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入夏13
第五十八章入夏13
可和彭總預料的不一樣, 這一回,她姐沒有哭完的時候。
哭得睡着了,醒來繼續哭。
那架勢, 長江都要流幹了。
她煩了, 火了,闖進去拎起在飄窗上躺了一天的彭鬧鬧:“眼睛不要了?”
再哭真要瞎。
小姑娘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支棱着, 手用力揉着發紅的眼睛,輕輕推了一下妹妹,不想叫她進來。
“彭鬧鬧!你給我有點骨氣!”
骨氣是什麽東西?能換來喻蘭蘭嗎?
想到這個, 小姑娘憋着嘴低着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洇濕了一小塊睡裙,窄窄的肩膀抖啊抖, 啜泣着:“她是他心裏的白月光,她那麽好,清華畢業,和他一樣優秀,他們在一起肯定有很多話題, 不像我,只會煩他陪着看男明星,她家家境不好, 可人自立, 這一對比, 我又胖又醜,媽的我家有錢也是缺點!”
彭靜靜是真受不了了,從小到大,她一次沒聽彭鬧鬧這麽說過自己, 他們家大妮雖然成天鬧着要減肥,可她并沒有讨厭自己,相反,她很愛護自己,一冷就套上秋褲,冬天穿厚厚的棉襪,成天把自己裹成個小粽子,總訓她們別抽煙,多穿點。
她才是聰明又自立,打小想學什麽肯下苦工都能學會,有幾個姑娘不為考體育生賺內點加分肯天天練球練出滿手繭?她姐姐就行,不叫苦不叫累,帶着學校球隊打遍全國。這麽多學科她就選了護理,其實護理很難,可她就做的很好,實習的時候就能針針見血,她私下裏拿自己練了兩年針,那條胳膊夏天都不敢穿短袖,就怕爹媽瞧見了要心疼。
她小時候被人仇富,卻從來沒有覺得家裏有錢是不好的事,相反,她總會笑眯眯地揣着手,像是庫裏有糧的小老鼠,說自己能托生在彭家真好,家裏有錢,她就能毫無負擔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她這人真,一眼望到底,學生喜歡她病人也喜歡她,她的難過和快樂都在臉上,她比不上誰了她?!
“你給我起來!”彭靜靜瘦瘦的雞爪子拽起姐姐,把人摁在牆角,她指指自己,“你看着我,你再說一遍?”
鬧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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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說,說了要挨揍。
女孩的心思千轉百回,像個犯錯的孩子矮了妹妹一頭,到最後拉住妹妹的手委屈得掉金豆豆:“你別生氣,我說的都是氣話……”
靜靜回攥住姐姐的手。
就這一下,彭鬧鬧像是找着了依靠,吸着鼻子小小聲:“我很好,我雖然胖但我皮膚白,我臉上沒皺紋……他……他不是那種人,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一定是真心的,這個騙不了人……”
小姑娘的眼皮腫得發亮,妹妹擡手撫了一下。
“他跟我也有很多話能說,我纏着他看電視他從來不嫌我煩……”鬧鬧鼻尖酸透了,“他知道我們家有錢,從來不圖我什麽,從來沒問我要過東西,我給小貓買點進口罐頭他還說我寵孩子……他每天做手術,其實跟工地搬磚的工人沒什麽區別,賺的都是辛苦錢,他用那些錢給我買各種好吃的,出差也會想着我……”
“靜靜……”
彭鬧鬧晃晃妹妹的手:“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麽啊……”
為什麽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鬧鬧一晚上都沒想明白。
“沒為什麽,你倆沒緣分。”彭總的心是鐵打的。
“可我……可我……”鬧鬧急的像個讨糖吃的孩子,哭的不像樣子。
“你必須忘記他,是他先對不起你,現在你們分手了,你以後會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
甲乳科最可愛的小彭護士好幾天沒來,病號和家屬都有來問,他們不知道發生什麽,但護士站一幫小護士和大辦公室裏一排小實習私下裏猜了好幾回,差不離。
邱主任和護士長到底只是略知一二,照說就算因為柯棋也不能鬧成這樣,鬧鬧之前就知道柯蓮的事啊!
喻蘭洲臉色不太好,交代小寶最近的手術都給他做。
要換平時別的大夫肯定不肯,哪有這麽霸道的,哦,錢都給你賺了咱們喝西北風啊?
可這回大夥也都能遷就,喻蘭洲在手術室不停拉口子,幾個大夫捧着保溫杯感嘆:“難得清閑,要不晚上咱走一個?”
于是約好了晚上嗨皮一下。
邱主任的臉也黑得夠嗆,可他沒敢問喻蘭洲,他太了解這個學生了,如果不是大事不會到這種程度,于是逮着于小寶問,寶大夫都快吓死了,自個也慌,強撐着:“估計就是吵架,肯定會和好的!”
