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53
喻子延是被早餐的香味弄醒的,又或者是被一只可愛的手指。她用指甲刮他的臉、下巴,極其幼稚。她的呼吸輕輕的,落在他的臉上，唇上。
他嘴角都有笑意了,但他故意不睜開眼睛，他甚至故意皺了皺眉,裝作很厭煩。但這持續的時間極短，他睜開眼,眼裏有笑意，也有佯裝的怒氣。她的臉離得很近,她在笑,而她狡黠的眼睛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下一個瞬間,他摟住了她的纖腰,她裝模作樣“whoops”了一聲,再下一秒，她被他翻了個身，沉沉壓住。
晨間性-愛由此開始,結束的時候,朋羊主動熱情做的早餐無疑涼了。
喻子延去淋浴的功夫,朋羊穿着喻子延的長袖T恤在開放廚房重新熱黃油煎蛋。她手機裏在放歌,一些她喜歡的rapper的，她嘴裏跟着哼，但有些歌詞記不太清，就會蒙混過去。她的腰臀和一雙長腿都在跟着動。
喻子延淋完浴出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他緩緩走過去，她聽到聲音，拿着鍋鏟，一邊回頭一邊笑着跟他說：“咦，你怎麽穿着運動褲……”他不僅穿的是運動褲，他連上衣都沒穿。
喻子延抱住了她的腰，含住她的耳朵，“我今天不是非工作不可。”
朋羊喜歡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或者洗發水的香味。她回轉頭，親他的臉，“我下午有個采訪，晚上的飛機，噢我昨晚告訴你了……”
喻子延沒說話，他的手在動，他的眼睛示意她的鍋。
朋羊抱怨了聲“shit”，她這一聲出來，喻子延也松開了她。她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
“謝謝。”
她又聽到他說。
朋羊把兩人的早餐端到玻璃桌上，喻子延也穿好上衣出來了。
她關了手機的歌，在玻璃桌前坐下，他把烤好的吐司拿了過來，又給兩人倒了咖啡和橙汁，然後他也坐了下來。
他冰箱裏其實沒什麽東西，雞蛋、牛奶、啤酒、水果、沙拉、黃油，好像就這些。
喻子延吃了一口朋羊做的黃油煎蛋。
Advertisement
朋羊很期待地看着他。
喻子延慢慢吃完，閉着嘴唇朝她笑了笑。
“你怎麽不說話？”朋羊急了。
“你想讓我說什麽？”
“好吃嗎？”
喻子延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但他很禮貌地說：“我很感謝你的嘗試。”
朋羊算是見識到了喻子延的“好家教”。
“我吃過了，我比你做的好。”朋羊不服氣道。
“OK，如果你一定要這麽認為的話，我同意你。”喻子延完全不反駁，也不是在諷刺。
朋羊拿着烤好的吐司，抹着低脂黃油，她在琢磨怎麽再“報複”回去。
“我很感謝你，我很喜歡，這是真的，我不介意每天吃。”他忽然有點認真地說，“但我們都可以再提高。”
朋羊擡起頭，看着喻子延，他又吃了一口，還是慢吞吞的。他是真的覺得一般般。他也是真的認為他們倆做飯都是半斤八兩。
他看向她，很溫柔的目光，但他的目光還會在她的脖子、胸口逡巡。
朋羊聳動肩頭，“好吧，我承認我很久沒做飯了，有點生疏。不用謝。”
“很久是多久？”喻子延喝了口橙汁問。
朋羊仔細想了想，“一年？我不記得了。”
她跟皮埃爾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做過飯，也沒想過要做，皮埃爾提過一次，她是打算什麽時候“露一手”，但也忘了，再後來當然就沒機會了。她在LA幾乎沒用過廚房，她有廚師和營養師搭配她的日常飲食。之外的，琳達還跟她住一起時，偶爾會做。而如果她辦什麽派對，也會有琳達幫她搞定食物這塊的采購和供應。她想着，她出名以後，好像沒操心過任何生活上的瑣碎。從另一面來說，也失去了一點樂趣。
“今天為什麽想做？”
“我上次說了啊。”
