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霜雪雷電
半小時後,克拉斯諾爾斯克地面中轉站,大雪已經漫過了山腳,嵌在兩山之間的巨大建築物飄揚着俄羅斯的國旗。早幾個月的時候鐘樓上就吊起了冰錐,蘇聯時代留下來的灰色高牆早就凍成了冰屋,曾被用作監獄的房子此時睜着黑洞洞、陰森森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外物。士兵背着槍在哨臺上走來走去地巡邏,結實的圓木房子裏烘着暖爐,幾個軍官正把酒擱在燒得呼哧作響的火爐上。
酒香和柴火劈裏啪啦的聲音給冬天帶來一點暖意,外面的朔風愈是吹得兇、吹得猛,爐子裏的柴火就愈是燒得旺、燒得興。軍官們圍坐在火爐旁,在望着煤塊,望着灼熱的暗紅色爐火,當他們當中某個人把火鉗放下時,亮閃閃的火星便訇地從爐膛裏飛濺出來。這木頭房子也是蘇聯留下來的,那是打蘇德戰争時候的事,連着山中的中轉站一起建的,軍隊就駐紮在山前一兩公裏的地方。
“咱們打個賭怎麽樣?”
“賭什麽?”
“就賭今天有沒有人能少于32分鐘到達這裏。”
“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起碼有十年了吧?上一次碰到這種事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列兵。”
“你怎麽還記得呢?”
“這很難忘不是嗎?誰能忘記這樣驚世駭俗的壯舉呢?”
“好吧,我賭今年有人打破這個記錄。”
“那我賭沒有。”
“賭注就是這壺酒,我敢說你要輸了。”
“走着瞧吧。”
克拉斯諾爾斯克原本是導彈基地,但今天他們被臨時安排為中轉站,這些軍官要負責接待從貝加爾湖飛過來的一撥人。壁爐上放着時鐘,它看起來好像也被嚴寒凍住了,時間被凍在時鐘裏。中尉丢了一個紅薯在柴火堆裏,伸出手放在火堆上取暖,一邊聽着茶炊咕嚕作響,一邊擡起眼皮看了看時間。
距離考試開始已經過了32分鐘,目前還沒有一架飛機到達。在這種極端惡劣的條件下,三小時飛行2864公裏,意味着每個航區最多只能滞留36分鐘。與時間賽跑的事情自然不消多說,大批的人馬注定要敗在時間腳下。
紅薯在灰燼中捂着,馬上就裹起了一層厚厚的灰殼。幾個穿着海貍皮翻領大衣的中士坐在一起高談闊論,只消再等上幾分鐘,他們就能吃上熱烘烘、甜滋滋的烤紅薯了。中尉把茶炊提起來,往水壺裏倒入濃濃的酽茶,然後把蓋子封緊,掀起衣領将水壺包在懷裏。他仔細地數着時間,在第33分鐘的時候,轟鳴聲由遠及近,從房頂極厚的幹茅草和雪堆上空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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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斯諾爾斯克地面中轉站注意,這裏是雪貂一號,識別碼RTG-99.7-M80。考生20100105484已到達,準備降落,請地面人員做好準備。重複一遍,請地面人員做好準備。”
“中轉站收到。雪貂一號,請降落在1號起降點第四跑道,我們已為你亮起了航照燈和指示燈。”
“我看到了,正朝你們飛過去。”符衷拉住操作杆,讓飛行稍稍擡升,側轉機身繞着機場塔樓環飛了一圈以示禮貌,最後再降落在第四跑道上。
中士把烤熟的紅薯從灰燼中撥拉出來,咧着嘴笑道:“33分鐘,就差了幾十秒。你輸了。”
“站起來,士兵!快點,都給我動起來,懶鬼!考試的人來了!出去接機!”中尉背好自己的槍出去,外面鋪天蓋地的雪片一下子灌進門縫,吹得屋子裏溫暖的柴火猛地跳躍了幾下。
飛機着地的一瞬間激起了濃霧一般的雪沫,轟隆的發動機聲在空曠的山谷下方回蕩,片刻後這聲音就消失了。緊接着飛機沿跑道開入建在山體裂縫中的維護站,符衷在地面系統的指揮下停好飛機,确認飛行系統一切正常後關閉駕駛艙電源,打開了底艙蓋。
中尉領着人等候在欄杆外面,符衷摘掉飛行頭盔拎在手裏,跟在季垚身後走下了飛機。橘黃色的工程車從另一邊開過來,穿着熒光色馬甲的維修人員拉着嘩啦作響的鐵鏈在貼滿了标識的地面上奔跑個不停,開始為飛機清雪。符衷的雙足踏平整、富有彈性的地板上,雄鷹巨樹徽章在他肩頭閃閃發光。符衷先去擦亮手臂上縫着的中國國旗的标志,再挺起胸膛和季垚一塊兒走向停機泊位外部。
