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乘風破浪
時間還不晚,季垚順路去符衷住的地方小坐了一會兒。自打他們的交往日益加深後,彼此之間登門拜訪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符衷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季垚,随時都熱切地盼望着能與他一道同行,再祈求着時間能過得慢些。符衷深深感覺到了時間的不公平,孤獨的時刻是那麽難熬,而與季垚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卻是稍縱即逝的。
符衷沒讓季垚坐在外間,他把季垚請進了卧房,再去為他倒來了酸奶,切開幾只蘋果後裝進了玻璃碗裏。兩人說了會兒話,符衷将坐标儀的說明書從架子上取下來,翻到自己正在閱讀的那一頁,攤開筆記本寫了些摘要。季垚沒有馬上起身離開,他不言不語地守在符衷旁邊低頭看着手機,他覺得夜晚正應該這樣度過。
兩人各自管着各自的事情,季垚耐心的地等符衷讀完了一頁書才伸手去按住頁腳,笑道:“這個詞的音讀錯了。這裏是濁塞音,你讀的是清輔音,你要在發音的同時振動聲帶才對。”
聞言,符衷按住喉嚨再讀了一遍。由于漢語固有的發音體系已經年深日久地影響了他,學習一門外語對他來說有點困難,但季垚并未因此就輕視他。片刻後,季垚笑了笑,搬着椅子坐到符衷身邊去,與他肩挨着肩、膝蓋并着膝蓋。他探出手指按在一行字上指着單詞念了一遍,把手放在自己的喉結下部,一邊讀一邊示意給符衷看。
讀了兩次後季垚就讓符衷開口跟着他念,季垚擡起手托住符衷的下巴,讓他擺正身體的姿态。季垚把手指放在符衷的脖子喉結下方,他要親手去測一測符衷究竟是在用功學習還是在敷衍了事。季垚摸到了正好流過的動脈血管,皮膚下傳來心髒泵動的起伏感,他用食指摩挲了一會兒,一直到把那地方磨得發燙了才罷手。
符衷被季垚弄得心裏發慌,幾次都把“坐标”念成“左标”。季垚不滿地撇下了眉毛,扶着他的肩膀叫他發音再用力一點。符衷深知自己不能總被季垚牽着鼻子跑,鼓足勇氣飛快地擡起手來裝作無意地按在季垚手掌上,随後使了把勁将“左标”念對了。符衷咧着嘴笑起來,他忙看向季垚,求證似的把手指再按下去了幾分。
季垚伸着手沒有收回去,不過他現在被符衷牢牢抓住,想抽也抽不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季垚改變了主意,他覺得如此這般也不錯,任何掙紮都是虛僞、徒勞的。何況符衷既富有又年輕,相貌上乘、品行端正,不但機敏謹慎還頗有膽量,季垚早就鐘情于他。季垚甚至癡心妄想着:若是他答應我,那就是開天高地厚之恩;若是他拒絕我,那就是斷送了我的一生。
“您聽聽我讀的對嗎?”符衷問。
“不對。”季垚嚴苛地搖了搖頭。
“那何不由您再讀一遍呢?”符衷笑着說,“這回我不會再念錯了。”
季垚抿着唇在心裏打主意,他的喉結醒目地在符衷視線裏動了動。喉嚨燒裏發澀,季垚發覺自己說話時得聲音都變幹了、沒有一絲水澤氣了。他忙不疊去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遮遮掩掩地擋去面上的害臊之情。季垚看起來若有所待,實則六神無主。他收拾了好一會兒心情才張嘴讀起單詞來,符衷搭着手替自己按重音,像模像樣地效仿着季垚。
“這回就對了。”季垚笑了起來,同時也縮回手去,緊緊捏着水杯,好似那個杯子裏盛滿了“生命之蜜”,是他的救命之物。他為了避免與符衷對視,只得目不轉睛地盯着書本。
盡人皆知,季垚身份體面、有頭有臉,但他符衷面前常常拘泥禮節到迂腐的地步。此時,他為了拖延時間,順手拿起了旁邊的筆,再習慣性地發號施令叫符衷把筆記本拿出來,他要好好教教符衷關于俄語的發音規則。符衷照做了,随後季垚才發現符衷用的筆記本正是自己送給他的那一本,這令季垚高興得心花怒放。
“這本子這麽金貴,看來我還不能亂寫。”季垚心情愉快地調侃了一句,“跟我說說,你在扉頁寫了什麽?”
