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杜過答應袁眉晚上回家吃飯,他言出必行,還真的晚飯前回去了。
張秋居然也早下班。
母子倆幾乎是前後腳到了家,洗手上了餐桌,張秋就開門見山道:“眉姐,最近孫建剛可能會找來,你白天在家,誰敲門也不要開。”
“啊!”袁眉吃了一驚,手裏的碗差點落地,被杜過眼疾手快地接住。袁眉慌了神,磕磕巴巴地呢喃:“他、他怎麽找來的?”
“杜過你記不記得,咱們剛搬到這兒來,你奶奶有回來市裏醫院看病,你小姑來過咱們家?”
經張秋提醒,杜過這才想起來,确實是有這麽回事。小姑住了一天,就又跟着奶奶回去了。
杜過開口諷刺:“她記性夠好的,這麽長時間還能背下來咱家地址。”
“當初就記下來了吧。”張秋苦笑道:“眉姐你別擔心,大白天他進不來。杜過,你最近如果不忙,晚上就回家住吧。”
杜過也正有此意:“行。媽,咱們要不要報警?”
杜過為了不讓袁眉害怕,沒敢說他白天就在外面看見過孫建剛。但他也想知道張秋有什麽安排,以防他們好心幫倒忙。
“暫時不用報警。警察那邊……媽媽有個朋友,已經知會過了。”張秋隐晦地說完,輕輕敲了敲飯桌:“吃飯,不提他了。”
“秋,謝謝你。”袁眉吃了兩口飯,沒忍住,還是道了謝。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誰讓咱們是好人呢,那種無賴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麽,你就安心的躲着吧。”
為什麽好人鬥不起無賴。因為好人太弱,無賴太強麽?不是的,是因為好人更容易被束縛,被道德束縛,被規則束縛,有清晰的底線,有明确的準繩,好人早就放下了武器,想要安穩的生活,但無賴還舉着屠刀,遵從與生俱來的獸性。高下立見,怎麽鬥?
于是,杜過的集體生活告一段落,又開始了長途跋涉的通勤生涯。
再回學校,姚俊寶特意去找他,當面告訴他校領導已經眼熟他了,讓他以後小心點,千萬別受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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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長生和張凱都見過羅蔚了,哪怕同為男生,他們也把羅蔚劃歸到不可亵渎的男神行列,對杜過能收獲這樣一枚男朋友表示敬佩。
并且深深鄙視杜過不回來住的行為。
“杜過,寝室少了你,了無生趣……”吃午飯時,付長生這麽對杜過說。
張凱也趕緊附和:“是啊,咱們仨不是說好了永結同心嗎?你這麽快就逃跑,讓我們倆獨自面對某個外星生物。”
某個外星生物踩着張凱的話音坐在杜過旁邊,付長生和張凱集體把餐盤往回收了幾厘米,驚恐地盯着他。
杜過也同樣不明所以。他側頭看着楊碩,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人的奇葩。
不等他發表意見,楊碩就先說話了:“你真的是同性戀?”
“這有什麽可疑問的麽?”杜過對他沒什麽耐心:“再說跟你有關系麽?”
“沒有關系。”楊碩波瀾不驚地承認,繼而重新噤聲,一口一口吃他的飯。
他們仨頓時沒了胃口,草草吃了兩口就端着餐盤撤了。走到食堂門口,付長生對着他們倆用手指在太陽穴附近畫了個圈,以唇語說道:“腦子有病!”
杜過和張凱深以為然,點頭贊同。
沒幾天,徐鑫那邊就來了消息。
經過觀察,孫建剛果然不是一個人來的本市。他現在正跟別人住在一個半廢棄的棚戶區。市裏棚戶改造,棚戶區大多數居民都被遷走,剩下一些釘子戶和還沒安排的人員,以及流竄的無業游民。
至于跟他同住的男人,徐鑫和朋友們都不認識,應該是外地人,有時候兩個人會一同出去在市區閑逛,有時那男人自己出去,這時候孫建剛就會去杜過家的小區外面徘徊。
杜過當然對徐鑫的幫助感恩戴德,但羅蔚沒那麽好打發,又讓徐鑫去打聽那個外地人。
徐鑫罵了幾句白眼狼後,又任勞任怨地調查去了。如此又是幾天,算是初步查清楚了。
那個外地人叫阿強,姓氏不詳,他隔三差五就會去一個非法的聚賭場所,那裏的人都認識他,說他輸贏參半,但人很豪爽,聽他說他有個有錢的老鄉,兩個人合夥做生意,不在乎賭資這點小錢。
用腳趾頭想,他那個老鄉指的就是孫建剛。
為了配合杜過的時間,羅蔚會把工作盡量放在工作日,周末空出來陪杜過。得到徐鑫的反饋後,羅蔚先征求杜過的意見:“你想怎麽處理?”
這個問題杜過一直在考慮。現在是法治社會,他不可能因個人恩怨,讓孫建剛說消失就消失,雖說他消失才是最好的結果。
那麽,一定要有一個辦法,能徹底的震懾孫建剛,讓孫建剛不敢再糾纏袁眉。
羅蔚看杜過不出聲,以為杜過難住了,于是主動伸出援手:“要不,我幫你?”
