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晰
眼看着在霍洹踏入殿門的同時,襲亦茹哭得梨花帶雨。
她肩上那塊殷紅蔓延成了更大的一片,看上去觸目驚心。輕撫着胸口,抽抽噎噎的,極盡嬌弱之态。
雲婵猶被宦官押着,發着怔看着襲亦茹這般姿态,看了一會兒,竟連方才的恐懼也沒了,只剩了從心底滋生的冷笑漣漣。
猶記得剛進宮不久的時候,因知是要送出去和親,如何讨得男人憐惜、歡心也不是沒學過。只是那時年紀太小,聽得似懂非懂,後來皇後開了口,這些“技巧”也就擱下不學了。
若不然……她沒準還真能有本事哄得汗王開心,不計較她的血統了呢。
一時的晃神後,雲婵冷笑着感慨襲氏真是把這些本事學得地道。莫說霍洹,就是她自己若不知真正始末,走進殿來看到她這般委屈模樣,估計也要覺得可憐、繼而對“兇手”無比憤怒。
霍洹看見那一片血跡的同時,足下狠狠一頓。愣了一會兒才看向雲婵,遂一蹙眉,目光掃過押着她的宦官,帶着些許不解吩咐他們退下。
宦官依言松開了雲婵,皇帝眼簾覆下,沒有看雲婵也沒有看襲亦茹,無波無瀾地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殿中一時安寂,不知皇帝這話是在問誰,便沒有一個人敢作答。
“陛 下……”襲亦茹哭得更狠了,眼淚彷如斷了線的珠串,噼裏啪啦地往下落着。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幾步,腳下一軟,“恰好”跪在了皇帝跟前,啼哭不止,“陛下、陛 下為臣女做主……臣女方才不過是閑談間同長公主提起臣女風寒多日了、想去宣室殿問安而不能,想求長公主把臣女為陛下做的幾道點心送去……長公主便不高興 了。”
她淚盈于睫,哭泣中聲音變得軟糯無力,頓了一頓,大是懊惱地繼續哭道:“若早知如此,臣女讓宮人送去便是了……總是覺得和長公主更親近些,誰知……”
她啜泣着不再說下去,霍洹的面色黯了一些,側首看向雲婵,聲音發沉:“傳禦醫來。小婵,随朕來。”
雲婵靜默颔首,提裙站起了身,随他向外走去。
屋外的雨,還在下着。擊打出的聲音清清脆脆、不絕于耳,雨水順着回廊上的瓦片滴下來,沒什麽規律,又似乎很有節奏。二人延着回廊走了很遠,已經離殿門很遠了,霍洹才停了腳,裝過身來看看雲婵:“你怎麽說?”
雲婵心裏一滞:“陛下既已信了她,何必再來問臣女如何說?”
霍洹一哂, 反問:“誰說朕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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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婵羽睫一顫,擡眸淡望着他:“陛下若當真想聽臣女解釋,何不讓臣女和她當面對質?”
“不當面對質朕也知道你們必定各執一詞。”霍洹輕松笑着,“必定她咬定是你、你咬定不是——讓你們争上一番有什麽意思?總之都是說給朕聽,在哪裏說不一樣?”
乍聽之下很像牽強的說辭,靜心一想又覺得無可反駁。雲婵思了一思,緩緩道:“臣女沒有傷她。那傷是她自己刺的,但若找宮正司來查,匕首确實出自臣女宮中不假,是她買通了臣女身邊的人。”
“那照這麽說,物證是說得通的?”霍洹笑意間添了些許玩味,語中一頓,又道,“殿中的宮人是人證。”
“是……”雲婵點了點頭,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發了虛,“人證物證俱在,就算定了罪,臣女也無可反駁。”
只看陛下怎麽想——這句話從心中湧到口邊,又被她生生忍住。她很想知道,若沒有這帶着祈求的一句話,他本身是怎樣想的。
“這事……朕信了誰,另一個便活不成,至少是不能留在宮裏了。”霍洹在她面前踱了兩步,“斷不可能讓此人母儀天下。”
雲婵發僵地點了下頭,垂着首,徐徐道:“臣女礙着這長公主的身份,縱知陛下心意,也沒想過‘母儀天下’這四個字。但……陛下此番若寧可信襲氏之言,也請陛下聽臣女一語——襲氏心思深沉而不磊落,當不得皇後的。”
“朕 不管她磊落與否。”他不屑地笑了一聲,走近了雲婵一步,在她耳邊輕言道,“留她在宮裏,是因為她母親是朕的生母的異母胞妹。受母親之托給她尋個好夫家—— 你那日說朕待她再好也不能冊她做長公主,不過朕還真打算等大事辦妥後冊她個翁主、郡主之類的位份,把她嫁出去來着。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做嫔妃,遑論皇後。”
……什麽?
