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線男刊不多, R刊近年做得頗好,地位也逐漸從準一線上升至一線刊,越來越有和其他幾家老牌一線刊平分秋色的趨勢。
對于這兩位而言,十年內已經早就拿過男女刊大滿貫, 雜志專訪也好,封面拍攝也好, 不算令人驚訝。
驚訝的是, 雙人封。
“我怎麽記得……他家上一個雙人封面還是方九洲和郁黎?”
燭茗扶着藺遙的肩膀,起身看他, 心底有種不詳的預感。
R刊風格偏向銳意, 不拘一格, 會根據市場和熱點調整項目策劃, 卻不會輕易策劃雙人封面。
衆所周知, 在這個圈子裏炒作和營業的比例永遠大于90%。“磕到真的”往往都是自欺欺人,其概率也不過只有萬分之一。
一旦關系破裂或是橫生變故, 他們這些“送助攻”的雜志也并不能幸免于難。
這是R刊的生存之道。
“黎哥他們……那是電影提名最佳男主之後拍的。”藺遙皺眉, “雙男主,正常企劃罷了。”
“誰能想到這倆拍完雜志後就在頒獎典禮上公開出櫃了呢?R刊策劃怕不是什麽預言帝吧?”
燭茗回憶着上次見R刊主編是什麽時候, 心不在焉地說, 連眼角挂着的眼淚都忘記了。
“還有,為什麽請咱倆?盼盼都沒有得到消息, 憑什麽只有你知道?”
藺遙擡手,用指腹輕輕抹去那點晶瑩:“上次合作舞臺姑且算一個原因。”
“泉姐說,他們是打聽到你要操刀《藏紅》主題曲才正式決定這個策劃的。但今天直播你不在場, 害怕直接邀請會被拒絕,才問到泉姐這裏來。”
他倆水火不容了多年,不親自問問,誰也不敢确定關系是不是真的好起來。
燭茗挑挑眉,沒想到自己答應蔣導沒多久就已經有風聲傳出去了。
笑道:“就覺得你比我好說話呗。”
藺遙輕啄他的嘴角:“我确實比你好說話。”
燭茗松懈下來,又趴回藺遙身上,鼻尖有一下沒一下蹭着他冰涼的耳釘。
藺遙順勢攬着他重新倒下,躺在地板上,任由他趴着。他知道,即便是這樣的消息,能讓他有片刻分神,卻不能影響到他分毫。
他知道,他還在為爺爺的事情耿耿于懷。
“燭老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說。”氣息有些微弱,帶着些許鼻音。
“墜樓後醒過來,你在床上躺着動彈不得,心裏想什麽呢?”
燭茗微微顫了一下。
曾經确實有一瞬間,渾身像是粉碎一般疼痛時,他想,這樣活着還不如不知不覺去死呢。
爺爺……大概也一樣吧。
“換個角度想,如果這樣持續下去,折磨着他,折磨着你,也就折磨着我……”
“折磨我無所謂,可我不想再看你痛苦了。”
續命系統的夢境也就短短數次,在成為那樣一個強大而有氣勢的燭茗背後,留下了多少無形的傷痕。
裏面甚至還有自己的一份。
從系統那裏替他分攤的疼痛少得可憐,心疼之餘又無力至極。
“……”
可燭茗沒有理他。
安安靜靜的,只有呼吸聲清晰可聞。
藺遙側臉瞥了一眼。
濃密的睫毛低垂,上面挂着幾滴清淚,鼻尖泛紅,雙唇微微張着配合呼吸,心髒的跳動聲從他胸前傳來。
……這人就這麽趴着睡着了?
藺遙失笑,小心翼翼起身,抱他回了房間。
這邊是酣眠,另一邊卻是焦灼而緊張。
梁婉披散着頭發坐在沙發上,看着丈夫和兒子在自己對面,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看着她,心裏更加慌張。
桌上放着一個小冊子,是紀可嘉從收藏室的畫裏找到的,燭茗所謂的證據。
家裏收藏室很少會整理,基本上都是在外圍清理一下灰,沒有人會把畫框摘下去看背後有什麽。
這東西一放放了很多年。
是燭茗的記錄本,從他上學會寫字起,每天都會記下一些瑣碎的靈感,筆記稚嫩,
上面的日期停在了某一天。
那之後便是空白。
被關進裏面的孩子再也沒有進來過,也沒有把東西拿走,就任由它在這地下室裏躺了一年又一年。
紀成钊這才相信,當初的說辭是多麽的可笑。原來并不是進去玩沒出來,而是從前一天就在裏面了!
看向梁婉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陌生。
燭茗那些冷嘲熱諷忽然又在耳邊響着,真是句句戳心。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紀成钊忍着憤怒,厲聲喝道,“你怎麽敢?如果我們不回來呢?就這麽關着他,說虐待都少了,你這是謀殺啊!!!”
梁婉咬牙切齒地看着他:“我問你,結婚之前你為什麽從來不說家裏有這麽一個孩子在?”
“我就奇了怪了,那麽多莺莺燕燕你連正眼都不看一眼,他燭茗到底是誰的孩子,讓你居然心甘情願替別人養兒子?”
