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抗衡
一道消息如風一般在宮中傳遍:皇太後做主留下的馮氏若青,被皇帝下旨逐出宮去,遣送回府了。
事情的結果已有了定論,前因也就不必再瞞。宮人們都在議論着,說是馮氏嫉妒襲氏得聖意,便一連三日在襲氏的早膳中下了毒。為避開嫌隙,甚至給自己也下了一些。卻還是沒能逃過宮正司的眼,查得一清二楚。
雲婵得知這些的時候,白萱還沒有回來。既然已有了決斷,這始末在她聽來不過成了個樂子——反正她也插不了手,只能一笑置之。
然而又過了一刻,白萱仍是沒有回端慶宮回話。
已近中午了,算起來,白萱去尚儀局都兩個多時辰了,不該這麽久的。
正惴惴不安地想着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聽殿外有宮娥輕禀了一聲:“長公主,長樂宮拆了人來。”
雲 婵一凜,忙命人請進來。少頃,便見一級別不低的宦官躬身行了進來,見了一禮,沒等她回什麽,就一口氣又說了下去:“皇太後吩咐臣給長公主帶個話——宮裏宮 外,規矩皆不少,有些規矩是明面上的,有些則是暗地裏的。暗地裏的規矩,總有人不懂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皇太後自會讓這些人明白。”
雲婵靜聽着,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他語中一頓,又道:“譬如……皇太後不喜歡宮中之人亂動心思。可她不願透出來的事,總有人四處打聽,在她眼皮子底下忤她的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萱。
雲婵心裏稍稍一緊,旋即笑了出來:“有勞大人跑這一趟。”颔下首去,手在按上一扶,她借了些力站起身來,不疾不徐地往外走着,“我也有兩日沒向皇太後問安了,這便去謝她老人家提點。”
似乎她的舉動全然在意料之中,那宦官滿意地一欠身,提步跟上,又示意要随着同去的端慶宮宮人安靜候着。
雲婵很有自知之明地沒乘步辇,一語不發地往長樂宮走。始終低颔着首,思量間羽睫偶有輕顫。
整個人瞧着沉沉靜靜的,心中卻實在沒有這份沉靜。
皇太後……還真是不知收斂。
是,兄長昨晚帶人捉了那馮子灏歸案,但歸根結底,不過是奉旨行事而已。皇太後想出這口氣無妨,如此毫不拐彎抹角地找她的麻煩——雖則尋了個聽似說得過去、又和馮家并不沾邊的理由,可皇帝又如何會不覺得這是皇太後給他臉色看?
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雲婵覺得,若将大夏朝自上而下數一遍,最“不識時務”的大約也就是這位皇太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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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應了那句“當局者迷”吧。
是以這回縱是心知皇太後打算給她個下馬威、打算拿她出口惡氣,雲婵卻不打算服什麽軟了。
自己好歹還是個長公主呢,總讓人拿捏着,都對不起這封位。
“皇太後大安。”一個大禮一如既往地行得畢恭畢敬,而後一如既往地沒有聽到皇太後讓她免禮。
雲婵稍等了會兒,莞然一笑,徑自提裙站起了身來。
擡眸間,眼見皇太後分明一愣。
“聽聞昨夜出了些事,皇太後徹夜未眠,臣女特來問個安。”雲婵笑意盈盈的,目光凝在皇太後面上。皇太後稍挑了下眉頭,因摸不清她的意思,言辭間也加了小心,沒直接挑她禮數上的錯處:“哦,你倒有心。”
“臨出端慶宮時恰見皇太後差了人來,說是臣女身邊的白萱不知怎的惹得皇太後不快了。”雲婵淺淺一福,“臣女順便将她帶回去便是,皇太後指明錯處,臣女來日好好教着。”
這 番話可謂一反常态。不卑不亢的,完全沒有往日對皇太後的敬畏。皇太後很是靜了一陣子,俄而一笑,執起茶盞來抿了口茶:“宮中禮數,你也未必清楚到哪兒去, 就不用你費心教她了。哀家替你把人發落了,着尚儀局挑個機敏的給你送過去就是。”她輕緩地說着,仿佛就是長輩關心晚輩一般。言罷聲音一揚,“來人。”
“太後。”雲婵的語氣沉了下去,在皇太後下旨前截斷了她的話。面上笑意如舊,“太後嫌臣女對禮數不夠熟悉,臣女可以請年長的宮人來教她,這可比太後差人去問陛下的意思動靜小多了。”
皇太後果然一震。目光中夾雜着惱怒與嘲諷擡眸看向她,一聲輕笑像是廢了很大力氣才逼出來的:“你說什麽?”
“臣 女是說,臣女能自己解決好的事情,皇太後還是不要勞煩陛下了。”雲婵掩唇一笑,原就嬌好的面容上登添妖嬈,“臣女便是不懂朝政,也聽聞近來朝中事多得很 ——薛家被抄了,還有更大的世家牽涉其中。太後您為了這點小事去擾陛下,若惹得陛下一時心煩,在大事決斷上出了岔子,不就得不償失了?”