符衷翻到扉頁去看了一眼,說:“《致凱恩》。我最喜歡的一首詩,我能将它倒背如流。”
“除了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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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時間局的《凱歌》,以及成立宣言。”符衷把筆記本翻給季垚看,“《凱歌》是最開始的時候就吸引着我要來到時間局闖出一番天地的東西,成立宣言則更令我心潮澎湃。”
季垚支着手肘看他,有所思考地端詳了符衷一會兒才問:“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加入了時間局嗎?”
符衷沒有否認,他篤定地點點頭:“是的。對我來說,它們能給我力量,能讓我激流勇進,踏上一個又一個征程。凡是能給我力量的東西我都會心生向往,不管是事,還是物,或者是人。”
季垚捋着自己的頭發笑起來,擡起手腕點了點符衷,說:“這不就是你來局裏面試的時候說的話嗎?”
“但這也是我的真心話不對嗎?”符衷雙手按住臉頰,如逢大喜般眉開眼笑了,“不過您你竟然還記得我當時說了什麽話,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您早就把這些給忘掉了。”
“你是我面試過的人當中最脫穎而出的那一個,我不記你我記誰?誰都喜歡優秀者,何況還是像你這樣胸懷坦蕩、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就算換作別的面試官,他們也會對你贊不絕口的。”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嗎?”符衷轉過眼睛去看季垚,怦怦直跳的心髒、發顫的心房無一不期盼着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季垚很真誠地看着他,能讓季垚發自真心地望着某個人長久緘默的機會可不多。他略有思慮地眨了眨眼睛,這種真誠對待的、絕不浮于表面的态度讓符衷頓時對他好感加深,一時竟如登絕頂。符衷覺得自己要愛他愛得神魂颠倒了,一種在劫難逃的宿命感讓他發狂;符衷深知青年人的熱情和愛真是太可怕了,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瞠目結舌!
過了好一會兒季垚才扣着手指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告訴他:“我不否認,我确實很欣賞你這個人。不如我們用不那麽隐晦的詞來說吧,我對你具有傾慕之心。”
這話簡直令符衷幸福得發暈,差點就要昏過去了。他搓了搓熱烘烘的臉蛋,俄語也顧不上學了,思量半晌後才開口問道:“長官,我現在真的太高興了,就像飛上了天一樣。我能抱你嗎?”
“為什麽要抱我?”季垚笑着蹙起眉毛,用疑惑而殷切的眼神望向他,“要與我分享你的快樂嗎?”
符衷抿了下嘴唇,和季垚面對面坐着:“實不相瞞,我正有此意。”
“實不相瞞,”季垚克制地挂着微笑說,眼睛裏亮亮的,“我本想拒絕你的。但我改變主意了,能與人分享快樂本就是件快樂事。”
他們在燈下輕輕地擁住對方,符衷用雙臂摟住他,側着臉貼在季垚的肩膀上。季垚的肩膀十分堅硬,比鐵打的還結實、耐用,就如同符衷所說,季垚是個能給他力量的人。符衷此時什麽都不想,他只想留住此時此刻的一小段時光,讓它就算在歲月洪流大沖而過的時候也不至于被吞沒。他如墜夢中,但懷中真實的觸感讓他知道這是現實,于是他歡天喜地地又把季垚摟緊了一點。
擁抱了半分多鐘,符衷忽然說:“長官,心情好點了嗎?”