杜過樂了:“你怎麽幫?”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開玩笑道:“難道你要找人做了他?”
“電影看多了吧。”羅蔚端了杯咖啡走過來,從沙發後面抱住杜過,順勢彎腰吻了下杜過的臉頰:“咱們就吓吓他。”
杜過略側頭,正好吻到羅蔚的唇角:“羅先生,你不是從不幹涉他人的嗎?怎麽還跟我一起胡鬧啊?原則吶?”
羅蔚站直了,喝了口咖啡:“原則當然也能變,我現在的原則,是盡我所能滿足你,防止你抛棄我。”
“說的真可憐。”
羅蔚放下半杯咖啡,拿起車鑰匙:“走吧,速戰速決。”
杜過很好奇羅蔚打算怎麽做,所以一路都在興奮地搓手。直到羅蔚把車開出市區,在一片破敗的房子前停下。
羅蔚拿出手機,撥完號碼後按了外放。
電話很快接通,杜過聽得出來,是徐鑫的聲音。他屏息聽着兩人的對話,越聽越想笑。
徐鑫:“喂。”
羅蔚:“警察去了嗎?”
徐鑫:“去了,一窩端。我說你可真是缺德帶冒煙的,人好好的你舉報他們幹嘛?”
羅蔚:“行,謝啦。我已經到了,知會你兄弟吧。”
說完,羅蔚挂了電話。
“你把誰舉報了?”杜過急忙問他。
羅蔚照着鏡子扒拉兩下頭發,才轉向杜過:“我看起來像壞人嗎?把那個非法聚賭的舉報了,阿強應該已經在派出所了。”
天氣已經轉涼,羅蔚穿了件鐵灰色的襯衫,外套黑色風衣,怎麽看都像個大學教授。于是杜過搖頭:“不像。那咱們現在去幹嗎?”
羅蔚對着鏡子,把前額的頭發往後捋,定型後,又戴上他的黑色太陽鏡,再次問杜過:“現在呢?”
“哈哈哈!”杜過沒忍住,笑場了:“羅大爺你要幹什麽?棄明投暗嗎?”
“啧,嚴肅點。”羅蔚一皺眉,開車門下車。杜過也跟着他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棚戶區。
低矮的平房和逼仄的小路縱橫交錯,如果沒人領着很容易走錯路。杜過跟着羅蔚走到一個破舊的門前,跟其他幾個長得兇神惡煞的男人彙合。
“羅先生。”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客氣地打招呼。
“辛苦各位了。”羅蔚有禮有節回應。
刀疤男随即打開了破大門,率先走了進去:“你們要找的人就在裏面,請進。”
羅蔚颔首。這房子的內部跟它的外部保持一致,離危房相差不遠了。屋裏兩張單人床,沒疊的薄被随意的堆着,水泥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很多空酒瓶,抽完的煙頭也到處都是,竈臺上吃剩的食物已經發黴,散發陣陣熏人的臭味。
孫建剛被綁在一個看出不顏色的木頭凳子上。他的嘴被黃膠布貼上了,看到杜過後兩眼放光,嗚嗚掙紮着要說話。
刀疤男收到羅蔚的指示,撕掉了孫建剛嘴上的膠布,孫建剛立馬疼地亂叫:“啊啊!我真的跟阿強沒關系!我沒有錢!杜過,是杜過嗎?我是你孫叔,你袁姨的丈夫!”
任誰在又髒又差的環境下都不會愉悅。杜過深深的皺眉,對孫建剛更加嫌棄:“我不認識你。”
孫建剛快急哭了:“我真的沒錢,阿強欠你們錢你們為什麽要找我啊?杜過,我知道上回是叔不對,你幫叔說說話吧!啊?”
刀疤男一腳踹上去,把孫建剛連人帶凳子踹倒在地,罵罵咧咧道:“你他媽跟誰說話呢?阿強都說了你替他還,你還想賴賬?”