……她在威脅她?!
皇太後瞪視着雲婵,怒不可遏。其中仍還夾雜了些意外,沒有想到雲婵這一貫嬌弱溫吞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 後您是不是覺得,為了個白萱不至于争到陛下那裏去?”雲婵仍笑睇着她,“臣女可是為您好。這白萱,是陛下為解臣女思家之苦特許入宮的,算是陛下的心意。太 後您要發落無妨,若事後臣女過不去這坎兒,沒忍住到陛下跟前訴一番委屈,太後您說……陛下是幫您這在宮中一呼百應的嫡母呢,還是護一護如臣女這般在宮中無 依無靠的呢?”
“你……”皇太後語中一塞,手指顫抖着指了她良久,中是狠狠地罵出了一聲,“賤人!”
“皇太後息怒。”雲婵慢條斯理地又道,“這人若生氣……時常罵得越狠,便将自己心裏的火蹿得越高。太後您若氣急了,一時頭昏腦漲罰了臣女……皮肉之苦于臣女而言倒無妨,但擱到陛下面前,陛下會惱太後的,這您比臣女清楚。”
“賤 人!”她話音剛落,皇太後便又罵了一聲,憤怒得連聲音都有些發了啞,“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到長樂宮來撒野!你這等狐媚子哀家見得多了,一個個的出身卑賤、仗 着有幾分姿色便不知天高地厚……”她說得急了,咳嗽着緩了兩口氣,面色泛着紅又怒視着雲婵續道,“你倒是把陛下的心思拿捏得清楚,原來你當真心思不幹不 淨……”
“皇太後既然非要罵,那便罵吧。臣女心思如何也随皇太後去說,臣女不辯就是。”雲婵無奈地一皺眉頭,“臣女也不擾太後了,有勞太後差人把白萱給臣女送回端慶宮來,臣女告退。”
雲婵颔首一福,轉身向外行去。沒走兩步,聽得皇太後憤怒到無法平穩的聲音:“這小人得志的樣子!雲氏,你且記得,在這宮裏若論手段,你必定比不過哀家!”
“臣女豈敢和皇太後一較高下。”雲婵停了腳,清冷而笑着回了一句,停了停,續說,“但若論手段……您覺得,是您這和陛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能使的手段多,還是臣女宮外的兄長能使的手段多?禁軍都尉府審問的法子人盡皆知,馮子灏到底還是您的親侄子。”
點到即止。皇太後在不在意這“親侄子”根本不要緊,可就算她不在意馮子灏的死活,也還得想想,若雲意當真順着雲婵的意思動了重刑,馮子灏熬不過去招出了更多事情可怎麽辦……
雲婵回到端慶宮中,平心靜氣地為自己沏了茶。苦到極致的苦丁茶,細品之下,末尾又帶了一點點清甜,和濃重的苦味一起在口中萦繞着,一股詭異的美味。
今日,算是她進宮以來,膽子最大的一次了。其實數算起來,幼時在家的時候,她的性子決計稱不上“溫婉”。
雲家家業不小,她雖是母親去世得早,可還有父親和祖母寵着。處事上常是“睚眦必報”不說,若碰上她不喜歡的人,便是對方沒惹她,她也想找對方不痛快。
進宮這幾年,到底是把性子磨平了。宮中之人她不敢得罪,皇太後她尤其開罪不起——便只得自己服下軟來,這情狀持續了五年有餘。
可是“柿子撿軟的捏”,雲婵早就知道,只要皇太後不喜歡她,她再服軟也沒用。從前咬牙忍着,不過是因為沒人能幫她,除了忍沒別的法子。
現在至少有兄長,還有……他。
總歸是能硬氣些了。
珠簾輕輕一響,雲婵擡眸看過去,思索中目光有些恍然,緩了緩才定在來人面上,遂是笑道:“回來了?皇太後沒為難你?”
“沒有……”白萱搖頭,舒了口氣,又驚魂未定道,“押奴婢去時那一幹人倒是氣勢洶洶的,吓死人了,還道活不過今天了。”
“嗤。”雲婵抿唇一笑,一指身邊的坐席,“來坐。打聽到什麽沒有?快說說。”
“諾。”白萱颔首福身,依言過去落了坐,講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些許神秘味道說,“毓秀宮那邊的宮人,都說這事蹊跷得很呢……奴婢去打聽的時候,她們起先都是按着上頭的意思說的,可後來……又隐隐透出些別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玩家【雲婵】已正式加入玩家【霍洹】的隊伍
玩家【雲婵】進入副本【長樂宮】,領取任務【氣懵皇太後】
玩家【雲婵】經驗值+200
#副本之外的霍洹頭上莫名其妙地冒着數字一起漲經驗,霍洹查看系統消息後一僵:擦!!!你過這任務有點早吧!!!
#小婵拎着掉落的裝備微笑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