喻子延吃着吐司，看着柔和的陽光裏，她肩頭的黑色發絲，她笑着的眼睛。
有些話在他嘴邊，但轉瞬即逝。
“你那個朋友，最近很少出現在你身邊。”喻子延選擇說的是這個。
朋羊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牛大王。“嗯，他在中國，他也有他自己的工作，事業。”
喻子延點了下頭。“在新女王公園球場時，我不是針對他個人，OK，或許有一點，但我主要認為你不應該……”
“你不應該跟我說我不應該怎麽樣。”朋羊打斷他。
喻子延嘴角彎了彎。“瞧，這才是你，你有能力直接讓別人閉嘴。”
朋羊知道喻子延是什麽意思。李青那時多少也表達過一點這個意思。
過去半年，她想過這個問題。
随着她社交圈的擴大，随着她出席各種活動的增多，随着她主動社交能力的增強，她的确沒有那麽“需要”，尤其“不能需要”牛大王了。但那在她成名之前，包括成名之初，是保護她自己的一個方式。牛大王也知道這個。她不是在“利用”他，就像他不是在“抱大腿”一樣。但不管怎麽樣，随着事情發展的變化，她不可能再像一年前那樣跟牛大王相處，或者一致對外。牛大王同樣意識到了，所以他從她的巡演結束後，把時間更多的向他自己的事業轉移。
喻子延注意到這一點，也很有意思。
“你有覺得被冒犯嗎？”朋羊好奇地問。他臉上有點笑，他顯然沒生氣。
“你可以這麽跟我說話。從你的角度，你沒錯。”
朋羊一下笑了。“但我傷害了你的……就像在紐約我傷害了你的……”
“我沒那麽容易被傷害。我說過，在我這裏，你有特權和優先權。”
那天晚上，他說：【我會這樣寫，這位客人比月色撩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可原諒的。】
朋羊又吃了口煎蛋。她承認做的有點老。她都不想吃了，她瞟了一眼喻子延的盤子，他不知不覺快吃完了。
優先權，她想着。她可以做很多理解，她可能會很嫉妒，但她應該控制她的嫉妒。就像她應該控制告訴他，她很想念他一樣。而且，說出來顯得她很虛情假意，畢竟她跟喬在一起時也很快樂。
她選擇了說別的。“我最近在看一本書，《Citizen》，你看過嗎？”
“有一年在飛機上翻過。在了解黑美國的那一面？”
“嗯，白美國不是美國。對了，很有意思，我碰到不少美國人總認為中國人活在謊言與恐懼之中，我也認識一些中國人認為美國人活在謊言與恐懼之中。”
“認知和接受信息偏差，更重要的是，多數人只能看到他們想看到的。……你真的要跟我聊政治？”
“你不喜歡嗎？”朋羊偷笑着問。
“我不介意。”
“你給哪個黨投票？”
“不告訴你。”喻子延含笑道。
朋羊可沒預料到這個答案。她眯了眯眼睛，“你是認真的？”
“不，我認為你知道。”
朋羊點點頭。她沒有再談政治，她說：“我最近演戲了。”
喻子延吃完了一片吐司和盤中所有的煎蛋。他拿紙巾擦了擦嘴，喝了口咖啡，然後他說，“我看到了。”他又緩緩道，“他知道我們。”
喻子延用的是肯定句。朋羊遲疑了很短的時間，随後看着喻子延道，“我跟他沒有什麽。”她似乎總在說這句話，每每涉及到她和喻子翔。
喻子延看着朋羊的眼睛。她沒有在撒謊。
“我更關心你和我。”喻子延又喝了口咖啡，“英國也不是白人英國。”他說。
“我知道，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五年。尤其倫敦是多元化的。”
“你英語最後一年提高很多。”
“所以你知道我努力了？你是不是打算嘲笑我在Tinder聊天裏的語法錯誤。”
“語法錯誤？”喻子延回憶着，“沒有，主要是不地道。能看出來不是英語母語。但你現在很多歌詞寫的都很……詩意，而且有很多梗。”
“還是很難。”朋羊也吃完了，她擦過嘴，喝着咖啡。“我本科最後一年寫了很多英文歌詞，百分之九十都扔了。”
“你覺得哪裏難？”
“學習标準英文不難，只要你付出足夠的時間，有足夠的重複量。但深刻理解英語文化，和了解英語文化的整個大面和細枝末節，非常難。不僅需要付出巨大的閱讀量，看得夠多，聽得夠多，見得夠多，還要與不同的人進行深深淺淺的交流，這就考驗你捕捉信息尤其重要信息的能力。噢你本身對語言的感覺如何……這是最本質的，屬于天賦，沒有就是沒有。就像大部分人在自己的母語裏并不具備寫出好歌詞的能力一樣。”
