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投資
◎“先前你的劇本，季總都投資了”◎
夏末, 楚妙舉行訂婚儀式。
池希恬去觀禮，送了她一對高級定制耳環，跟着其他人一起祝她新婚快樂, 永結同心。
訂婚從簡，沒有上次參加唐橙橙結婚儀式那麽繁瑣。
池希恬坐在距離看臺最遠的一桌，盯着手機裏齊思喬的消息。
【齊思喬】：我從來沒有遇到過要多少就給多少的投資商。
一周前，池希恬問她投資的事。
【齊思喬】：還在談呢, 你不知道這群人多摳門, 用最少的錢還想占好的廣告位。
光是讨價還價就浪費了很長時間。
池希恬當時直接問她, 缺多少。
反正不是她的錢。
其實，池希恬本來想讓他放放血, 腦海裏也不止一次湧現過這個念頭。
但理性還是贏了一切。
就當是一份工作，各取所需就好。
更何況, 齊思喬要的金額并不算小，什麽價格就決定了不同的錄制方式。
【齊思喬】：不是我要多少, 人家季總就願意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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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希恬】：他願意。
【齊思喬】：？
【齊思喬】：你分手的時候把他銀行卡拿來了？
池希恬說沒有，只讓她放心大膽地張口。
至于齊思喬到底怎麽跟季予淮那邊談的，她沒追問。
今天一看，大概是已經簽了合同。
自從兩個人加了微信後，季予淮的聊天框一直很安靜。
但每天都會更新一條朋友圈，一杯咖啡或是些不同的定制鋼筆。
一板一眼，好像她朋友圈裏的老板。
後來，池希恬把他屏蔽了, 不想在休息時候還有上班的體驗。
敬酒流程走了一半，她慢吞吞收回手機, 旁邊坐着陳晔。
“明天有時間嗎？請你看電影。”陳晔端過圓桌上的茶壺。
幫她滿上, 陳晔伸手撓撓頭, 似是在小心翼翼等她回答。
“我要回林城工作了。”池希恬不單單是在拒絕他的電影邀請。
“應該是沒時間。”
陳晔的目光漸漸暗淡，随後輕“哦”了一聲。
這些天，池希恬來來回回見了不少相親對象，形形色色，但目的性都很強。
願意用錢來買一段婚姻，又或者是單純想找個人安定下來。
現實又麻木。
如果二老再繼續催下去，池希恬大概也會有妥協的一天。
但至少，不是現在。
或許李陽說得沒錯，他們寫故事的，總是對愛情抱有點期待。
忽地，楚妙的聲音打斷長長回憶。
她是做講解員的，說起感謝的話也清澈好聽。
路過池希恬時，她端着杯悄咪咪問：“季學長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微微擰起眉頭，池希恬出聲：“我和他又不熟。”
“真的？”
池希恬重複：“真的。”
在一起這麽多年，他們也沒有同框發過朋友圈。
池希恬是喜歡拍照，但只存在自己的相機裏。
她反問楚妙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和季予淮有關系。
後者神神秘秘出聲，“這是女人的第六感。”
還，挺準的。
“就潛意識裏覺得你們好像不會止步于高中。”楚妙的未婚夫在一邊陪酒，她笑笑，繼續道：“其實咱們高三的時候，我也見過他。”
這是那天池希恬下車後的事。
也是蘇潮汐走後一年的事。
旁邊的喧嚣聲戛然而止，池希恬只能聽得見楚妙的聲音。
高三那年，池希恬的成績提升特別吃力。
她選擇了周末都不回家，只有趕上節假日才會離開學校。
季予淮去了林城後，她沒再去體育館。
每天宿舍和教學樓兩點一線。
教室的窗戶正對外面的公交車站，林蔭路上的大樹參天，只有細碎的光影漏進來。
其實那時候，她有很多次以為自己看到季予淮了，在以前校門口的老舊站牌下，伸手掐滅自己的煙。
但一轉頭，人影又不見了。
她以為是自己陽光曬久了，頭暈目眩。