他和田田還時不時拌嘴呢,轉天道個歉就完了。
可他給鬧鬧打電話,旁敲側擊問情況的時候被賞了一記暴擊,小姑娘聲音聽上去無精打采的,說小寶,我可能不會去上班了。
寶大夫都要哭了。
“我的姑奶奶啊……”他手心急出汗。
“我們還是好朋友。”鬧鬧趴在飄窗上,耷拉着薄薄的眼皮。
于小寶徹底瘋了,跑去手術室找他喻老師,心裏很不安,問剛下臺的喻蘭洲:“要是我早一點跟您說,結果會不會好一點?”
“不關你事,甭放心上。”喻蘭洲把口罩扔桶裏,人瞧着很淡,于小寶瞅着他,發現他好像又變回去,變回曾經那個不會笑,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我去找鬧鬧說!”
“小寶。”喻蘭洲把人喊住,“一會兒跟我上臺。”
喻主任把寶大夫也拘在了手術室。
手術室裏的護士們這回慢半拍,并不知道鬧鬧沒來上班的事,還總打趣喻主任這麽忙哪裏有時間陪女朋友。喻蘭洲沒接這個話茬,于小寶在背後瘋狂使眼色。
等了解情況了,把院內八卦都聽完了,均不怎麽在意,首先,能娶走小洲洲誰願意放手啊?然後,喻主任親口認愛的場面奪壯觀啊,他不是随便的人。
最後,這倆人肯定能和好。
于小寶深深鞠一躬:“承您吉言!”
、、、
王钊很不放心自己這個好不容易嫁出去的兄弟,找來醫院,要把他帶走。
喻蘭洲在手術室站一天站脫力了,話都沒勁說,擺擺手,咽了口水:“晚上我值夜。”
照說主任級別晚上就不用睡休息室。
“成,那找個地方,我跟你說幾句。”王钊心裏突突的,看他這樣覺得要出事,出大事。
喻蘭洲就把人領樓下小花園了,他腰疼得不行,連帶着嗓子都發啞,找了張石凳坐下來,腳上踩着洞洞鞋,夜晚涼風習習,王钊遞根煙,他推了,仰頭瞧見對面的攝像頭。
會想,那天晚上,那丫頭站在這裏面對突然冒出來的柯棋,害不害怕?
“哎喲我的祖宗哦!”王钊見他還一副慢悠悠的姿态,更是怕,怕他變回從前的模樣。
“钊子,你說人和人之間的聯系靠的是什麽?”喻蘭洲一把嗓子沙地裏磨過似的,刺啦啦的,難聽。這一次,是他先開口。
王钊說:“就是聯系啊,要一直聯系下去才會有聯系。”
“可有些人,突然就沒了……”
王钊一哆嗦。
喻蘭洲旋開瓶蓋:“有些人,說好了陪你一輩子,突然有一天也和你沒關系了。”
王钊聽出來了,這是板上釘釘分手了。
“你沒哄?”他兀自點了根煙。
喻蘭洲聞見煙味,心想最近總有人給他遞煙,總勸他抽一根,他從前偶爾也抽,現在是為了誰,碰都不再碰?
值得嗎?
喻蘭洲又把瓶蓋旋回去,垂着眼皮,男人濃密的睫毛和眉毛在燈下如叢叢草原,顯得格外有旺盛力,他一動,偏了點方向,那束光将他的瞳仁染上一層淡黃,叫那一汪深潭有了些許波動。
王钊彎腰瞧他,突然發現這人……
“魚兒。”他拍拍肩頭,“你生氣了?”
喻蘭洲不回答,把瓶蓋再次旋開,仰頭抿了口水。
“可你做錯事就得解釋道歉嘛,你氣個什麽勁?”
“她不聽我解釋。”
被他氣哭了,只會躲回家,讓妹妹出面,分手也讓妹妹提,可是誰說過的,要陪我一輩子,一個字都不肯聽我說,就不要我了。
“我道歉了。”在微信裏。
等了一晚上,沒有等來一點回音。
本來還有些不信,現在不得不信。
那個嚣張的小姑娘說的,都是真的。
該怪誰麽?
想不通,事情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在她心中是不是一點都不重要?
明明可以對他發脾氣,明明可以當着他的面生氣:“喻蘭洲,你弟弟來找我了,我聽見你說夢話了。”
可她什麽都不問,說分手就分手了。
還能纏着嗎?
或者說,還好意思纏着嗎?
人姑娘想走,是個男人就應該大方放手,死皮賴臉纏着,給人造成困擾的事他不會做,不,他做了,頂着熾烈的豔陽在彭家大宅外頭曬到中暑,沒見着人,只能在微信裏結束這一切。
好像這段有她在身邊的日子全是假的,是他發癔症想出來的。
王钊是徹底弄不懂了,怎麽還氣上了?
他試探着:“我去找鬧鬧妹子說說?”
“甭去煩她。”喻蘭洲撐着膝頭站起來,“我上去了。”
“哎哎,魚兒,魚兒!”
“回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就,你們的反應跟我預想的太不一樣了,不敢說話,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