随手把人拉起來,“整理好衣服,你該出去了。”
三皇子這才有功夫看一眼自己的衣服,雖然他剛剛對謝無淵用匕首的靈活程度做了深刻的體會,但原本以為至少會碎一半的衣服、都做好準備穿着一條一條的內衫出去了,結果等真的瞧見了,他還是被吓了一跳。
“你的匕首用的不錯!”三皇子真心實意的誇贊,就算是他麾下得力的刺客,只怕也不能在一眨眼的功夫,毫無損傷的劃過衣服,貼近皮膚。
“主要是你對我沒有絲毫防備。”謝無淵打量三皇子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麽。
“說起來,你似乎對我很熟悉,調查過?”三皇子的表現實在是太讓謝無淵滿意,以至于謝無淵把早幾年做出的“不趟這趟渾水”的決定徹底的抛之腦後。
如果三皇子今天有那麽一點不順謝無淵的心意,謝無淵都不可能同意三皇子的這個提議。
幫三皇子贏,不是辦不到,只是沒有必要。
謝無淵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啊,”三皇子一臉無辜,“這說明我們天生一對嘛。”
怎麽可能沒調查過,調查了整整六年好麽?!
然而,這些都不能讓對面的人知道,謝無淵在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