“......我很好,很高興,被你感染的。”
“那以後也這樣好嗎?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統統忘掉,別讓虛無的過去之物打倒了您。您看,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日子無窮無盡,有的是盼頭。”
季垚覺得驚訝,驚訝于符衷竟還對他的焦慮症念念不忘,無時無刻不在為此發愁。季垚飽受記憶折磨,他自個兒都想任其施為、聽天由命了,但符衷卻想盡千方百計以期讓季垚過得好受點。
這樣想着,季垚愈發覺得自己被幸運之神眷顧到了,他終于有幸能在天堂裏享福了。他埋下頭輕輕拍了拍符衷的背,說:“謝謝你這麽照顧我的感受,讓我覺得自己未來可期了。”
之後他們便松開了懷抱,分開了些,重又回到剛才的狀态裏。季垚甩了甩手,摸着自己發燙的耳朵,幹脆利落地提起筆來在紙上寫了幾個俄語字母,然後指給符衷看。他盡心盡力地教符衷濁塞音、卷舌音、唇齒擦音,并分別列舉了代表性的單詞。
“這是‘我’,這是‘你’。”季垚一邊講一邊在兩頭分別寫下單詞,“記着,符上尉,這個輔音字母要濁讀。我在中間再加一個單詞——”
季垚看着最後一筆結束了。季垚知道這個單詞是“愛”的意思。
“您怎麽不念了?”符衷見他停頓後便問道,“中間這個單詞是什麽意思呢?我們要怎麽讀才對?”
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季垚不動聲色地擡起手指點在上面,教符衷用俄語一個一個念下去:“我,愛,你。懂了嗎,士兵?念給我聽聽,快點!”
符衷攤開手說:“您還沒告訴我中間的單詞是什麽意思呢。”
“中間這個單詞沒什麽意思,就是作為介詞聯系‘我’和‘你’而已。”季垚放下筆,擺出嚴師的樣子來盯着符衷看,“快點,照着我剛才教你的再念一次,不要拖拖拉拉!”
“我愛你。”符衷讀了一遍,再去看了眼季垚,發現他這才笑了。
符衷去外間打來一杯酸奶,進門後看見季垚在對着平板沉思,俯身去問他:“您在看什麽?”
“上次去赤塔的照片,無人機拍的,魏山華今天給我傳回來了。”季垚把平板轉過去一點,好讓符衷也能看清楚,“來吧,我們看看,無人機拍到了不少值得思考的好東西。”
“這張是什麽?”符衷點了點屏幕。
季垚靠在椅子裏,拿了一張毛毯來墊在膝蓋上暖手,壓着唇線說:“我們返程時在沼澤裏遇到的怪人。不對,這樣說不太妥當,應該是‘像人的怪物’。”
“拍到面部了嗎?我記得它們有一張可怕的長長的三角臉,嘴角裂得相當大,滿是鱗片,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拍到了,這張就是面部識別成像。”季垚把另一張照片用懸浮屏拉出來放在外部,“如你所見,成像很清晰,但沒有在數據庫裏找到匹配對象。”
符衷把一口酸奶吞下去:“這太不符合常理了。拿去給星河驗證過嗎?也許星河的數據庫裏能找到這種東西。”
季垚打開手機調出一份文檔來遞給符衷,說:“魏山華拿去給星河搜索過,但結果無疑令人大失所望——未匹配到目标對象。這就引人深思了,它到底是什麽生物呢?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那地方不是一片軍事禁區嗎?在地圖上屬于‘數據缺失’的空白區。”符衷撐在桌面上放大了地圖,找到赤塔獵場位置,“有個光加速場在那,我們就不應該以尋常思維來看待它了。”
地圖上的影像停留在獵場外圍的崇山峻嶺中,季垚把毛毯裹得緊了點,說:“你該不會已經在肚子裏對光加速場大做文章了吧?你認為那些怪物是從別的什麽時空過來的?”