孫建剛在小鄉鎮窩了一輩子,哪見過收高利貸的,他腦子裏看過的影視劇關于黑社會的片段都冒出來了,他身上火燒火燎的疼,更是吓破了膽,慫出了新高度,他痛哭流涕地求饒:“我沒錢,你們去跟我老婆要,我老婆有錢。”
杜過一聽他說這話,氣的太陽穴突突跳。刀疤男很會察言觀色,叫上身邊其他幾個人,對孫建剛一頓拳打腳踢。孫建剛嗷嗷叫救命,奈何周圍連個喘氣鄰居都沒有,他白叫了。
羅蔚對刀疤男擺手,刀疤男才跟哥們停下退了幾步。羅蔚脫下黑風衣,板板正正地折了兩下遞給杜過,而後他挽起襯衫的袖子,接住刀疤男遞過來的刀。
杜過一看見刀,先自覺的退後三步。只見羅蔚在褲兜裏翻出個白手絹,悠閑地踱步到孫建剛跟前,緩緩蹲下。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來來回回,仔仔細細的用白手絹擦刀刃。而且嘴上還噙着笑,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孫建剛真是被吓的屁滾尿流,奈何他又跑不了,只能使勁往後靠,企圖遠離羅蔚。
刀疤男從後面狠狠踩住往後蹭的凳子,強迫孫建剛面對羅蔚。
羅蔚擦夠了,刀刃終于變得锃光瓦亮。于是羅蔚開始用刀尖輕輕滑過孫建剛的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是吧。”羅蔚說話很溫柔,但不同于跟杜過說情話,他現在的語氣句句透着危險,似乎下一秒就要紮穿孫建剛的臉皮。
孫建剛嚎都不敢嚎了,他渾身僵硬地點點頭,眼珠惶恐地跟着刀刃轉。
羅蔚繼續和風細雨地說:“我是很講道理的,只求財,不害命。你跟阿強是什麽關系,我不在乎。我只要拿回我的一百萬。”
一百萬,在孫建剛眼裏簡直是個天文數字。他還想開口,羅蔚用刀刃堵住了他的嘴:“噓……我還沒說完。如果財求不到,就得有人拿命抵,這樣才公平,對不對?”
羅蔚用刀尖在孫建剛脖子的動脈處略微用力,孫建剛本來就緊張,頓時就把羅蔚的話當了真,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我還錢,還錢!”
“這多好,和氣生財。”羅蔚把刀還給了刀疤男,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總結:“今晚10點,咱們就在這裏見面,怎麽樣?”
孫建剛連忙說好。
羅蔚滿意的點點頭,示意刀疤男撤退。
刀疤男解開孫建剛的繩子,惡狠狠地威脅他:“老實點,敢耍花樣廢了你。”
他們留孫建剛一個人在屋子裏,所有人都撤了出來。
回到車上,杜過趕緊贊揚羅蔚:“學挺像啊?你電影沒白看。”
羅蔚摘了眼鏡,謙虛說道:“這都是你徐哥當年玩兒剩下的,照葫蘆畫瓢呗。”
“嘿嘿。”杜過知道他們的方法不妥,不管是打人還是綁人,都超越了道德和法律的界限。但他絲毫不覺得愧疚。
他從來沒把自己當好人,沒有把孫建剛五花大綁拖到民政局離婚,他已經夠遵紀守法了。
阿強參與聚衆賭博,正在接受行政拘留,孫建剛想找也找不着他。如果他之前是騙孫建剛的錢,那他現在肯定不會找孫建剛給他保釋。所以現在孫建剛一定孤立無援。
孫建剛這種人,法律意識薄弱,又沒見過什麽世面,對城市裏這種看起來有錢有勢的人存在本能的畏懼,他不會想到要報警,只會想方設法地逃跑。
羅蔚費勁給他演了一出要賬的戲,就是想讓他跑。只要他跑了,目的就達到了。
果然,當天晚上,徐鑫再次傳來消息,孫建剛乘坐當晚的火車,離開了本市。杜過放了心,再三對徐鑫表示感謝以後,讓徐鑫可以不用幫忙盯着了。
徐鑫現在是正經的生意人,那些兄弟也都是跟他交情好的朋友,大家各自都有工作,因為杜過的事耽誤了這麽久,又是演戲又是盯梢,羅蔚便主動請大家吃了頓飯,每人塞了個大紅包。
送走了最後一個醉鬼,羅蔚送杜過回家。杜過也喝了點酒,手舞足蹈地跟羅蔚聊自己的計劃,在哪租房子,租什麽樣的房子,買什麽樣的窗簾,什麽樣的游戲機,連家務的分配都想好了。
因為杜過太啰嗦,出租車還沒到杜過家時,羅蔚就讓司機師傅停了車,他們下車步行。
夜晚涼風陣陣,吸進鼻腔就相當于給肺部降溫,杜過酒量不錯,不是很醉,只是想到要跟羅蔚同居,太高興而已。
“找房子的事歸我行嗎?你別操心了。”羅蔚溫熱的大手牽着杜過,兩個人手心相對,一路暖到心裏。他的房子離杜過學校太遠,杜過如果住在那裏,早上得五點起來才來得及。所以他打算就近找住處。
杜過與羅蔚肩并肩走着,很放心地說:“那更好,有你在,我什麽都不用操心。”
“這才對。”羅蔚停下腳步,杜過跟他牽着手,還在慣性行走的他被突然扯了回來。羅蔚不由分說的吻了上去,兩個人就這麽在路燈底下纏綿的擁吻着。
“再往前就是你家了,沒法親你,所以提前親了。”羅蔚放開杜過,又在杜過額頭輕輕一吻。
“唉……”杜過整個人有點燥熱,他嘆了口氣,不甘心地往家走:“我現在都不想回家了。”
羅蔚眉開眼笑,無比期待他們的同居生活:“再忍忍吧,我快點找房子。”
只可惜,羅蔚還沒找到合适的房子,杜過這邊就先亂了套。
兩周後的一天,杜過還在上着讓人昏昏欲睡的思修課,張秋破天荒地給他打了電話。
袁眉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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