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揚州卷六
甫一推開大門,就看見王蕊臨袅袅婷婷站在庭院之中,對着二人弱柳扶風地行了福身禮。
“妾身恭候二位多時了。勞煩榮先生移步,與妾身到後院桃苑一敘。”
“不勞煩。”榮焉果斷道,“我又不打算去,有什麽勞煩的。”
說着牽起沈晝眠的手,直奔客房而去。
“若妾身說,三十年前,是一位朱姓的先生指點妾身嫁給趙家的呢?”
榮焉猛地停住腳步。
“妾身知道,榮先生是來殺我的。可是,榮先生真的舍得與自己的恩人撕破臉皮嗎?”
榮焉臉上浮現出幾分怒意,良久,突然發出一聲嗤笑。
“你覺得,我有什麽舍不得的呢?”榮焉回過頭,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你真的以為,掌握了一點別人的過去,就是拿住了別人的命脈嗎?”
事情并沒有按照王蕊臨的預設發展,她有些慌亂地後退兩步,随即立刻鎮定下來,逞強道,“怎麽?榮先生不敢承認自己心慈手軟嗎?”
“有什麽不敢的?”榮焉怒極反笑,步步緊逼,“爾等在霧隐山眼中連蝼蟻都算不上。你還有半個月的壽命,我若是你,就好好過完這最後的半個月,然後安心赴死。”
他一雙藍綠色的貓瞳熠熠生輝,這般詭異景象超出了王蕊臨的心理底線,她随着榮焉的靠近不斷後退,口中不住道,“我不要死,我現在過的這麽好,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是怪物!你是怪物!”
一時不慎,竟絆倒在門坎上,趔趄着仰面摔倒。
還以為多能耐,居然被吓暈過去了。榮焉挑挑眉頭,眼睛漸漸變回正常模樣。
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沒等榮焉反應過來,沈晝眠便突然開口,誇張地喊道,“天啊,師兄,這不是趙夫人嗎?她怎麽昏倒在這兒了?!”
趙懷容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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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知府衙門批閱文書,府裏的小厮卻遞來一張紙條,說是夫人在桃苑有危險,吓得他朝服都來不及換,匆匆忙忙跑了回來。
“我和師兄從喚朱樓用飯歸來,剛推開門,就看到這裏躺了個人。”沈晝眠無辜地看着趙懷容,眼中滿是擔憂,“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趙夫人,我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可是貴府出了事?”
榮焉緊抿着唇瓣,唇角微微顫抖着,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驚擾二位先生了,賤內身體不太好,可能是暈倒了,我這就送她會房間去。”趙懷容吃力的将人攔腰抱起,“還請先生通知小厮,把府裏的大夫請來。”
王蕊臨為了這次的談話,特意屏退了周圍随侍奉小厮,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自讨苦吃。
大夫很快趕到,替已經蘇醒、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的王蕊臨把了脈。
“趙大人,令夫人只是受了驚吓,待我開一副凝神的方子,喝了就好了。”
“相公!那個榮先生要殺我!他要殺我!”王蕊臨扯着趙懷容的衣袖,神情近乎癫狂,“他是怪物!他的眼睛不對勁!他是怪物!他要殺我!”
“蕊臨,你瘋了!”趙懷容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結發妻子,“此番是榮先生和沈先生救了你,你怎的如此癫狂,黑白不分?”
“我沒有!你相信我!”王蕊臨歇斯底裏地喊道,“他真的是來殺我的!他不是什麽好人!你相信我啊!”
“好!我相信你!”趙懷容氣極,甩開袖子怒道,“那你說!榮先生為何要殺你!”
“我……”王蕊臨瞪圓了眼睛,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證據,就随便誣賴他人,蕊臨,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理智一點行不行?”
王蕊臨終于恢複了幾分理智。
不能再鬧了,再鬧下去于她而言沒有半分好處。王蕊臨深吸一口氣,瑩瑩淚光湧上眼底,“抱歉,相公,是我的錯,我應當是做了夢,夢見榮先生眼睛變成了貍貓一樣,叫着要殺掉我……這才把我吓壞了,夢醒之後一時分不清虛實,抱歉,相公,都是我的錯,害你丢臉了。”
“怎麽會做這麽奇奇怪怪的夢?你方才像是瘋了一樣。”趙懷容見她又恢複了往日的賢淑,不由得松了口氣,“自家人面前,談什麽丢臉不丢臉,你沒事就好。我衙門那邊兒還有事,你先好好休息,等我散班回來,再好好陪你。”
“相公安心去忙吧,我沒事了。”王蕊臨溫婉一笑,貼心地說道。
處理了王蕊臨後,榮焉回到房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本事,演得真不錯。”
“師兄分明在取笑我。”沈晝眠委屈不已,孩子氣地從後面摟住榮焉的腰,蹭着榮焉的脖頸,問道,“演得不錯的孩子,能不能得到師兄的獎勵?”