“我有一個研究東亞語言的同學，他認為自己的中文永遠不會有一個可能沒有接受過大學教育的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地道，但他同樣認為，他偶爾能說出和寫出，比一個中文系教授更具有文學性的東西。”
“我不懷疑。你中文就很好。”
“但如果你跟我說一個摻雜你們童年記憶的笑話，我可能就不懂。”
“我想表達的也是這個觀點。你會幾種語言？我只會中英文，我在考慮學第三種語言。”
“意大利語？”喻子延的臉上出現了有點調皮的笑容。
朋羊愣了愣，馬上笑了。“你怎麽突然變成《太陽報》的記者了？”
“上次在這裏，你還說你讨厭他，你大概沒想到他對你的感覺恰恰相反。”
“你真的很關注我。”
“《諾丁山》式戀情，我有什麽辦法？”喻子延自我調侃着。
“我們的故事如果真的拍成電影，比《諾丁山》drama多了，而且……”
“情-色多了。”喻子延接道，看着她的胸口，她裏面什麽都沒穿。
朋羊咬了咬嘴唇，“是。”她紅了臉，看着這張玻璃桌。“我不認識那個意大利人。”她說，“我也不想認識。”
“不是越多越好？”
“不，很多事都不是越多越好。”朋羊搖着頭。“但你好像一開始就認為我對他沒興趣？”
“你不是說你對意大利人有偏見？”喻子延聳聳肩，“開玩笑的，我主要認為你近期應該不想跟足球運動員有糾葛，何況是你本來就不認識的。”
“沒錯。”朋羊的手肘撐着玻璃桌，“……所以，《諾丁山》？我一直覺得那部電影不真實，男主角在諾丁山，拜托，那是全世界房租房價最貴的地段之一。”
“是。”喻子延擺出一副琢磨的模樣，“這麽說我跟男主角更像了。我們下次可以去我在諾丁山的家。”
“我知道你的經濟能力，好嗎？哈羅茲的游艇租賣？”朋羊嘲弄他。
喻子延微微笑了笑，“我的家庭很普通。”
“普通？”
喻子延點頭，“中間。”
“是，我知道按照英國人對階層的劃分，你家可能是中産，但中國網友看到AY和喻子翔的家庭背景介紹，不會這麽覺得。尤其，喻子翔這樣的，在足球運動員裏是極少數？”
喻子延看着朋羊，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你之前都不太提他的名字，好像是什麽禁忌。”
朋羊輕輕地笑，“你知不知道喻子翔最近有條花邊新聞，就是他跟兩個女孩兒……”
“噢，這不算什麽。”喻子延也笑了，“他有過更糟糕的，或者說更棒的，看你的角度。你想嘗試這種？”
“兩個女人一個男人？不，絕對不。我和兩個男人？”朋羊細細想着，“我很難想象……不，我也不會。你試過？”
“但你可以同時喜歡兩個？”
“你在批判我？”朋羊問。喻子延知道喬，他肯定知道。她不知道他的，她不會問。“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提醒他。
“第一種。我沒有批判你。即使你想試第二種我也不會……”喻子延拿起咖啡，說了別的，“我父母很不喜歡這類新聞，但他們管不了。子翔也不會為了他們，改變他的生活方式。他喜歡萬人矚目，活在聚光燈下，我妹妹也是。”
朋羊想，她與她父母的關系，似乎也是這樣。
喻子延見她沒說話，問道：“你的父母怎麽看待你半公開的情感生活，還有你寫的歌詞？”
“我沒問過，我不在乎他們怎麽看。你羨慕你弟弟和妹妹的關系嗎，他們好像更親密？”
“不。”喻子延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好笑，他問她，“你跟你父母的關系很複雜？”
“你想說？”
“會很掃興，以後吧。”朋羊看着喻子延英俊的臉，“你成長艱辛嗎？”
“還好。”
“身份認同危機？”
“基本沒有，我很清楚我是中國人，也是英國人。你成長很孤獨？”
“是，你怎麽知道？”
“都寫在你的歌詞裏。”
“你有叛逆期？”
喻子延搖頭。