雲婵愕住了。在知悉霍洹心思之前,她一度覺得自己是一廂情願,目下看來,卻是襲氏一直一廂情願。
“嗯,在此事上朕也不磊落。”霍洹稍颔了下首,隐有歉意,“知道皇太後一心想讓馮氏為後,便不得不挑個人牽制着。不過現下馮氏也不在宮中了,她……”
霍洹擡眼,穿過絲絲細雨眺向那殿門,一笑,目光移回雲婵面上:“看你樂意怎樣。”
……啊?
雲婵懵了一懵,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什麽……‘樂意怎樣’?”
“你若樂意,就讓她養好傷再走;你若不想,朕即刻差人送她回襲家。”霍洹淡聲說道,末音才摻了些笑意,看着雲婵,靜等答案。
雲婵一時沒能作答。只覺霍洹信她信得太輕巧,反讓她有些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躊躇思忖了一會兒,朱唇動了一動,坦誠地問出了心中所疑:“陛下是當真信臣女沒有、還是因為有所偏袒而如此?”
霍洹猝然一笑,睇着她道:“真傻假傻?”
“……”雲婵仔細想了想可能的原因,無果。只好承認,“真傻……”
霍洹的神色變得悲悲戚戚,帶着憐憫看了她一會兒,探手撫上了她的額頭,肅然道:“這傻丫頭……若真去了赫契,人家說着赫契語把你賣了你都察覺不出來。”
雲婵面色發了苦,悶悶地任他摸着額頭,須臾,以同樣悲戚的神色擡起頭來:“這叫……當局者迷……”
霍洹的手在她額上一頓,轉而一瞪她,冷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地就往毓秀宮宮門的方向走了。無所謂細雨打在身上,廣袖飄飄地走得潇灑。
……走了?
……不跟她說究竟怎麽回事了?
雲婵一頭霧水,猶豫了一會兒提步追上去,可算焦急地追問起來:“陛下倒是說啊……怎麽回事?什麽意思?為什麽二話不說就信了臣女而不是信她?明明證據很全……”
霍洹負着雙手,悠然往前走着,享受着她雖然着急但仍很動聽的聲音,聽了好一會兒,才故意賣着關子道:“縱是‘無巧不成書’,這‘巧’也得有個範疇。”
“……什麽意思?”雲婵仍是問得讷讷。
“嗯……你看啊……”霍洹簡直是一臉給小孩子講大道理的神色,“她病了多日,從來沒着人去宣室殿請過朕,恰好今日去了,也許不算巧;你隔三差五到宣室殿見朕,從沒來探望過她,恰好今日來了,也說得過去。但這兩件事正好碰在一起……是不是太巧?”
……是太巧,但就為這個?雖然真沒冤枉了襲氏,可單憑這個判斷,怎麽聽都還有點“草菅人命”的味道。
“哦……朕還多了個嘴。”霍洹口氣閑閑,“來時路上聽說你也在,覺得奇怪,就随口問了句是你主動來的還是襲氏請的。”
這很好打聽到。
所以,襲氏把人證物證找得齊全,卻是漏了不怎麽起眼的一環。她想博寵、想求皇帝來看她,居然叫着旁人同來……這不是奇怪麽?
“再說了,你為什麽要害她啊……”霍洹調侃着一哂,“她不知道朕的心思,你可是清楚得很。出此下策,要麽是你被什麽東西附體了,要麽就是她被蒙在鼓裏不知原委還自以為高明。”
雲婵腳下猛地一停。
有些存在了許久、卻因事不關己的謎團在心中陡然解了開來,就像被一陣風吹散了迷霧一樣,立時便得以看到那一端是什麽。
腦中發着懵,雲婵怔怔地喚了一聲:“陛下……”
“嗯?”霍洹回過頭來,也停了腳,看一看她,“怎麽了?”
“臣女想到些事情……”她心中發慌,語氣也猶豫起來,不知該不該說。
方才那番話,是他說出的,可見他對此看得足夠明白。那麽……那件事……
他也是明白的?只是順水推舟地仍然讓它如此收尾了?
“什麽事?”霍洹蹙起眉頭,往回走了兩步,站在她面前睇着她,“說來聽聽。”
“沒什麽……”她退卻地往後退了半步,擡眸看向他,笑得有些牽強,“剛才突然想到……然後又覺得不對,沒事了……”
沒有膽量問出來。再者……問出來也沒有什麽意義。即便真是如她所想那般,也只能這樣繼續下去——這般決斷是他的決斷、這般結果是他所希望的結果。
而他,是皇帝。
不管兩人關系如何,總有些事,是她不能逾越、不能過問的。
“你是想說馮若青的事。”霍洹凝睇着她,輕笑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玩家【襲亦茹】使用技能【梨花帶雨】
玩家【襲亦茹】使用技能【颠倒黑白】
玩家【襲亦茹】使用技能【惡人先告狀】
系統提示:玩家【雲婵】與玩家【霍洹】組隊狀态尚未解除,上述三種技能無效。
玩家【襲亦茹】損失氣血值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