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善良[重生]

第33章

杜過摸了摸耳釘，懷疑自己沒聽清楚：“什麽？”

夏靜童也坐正了，顯然是沒在來的路上聽左楊提起。她緊跟着杜過問了句：“為什麽呀？”

羅蔚若無其事的在旁邊聽着幾個小同學開會，見左楊向他看來，還以為左楊是讓他回避。可是他剛要起身，左楊突然叫住他：

“老師，我也沒什麽辦法了，你是大人，你幫我想想吧。”

于是羅蔚又坐回了沙發，重拾了班主任的角色，正色說道：“說說吧。”

杜過很久沒有幫別人出主意了，總覺得腦子有些生鏽。當左楊說出宋穎不上學的理由是沒錢時，他很自然的脫口而出：“我給她交學費。”

當年學費還不是很貴，高三一年杜過并沒花多少零用錢，加上高考後張秋給他的紅包，給宋穎湊一年學費還是不成問題，再說大學裏還有各種獎學金和助學貸款，以宋穎的條件和用功程度，足以申請到一定的經濟支持。

然而左楊更煩惱了，白了杜過一眼，無計可施般說：“我也是這麽說的，她還是堅持不去。”

看宋穎平時的吃穿用度就就知道她條件不好，一個舊款手機快零碎了都不舍得扔。但他們都心知肚明宋穎肯定是有其他理由無法繼續學業，但以宋穎的性格又肯定不會告訴他們。所以他們有勁兒也沒處使。

“宋穎這孩子踏實努力，不上學是很可惜。”羅蔚打破了僵局，但他一向不幹涉他人的決定，哪怕是自己的學生，所以他本能的勸解左楊：“也許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別太擔心。”

杜過沒有羅蔚那麽高的思想覺悟，他一拍桌子怒道：“小屁孩哪來那麽多想法，我給她打電話。”

在他眼裏，這裏坐的所有人都是小屁孩。

十分鐘後，他無功而返。

“這丫頭鐵了心的要打工掙錢，不聽勸。”杜過直覺宋穎的決定跟家人有關，但他好說歹說宋穎都不肯跟他透露半分，他也沒轍。

“我來吧。”羅蔚拍了拍杜過的膝蓋，舍不得杜過發愁：“你們不了解她的家庭情況，白操心。”

他當班主任這兩年，宋穎的學費都是一個自稱宋穎姐姐的人來學校交的，宋穎的緊急聯系人也是她，羅蔚打算給這個姐姐打電話。

羅蔚一走，夏靜童立馬來了精神，嬉皮笑臉的敲打杜過：“過兒，你跟我哥，嗯嗯？”

說起這個，杜過當即志得意滿的表示：“水到渠成。”

夏靜童柳眉一挑，迅速把他哥賣了：“嘿！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哎，友情提醒一句，羅晟，就是我哥的弟弟，他可能快來了，你做好思想準備，他堅決反對我哥談戀愛的。”

“哦，所以呢？”杜過不以為然，他知道羅蔚有個弟弟，但他不覺得弟弟能幹涉兄長的私生活。

夏靜童好心當成驢肝肺，頓時看不上杜過這坨爛泥：“反正我給你打預防針了，你好自為之。”

“秀恩愛死得快。”左楊涼飕飕的諷刺杜過，她還擔心着宋穎呢，杜過“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嘴臉便十分可惡。

半小時後，羅蔚回來了。

一走進客廳，三雙眼睛就齊刷刷的望着他，讓他恍然以為自己沒辭職。他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一本正經的囑咐他們：“去學校交志願表的時候，你們誰也別提今天……”

話沒說完，杜過就嗷一嗓子打了個岔，使勁親了羅蔚一口：“寶貝兒你真棒！”

“啊啊啊要死啊！！”左楊和夏靜童被猝不及防的辣了眼睛，狂叫着把抱枕扔向杜過。

杜過笑嘻嘻的接住，無情的打算送客：“你們的問題都解決了，慢走不送了啊！”

“等下，老師，宋穎到底什麽情況？告訴我吧！”左楊穩穩的坐如松，非要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羅蔚把事實在心裏慮了一遍，挑能說的說了：“家裏的确有經濟困難，不過她家人已經同意她報學校了，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到時候你可以自己問她。”

羅蔚的話說了等于沒說，左楊還想再問，杜過已經蹦起來把她們往外推了：“行了行了，這不是解決了嘛，別那麽多廢話了。”

“過兒你可記着多給我說好話啊！”臨到門口，夏靜童不甘心的再次說道。

“知道知道，水産養殖嘛，以後上你們家買海鮮，走吧，拜拜啦！”杜過強行關了門，大大松了口氣。

送走了兩個電燈泡，杜過靠在門上，對着羅蔚挑挑眉：“老婆，咱們繼續？”

