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敞開心扉
專車在第二天一早就等在了四季桂花苑外。顧州起床後做好了早餐,再将三疊出行的衣服都熨燙整齊,站在鏡子前幫他把領帶系好。這天是個大日子,三疊将要接受記者的采訪,并在會場上發言,三疊很看重這次演講。他面對着鏡子扣好紐扣,純銀領針別在胸下一寸的位置,頭發挽在腦後,锃光瓦亮的皮鞋光彩照人。三疊高挑個兒,俊俏長相,精神面貌相當之好。
“保護好自己,注意安全。”顧州說,他擁抱了三疊,再把他送到樓下的大廳裏。
“我會的,又不是去戰地,別擔心。”三疊點點頭,悄悄從一扇小玻璃窗往外看去,他的專車停在小區門外,沒人注意到它。
顧州幫他把圍巾繞好,打了一個結,一邊搖頭說:“要知道你不是沒去過戰地,你在非洲的那段日子可真是把我給吓壞了,光是想想就後怕得很!”
去往大廳還要經過一條走道和玻璃門,三疊在走道中間停下來,比着兩邊的玻璃牆照鏡子,把領帶和衣襟理好。此時天色尚早,走道裏沒什麽人,連燈光都是睡眼惺忪、有氣無力的。三疊轉過身來和顧州對視了一會兒,然後他們都主動親吻了對方。在嘗完彼此的味道後,三疊方才拉上口罩遮擋面部,再把黑色的軟呢寬檐帽戴好。
顧州抖開繭綢大衣來為他披上,一邊推開了走道盡頭的門與他一起走了出去。金光燦燦的大廳外是黑咕隆咚的花園,為數不多的幾盞路燈并沒有起到照明的作用,反而讓冬日的早晨更加催人入夢。三疊攏好大衣柔軟的衣領,拎着皮包,站在廳內與顧州告別後便踩着臺階走入了寒涼逼人的黑暗中,轉過一條花磚墁地的園路就不見蹤影了。
一直等到三疊坐上了車,顧州才放心地掉過身子乘坐電梯回到家中去。他的公文包放在玄關旁的大理石臺上,顧州從裏面翻出一份文件,拿着它去沙發邊上坐下。顧州喝了一口尚且熱乎着的水,撐着膝蓋翻看報告單。他看到文件第一頁寫着子彈的數目和型號,後面幾頁是解剖注釋圖。
解剖圖讓顧州皺起了眉。他一聲不響地看完了全部內容,最後翻回到第一頁,伸出手指點在子彈數目那一欄下邊。顧州捂着水杯琢磨着,紙上的數字讓他不得不仔細思考一番——季垚定制的子彈一箱大約是700發,而眼前的報告單上寫明的數字也是700。顧州又去查看了子彈的結構圖紙,上面的雕花他再熟悉不過了。
顧州把報告單丢在茶幾上,靠進沙發墊子裏,把杯中剩下的水喝幹淨。他瞥見茶幾旁邊擺着瓷瓶,裏面插着一大束新鮮的玫瑰花,正是三疊昨夜插上的那些,瓷瓶裏加了清水。顧州倒了些水在手上,然後把水珠撒到花瓣上去。顧州轉着瓷瓶整理花束,直到讓所有花瓣都挂上水珠,他才挑出幾根略有萎蔫的花來擲入了垃圾桶。
做完這些後他聞了聞玫瑰花淡淡的香氣,這味道讓人陶然欲醉。顧州收拾掉茶幾上的文件頁,起身去房間裏更衣,一如既往地取下衣架上的風衣裹住身體。他把報告單放進公文包,熟練地關掉客廳的燈,一邊給格納德公司打電話一邊踏着皮鞋走入空無一人的電梯中。
瑪莎拉蒂在格納德公司的門口停車,極具後現代設計感的建築在黑夜裏渾身閃着銀光。顧州在寬闊的大階梯前開門下車,吩咐司機将車開到停車場去。大樓前方的廣場被開辟成了花園,此時耐寒的秋花開得正豔,棕榈的葉簇在明燈照耀下神奇地閃爍着點點金光。顧州踩着階梯走上去,經過身份驗證後進入封鎖門內,見到了正匆匆趕來的秘書女士。
生産車間裏燈火通明、溫暖如春,顧州第一時間就來了這裏。他脫掉禦寒的外衣挽在手臂上,然後摘了手套,跟随秘書進入廠房旁邊的檔案存放室裏。片刻後,神情忐忑的倉庫管理員和車間主任先後趕來,帶入了幾道隔離門外傳來的訇訇噪音。顧州掃了他們一眼,擡起手指點了點室內林立的檔案櫃,說:“把近三個月的特殊客戶的訂單找出來。”
顧州拉開椅子坐下來,開啓電腦登入系統。管理員很快從就近的櫃子裏找出了封存于紙箱中的幾份記錄冊,一一抱去顧州手邊放下。在顧州就記錄冊上的數據進行問詢的時候,顧岐川推開隔門走入一條長長的通道。兩邊的牆壁上貼着熒光警戒帶,再過去一些就是防衛森嚴的生産車間,巨型機械臂正靈活地轉來轉去。
“他怎麽來了?”顧岐川問,把平板遞還給身旁的秘書。
“小老板突然要查這幾個月的生産訂單,現在正在裏面問話。”
“哦。”顧岐川點點頭,行至檔案室門前停下,不過沒有立即進入,只是把戴着手套的手壓在了門把上,“你們是不是哪裏出了差錯?顧州平時不會管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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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目前還未聽說有訂單出了問題,而且客戶們的反饋都很好。我想可能有其他的什麽原因,才讓小老板如此上心。”
顧岐川沒說話,讓秘書在門外等候,自己打開門步入其中。顧州從文件堆裏撩起眼皮掃了眼走進來的父親,沒起身,繼續捏着手上的紅筆記錄備忘。顧岐川把房中其他人都遣走了,等到門關上後才走過去靠在桌邊上,低頭信手翻閱起了某份檔案紙,問:“今天為什麽突然來公司?”