符衷報以微笑,狡狯地擡了下眉毛,牽動了他眉上的小痣:“我的想象力已經像詩人的貓一樣插上翅膀飛翔了。”
“這就對了,有想象力是件絕妙的好事。”季垚說,他關掉了懸浮屏,把平板上的照片整理起來,“我得把這些東西收拾好,找個時間給CUBL的專家看看去,他們最喜歡這種怪物了。”
事後,天色已晚,季垚準備離開符衷的住處,回到自己的傷心之所裏去了。臨走前,他先穿上了大衣,再撕掉了筆記本上寫有“我愛你”的那一頁紙,疊好後塞進了衣兜裏。符衷送他到門口,季垚收着手臂準備開門出去,不過他像想起了什麽,回頭對符衷說:“今天我教你的那個單詞,再念一遍給我聽,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愛你。”渾然不知自己已在套中的符衷規規矩矩地用俄語念了一遍。
季垚滿意地點點頭,正與離開,卻又轉過身來看着符衷說:“我愛你。是這麽讀的,回去多練幾遍,我挑日子來抽查。”
“我現在感覺特別幸運。”符衷說。
“為什麽?”
“因為我做夢都想擁有一位像您這樣長相令人賞心悅目的外語老師。”
“你又在瞎說些什麽胡話。”季垚假裝責怪他,急急忙忙地回頭開門走出去,逃跑似的消失在門邊。
季垚三腳兩步沖進自己的居處,靠在房間的門板上大口喘着氣,活像是剛殺了一個人。他環視四周,家中阒無一人、鴉雀無聲,季垚按住自己不斷起伏的胸口,他快要被愛情擊暈了。季垚跑去打開冰箱灌了幾口冰水,覺得胃裏都爽快地凍起了冰碴子。他蹩進卧室裏,仰面躺倒在床上,陷入松軟的被子中。
他從衣兜裏掏出折好的紙頭,攤開來舉着它看,紙上用紅筆圈出了“我愛你”的單詞。他兩頰的肌肉因為長時間大笑着變得十分酸痛,萬種情思全都飛上了眼角。季垚把紙頭放下來蓋在嘴唇上吻了吻,睜着一雙紅紅的、幾乎要流淚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才捂着眼睛說:“天哪!”
随後,他脫掉外套和馬甲側身滾進床鋪裏,掀起被子來把自己裹住,燙得冒煙的臉直往臂彎裏鑽去。
往後十多天工夫,符衷每天去找季垚訓練。臨近任務組出發的時間了,季垚成日忙得腳不沾地,幾乎精疲力盡了。
這一天,他抱着文件跟幾位工作人員談論,符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季垚兩只手均空不出來,只得歪過腦袋夾着手機聽電話,一手迅速給自己戴上了耳機。季垚的話剛說到一半,身旁突然走來一個人幫他分走了一半的文件,季垚擡頭來按住符衷的胸口:“你來這裏幹什麽?我叫你去訓練場等着,你為什麽不聽話呢?還不快去,士兵,把你的腳尖轉個方向!”