季垚與中尉說了幾句話,符衷則戴上了翻譯器。中尉檢查完符衷的考號和證明後示意他跟上自己,并告訴他們駐站監考員的辦公區在指揮中心最頂層。
“第一位考生已到達,考號20100105484,中國籍。身份驗證無誤,資料已發送至系統等待确認。”中尉按着對講機說,一邊帶領符衷走進電梯裏,“完畢。請指示。”
另一頭沉默了一陣,待到電梯上升到了一半才說:“準許發放通行證。帶他上來。”
導彈基地指揮中心不過是一幢并不起眼的白房子,平坦的房頂上豎滿了高高低低的信號收發站和雷達監控網,此時這些鋼鐵鬥士在寒風裏仍恪盡職守地履行自己的使命。在房子的最頂層,一條走廊從中間穿過,兩邊都是鑲有紫杉木門板的房間,牆厚窗小、房門緊閉,看起來很暖和。中尉帶着符衷走過鋪有地毯的廊道,一直到盡頭處的一間房前才停下。
“駐站監考官、導彈基地指揮官赫尼科夫少将在裏面等您。符上尉,祝賀您拿到了第一張通行證。”中尉說,他對符衷行了一個禮,然後橐橐有聲地踩着步子走開了。
赫尼科夫是個老人,符衷進去的時候他剛挂斷電話。辦公室裏裝潢典雅,枝形吊燈在鑲着銅鎏金的天花板上發出珍珠似的光,一尊銅像立在矮櫃上,緊挨着國徽。符衷站在少将面前行了禮,老人立刻熱情地站起身與符衷握了手,再坐回繃着紅條紋天鵝絨的高背椅裏檢查了他的準考證和一系列文件。赫尼科夫問了些常規的問題,然後在通行證上蓋了鋼印。
“在暴雪中飛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你為何能這麽迅速地到達這裏?”赫尼科夫坐在桌子後面問他,“你是第一個到達這裏的考生,用時33分鐘,真是難以置信。”
“我曾跟随長官訓練,有賴于長官的悉心教導。”符衷簡短地回答。
“我通過監控系統監督了你的飛行狀況,你确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優秀的飛行員。上一次讓我這麽驚嘆的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看來時間局确實常常注入新鮮血液。”
符衷不作一聲,須發皆白的少将低頭翻看着符衷的身份檔案,問:“你姓符?”
“是的,監考官。”
老人點點頭:“怪不得我覺得你看着怎麽如此熟悉。”
“監考官有什麽疑問嗎?”
“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赫尼科夫把通行證放入文件裏,疊好後交還到符衷手裏,“祝賀你成為第一位通過的考生,祝你好運。”
符衷出去了,赫尼科夫獨自坐了一會兒,然後看着弧形落地窗外呼嘯的風雪,沉吟有頃。他默不作聲地撚着手指,最後撥通了桌上的電話:“考生已放行,準許開放下一考場。”
“收到。”
“祝您能選拔出最優秀的執行員,康斯坦丁先生。”赫尼科夫說,“這位執行員只用了33分鐘,僅次于最高紀錄32分鐘。”
“後浪推前浪,新人趕舊人,未來的路還長。”
貝加爾湖基地總控室。康斯坦丁挂了赫尼科夫的電話,回頭對旁邊的操作員說:“雷電航區準備,開放入口。難度加大,密集程度上升50%。”
“長官,如果危險系數過高,考生就會有生命危險。您應該知道,淘汰率太高将會影響到人員選拔。”
“按我說的去做,這是中國區指揮官的意思。這只是虛拟的考場,如果真的有危險,你只要稍微動動操作杆,把數字降下來就行了。”
康斯坦丁輕輕動了動滑塊,操作員顯得有些緊張。康斯坦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監控室中央,巨幕上顯示出各架飛機的飛行狀況。投影池裏浮着全息地圖,無人機傳回來的影像中顯示此時正風雪彌漫,山巒和河流都隐藏在冰雪中。在這陰森可怖的畫面裏,有十多個紅點散布在高空,正緩緩往前推進。
符衷在平臺上找到季垚,把通行證遞給他:“這是通行證,我拿到了。監考官問了我幾個問題就放行了,他沒有為難我。”
季垚翻看了一下通行證,還回了符衷手裏。他們站在落地窗後眺望座座負雪的山峰,四野冷落、空曠,冬風瑟瑟地吹着,符衷盡情呼吸着入冬後沁人心脾的空氣,他那青春煥發、熱血沸騰的臉龐愉快地感受着一窗之隔的地方傳來的肅殺寒意。季垚思慮了一會兒才問道:“他問了你什麽問題?”