“他是誰很重要嗎?你到現在還在想這些問題,就沒想過自己做錯沒有嗎?!”
恩愛的船頃刻翻倒,往日的和諧美滿似乎都成了笑話。
兩個氣急敗壞的人互相诘責,吵鬧聲嗡嗡入耳,連家裏的阿姨都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悄悄溜回屋。
“我先回了。”
聽不下去的紀可嘉站起來就往外走。
梁婉心裏一驚,揚聲道:“這是你的家,你回哪兒去?”
紀可嘉腳步頓了頓,眼神複雜地看着她,雙唇輕啓:“只要不是這裏,去哪裏都好。”
梁婉怔住。
“媽……我甚至已經不敢叫你一聲媽了。”
“你知道嗎?你讓我覺得我這十七年,活得像個笑話。”
白霧升騰起,藺遙睜眼,看見一條熟悉的長廊,不禁咋舌。
很久沒有和燭茗綁定的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系統正面對線了,心中的怨氣早已蓋過之前的感激。
白霧凝成的牆壁中央忽然出現一扇中式風格的大門,藺遙想都沒想,拉開門就走了進去。
這次的夢境沒有先前那般痛苦。
基調是溫暖的,溫馨舒适的屋子裏飄着茶香。
他看見燭茗在書房和一位老人家笑着交談,老人洗茶後總是将口味最好的那盞遞給他。
喝過茶,老人興致勃勃地站在窗前拉着提琴,燭茗便笑意盈盈地用鋼琴伴奏,默契十足,即便是老人有一瞬忘了譜,也依舊配合得天衣無縫。
從這扇門裏走出來,腦海裏依然是祖孫兩人溫情脈脈的畫面。
“果然,是在幫他實現願望吧。”
他輕聲說,不擔心系統聽不見。
“如果他的願望是讓老人活着,現在這樣可真不太厚道。”
“噗嗤——”
以往笑得像杠鈴似的系統終于換了個拟聲詞,笑夠了,用冷峻的聲音回他:“你想多了。”
“死亡是所有人類的終點,生老病死是永恒的自然規律。”
“我們能做的從來都不是避免死亡,只是延遲死亡罷了。”
藺遙:“可是燭茗當時!”
“他當時會死,這沒錯,但他也可能不會死在那個墜樓的夜晚,可能性和變數有很多。”系統淡淡打斷他。
“我們只是從無數種可能性中,找到了那個他不會死在現場的可能性,就是你的出現。”
“可紀先生的情況不是這樣。無論是患上腦瘤,還是手術風險,甚至是養病期間的各種并發症……到這一步,任何一個老人,除了走向那個既定的終點,都再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系統的回音在走廊裏震蕩,冰冷而沉重。
“可是,上一次燭茗進醫院,難道不是因為延長了他爺爺的壽命嗎?”
“是啊。”
“這不是在幫他實現願望嗎?”
“唔……也不能這麽說,我們只是用代價多給了他一些陪伴的時間,那個既定結局,誰也改變不了。”
“既然改變不了,為什麽還要這樣?”
“算是對他的回應吧。”系統輕輕嗤笑一聲,“他之前質問過,為什麽給他活下去的希望,卻不肯留下別人離開的步伐。”
“我們幫他留住了爺爺,讓死亡降臨的步伐變慢了,至于這是不是他想要的,那就和我們無關了。”
“你說你對他仁慈,這份仁慈讓我覺得很殘忍。”藺遙淡漠地說。
“從我這裏得到機會消解誤會,甚至拐走這麽好的男朋友的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殘忍?”
“殘忍的不是我們。”
“活着本身,在人世間走這一遭再死去,本來就是殘酷的事情。”
“與其怨我,不如好好珍惜眼下。”
系統聲如洪鐘,尾音悠長。
從睡夢中醒來,那聲音一直止不住回蕩。
一轉身,看見被窩裏露出燭茗腦袋,頭發散亂,瞬間被某種意亂襲卷。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透出一條縫,正正落在支起的帳篷上。
“……”
藺遙側身,将燭茗連同被窩一起撈回來,雙唇從他下颌往上游走。
“幹什麽呢?”燭茗艱難地睜眼,聲音沙啞。
回應他的只有親吻聲。
末了,落在他唇珠:“早安吻。”
燭茗仰頭,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看了幾秒。
床,不是那個熟悉的客卧床,天花板上不是那盞熟悉的吊燈,就連衣服也不是他平時穿的睡衣。
草!
一下從床上坐起:“卧槽我昨晚在你屋裏睡的???”
藺遙仰躺着,一手搭上他的肩,用力一拉,重新把他拽倒。
“對啊,燭老師怕不怕?”
“怕個鬼,你丫給老子松……”
“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燭茗的動作停了下來。
低聲淺吟從挨在一起的唇縫間流出。
撬開齒貝,系統那句話悄然鑽進藺遙腦海。
“燭老師,我想活在當下,你願意嗎?”
作者有話要說: 藺遙:活 在 裆 下
燭茗:……活好的人才有資格說這句話
藺遙:你來試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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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要給我活下去的希望,卻不肯留下別人離開的步伐?”
——指路31章,燭總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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