“當然是因為出了事我才來的,不然我早就到監獄裏去了。”顧州把檢查好的文件夾疊在一邊,擡起盯着顧岐川的眼睛,“我在查是不是多生産了一些特制彈頭。”
“特制彈頭只做給季垚,其他沒有人知道咱們在生産這種子彈。這種特別重要的訂單都是定時定量的,沒有多做少做一說,除非季垚本人提出的要求。”
顧州攤開手:“但很顯然季垚并沒有這麽要求,至少我沒有收到通知。難道你接到了他的消息,說要多生産幾箱嗎?”
“沒有。”顧岐川回答,他繞過散發原始香氣的紫杉木桌子去另一邊打了被熱水,兀自喝了一口。
“昨天唐霁越獄了,鬧得滿城風雨,燕城監獄首當其沖,成了衆矢之的。先不去說其他的,今天我來不是讨論這個的。我最擔心的事情是在戰鬥現場發現了這種特制子彈,而我不知道它的來源。”顧州放下筆,側身靠在椅背上看着一桌之隔、立在窗框旁的顧岐川,只見他正偏頭注視着窗外紅葉紛飛的橡樹林,仿佛醉心于此。
顧岐川聞言皺眉,轉過臉來望着顧州。顧州從座位上站起身,拿着報告單走過去遞給父親,自己去旁邊倒了杯熱咖啡來捧在手心裏取暖。顧岐川上下翻看了一會兒紙頁,唇線拉得越來越緊,最後他把一沓文件合上:“竟然會有這種事。我們送去的貨物季垚都也清點過,沒有出錯,更別說少發漏發了。”
一叢叢滿枝紅葉的橡樹無不沐浴在熠熠光輝的照耀下,日漸變薄的葉片被燈光照透了,看起來像是金屬的。園區內的房屋顯得那麽低矮、平展、清晰,只有寒冬初臨才會有這樣的景色。
“這就是我們要思考的問題。”顧州調出懸浮屏,打開檔案記錄給顧岐川過目,“我們手裏的數據沒有出錯的地方,但現實告訴我們不是那麽回事。”
顧岐川沒有言語,從顧州手中接過一枚子彈,對着光仔細查看它。半晌,他把子彈放下去,直視顧州的眼睛:“這上面的花紋應該是全部由你親手雕的吧?”
“确實。我相信至今還沒人能模仿我的雕刻手法,也拿不到紋樣底圖。”顧州捧着咖啡杯吞下一口苦甜交加的液體,伸手掩上窗扉隔絕了冷氣,“底圖在我的腦子裏。”
兩人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顧岐川捏着子彈,将其在指間翻來覆去地撚摁,擡起手肘支在窗臺上。過了幾分鐘,顧岐川開口道:“我們何不猜測是季垚為劫獄的團夥提供了這種子彈呢?”
