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杜過課都沒上完就跑了回來。打開家門,警察也已經到了。
“媽,怎麽回事?”杜過見到警察一愣,人口失蹤不是要24小時才會立案麽?
張秋神色肅穆,只能從她不斷點亮手機屏幕的動作看出她心裏的焦慮。一個小眼睛的警察正在跟張秋詢問具體細節,張秋示意杜過坐下,用手機放了一段錄音。
“張秋,你不是想把我老婆拐跑嗎?哼,我老婆現在被我帶走了!就是你們這些人把她教壞了!”
孫建剛的舌頭似乎不太利索,應該是喝了酒。音頻到這裏,傳來袁眉幾聲勸阻和痛呼,孫建剛罵了幾句,接着說:“張秋,你自己是個不幹不淨的寡婦,你還想讓我老婆當寡婦,臭不要臉!別以為我不知道,鄉裏都傳開了,你是給有錢人當小三掙的錢,你自己掙髒錢,還讓我老婆掙髒錢,你們這些臭娘們!”
“你要多少錢?”這是張秋的聲音,張秋的語氣特別平靜,但杜過聽到這裏,已經使勁攥起了拳頭,任誰都無法忍受別人侮辱自己的母親。
“一百萬。袁眉跟着你肯定掙了不少錢,她說她沒有,就肯定是在你那兒!你們不是好姐妹嗎?你不給我錢,我就把她關起來,你們誰也找不着!”
錄音播放完,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杜過很想把孫建剛挖出來打一頓,這算得上一起綁架勒索案。張秋因為工作性質,每次打電話必錄音,這段錄音便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張秋把袁眉的情況言簡意赅的告訴警察,而杜過隐瞞了見過孫建剛的事實,躲到陽臺給羅蔚打電話。
警察去物業調監控時,杜過獨自出了門。直接打車去了棚戶區。
羅蔚還在之前停車的地方等他,兩個人見了面,心照不宣地進入雜亂地小區,直奔孫建剛當初住過的平房。
可惜沒有。
“操!”杜過懊惱地踢翻一個木凳,拿手機準備問張秋那邊的進展。羅蔚比他冷靜的多,按住他撥號的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機。
“孫建剛去而複返,肯定有什麽理由。他對本市又不熟,能把一大活人帶走并隐藏,不會那麽容易……除非他還有個同夥。”羅蔚又給徐鑫打電話,徐鑫正忙着接待客戶,聽到綁架,立刻認真起來。
聽羅蔚說完,徐鑫就只回了一句:“你等會兒我給你回電話。”
杜過對自己的事相當淡定,但事關家人安全,他不由自主地心慌不安。看羅蔚挂了電話,他急忙問道:“徐哥怎麽說?徐哥以前究竟是幹什麽的?他能管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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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蔚領着杜過回車上,給了他一個打地鼠的小游戲機讓他玩:“你別慌。徐鑫他,三教九流他都認識一些,找不熟地形的外地人,警察也不一定比他快,再等等。”
羅蔚不肯細說,杜過也不願再問。不管徐鑫以前是什麽人,做過什麽事。只要現在能把孫建剛給找出來,杜過都把他當親哥。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杜過度日如年似的等待中,徐鑫終于回了電話。
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報了地址:離張秋家不遠的一個舊小區,正處鬧市地段。
兩人當即趕了過去,杜過只想在警察之前找到孫建剛。
這個舊校區的老住戶已經大多搬走,把房子往外租,因為地段好,交通便利,盡管房子舊,但依然吸引着外地來來的打工者。他們選擇這裏當窩點,應該是想借助鬧市的便利,容易逃跑。
杜過在外面先把地址發給了張秋,随後就要沖進去救人。
卻被羅蔚攔住了。
“你攔着我幹什麽?”杜過不解地問羅蔚。羅蔚是擔心他太沖動犯錯誤,而且他們并不了解裏面的情況,打草驚蛇也不利于警察破案。
“咱們還是等警察來。抓賊人家是專業的,咱們沖進去萬一把他們放跑了怎麽辦?”羅蔚為了不驚動犯罪分子,跟杜過就近找了家小吃店坐着。既能看到目标樓的大門,又能擋住自己的身形。
“喲?二位吃點什麽?”小店裏面就幾張桌子,倆人佯裝吃飯,點了兩個小菜,就默契的閉了嘴,時不時地往外看。
這時候,小店老板和老板娘的聊天聲就格外清晰了。
“那家是新搬來的嗎?”
“是新搬來的,以前哪有在樓道裏打老婆的,哭的喲!”
“那你怎麽不去管管啊?”
“怎麽管,人家是兩口子,我一個老爺們去管算怎麽回事?”
“唉,我還看這家人也不是啥正經人,中午來了好幾個人,我還上去給他們送餐了呢!”
杜過一聽,就知道他們說的是袁眉,他想都沒想,脫口問老板娘:“被打的人還好嗎?”