又或者當初的思念聚沙成塔，真成了朦胧不清的倒影。
後來，她調了位置。
靠着班級的榮譽證書那面牆，一偏頭，是窗外的天空。
看不到樓下遠處的公交站牌。
楚妙說，她是走讀生，每天早早出校門，大概是半個月一次的周三，她總能看到季予淮。
林城大學，周三下午全校公休。
她大概沒有看錯。
頓了頓，揭開過往雲煙後，楚妙慢吞吞開口：“說實話，我當初一直以為是他在追你。”
……
晚上的局，池希恬借口推脫沒參加。
初秋，海城夜晚是黏膩潮濕的風，把道路兩側的樹葉吹得呼呼作響。
月色下，她的身影落在紅色石磚路上。
脫掉高跟鞋拿在手裏，池希恬去情人江附近轉了一圈。
附近有人支了露營帳篷，涼絲絲的海水末過腳踝。
這次回去，又有挺長時間看不到海了。
唐橙橙打電話來問她新劇本的進度，說是已經有不少導演制片人來問價了。
“要不等你回來再談，我這邊是不急的，畢竟工作室這邊的劇壓了挺多，底下人的好本子還在陸陸續續拍。”
池希恬走的這幾天，她忙得像個陀螺。
“行，我已經讓夏迎幫我訂了回程的票。”
夏天過去了。
“談完新劇本的事，你估計要進組吧。”唐橙橙記得程厲開的條件。
沒成想，池希恬還真的答應了。
混着海風，她應了一聲“嗯”。
“你是真不怕蘇潮汐在你面前晃來晃去，陰陽怪氣的。”
平心而論，池希恬挺認真的評價了一句：“她挺适合那個角色的。”
“咱們這個圈，多少背後對家的人要上銀幕演情侶，都是為了賺錢，哪有輕輕松松的。”池希恬看得很開，不惹事，自然也不怕事。
和氣生財，影帝視後都能做到的，她有什麽理由拒絕。
“再說了，她在國外知名度很高，回國發展的第一部 電影總有人願意買單。”
幾秒後，唐橙橙不可置否地笑笑，“你和季予淮在一起這些年，把他在生意場上那些東西全學來了。”
以前的池希恬，橫沖直撞地敲開每個導演的郵箱。
沒有技巧，全是真心實意。
偏偏當時，就林一買單。
現如今，一股子利益至上的冷靜自持。
“有嗎？”池希恬風輕雲淡地反問。
唐橙橙：“不能再像了。”
“不過你回來之後住哪啊？”唐橙橙記得她之前是在池沂舟的房子裏。
也不知道是短租還是長租。
池希恬：“其實本來就是池沂舟給我買的，只不過先前我一直住在茯苓苑那邊。”
有錢大概就是底氣。
分手之後，從一棟別墅搬到另一處高檔小區。
“但我可能不會一直住在這，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就搬出去。”池希恬走了挺遠，一直到游艇的停放點。
夜裏，不少豪門子弟包下情人江的這片水域，從晚到早的不休眠。
紙醉金迷的生活，在情人江的每夜上演。
唐橙橙不解，問她為什麽。
“人在異鄉，他們本來就擔心我，而且來林城這麽多年，我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池希恬工作這些年，就沒再拿家裏的錢，生怕二老認為她過得并不好。
池嘉禦确實能幫她，但池希恬從來沒開過口。
各自是不同領域的人，她又從來不是走投無路。
總不能一直靠着哥哥生活。
拿到的獎杯第一時間寄回去，磕磕絆絆地碰壁卻從來沒說過。
遠處，風一陣陣驚起，吹着她額前的碎發。
卷來初秋的涼意。
一片落葉飄到她眼前，随風劃了很遠。
池希恬淡笑，像是釋然，“橙橙，秋天到了。”
……
回林城那天，二老舍不得她。
但還是沒忘記囑咐她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
“你爸有不少在林城做生意的朋友，我跟你說……”
“媽，您就別操心了。”池希恬把行李箱推給她二哥，站在玄關口，試圖勸說。
“我能不操心嗎，你今年二十六，再等下去成老姑娘了。”
老一輩的思想，大概覺得結婚生子，這一輩子才算得上圓滿。
池希恬含糊地應着，推着池沂舟的背往外面走。
她來林城的時候只拿了點衣物，回去像抄家一樣，整整多了兩個行李箱。
開車的人蹙眉，指着這一大頓行李問：“池希恬，你回家改善生活的？”