顧州聞言蹙起了眉毛,撐在窗前的欄杆上出神地望着花園裏幾棵沙沙作響的蒙古栎:“不可能的。季垚一不在國內,二不會參與劫獄,你得知道他和唐霁是什麽關系。衆所周知,兩人是不共戴天的宿敵,季垚怎麽會幫助團夥劫他出獄。”
“那只能是最壞的情況——晶體的配方洩露了。”顧岐川把子彈立在窗臺上,盡管他說着“最壞的情況”,語氣依舊很平靜,“彈頭雕花可以通過機器完成,找來專業的仿畫高手畫底圖,相似度可高達99%。我們不妨想一想,也許這幫人還跟造假鈔、貪污、洗錢的團夥有所勾結,那這裏面的水可就深了。”
父子兩人對視了一眼,顧州轉身離開了窗戶:“現在唐霁越獄了,如果一日不将其抓獲,我們就一日不得安寧,各路媒體光是用唾沫星子就能把我們淹沒。我遲早會把這個壞家夥捉住的,我等着他被擊斃的那一天。公司的當務之急是查到仿制子彈的來源,目前可行之法只能是緊急改變晶體配方,研發威力更大的化學制劑。”
水龍頭嘩嘩地放出水來,顧州倒掉了發涼的咖啡,将杯子沖洗幹淨,倒扣在消毒櫃裏。顧岐川不言不語地搭着手走向堆滿了文件夾的桌子,沉思片刻後才點了點頭:“我會聯系季垚的。你通知技術部那邊,讓他們研制新藥劑。如今形勢迫在眉睫,事不宜遲,我們應該立刻行動。另外調查的事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唐霁背後的龐大勢力非你我所能撼動。”
顧州沉默一會兒,收拾掉桌上的文件,關閉電腦:“你我确實不能撼動,但如果聯合另外幾家呢?”
顧岐川笑了一下,來這兒之後他一直憂思重重,還沒見他笑過。他說:“新一輪的角逐迫不及待地就要開始了。”
季垚接到顧岐川的電話時正在對幾個執行員進行考核。手機忽然響了,季垚抱歉地跟旁邊的魏山華打了聲招呼,壓住衣扣站起身,快步走出門去接起了電話。
“公司又新研發出了一種高爆晶體,比之前的性能更加完好,測試合格之後我會為你換上全新的彈頭,請你知曉。”
“我知道了。希望能加快進度,時間不多了,我們得跑在時間前頭。”
顧岐川答應了,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唐霁已從牢獄逃出生天,現在弄得人心惶惶。他之前謀殺過你,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季垚笑了一下,很快就不笑了。他垂着睫毛輕輕地敲着欄杆,抿了下嘴唇:“謝謝,我會注意的。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我死,但一命抵一命的道理我是懂的。”
挂掉電話後,季垚沒有馬上趕回去,而是站在走廊裏吹了吹和煦的風。他倚靠在欄杆上,硬梆梆的金屬桁架硌得他腰部生疼。季垚反複撫摸着鼻梁,每當他愁緒滿懷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去撫摸鼻梁。顧岐川的話是多麽的令人憂心,是何等駭人!季垚隔了一陣子才回到考試廳內繼續監考,當在椅子上坐下時,身旁的符衷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身上所散發的憂郁。
符衷坐在他旁邊,因為負傷而被季垚準許充當監考員。見季垚悶悶不樂地坐下來,符衷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小心地挨過去了些,悄聲問道:“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季垚疊起腿來,靠着高背椅軟和的墊子,一邊審視着場中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格鬥,偏過頭挨近了符衷一點,耳語道:“沒什麽大事,家裏人打個電話來問平安的。”
熱乎乎得氣體撲在符衷耳廓,把他的耳廓都撲紅了。符衷撐着下巴笑了起來,轉過鼻尖不着痕跡地悄悄聞季垚頭發的香氣:“是您的媽媽嗎?”
“不是我媽媽,媽媽很久沒有聯系過我了。”季垚含着笑搖搖頭,垂着睫毛在記錄冊上寫下數字,“我經常會記不起她到底長什麽樣子。”
符衷點點頭,他知道季垚不常提起家事,尤其是母親。符衷沒有多問,他們兩個肩挨着肩坐在一處,符衷一扭頭就能看見季垚的鼻梁和眼睛。季垚的面色很平靜,讓人倍覺親切,于是符衷心裏就更加喜歡不疊了。季垚的一對眉毛一如飛燕的雙翅,眉尾修理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冗雜。他的長眉帶着一雙時而憂郁、時而歡快的眼睛,在符衷看來具有一種無法言傳的魅力。
考試在兩小時後才宣布結束,考官們列着隊從洞開的封鎖門離開了。季垚以“照顧傷兵”的理由留了下來,說他等會兒單獨把符衷送回去。他們兩人為了好說話,緊緊地靠在一起,季垚斜着上半身坐了太久,起身的時候腳下絆到了,出其不意地往符衷懷裏倒去。符衷不假思索地伸手摟住他,将他往自己懷裏抱去,這才沒讓季垚磕傷。
“抱我幹什麽?”季垚靠在符衷胸上問,拿手背去貼住符衷的脖子。
符衷如實回答:“您絆倒了,正好倒在我臂彎裏。”
“就這樣?”