老板娘反應了兩秒才發現杜過是問她,她以為杜過也是這邊的租客,沒多想地回道:“不知道,應該沒事吧,我上去的時候,他們幾個人在屋裏打破,沒見着那女的。”
杜過實在等不下去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低聲對羅蔚說:“羅蔚,我必須去看看。”
羅蔚這回沒拉着他,反而跟着他站起來:“好,我陪你。”
“你們跟那夫妻是親戚啊?”老板娘好奇的問。
杜過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只有老板娘自顧自地對着他背影說:“那好好勸勸他們,兩口子吵架歸吵架,不好動手的呀。”
杜過在前面走,羅蔚在後面跟着。兩人來到那扇門前,杜過先用指頭堵上貓眼,打算先用送餐的借口敲門時,門內卻響起聲音,一個男的喊了句警察,然後門先從裏面開了。
杜過站在門口,羅蔚站在樓梯口,門正好在羅蔚面前打開,羅蔚來不及反應,本能的擡腿,一腳把往外跑的人又踹了進去。
“怎麽這麽快!”他們把羅蔚當成了警察,明明剛在窗口看到警車的影子,怎麽轉眼警察就進屋了?
屋裏四個人一不做二不休,發現他們只有兩個人,便憋足了勁往外跑。
杜過相信羅蔚的實力,羅蔚堵着門不讓他們跑,他們肯定跑不了。但是這四個人裏他沒看到孫建剛,于是他直奔裏面的卧室。
卧室的門沒鎖,杜過做好了孫建剛挾持袁眉的準備,然而當他進去,裏面就只有袁眉自己。
“杜過?你怎麽找來了?”袁眉披頭散發,臉上青紫交加,看到杜過進門,踉跄着撲了上來:“受傷了沒有?你跟警察一起來的?”袁眉在屋裏聽到了外面的雜亂,她怕給人添麻煩,就一直沒動。
“袁姨,我來接你回家。”杜過一看袁眉的樣子,眼睛就濕了。他一共就兩個親人,一個張秋,一個袁眉,現在袁眉卻被人打成這樣。
“我沒事,我……”袁眉的話音突然頓住,猛地推了一把杜過。杜過沒防備,還真的被袁眉推了個趔趄。
“袁姨!”杜過這才看到門口的孫建剛,只是孫建剛雙眼不滿血絲,手裏的菜刀砍到袁眉的肩膀上。
袁眉剛才看到了孫建剛,她情急之下,想用後背擋着杜過。
袁眉的肩膀血流如注,半邊衣裳都被染紅。警察已經沖了上來,羅蔚在警察來後就來到卧室,前後不到兩秒,竟然眼睜睜看到孫建剛砍傷袁眉。
當然,令他恐懼的不是砍人的場面,而是孫建剛本來要砍的是杜過。
“臭婊子!我殺了你!”孫建剛只來得及叫喚這麽一句,就被羅蔚踹翻在地,握刀的手也被羅蔚咔嚓咔嚓卸了關節。
孫建剛疼的嗷嗷叫。但是杜過聽不見,他只看到很多血,沾滿了自己的雙手。
“快,快送醫院。”因為怕人質受傷,已經有醫護人員在外面等着。這時犯罪分子都被控制住,醫護人員也動作迅速的沖進來,熟練的把袁眉放上擔架。袁眉肩膀劇痛,但人還沒暈,躺上擔架,還不忘安慰杜過:“杜過,姨沒事,別擔心啊。”
“杜過,你受傷了嗎?”說話的是劉隊長,他親自帶人過來,就怕杜過年輕沖動,如果杜過再有什麽閃失,他死了都不敢見杜林平。
杜過起身,木然的盯着自己的雙手,聽到劉隊長的話,他只是一聲不吭的搖搖頭,繼而把目光放在一旁被拷上的孫建剛身上。
“劉叔,我想跟我姨夫單獨說幾句話。”杜過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好像他從未焦慮過。
劉隊長沒說行還是不行,只是眼神示意同事,放開了抓着孫建剛的手。
袁眉被擡走,警察壓着幾個嫌疑人退了出去,卧室裏只剩了孫建剛,杜過,和羅蔚。
“警察就在外面,你們不能打我!”孫建剛驚懼地往後退。
杜過壓着怒火,往前邁了一步,羅蔚拉住他,搶先走了過去:“我來。”
雖然羅蔚要親自動手,杜過還是幫忙按住孫建剛,看着羅蔚找了一堆抹布塞進孫建剛嘴裏。
孫建剛吓的拼命掙紮,可杜過卻死死按着他,不論他怎麽掙紮都沒用。
羅蔚先拿起孫建剛的右手,沒說任何開場白,卸下了右手的大拇指。
孫建剛一聲慘叫壓在喉嚨裏,只能發出幾聲嗚咽。
杜過盯着孫建剛暴起青筋的脖子,在羅蔚每次卸關節時稍微用力,确保孫建剛無法逃脫。一個人到底有多少關節,杜過沒數過。只知道羅蔚動作既快又狠,孫建剛的四肢很快便失去了功能。
孫建剛也同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羅蔚先把孫建剛嘴裏的抹布扔了,攥着孫建剛的衣領把孫建半拎了起來。他側頭飛快的親了下杜過的唇畔,低語開解他:“寶貝兒,沒事了,我們走吧。”
“他能死嗎?”杜過知道劉叔想讓他撒氣,但他也不能做的出格,影響劉叔工作。
羅蔚像拖個麻袋一樣,把孫建剛推下樓,交給劉隊長。