“對，我逃荒回來的。”池希恬點點頭，噘嘴又塞給他一個包。
池沂舟故作無奈笑笑，給她放到後排位置上。
幾分鐘後，車行駛出小區。
“什麽時候再回來打劫？”池沂舟單手打方向盤，餘光落到旁邊人身上。
“過年吧。”
“元旦呢？不回來了？”
“嗯，得跟組。”池希恬不知道齊思喬那邊怎麽安排的，但估計是要在酒店裏跨年。
和季予淮在一起那會，她很期待這天。
跨年夜，他總沒有應酬。
難得兩個人獨處的空間，茯苓苑有人放煙花，她會在零點說第一句新年快樂。
那時候，真的是想跟他歲歲年年。
現如今，是要單薄了點。
思緒中斷，池希恬聽見旁邊的人突然又開口：“爸媽的話，你多少聽聽。”
“你說相親？”
“你以前不也沒聽，你要是想去，我把這機會讓給你。”池希恬雙手抱臂，靠在副駕駛椅背上。
池沂舟：“……”
“我跟你情況又不一樣，還是說，你只是不想接受新的人。”
這句話，剛好落在十字路口的紅燈前。
一陣突如其來的剎車，伴随陣陣安靜。
池希恬沒什麽猶豫，拒絕得幹脆利落，“不是。”
新舊都無所謂。
她的視線偏移，一直落在池沂舟身上，幾秒後定格。
“我只是不想談戀愛。”
她說的認真又堅定，輕飄飄地拒絕了很多，“不想處理感情，不想結婚。”
懂了。
這是個無解的命題。
不針對一個人，而是否定了任何一段感情的開始。
“哥，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
倏忽，綠燈亮起，車後的喇叭聲連綿不絕，斷斷續續跌進耳中。
海城的秋季，總帶了絲夏天的熱烈。
仿佛上一個季節還未走幹淨，一步五回頭。
半晌，越野車裏，季予淮挑挑眉确認道：“決定了？”
他的目光沒有偏移，此時此刻，看不清旁邊人的臉。
只聽一句認認真真地回答：“嗯，決定了。”
沒什麽拖延，她真真切切地選擇了另一個開始。
……
內陸的風，沒有海岸邊的潮氣。
初秋，林城的街道兩邊紅了大片楓葉，飄飄灑灑地往下落。
池希恬給忍冬園的房子裏填了幾顆多肉，防輻射的。
她回來後，想着請唐橙橙來家裏坐坐。
畢竟也算是新房，總得暖一暖。
奈何隔壁這兩天總裝修，轟隆隆的聲音不絕于耳。
從早忙到晚。
池希恬沒見過新搬來的住戶，但準時準點的裝修聲比古代晨昏定省的請安還及時。
原本想在家裏寫劇本的計劃也打亂了，她只能每天抱着電腦去工作室修改本子。
從海城回來的時候，剛巧趕上十一小長假，整棟寫字樓空空蕩蕩，只有她一個人。
唐橙橙說是前段時間忙得連軸轉，怎麽也要和自己老公溫存一下。
走的時候，她還囑咐她去見幾個制片人和導演，聊聊下個劇本的事。
以前這種事都是唐橙橙在談，工作室這些年步入正軌，她也越來越忙。
池希恬的談判技巧連人都唬不住。
早些年，她一腔真誠也算是撞了林一這個大運。
假期前，唐總監很貼心地給她撐腰，“沒事，有我給你兜着呢，談不成就找下家。”
“咱們的本子就得賣百萬級別的價格。”
夏迎在旁邊附和說對，扭頭就幫她約了第一個制片人，駱寒。
之前合作過兩次，沒有什麽現象級的大爆，但至少穩賺不賠。
圈內不茍言笑的知名制片人，池希恬聽說他對選角異常苛刻。
雖說是幾面之緣的舊相識，可利益面前，交情不過是逢迎客套。
寒暄幾句，就要進入正題。
當天，兩個人在咖啡館裏碰面。
透過玻璃，駱寒一身深黑色西裝，擡手看了眼腕表，像是恭候多時了。
池希恬小跑了兩步，繞到他面前。
安靜室內，法式裝修風格，只有大提琴的純音樂在循環演奏。
“不好意思啊駱總，久等了。”她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放低一些。
駱寒禮貌掀起一絲淡笑：“是我早到了。”
他把菜單遞給池希恬。
沒有焦糖，她點了一杯偏甜的藍山，多加了半份奶。
合上菜單，她緊接着把用完的菜單還給旁邊的服務生。
駱寒雙腿交疊，撕開一個話題口子，“池老師，我們也有快兩年沒見了吧。”
“嗯，上次合作還是前年夏天。”
那時候，池希恬在寫一集集的電視劇，林一導了她第一個電影劇本後，她才開始慢慢摸索不同的寫法。