“他問我為什麽這麽快到達這裏,這個問題很正常。最後還問我是不是姓符,說他見到我的時候感覺很熟悉。”
季垚笑道:“他或許之前見過與你相似的人。”
兩人離開了平臺,一起往維修站行去。懸空的長廊外風雪連天,山上冰層覆蓋,嶙峋怪石擦着玻璃罩,垂下厚重鋒利的冰淩來。季垚裹着毛呢風衣,将領子翻起來保護脖子禦寒,扭頭看向外面傾斜的山體,凍硬了的巨石像個搖搖欲墜的龐然大物。
“監考官說他為我了表現感到驚嘆,上一個讓他這麽驚嘆的還是在十多年前的事了。”符衷說。
季垚呵出的氣息散成了白霧消融在冷冰冰的空氣裏,他仔細想了想,說:“怎麽又是十年前,那些年發生的事太多了,我到現在也沒理清頭緒。”
隔了一陣沉默,兩人從深裂的峽谷上方走過,下面滔滔的河流已封凍良久,斑駁的霜雪覆蓋在冰層上。遠處,白糖似的積雪上方有一長串物事疾馳而來。緊接着它們越來越近了,一大群皮毛濃密、奮力狂奔的雪橇犬一個挨着一個從冰封的河面上飛速跑過。有個穿黃色防寒衣的人牢牢把住橫杆,站在雪橇後面。頃刻工夫,狗拉雪橇便消失在下一個河灣處。
“長官,第一航區我用時33分鐘,在至今所有考試記錄中排在第二名。”符衷聽着風聲對季垚說。
“竟然還有這種事?”季垚拉緊衣領,眼梢轉過去看了符衷一眼,“竟然還有人壓在你上頭?”
他們走得很近,符衷挨着他肩膀,兩人的手背時不時碰在一起。符衷垂着睫毛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矮着眉尾說:“長官,您聽到這個消息居然不是先表揚我,而是問我壓在上面的人是誰。您可不懂得育人之道。”
“育人之道?我敢說恐怕金三角種鴉片的農民都比我更懂得育人之道。”季垚收攏雙臂,眼睛旁緋緋的紅色飛入了鬓邊,勾着符衷心裏那根弦,“你想讓我怎麽誇你?舉個例子?”
符衷有些發熱,擡手撩了一下微微蜷曲的頭發,露出額頭來。季垚注視着他起落分明的五官,嘴上說着一回事,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少頃,符衷忽地側身湊到季垚耳邊,擡手擋住嘴,輕聲對他說:“這話留到以後講。”
季垚問他:“什麽話還不能現在說?”
符衷貼着他的耳廓吹氣:“我覺得現在不是時候,到時候您會知道的。”
呼吸撲在耳廓處令人心裏發癢,這兒是季垚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忙擡手推開符衷的鼻尖,說:“就數你最會買關子!”
話音剛落,一聲霹靂忽地炸開來,震得兩人俱是一驚。眨眼間一道刺目的白光直劈而下,反射的雪光迫使季垚不得不擡起衣袖來遮目。幾秒鐘後驚雷滾滾,山背後烏雲翻湧,密集的閃電好似虬龍在蕭森冷漠的雲層中游走。長廊顫抖一下,抖落了不少冰淩。山上松動的石塊如獲自由般成群地前呼後擁着往下滾動,暴風更加猛烈地撞擊山頭,不少樹木在這樣成日成夜的吹擊中折斷了身軀。
“第二航區開啓了,繼續考試,下一站的駐站監考官是魏山華。”季垚站在飛機下對符衷說,“祝你好運。”
他登上飛機,符衷沒有立刻上去,在地面上與中尉說了幾句話。幾分鐘後,符衷戴好頭盔和防護目鏡進入駕駛艙,在主駕駛位上坐下來,将安全帶扣緊。季垚問他:“你們在下面說些什麽?”
