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銀河
他撥開人群正要走過去, 向小茍卻在此時突然轉身，快步地順着扶梯跑下樓，很快消失了蹤影。
下午還有一節自習課，向小茍不打算去上了, 如果老師過來巡堂問起, 想必李河悅也會找借口替她搪塞過去的……總之, 不管能不能搪塞過去，向小茍現在都不願意管了。
她最終找了段階梯坐下, 抱着雙臂發呆。
圖書館樓的設計是四周環抱式，中間圍着一口淺淺的池塘, 順着石階往上, 是個小亭，隐藏在夏日的樹木深幽處，沁涼而安靜。
被樹冠掩映的上空, 時不時有小鳥振翅跳躍, 或啾啾鳴叫聲。
向小茍坐了一會兒, 神思才慢慢地落定下來, 她一條條地摘開。
自己的畫被人給毀了，沒有人打算追究這件事，甚至沒有人給她道歉, 只輕描淡寫，通知她重畫一張。
打掃公共區的同學怎麽會去平常總是落鎖的小音樂教室？是誰沒有及時關門？鑰匙在吳雙和她的朋友們那裏，但顯然, 吳雙的态度表明了，她覺得此事與她無關。
吳雙對洛松……關注得太密切，吳雙輕輕摸着洛松的課桌面，手勢輕忽又滿足, 完全就是一副看到心上人的模樣。
向小茍騰地站了起來。
她很不高興，很不高興。
可是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什麽樣的考題向小茍都從來不慫，但是現在她慌得毫無頭緒，只任由着心中的煩悶一點點增長。
冷靜了一節課也差不多了，向小茍起身，跺跺有些發麻的腿，往教室走去。今晚有晚自習，她下午得在學校吃飯。
“你怎麽了？今天居然說要來借書。”
程餘光跟在洛松身後，在一排排書架間走來走去，洛松今天轉了性了，居然主動說要來圖書館，程餘光好奇之下也跟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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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松手裏倒是拿了本書，只不過翻開之後他就一直靜靜站在一扇窗前，看着窗外某個定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圖書館裏的光清靜而透亮，如山澗清泉，淺淺地撲在他臉上，勾勒出少年人清朗的氣質和英俊的五官，連臉上那層幼細的絨毛也隐約可見，為平時成熟得不像個孩子的洛松添了幾分稚氣。
他修長的手指夾着書，看向臺階上坐着的女生。
她小小軟軟的，寬大的校服像包子皮把她裹在裏面，她從來都是笑着，或呆呆的轉不過彎來，可她現在抱着膝蓋低頭坐在那兒，看起來如此落寞。
看到她站起身揉了揉腿，洛松把手裏的書随意一塞：“走了。”
“啊？”程餘光正捧着漫畫看得起勁，擡頭說，“等等我啊。”
驟然遇到這種事，向小茍再怎麽安撫自己，心情也始終好不起來。
晚自習她去跟白老師請了假，說明了情況，白老師聽說她是在幫學校準備畢業典禮的時候，詫異地愣了下，下意識地去拿手機，然後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對向小茍說：“對不起，老師不知道你是有活動在忙……可能，讓你父親誤會了。”
向小茍搖搖頭，又頓了下，對白老師說：“老師，我這件事，能不能先不告訴我爸爸？”
白老師猶豫了下，點點頭。
她只要确定自己班上的學生沒有危險，也沒有在做對自己可能有害的事情，就夠了，至于學生自己想要保留的隐私，她會完全尊重。
向小茍彎腰致謝，慢吞吞地回了教室。
今晚晚自習，她得把那幅畫重新畫好，再過兩天就是畢業典禮了，她畫的是水彩，要等畫紙風幹還需要一天，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向小茍手裏拿着跟主任老師提前借好的小音樂室鑰匙，剛打開門，突然覺得有人跟着自己走進來了。
她慌張地回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小茍微微睜大眼睛：“洛松？”
洛松笑着揉揉她的頭發：“我看見一只偷偷逃課的小狗，就好奇跟過來，看看她想做什麽。”
向小茍擡手護住自己的腦袋，低聲軟軟地說：“我沒有逃課，我跟老師請了假的……倒是你，不要上課嗎？”
“我嘛，就無所謂了。”洛松挑了挑嘴角，左右環顧着這間教室。
向小茍跟他解釋說：“我得重新畫一次背景板，今晚都不會回教室上課了，你快回去吧。”
洛松頓了頓，邁開長腿走了幾步，找到一個畫架，轉過來看了一眼。
灰色的污漬爬滿整張畫紙，但也能看得出來，在被損毀之前，這張畫有多麽用心。
洛松的臉色沉了沉，向小茍已經開始盤腿坐下來洗毛筆調顏色，細瘦的手腕擺着毛筆，時不時和杯壁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我看着你畫。”洛松忽然說，走過來，也跟向小茍一樣，盤腿坐了下來。
向小茍一呆：“這……沒什麽好看的啊？”
她還是更擔心洛松的作業，洛松卻伸出手把她的臉扭了回去：“你專心做你的就是了，我不想待在教室裏，出來透透氣成不成？”
向小茍只好不再說什麽了，洛松以确定語氣強調過的話，她一般都不會去反駁。
她只好不再吭聲，一筆筆重新将上次畫過的畫重現在紙上。
總是擡着手臂，向小茍手臂有些酸，時不時放下來偷偷懶，幾次之後就被洛松發現了，在向小茍要換筆的時候，他大手伸過來特別自然地從向小茍手裏把畫筆接了過去，放到洗筆杯裏刷洗。
“……謝謝。”
不用自己洗筆，倒是省了些力氣。
向小茍不好意思讓洛松幫她做事，洛松在洗筆的時候，向小茍就也停下來等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好似在以目光給予某種支持。
洛松也就閑聊着問她：“你喜歡畫畫嗎？”
向小茍想了想：“也談不上多喜歡……只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了，所以，知道自己會做這件事，只是一個習慣而已。”
那她喜歡什麽？
向小茍突然有點迷茫，她好像沒有答案。
洛松倒也沒有再問，向小茍把水彩底鋪上了以後，他看着有點發愣。
“你這就……”
雖然不是什麽高超的技藝，但是親眼看着白紙變星空，還是挺震撼的。
再想到是小狗畫出來的，洛松就覺得特別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