“……我算你的叛逆期嗎？”
“為什麽這麽問？”
“我好像不是你通常會喜歡的女人？”
“不對。你漂亮性感，這決定了你是大部分男人的類型。”他微笑，“叛逆期這個是子翔說的？”他沒等她回答，“那不重要。我知道我在做什麽，Moons。”
“我也知道。”朋羊接着道。
喻子延卻道：“其實不知道也不要緊……你不可能總是知道的。我有時候喜歡那一點不知道。”
“不太像你會說的話。”
“很像。我從小到大确定的東西太多了……”
“這是你為什麽喜歡我？我有不确定性？”
“嗯，這一點很吸引我。”
“你為什麽認為你去LA我就一定會見你？”
“你為什麽留了我的電話？O2那晚為什麽打給我，且後來又來了？都柏林巡演結束為什麽來倫敦找我？在vis我問完你是否開心以後，你為什麽也問了我？”
“……我以為我忘了，我有遺憾。”
“我也以為我忘了，我也有遺憾。那天早晨，你沒有跟我吻別。”
兩人對視，看着彼此的眼睛笑了出來。
“我是你父母會喜歡的類型？”朋羊驀地問。
“跟他們沒關系。我是你父母會喜歡的類型？”
“你是，大部分吧，但就像你說的，跟他們沒關系。你跟父母關系怎麽樣？”
“感情不錯，不親密。”
“什麽意思？你上次提到你媽媽很可愛，我以為你們……”
喻子延搖頭打斷道：“我跟我媽媽有着本質的區別。我不會讓我父母參與到我的生活中來，比如這個公寓，他們從來沒來過，我也不會邀請他們。再比如前陣子我爸爸約我打壁球，我拒絕了。其實我不介意跟他打一次，但如果我答應了第一次，他就認為還可以有第二次，我不希望他那麽認為。他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沒再約過我。”
“我看你的Instagram，你們偶爾會一起度假和度過節假日。”
“你翻了不少。”喻子延看向她的眼睛。
朋羊沒否認。“是。有一張照片我很喜歡。”
“哪張？”
“以後告訴你。”
“好。”喻子延又道，“我們偶爾會一起度假，或者過節假日，但那不是必須的。我一點也不介意聖誕節就我一個人在這裏度過……”
“或許你會帶個女孩兒回來。”
“同樣不是必須的。而且，除了你，我沒帶過別的女人。噢不對，我妹妹來過一次，或者兩次。”
“你在這裏住了多久？你會帶她們去酒店，或者回她們家？”
“不算久。對。”
朋羊低了低頭，她想起他Tinder上的那張照片。“所以是你妹妹拍的？”她低聲自言自語。
“你打算告訴我那個冗長又無聊的故事？”
“可以留待下次。”
“為什麽？”
“我現在想幹別的。”喻子延朝她伸出手。
幾個小時後，他們吻別，彼此都沒有問下一次的見面時間和地點。而在那之前，他們也不會聯系。他們都熟悉游戲規則了。
朋羊回到了洛杉矶。
2024年11月5日是Detour正式發布的日子。
此單首日全球Spotify流媒體達730萬5389次，空降冠軍。歌曲中Auto-tune的部分重複了兩次，只有簡單的四句歌詞。
It’sflying，it’sfloating，it’sfalling
It’sglittering，it’squivering，it’slingering
飛舞着，漂浮着，墜落着
閃爍着，顫抖着，萦繞着
第二遍，歌詞調轉了順序。
It’sglittering，it’squivering，it’slingering
It’sflying，it’sfloating，it’sfalling
閃爍着，顫抖着，萦繞着
飛舞着，漂浮着，墜落着
喬對整首歌制作的把控非常精準地貼合了迷幻色彩。而在劇情向MV中，這句出現時，閃現了一個畫面。
穿着白色比基尼的朋羊坐在泛着藍光的泳池邊，她的雙手十指交叉放在面前。她優美修長的十指不斷交錯地舞動，她稍稍眯着眼。當歌詞唱到墜落，她的手指也停了。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除了這個畫面被銘記，形成meme，MV講述的未完待續的故事引人遐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