“長官好。”符衷按照規定行了個禮,“這兒是前往訓練場的必經之地,我剛好路過,就看見您在這兒忙個不停。看您這樣子可不像有空。有什麽需要嗎?我幫您。”
季垚撐着桌板歇了口氣,未作回答。待到一群人談話終了,季垚才從符衷手中接過熱水來一飲而盡,問:“這麽長時間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他們快步走向辦公室,符衷進去後把電腦和文件夾都給季垚擺好了:“我看您很忙,就幫您做點小事。如果您以後真的很難擠出時間的話,就不用日日去訓練場了。”
季垚靠着桌子邊緣休息,伸直手指點在符衷結實的前胸上,說:“你想擺脫我的監視偷懶是不是?沒門。我必須待在你旁邊,你必須在考核中拿到第一名。”
“收到,長官。您說得對。”
考核從十二月底一直延續到了次年一月上旬。此時西伯利亞早已千裏冰封,貝加爾湖凍下了十多米厚的冰層,冰層中留着衆多巨大的氣泡,還有延伸數公裏的無數裂縫。符衷站在停機場上看頭頂洞開的巨大天窗,天窗外的大雪鋪天蓋地地刮下來,深不可測的穹蒼好似比任何一個季節都低矮,沉重得将要傾圮下來。大風繞着群山呼嘯,而符衷将要在這樣的天氣中進行飛行考試。
季垚身着作戰服,在起飛前十五分鐘挂着牌子登上了符衷的飛機。符衷別好對講機,按亮了駕駛艙的儀表,說:“真巧,您是我的監考官。”
“有時候我都不得不驚訝命運竟然如此戲劇化。”季垚把安全帶扣在座位上,戴上飛行頭盔,擡手在控制屏上輸入密碼,打開了飛機的仿真模拟狀态。
符衷握住操作杆将收攏的機翼展開來,盯住前方正在朝他拼命揮旗比劃手勢的起飛指揮官:“在開考之前,考生都不會知道各自的監考官是誰。你們好像是抽簽決定的吧?”
季垚嗯了一聲,檢查導航系統是否完好:“沒錯,在開考前一小時才開放監考官抽簽通道。所以感謝命運的恩賜,我抽到的是符上尉。”
他們都笑了起來,此時機翼已完全展開,符衷在向塔臺報告了飛機狀态後獲得準許将飛機駛入待命跑道。符衷呼喝了一聲,擡手将機艙頂部的滑杆推到前面去緊緊鎖住,季垚同樣舉起手對着風窗外的起飛指揮官比出“待命起飛”的手勢。飛機轉過方向緩緩進入待飛區,跟随莫洛斯的指引駛入空出的跑道中停穩。
莫洛斯接入了全頻道通話:“所有參考人員注意,飛行考試即将開始。考試時間三小時,飛行距離2864公裏,目的地為時間局莫斯科總局,新生成的地圖已發往你們的導航儀。”
“最後一場考試了,別出錯。”季垚戴上面罩,輕輕按住符衷握着操作杆的手,“記住我跟你說的,在風暴中飛行時要讓飛機順應風勢。”
“收到,長官。”符衷說,他扭頭看了眼季垚,然後笑起來,接着按開了公共頻道,“鼻輪,雷達罩已檢查,正常。炮火散光器正常,左右進氣管正常 。确認彈射座椅及把手。已确認,正常。通訊系統、敵我辨識系統開啓,識別碼RTG-99.7-M80。數位顯像儀、多工彩色顯像器、擡頭顯示器待命。飛控、環控、警示系統全部正常。”
“塔臺收到,起飛指揮官收到。允許起飛。準備起飛。”
“收到,準備起飛。環控渦輪啓動,噴射尾管收縮。準備完成。狀态良好,可以起飛。”
“總控臺收到。雪貂一號,準許起飛。”
飛機轟聲大作,顫抖着噴射出淡色的尾焰來。機場擡升後完全暴露在風雪中,一叢叢百年古杉不畏嚴寒,将它們墨綠色的樹冠直插黑空,就像雪山的巅峰。寒氣森森的大雪非但沒有遮擋符衷的視線,反而讓他看得更高更遠了。符衷覺得自己好似渾身充滿了奇異的力量,耳更聰、目更明,等到飛機開過跑道疾速升空時,這種奇異之感愈發明顯了。
導航儀上閃爍着紅點。飛行航道被截成五段,符衷要飛越五個航區——暴雪、雷電、飓風、濃霾、湍流。每個航區的盡頭設有補給站,站中留有監考官把守,符衷必須得從要求苛刻、神秘莫測的監考官手中交換通行證才能進入下一航區。升空後,大團的雪沫打在了風窗上,符衷調整角度讓飛機順應強大的氣流,迎着扶搖萬裏的天風往目的地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