羅蔚上前摟住他的腰，親了親杜過的唇角：“我還以為你得關心一下同班同學。”

“是啊，挺關心的。那你說說呗？”杜過從羅蔚懷裏拱出來，想給自己磨咖啡。

“她家挺複雜。母親身體不好不能工作，主要經濟來源是父親打工。宋穎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她大姐和二姐早早就辍學給家裏減輕負擔了，她父母覺得女孩子不用讀書，本來想讓她也辍學，但她二姐願意支持她讀高中，高中的費用也是她二姐出的。可惜她二姐嫁了人，婆家不允許她倒貼娘家了，所以家裏就不想讓她讀大學了。”

事情的真相既簡單又沉重，杜過跟羅蔚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申請助學貸款都不行？”

羅蔚嘆了口氣，“不行，她父母很封建，就說女孩子讀書也沒用，已經耽擱三年打工時間了，家裏男孩子才是支柱，她應該掙錢供養弟弟了。”

這種聽起來荒謬的邏輯真真實實的存在于身邊，杜過唏噓的同時還挺疑惑：“這種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宋穎都放棄掙紮了，你是怎麽說的？這麽快就答應讓她上學了？”

一室咖啡的香氣，羅蔚倚着廚臺，像個朋友似的跟杜過聊天：“跟她姐姐要了父母的聯系方式，直接給她父母分析，她弟弟成績并不突出，能上個普通的高中，考個普通的大學，以後就業形勢嚴峻。但宋穎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考個不錯的大學，未來發展的也會更好。從長遠的角度看，犧牲現在的一些時間，回報肯定更多。”

羅蔚也知道現在國內的文憑含金量參差不齊，已經不能單純靠學校區分人才。但勸人嘛，虛虛實實，對方相信就好：“而且最近有一些民營企業也開始關注貧困大學生，學校已經收到一個企業的捐助，可以供幾名大學生直到畢業，條件就是大學生畢業後需要到捐助方的企業內就職。我告訴她父母，我已經跟這家民企提到了宋穎，不出意外的話宋穎不僅能免費讀書，而且畢業就有好工作，薪水待遇也會是她現在就辍學打工的好幾倍，她父母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這種話真的只有班主任說才管用。杜過倒出一杯噴噴香的咖啡遞給羅蔚：“不管怎麽說，能念下去就好。我怎麽沒聽說有企業去高中挑學生的，你編的吧？”

羅蔚湊近他，覺得杜過從哪個角度看都這麽好看，情不自禁的又親了杜過一口：“怎麽是編。我名下不是有個工作室麽？就當是民營企業好了，宋穎四年的學費我來出。”

“啊？看不出來你這麽好心！好心又有錢！”杜過大驚小怪。

“不是你的好朋友麽，就你那點生活費不夠你自己揮霍的，真感激我的話，肉償啊？”羅蔚伸手要扯杜過的皮帶，杜過往旁邊躲了躲，故意讓羅蔚撲空：“那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問。”羅蔚老鷹捉小雞似的撲向杜過，杜過嘻嘻哈哈的又閃開。

“夏靜童說你弟弟不讓你談戀愛，意思是你弟特別保守嗎？你父母也保守嗎？”

“我父親自己管理公司，我母親手下好幾個舞蹈室，我弟在知名話劇團每年忙着全球巡演，我在國內給我的導師做經理人，一家四口四個職業，保守不保守誰管得了誰？”羅蔚快速交代完自己的家庭情況，把杜過抱了個滿懷：“你完全不用考慮我的家庭，我能保證我的家人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倒是你，你還這麽年輕，就要跟我這個老男人綁定了？考慮未來是不是早了點。”

杜過心甘情願的被他抓住，乖順的像個任人宰割的小綿羊：“我愛了你很久了，比你想的還要久的多，我想我不可能變心了，當然要做好纏你一輩子的準備。”

此話再一次觸動了羅蔚那粗枝大葉的神經，他情真意切的親吻杜過，山盟海誓說起來也不再那麽矯揉造作：“嗯，我也愛你很久了，不會讓你失望的。”

“哈哈！我就知道以前你暗戀我！”杜過忽然變臉，仿佛剛才那深情流露的不是他。

羅蔚一腔熱情遭到打擊，只好用行動表示懲罰，他大力把杜過按到沙發上，嚴絲合縫的捂住他的嘴，陰森森的說道：“我看你還是別說話的好。”

杜過一句反抗都沒來得及說，就又被慘無人道的收拾了。

去學校交志願表的日子，大家又一次見了面。插科打诨一頓後，紛紛讨論起自己報什麽學校。

萬磊報了個外省的理工大學學編程，霍子航擰不過家裏報了個警官學院，夏靜童在羅蔚的幫助下，跟父母各退一步，最後确定了在本市學獸醫，宋穎則保守的報了個本省的師範大學。

而左楊拿着個空表去學校，想都沒想就照着宋穎的表照搬下來。

“你、你有毛病啊你？！”宋穎都一年都沒罵左楊了，原來左楊從良完全是她的幻覺。

左楊決心已定，下筆如飛：“我家沒人管我，我報什麽都一樣。”