“小懲大誡,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他怎麽能死,他得活着,一點一點償還他的債。
塵埃落定,所有人都要回警察局做筆錄,張秋眼圈發紅,很明顯地哭過。
經過審訊和調查,杜過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幾天後,劉隊長告訴他們審查結果時,杜過正在醫院給袁眉喂粥。袁眉渾身是傷,肩膀的口子縫了八針,醫生建議她住院觀察幾日。
“孫建剛聽信阿強的哄騙,以為袁女士跟他離婚是因為他沒本事,在別的地方有了第三者。于是把自己的錢財拿給阿強,讓阿強幫助他投資。阿強用他錢做賭資,輸了就說賠錢了,贏了就會适當的給還孫建剛,孫建剛對阿強極其信任,幻想自己有錢了,找袁女士回家。
後來阿強聚賭被抓,孫建剛被阿強的債主吓跑,回去後越想越不甘心,想找阿強要回自己的錢。阿強再次哄騙孫建剛,讓孫建剛認為,張女生和袁女士感情篤定,只要脅迫袁女士,張女士就會拿錢給他們,孫建剛和阿強的本錢就回來了。于是阿強又找了其他幾個幫手,實施綁架。
孫建剛先把孫狀騙了過來,讓孫狀以看望為名義聯系袁女士,否則就與孫狀斷絕父子關系,讓孫狀自生自滅。孫狀癡迷網絡游戲,袁女士留給他的錢不夠他玩游戲,于是他同意了孫建剛的要求。他們在孫狀跟袁眉見面後,趁孫狀離開,袁眉往回走時抓走了袁眉,後給張女士打了勒索電話。”
後面的事大家都清楚了,也不用問了。杜過喂粥的動作停下,袁眉的淚水滴落到白粥表面,無聲無息,如她此刻酸澀難言的心情。
張秋給陳璐電話,按下公放給袁眉聽,陳璐在電話另一頭義憤填膺的說:“抓住就好,秋姐你放心,這個案子我一定親力親為,這種人渣就讓他把牢底坐穿吧!”
有了陳璐的表态,張秋收起手機,給袁眉輕輕擦眼淚。
“狀狀……他在哪裏?”
劉隊長打開門,孫狀走了進來。
看到孫狀,袁眉剛止住的淚水又連成了串。杜過和張秋冷冰冰的盯着孫狀,退到了一邊。
孫狀沒有走近,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到自己母親受傷,吭哧半天,才說了一句:“媽,我不知道爸能綁架你。”
袁眉因為受傷而面色發白,再一哭,兩只眼睛明顯的紅腫起來,她嘴唇翕動,半晌才吐出個句子:“你這幾天……都在哪裏?”
孫狀的表情像便秘一樣,到了這時候,他才不好意思說他被警察放了以後又在網吧待着,糾結半天,找到了個自己滿意的理由:“我不敢來看你,我怕你生氣。”
要不是給袁眉面子,杜過真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殺馬特。張秋聽到孫狀這麽說,無意識的掃了眼杜過。
同樣是兒子,怎麽會有孫狀這種不孝子?
袁眉罵都罵不動了。她費勁的擡手擦了擦眼淚,心灰意冷地說:“孫狀,你不愛學習就別上學了,我養你到18歲,到時候你就自力更生去。”
孫狀這下慌了,忙不疊的道歉:“對不起媽,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也不上網了,我上學,我好好讀書,媽你原諒我吧!”
袁眉決心已定,雖然眼淚還是不争氣的往外流,依然沒有動搖:“我不信,我白養了你這麽多年,你放了我吧。”
孫狀當即想要撲過來,被杜過一擋,沒讓他得逞。杜過看都不看孫狀,只是笑呵呵的對袁眉說:“袁姨,他還小,還是應該念書的。”
孫狀不懂杜過怎麽會向着他說話,但還是附和的猛點頭。
杜過接着說道:“袁姨,聽說南方有一家能幫青少年戒掉網瘾的學校,還是個寄宿學校,很多像孫狀這樣的網瘾少年都去了,應該挺好的。要不把孫狀送那邊去吧,也讓他見見世面。”
孫狀一聽就要拒絕,他才不想去南方:“我不去!”
但是袁眉動了心,她對孫狀失望透頂,馬上同意了杜過的提議:“還有這樣的學校,好,好,送他去,總得有人看着他。”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負責任,不是麽。
孫建剛被拘,袁眉受傷,張秋就幫着孫狀聯系了學校,很快把孫狀送走了。
等到所有事都處理完,杜過和張秋如釋重負。張秋被折騰的瘦了一圈,杜過摟她都覺得硌手。
把袁眉接回家,張秋找了個護工照顧她。杜過也能回到學校正常上課。只是臨出門,張秋在玄關處叫住杜過,問了個杜過忽略的問題。
“杜過,那天跟你一起抓到孫建剛的,是你高中班主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