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六根不清
季垚真切地聽見了他夢中的呼喚,極易驚醒的夢,但他卻沉浸在夢鄉中不肯醒來。季垚的雙手按在腹部,手心下攏着緊實的腰線,他呼吸的頻率從手掌傳到心房,怦怦直跳的心髒是那麽的有力、健康,讓他覺得自己起碼還能活上一百年。子夜的大地一片靜寂,而他好像就是因為這種極端的靜寂才難以入眠的。
耳廓處再次被柔軟的發絲摩擦着,悉悉簌簌的聲響那麽輕微,又那麽震撼人心。季垚幾乎以為符衷是清醒的。他扭過頭去,只見符衷仍閉着雙目,眉尖緊緊的,蜷起身體想護住心髒,緊促地呼吸着。他多半夢見了傷心事,可這傷心事裏為何會有“細腰”呢?季垚沒有驚醒他,側過身子松松地攬着他的身體,一下一下拍他的後背。
符衷的耳朵上戴着小小的耳釘,在黑夜裏閃現出銀光。季垚把手從被子下抽出來,食指極輕輕地撥弄着他的耳垂。冰涼的觸感從心上滑過,像含着冰塊,讓燥熱的軀體冷靜了下去。季垚久久凝睇着符衷的面容,籠統而滿懷期待地盼望着詩情畫意的愛情。清醒的季垚和昏睡的符衷,他們做着相同的遐想,不消說得,這遐想無時無刻不喚起他們心底的柔情和回憶。
抱着季垚肩膀的手動了動,但沒有離開,反而收得愈發用力了。符衷挨近腦袋,把季垚整個摟在懷中,他是那麽的害怕失去,他滿心甜蜜,卻又充斥着痛苦。符衷的睫毛在夢境裏被打濕了,但他沒有落下淚來。一直以來他都在做着這樣的夢,夢見七月,夢見季垚離開的時節。最開始時他還會因悲恸陡然醒轉,而如今他如何也不會再醒過來了。
符衷稀薄的意識裏感受到自己的下巴抵住了誰的頭頂,那個夜晚的夢境彌漫着海鹽的香氣。
季垚悄聲摸起旁邊的手機,将燈光調到最暗,他怕符衷被光線照醒。季垚在微博上寫了一句“晚安”,剛發出去後,符衷的手機就亮了。微弱的光暈打在天花板上,羊羔皮上挂着幹花。季垚在他的懷抱裏等了很久,那個ID始終沒有發評論。他靜靜看着符衷的手機漸漸暗下去,房間再次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把微博删掉,将手機塞回枕頭下。季垚想着心事,微微側着身子,悄悄把自己的頭挨在符衷的頸窩中。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得沉沉的。
陳巍和何巒去逛商場,何巒抄着衣兜站在櫥窗外探看。壁燈暈出橘黃色的光束,模特穿着鮮亮的衣裝,腳邊鋪滿了應景的玫瑰花。陳巍興致勃勃地拉他進去,把一條駝絨圍巾挂在他脖子上。
“這個顏色好不好看?”陳巍把他挪到鏡子前,擡手幫他圍好,稍作整理,“天氣越來越冷了,你居然連條圍巾都沒有。你以前怎麽過冬的?”
圍巾攏着何巒的脖子,襯得他鼻挺眉高。何巒長得骨肉勻亭,臉上的線條和棱角一橫一豎都抓人眼球。陳巍雙手搭着他的肩,站在身後踮起腳往鏡子裏看。他又嫌何巒個子高擋住了視線,只得矮下身子靈活地鑽到他面前去。陳巍和他面面相對着,給他抻平褶皺,最後心滿意足地擡起眼睛掃了掃何巒。
“倍兒精神,就這條了。”陳巍歡天喜地地要叫人過來把圍巾包好,何巒卻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習慣圍巾,紮着脖子難受。”何巒說,“所以我不怎麽會戴。”
陳巍反手捉住他手指,讓他自己摸了摸胸前的圍巾,求證似的說:“怎麽會紮人,這是軟駝絨的,跟絲綢一樣滑!北京的冬天風大,要是吹涼了脖子小心得心髒病!”