符衷朝外面的起飛指示人員做出手勢:“我問他排第一的那個人是誰,他說他也不知道,只聽過有這麽一號人。”
季垚點點頭,此時飛機已緩緩駛出倉庫,轉上清理幹淨的跑道。雪很快蒙住了視線,季垚戴上頭盔和對講機,拉緊固定帶說:“回去再讨論這事。”
說完,他拉上面罩和呼吸器。符衷提起操作杆,踏下油門,飛機快速升空後越過山峰,在西邊一座方塊形的山巅調轉機頭,駛入第二航區。而後航區入口關閉,中尉目送飛機離去,克拉斯諾爾斯克地面中轉站再次陷入狂怒的風暴中。在符衷離開後不久,遠方又陸續出現幾個灰色的小點,從低矮的山巒上擦過,往中轉站飛來了。
中尉該換班了,有人接替他接機。外面太冷了,中尉交班後小跑着進入木屋。木屋敦厚結實,木樁深深釺入地下堅硬的凍土層,頂上的幹茅草死死壓住熱氣,風雪別想侵入它一分。屋內溫暖如春,爐上的酒咕嚕咕嚕地冒着泡,茶炊不斷地冒出白茫茫的熱氣,散發出加了蜂蜜的濃茶的甜香。
“我輸了,這壺酒給你。”中尉對一個下士說,把燙熱的酒取出來擦幹淨,丢到下士的大衣裏。幾個人重又歡笑着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故事,沒完沒了地說着極北之國裏的奇人異事。
符衷經過第二航區時被球形閃電擊中了側翼。魏山華換下了新西伯利亞中轉站的駐站監考官,拿到通行證容易,但等待飛機修複需要一段時間。符衷看看鐘,只剩下不到兩小時了。
穿越第三航區,飛機差點在葉尼塞河的河谷平原墜毀,所幸找到了風眼,才順着風勢飛到了庫爾幹中轉站,駐站監考官是科琴諾娃教授。此時燃油已耗得精光,折斷的機翼也需要修補。在庫爾幹中轉站裏有一臺标志性的大鐘,鐘表顯示時間還剩1小時15分鐘。
第四航區到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霾,黑暗中翻滾着雲氣,這個航區布滿了各種航線,符衷必須要精确地避開這些飛機。
漫長而險惡的路途讓符衷疲憊不堪,導航儀上顯示他現在的位置距離喀山中轉站還有340公裏,然而越靠近中轉站,障礙愈加密集。符衷緊緊盯着風窗和掃描儀,小心翼翼地調整飛行角度和速度,而這也勢必造成油量耗損過大,四個副油箱已經抛掉了兩個。
“長官。”符衷輕聲叫道,他眨了下眼睛,疼得幾乎把眼淚逼了出來。
季垚聽見了符衷的聲音,很淡地答應了他一聲。周圍的濃霾像一片死寂之地,掃描儀上密密麻麻散布着紅點。符衷猛地側過機身,旁邊一架客機呼嘯着擦過,吓得他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長官,你聽見我的話了嗎?”符衷一邊計算着角度一邊喊季垚,他不敢扭頭去看他,大團的陰霾從風窗上湧過,稍不留神就會撞上其他飛機釀成機毀人亡的事故。
“我在,在這兒呢,沒丢。”季垚回答道,伸手過去按在符衷的手上。按照考試規則,季垚不能與符衷多說什麽說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着符衷的手,告訴他自己就坐在旁邊。
符衷笑了一下,說:“我不會墜毀,也不會放棄考試,我要把您安全送達莫斯科。”
“嗯,我知道,”季垚輕輕地拍着符衷的手背,“你很好。”
喀山中轉站比前幾個中轉站都要索寞、寂靜,莽莽雪原上見不到一處人煙,仿佛是個被上帝遺棄之地。雪被靜靜地蓋着凍僵了的荒原,符衷從監考官那裏拿到了通行證,見飛機還沒維修好,只得坐在長椅上稍作休息。季垚見狀便把身上的風衣脫下來給他披上,關上窗掩去寒風。窗外白雪茫茫,遠山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墨線,斑鸠和白嘴鴉無枝可栖,只好成群結隊地在天空漫游。
符衷摘掉對講機,捂住酸痛不已的眼睛呼出一口氣來。左邊大腦一直在突突地跳,一陣一陣發疼。季垚輕柔地給他揉着太陽穴,符衷問:“還剩多少時間?”
季垚轉頭看了看伫立在雪地裏的座鐘,告訴他:“還剩40分鐘。”
符衷撐着鼻梁若有所思地踩了下鞋跟,擡頭看到季垚正站在他面前,忽然提了一個請求:“長官,我可以抱抱您嗎?”
他的語氣中充塞的疲憊,高強度高難度的飛行無疑已經讓他的神經處于繃斷的邊緣。季垚看到他眼角有因為過度疲勞而溢出的淚水,用拇指輕輕幫他擦去了:“現在不行。監控就在我們頭頂,這樣做是不符合規定的。不如等考試結束後我們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不緊不慢地把這些事做完。”
“只要等考試結束了就行對嗎?”符衷眼裏忽然變得神采熠熠,連季垚都忍不住驚奇他怎麽會突然如此精神抖擻,簡直像一團火般灼人。
“當然,士兵,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你得弄清楚。”季垚低頭看着他的眼睛說,用手套點了點符衷的鼻梁,“與時間賽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我想你總有一天能跑贏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