一舉一動,撒嬌意味十足。
他摟得有些緊,榮焉掙紮了兩下,沒有掙脫,不得已妥協道,“你想要什麽獎勵?”
“……”沈晝眠沒想到他應的這麽幹脆,頓了一下才小聲道,“想要師兄親我一口。”
“……都多大了?還撒嬌。”榮焉轉過身,渾不在意道,“親一口而已,有什麽……”難的。
可他對着榮焉五官深邃、俊俏英朗的臉時,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沈晝眠确實長大了,長成了一個豐神俊朗、風度翩翩的男人,再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待他,貌似不太合适。
“師兄?”沈晝眠期待地看着他,無聲催促。
算了,沈晝眠自己都不在意,他又有什麽好糾結的。榮焉想着,踮起腳尖親了親沈晝眠的臉頰。
榮焉不願整日待在趙府,親過之後,幹脆領着沈晝眠上街閑逛。
揚州街上兩個銅板一串的糖葫蘆,山楂紅豔飽滿,挂糖晶瑩剔透,味道酸甜可口,榮焉買了四串,沒一會兒就全部祭了五髒廟。
“少吃點,當心一會兒酸胃。”沈晝眠伸手拈去榮焉嘴角沾着的糖渣,送進嘴裏,“這糖熬的不錯。”
“我記得你不愛吃這個,想吃嗎?那我再給你買幾串?”
“師兄沒記錯,我确實不愛吃。”沈晝眠拉住他的手,“我看到前面有買肉餅的,師兄想吃嗎?”
榮焉的眼睛亮晶晶的。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這世上哪兒有他不吃的東西?當即撇下沈晝眠,跑到不遠處的攤子去買那被烤的油汪汪的香酥肉餅吃。
沈晝眠無奈搖頭,感嘆人不如餅,擡腳追了上去,餘光瞥見攤子上的一枚玉簪,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這種街頭的攤販買的東西真假參半,運氣好的人也的确能從中買到珍寶,沈家財力雄厚,家底淵博,沈晝眠從小練就一雙眼睛,看東西絕不會出錯。
那玉簪呈流雲拱月之形,雕琢線條流暢,古樸沉着,應是男子佩戴之物,且玉質尚可,值得入手。
“公子可是看上了這簪子?”擺攤的小販見沈晝眠一直盯着玉簪看,知道他這是看上了,有心擡擡價格,便吹噓道,“這簪子可是前朝的古物,我看這簪子與公子相配,今日碰到也是緣分,二十兩銀子,公子拿去便是。”
沈晝眠錦衣玉食多年,從來沒在這種小攤上買過東西,哪裏懂得殺價,從懷中掏出銀子就要付錢。
趕巧榮焉回來了,伸手截過銀子,對着攤販道:“你說說,哪裏相配?紅衣服配綠玉簪,大紅大綠相配?我今日碰到你也是緣分,五兩銀子,同意我就拿走。”
攤販準備接銀子的手僵在空中,見自己大賺一筆的買賣被人攔了,不由瞪起眼睛勃然大怒,“你誰呀?敢攔着小爺的生意!也不去揚州城打聽打聽爺是誰!”
“你是誰,我沒興趣知道。”榮焉最不怕別人跟他耍橫,雲淡風輕地摁住桌角,準備掀攤兒,“但是,我是他師兄,替自家師弟殺價,也不行嗎?把你的态度給我收回去,五兩銀子,賣是不賣?”
只有江湖人才有同門師兄弟之分,攤販明白自己碰到硬茬子了,連忙軟下态度道,“哎呦,我的爺,五兩銀子真的不行,這都賠本兒了,十兩,十兩行不行?”
榮焉輕啧一聲,拉着沈晝眠準備離開。
“八兩!八兩行不行?”攤販在後面不甘心地喊道。
榮焉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
“六兩!真的不能再少了!”攤販苦苦哀求,“爺,您拿了吧!這東西太貴了沒人買!便宜了又賣的虧!算您六兩!您拿去吧!”
榮焉計謀得逞,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對着沈晝眠一擡下巴,“去吧,付錢去吧!”
榮焉把玩着剛到手的玉簪,在指尖轉了幾圈,又扔回了沈晝眠的懷裏。
沈晝眠遲疑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師兄是如何得知這玉簪的最低價錢的?”
“我?我不知道啊?”榮焉一臉茫然的反問,“來這種小攤買飾品的,一般都是普通人家,二十兩銀子,夠普通人家用半年的,就算最便宜的五兩銀子,那也是夠吃兩三個月了,至于富庶人家,擱揚州城這地界,都是去專門的玉器首飾行的。”
“所以師兄篤定這玉簪無人買,才去殺價的?”
“差不多吧,這玉簪質地也就中等,雕工不錯,不過,比你還差了些。”榮焉摸了摸腕上的玉昙花,“你是沒錢了嗎?買這個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影帝沈晝眠和奶兇榮焉,嗷嗚嗚嗚(〃′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