“季總最近怎麽樣？”駱寒端起眼前的半杯咖啡，慢慢抿了一口後又放下。
他這個問題，很風輕雲淡，又很突兀。
“季予淮？”池希恬反問确認。
好端端，駱寒為什麽會提他的名字。
“還能是誰？”駱寒沒有放下杯子，就擱在手中，視線掃過對面的池希恬。
印象裏，池希恬沒有提過自己和季予淮的關系。
和駱寒的每次合作，她沒跟組，接觸也并不深。
“先前你的兩個劇本，季總都投資了。”駱寒以為這是他們小兩口心照不宣的事。
更何況合作時，季予淮很直白地介紹過他們的關系。
這件事，季予淮沒說過。
池希恬微滞，指尖在杯壁上停頓一秒，随後，仰起頭。
駱寒沒道理說假話。
可季予淮一直對電影行業沒什麽興趣，在一起那會，他們互不幹涉，後來也只有林一說過，他想投《潮汐》的本子。
後來想想又不了了之。
池希恬始終認為，那是因為蘇潮汐。
但似乎，又有點偏軌。
頓了頓，駱寒重新開口說：“看樣子，季總沒跟你提起過。”
“大概是我忘了。”池希恬回神，解釋道：“畢竟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駱寒點點頭，表示理解。
兩個人的寒暄也就點到為止，金牌制片人，從來不是空穴來風。
駱寒能有今天的一身成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想用最低的價格去收質量最高的劇本，立場不同，就産生了利益沖突。
價格方面，全是他們唯一談不攏的硬性條件。
駱寒說：“林導的電影畢竟還沒上映，票房怎麽樣都是未知數，百萬級別的劇本在國內都寥寥，我還是希望池老師你能好好考慮。”
“電影和連續劇本就是不同的，恕我直言，你在這個領域很陌生，所以過往的成績，也不能說明電影劇本的質量。”
“更何況，我手上有很多本子，不乏質量好的，為什麽一定要高價去買你的。”
制片人要做的就是篩選，現在就是狼多肉少的時代。
這是個沒法反駁的事實。
很顯然，池希恬堅信自己劇本是最好的那一套，對一個理性的制片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們不單單看得是本子的質量，價格和技巧，都要在考慮範圍內。
這都是很現實又實在的問題。
回忍冬園的路上，池希恬給唐橙橙發語音彙報戰況。
【唐橙橙】：駱寒就這樣，又扣事又多，他不想簽那就下一個。
【唐橙橙】：不到一百萬的價格，他怎麽不去直接搶。
【唐橙橙】：你的本子那裏愁賣不出去，多少人盯着呢，白送給他，你看他敢要嗎？
其實，作為制片人，駱寒的考慮也不是沒道理。
世界上那來那麽多無緣無故就掏錢的傻子。
幾秒後，池希恬邊在兜裏掏家門鑰匙邊問她：“那要是後面幾個都不順利呢？”
【唐橙橙】：再找新的。
還真是挺一勞永逸的辦法，唐總監一向是不能談就換。
電梯門一開，池希恬以為迎接她的還會是刺耳的裝修聲，卻一如反常的安安靜靜。
幾步出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對面看了眼。
走廊盡頭，門是開着的，一片白牆，看樣子還有得忙。
她的視線只停了一秒就收回，沒有太強烈的好奇心。
手機那邊，唐橙橙的消息還在繼續。
鑰匙轉動聲響了兩下，她才緩緩開口：“駱總這邊我還是想再試試，畢竟多一條路我們也多個選擇。”
“不用擔心，你好好休假吧，這幾天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防盜門的“彭”一聲，把走廊和裏面的人劃了一道分界線，女聲被吞沒。
虛掩着的門內，男人靠在玄關的牆邊。
剛才走廊上的話，如數落入耳中。
手指間夾着抽了一半的煙，白色霧氣升騰消散在空中。
白色襯衫開了一顆扣子，面對滿地狼藉。
他低沉的嗓音重複了一遍“駱寒”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