“還有就是為了不讓您磕到桌角。”
“為什麽現在還不放手?”季垚又問,他話雖這麽說,身子卻沒離開過。符衷懷裏又熱又香,令他心醉神迷。
符衷低頭看着他,回答:“聽命令行事。”
季垚笑了起來,伸開手臂去扶住桌板。符衷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便松開了手臂,扶着他坐起身來。兩人沒有在說話,季垚專心致志地整理桌上的紙頭,心裏卻不無激動地回想着剛才的懷抱。肢體接觸讓他心蕩神馳,甚至不滿于此,還想要更多、更深入的交往。時值正午,已是午餐時間,在臨出門前,符衷将外套抖開來給季垚披上。
大衣披在身上把季垚捂得暖暖的,就算是走出了訓練場、吹襲了陣陣涼風,也沒讓他感到一絲寒意。符衷替季垚抱着文件,連着他的監考證一起都被符衷捧在手裏。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季垚經過了一條走廊,在這空蕩蕩的無人之地裏,季垚忽然問了符衷一個問題:“我知道你曾去成都看望過我,那時候我有沒有對你說什麽奇怪的話?”
符衷微微地笑了,像是想起了什麽喜事。他腿上的傷好了大半,已跟得上季垚的腳步。他走了幾步路,思考了一會兒後說:“沒有。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您要喝水,是我喂的您。”
他深知自己說了謊,因為何止一次。他把季垚說的每句話都記在心裏,回北京後就一個人偷偷地哭。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一想起季垚就忍不住悲從中來。他在夢裏和季垚見面,夢見烈日,夢見塵埃漫布的亞細亞古城。夜晚的幻夢讓他又驚又喜,甜蜜的恐懼令他渾身戰栗,而夢中的一切無不令他怦然心動、心旌動搖。
季垚雙手抄着衣兜,沉默着回憶當時情景,想起了溫水流入喉嚨時的觸感。他擡手撩起自己的頭發,裝作諧趣地開口:“我就說朱旻的手怎麽這麽硬,還有股香味。手糙糙的,有繭子。”
他要符衷攤開手心。只見符衷的手指長而有勁,骨頭硬梆梆的,好似鐵水澆築的一般。由于長年累月地拿槍摸炮,磨起了薄薄的繭子,一看就很可靠。季垚搭着他的手看了許久,最後伸出食指在他結實的掌心不輕不重地點了一點:“就是你。”
“您知道是我,為何還抓着我的手不放?”
“你是唯一一個來看我的人,我當然要抓住不放。不然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度日,說出去沒面子。”季垚随口找了個理由為自己開脫,雖然這理由拙劣、蹩腳,符衷一看即破。
心裏的火苗竄高了一些,符衷收回手,緊緊地捏着手指,想把掌心裏那點兒觸覺牢牢抓住。他感到一種古怪的真實,真實到他忽然忘了今夕何夕。他感到幸福、愉快,得其所哉,身不由己地、夢游似的把自己整個身心都投入進去。他不去想未來,也不去想日後會有什麽等在前頭,他只覺得這一刻是最好的,想珍惜這白日清醒時收獲的甜蜜。
臨分別前,季垚插着兜站在路口問他:“你來看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怕您生氣,生氣了就要罰我。”
季垚壓着眉尾笑了笑,踮了下腳:“你為什麽這麽怕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兇,不要怕。以後對我有什麽話,想說就說,就像你昨晚對我說的一樣,總要敞開心扉不是嗎?”
“我知道。您很溫柔,也很善良。”
“別忽然這麽說我,高帽子不是誰都能戴的。”季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轉過臉去不讓符衷看到他喜氣洋洋的表情,“誰教你說這話的?”
符衷搖搖頭否認了:“沒人教我。這不是高帽,這都是我的心裏話。你告訴我有什麽話想說就說,我就一吐真情了。”
季垚的脖子和耳垂都不自覺地發起熱來,心跳也更快了。他竭力克制自己大為激奮的心情,說:“壞家夥,就會鑽我空子。不過說話拿捏住分寸,要是把我惹氣了,你就別想過舒坦日子了。”
“收到,長官。”符衷回答,墜入情網的他眼裏亮亮的,耳朵下的耳釘也亮亮的。
“吃飯去吧,我猜你又要吃草莓酸奶。”季垚把自己的文件從符衷臂彎裏抱過來,“等你腿傷好了記得要來補考,如果你覺得要找個人陪練,直接告訴我,我會幫你批下來的。”
符衷點頭,然後加補了一句:“我想有個陪練。”
季垚擡起眼皮看他,準備拿筆寫審批:“把名字和編號告訴我,正好審核名單在這兒,順便就給你簽了。”
“季垚。”符衷說,“我想找這個人當陪練。長官,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