他咧着嘴笑了笑,松開何巒的手腕,帶着他往櫃臺走去。陳巍飛快地結了賬、付了錢,還未等何巒反應過來,他已經提着袋子站在門口等他了。何巒推開門走出去,凜冽的冬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吹在他面頰上,而被圍巾裹住的地方卻暖洋洋的。陳巍見他過來後就笑了,抽出手幫他拉好衣襟,扣上牛角扣:“你看看你,漂漂亮亮、光彩照人。”
商場打烊了,兩人決計一道回時間局去。他們并肩沿着街邊的杜仲樹往公交站走去,空氣中彌漫着甜滋滋的香氣,處處華燈燦然。寒涼、芬芳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何巒驚訝于這個地方何以會變得如此煥然一新、如此迷人!他含着下巴埋進圍巾,跟在陳巍身邊慢慢走着。他們不緊不慢地聊着天,陳巍則沒完沒了地把他肚子裏裝着的一大把好故事往外倒。
“逛了這麽久的街,肚子是不是都走空了?”陳巍忽地停下來問他,踩在人行道的邊緣打平衡,“想不想整點好東西來填肚子?”
Advertisement
何巒雙手插在毛呢大衣的衣兜裏,這是件嶄新的大衣,同樣是陳巍買來當禮物送給他的。陳巍身上的海貍皮短外套、腳下亮光閃閃的漆皮靴子在被何巒買下後就穿在身上了。他們衣着簇新,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悅之情,仿佛是城中随處可見的志同道合、意氣相投的有為青年。
“你又想吃東西了是不是?開封菜難道還不夠你消化嗎?”何巒扶住他,幫他保持平衡。
陳巍聞言嘿嘿一笑,一腳踏在地面上,然後耍賴皮似的在原地蹦了蹦。何巒懂他的意思,擡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這身板為何能裝下這麽多食物?還一點都不會發胖?”
“你可別忘了我是從哪裏出來的。”陳巍輕盈地跳上人行道,跨開步子往對面一家燈火通明的馄饨店走去,“老兄,你要是去試一下執行部的饑餓訓練,你就再也不想踏進訓練場一步了!”
他們在馄饨店裏坐下來,陳巍高高興興地一人要了一碗。何巒看了眼時間,說末班車要趕不上了,陳巍卻覺得這是小事一樁:“等會兒打車回去,或者幹脆就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
何巒取下圍巾疊好,小心地裝進口袋。馄饨店裏彌漫着白茫茫的水汽,敞亮的門廳外遮着一扇屏風,黑洞洞的夜晚就在那外面窺伺着他們。何巒只消深深地呼吸了一陣無處不在的馄饨香氣,便食欲大增,這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說陳巍吃得多不長個了。在等着馄饨端上來的空當裏,他忽然說:“今天你給我買衣服,花了不少錢。”
“你也給我買了很多衣服,看我身上穿的、腳下踩的,不正是你花錢買來的嗎?”陳巍把碟子裏的蘸料調制好,“咱們這不過是互換禮物罷了。我今天別提多高興了,跟過節似的。”
何巒坐在桌子對面看着他,過了會兒才笑着點點頭:“謝謝你。”
兩碗馄饨端了上來,清亮的湯水裏浮着薄薄的、淡黃色的油花,青蔥和紫菜一道浸在白漲漲的馄饨皮裏。陳巍用鮮紅的辣椒調的蘸醬香飄四座,兩人動起筷子把熱氣騰騰的馄饨送進嘴裏,一邊吃一邊滔滔不絕地講着他們的未來。陳巍講到了執行部年終考核,他說他正在為此做準備,滿懷信心能在考核中脫穎而出,獲得晉升的機會。