“你們女生要不要這麽難解難分啊？”杜過正替羅蔚收大家的表格，看見左楊奮筆疾書，嘴賤的揶揄她。

“你就少在那兒飽漢不知餓漢饑了好吧！”左楊頗為幽怨的瞪了杜過一眼，把最後幾個空格填好：“別在我眼前晃，眼睛疼。”

杜過在心裏罵了句恩将仇報，猛然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的目光從宋穎和左楊身上逡巡了一圈，竟然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宋穎沒注意杜過的目光，她只是在左楊交完志願表時有點怄氣，畢竟上大學對她來說很嚴肅，不應該像左楊這麽随便。

志願表交完就可以離校了，倆人走到教學樓門口，左楊提議再去趟小樹林盡頭的超市。

從教學樓拐到小樹林，宋穎還是不說話。左楊只好先投降：“你放心，我能考上你那個學校啊，要不然高三白奮戰了。”

左楊這安慰沒戳到點子上，宋穎更加抑郁：“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報一個呀，你就不考慮考慮，熱門冷門就業怎麽樣？”

“這有什麽好考慮的，不都那麽回事兒嘛。咱們考一個學校多好，大學也能做伴兒啊。”左楊自顧自的滿意。

宋穎認為自己雞同鴨講，表格都交了現在說什麽都是馬後炮，既改變不了現狀，又恨自己剛才态度不堅定，兩廂矛盾讓她無言以對，跟自己賭氣似的突然加快腳步，把左楊落在後方。

左楊被宋穎的喜怒無常弄的一頭霧水，脾氣火爆的她當即原地爆炸：“宋穎！你到底氣什麽啊？”

宋穎停下腳步，夏天悶熱的微風絲毫沒有降低半分暑氣，反而讓她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陷入窒息，宋穎回頭，發絲在臉頰輕盈的飄動，她感覺喉嚨有些粘，發出的聲音像是來自外界。她滿心絕望又委屈，差點把自己憋哭了。

她說：“左楊，你不是總問我喜歡誰麽……你怎麽這麽白癡……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可是卑微如塵埃的我，喜歡不起高高在上的你啊。被我喜歡，你害怕嗎？

左楊怔在原地。她試圖說點什麽，可嘴唇翕動了半天，仍然沒發出一點聲音。她太震驚了，又震驚，又狂喜。想說的話争先恐後的擠在嗓子眼，把大腦都搞死機了。

她的表現在宋穎眼裏等同于怕了。宋穎渾身發冷，怕自己不争氣的哭出來，所以故作堅強的轉頭就走，努力克制着發顫的聲音：“你去找老師再要一張志願表吧，老師應該沒走，杜過那裏應該也有。”

可是她走了沒幾步，身體突然被人抱住。兩條瑩白的手臂緊緊摟着她的腰，不屬于自己的長發與自己的發絲纏繞到一起。

左楊收緊懷抱，墊在宋穎肩上的腦袋留戀的蹭了蹭宋穎的耳廓，她輕笑出聲，在宋穎耳邊小聲說道：“你才是白癡，難道你看不出來……我也喜歡你啊。”

粘膩甜蜜的氣息讓宋穎滿臉通紅，她奮力掙紮出左楊的懷抱，語無倫次的悶頭往前走：“大白天的……被人看見……真是胡說八道……”

鬼看見哦！左楊心滿意足的在後面跟着，完全不在意被人撞見。學生還在上課呢，誰閑着沒事兒出來管兩個女生摟摟抱抱？

這一年夏天的高考季，就在如火如荼的ems派送中結束了。正應了那句話，幾家歡喜幾家愁，收到理想院校通知書的學生自然皆大歡喜，沒收到通知書的就愁雲慘淡。

當然，這跟杜過沒什麽關系。當他把通知書拿回家時，張秋也在正好在家。

但張秋不是等他。

看到杜過象征學業有成的重點大學通知書時，張秋先是欣慰，可是喜悅還沒傳達到心底，先彙成了一聲嘆息。

“杜過，媽媽要回趟你奶奶家。你考得不錯，媽媽給你錢你找同學玩玩？你袁姨家裏出了點事兒，媽媽得過去看一眼。”

杜過把通知書随手一扔，好像那只是薄薄一張廢紙。終于又到了需要他任性的時刻，他強忍着冷笑，主動表達關心：“袁姨怎麽了？帶我去吧，正好我考的不錯，跟奶奶報個喜。”

張秋不是喜歡炫耀的性格，但她想到杜過已經成年，也算能給杜林平個交代了，于是點點頭：“行，那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