末班公交車果然趕不上了,他們吃完馄饨出來時正好看見末班車絕塵而去。不過他們并不感到遺憾,兩人互相嘲笑了一番,然後說笑着站在街邊打了一輛出租,說要去時間局。他倆坐在後面,何巒看陳巍朝冷硬的窗子上哈了一口氣,然後畫了一個笑臉。
“你看,”陳巍指着笑臉說,“你以後也要像這樣天天笑哦。”
“你也一樣。”何巒回答他。
陳巍愣了一下,再笑起來的時候就顯得傻裏傻氣。他朝何巒挨過去一點,硬要拉着他一起玩加手指的游戲。玩到後來陳巍就困了,借着身高劣勢,他順勢靠在何巒肩上睡覺。他們此時正在高架橋上,離時間局還有二十多分鐘車程。何巒由着他倚靠自己慢慢睡着,出神地望向車窗外一道道奔騰而出、急遽後退的路牌,浮雲與他結伴,緩緩游過黑森森的山巒。
第二天符衷先行醒了過來,發現他懷裏竟然抱着人。地鋪的床墊上鋪着松軟的毛毯,但還是略顯硌人。他極其小心地動着被壓住的手臂,那條手臂已經被壓得發麻、發涼了。他擡起身體,撐在一旁注視着側身與他相對而眠的季垚,那張平靜的面孔立刻激起了他心裏熾烈的柔情,懷着尋求真心的渴望,溫柔無邪地凝望着他。
符衷把手收回來,挂鐘顯示現在才五點半,還沒到起床的時間。季垚側着身子睡着,脖子弓了起來,是一種安全的姿勢。他們原先一人一床被子,但現在還有一床被子早不知被踢到了哪裏去,而季垚卻鑽進了符衷懷裏,和他共覆一褥、共寝一枕了。
季垚身上穿着的緞面袍子是符衷借給他的,但季垚接過去的時候可沒作任何推辭。潔白的緞面軋着的花紋,雙襟沒有紐扣,僅憑一條腰帶把袍子系住。随處可見的細密針工表明這是手工縫制的衣服,每一根絲線都非同凡響、獨具匠心。睡了一晚上,袍子有些散開了,衣襟耷拉着,露出內裏健康光澤的皮膚、溝壑起伏的肌肉來。
這胸襟大敞的樣子把符衷吓到了,卻讓他心裏出現了某種甜蜜的騷動。他的手指滑到季垚胸前,情不自禁地傾身靠了過去。他們從沒哪次這麽近,近得呼吸相依。符衷将手心虛虛地按在他胸膛上,感受着那心髒在胸腔裏有力地搏擊。季垚尚在睡眠當中,但他渾身上下無時無刻不充滿青春活力,體魄與心靈均屬強壯,臉蛋也實屬上佳。
符衷的身體随之起了反應,面對這樣的軀體和臉龐,又有誰不會動情呢?他知道自己該克制一點了,先苦後甜的道理他是明白的,要想以後過上好日子,現在就得備受情欲之苦。他蹑手蹑腳地掀開被褥,站起身,再将被子重新掖好。符衷踩着地毯出門去,他進了浴室,脫光衣服後打開熱水淋洗。
他打量着身下之物,那麽強壯,屹立不倒,就像他本人。他曾為這根東西的漂亮形狀引以為豪,也為它所代表的東西做過六根不淨之想。它現在神氣活現地挺立着,而究竟是為了誰才會這樣挺立,就更不待言了。
季垚忽然就從一個短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看到了朦胧的黑暗。他撐起身來拉好衣襟,盤腿坐在淩亂的被褥裏,擡手把頭發撩到腦後去。身旁的毯子留着餘溫,但房間裏沒有符衷的身影。
“您醒了。”符衷洗完澡後裸着上身走入卧房裏,脖子上挂着幾粒水珠,随着他步子的移動便滾落下去。
季垚壓着被子點頭道:“嗯。挺早的。”
說完他低下頭去,坐在亂成一團的被子裏沒起身,也沒動。符衷以為他腿麻了,使不上力,上前要去拉他。季垚擺了擺手,把他斥退開,說過一會兒就好。
“天冷,你把衣服穿上,別着涼。”一會兒後季垚掀開被子很快地站起,背過身撐着床沿急匆匆地開門走了出去。他備受晨間的生理反應之擾,而符衷偏偏要來勾他的魂。
北京,黑黝黝、冷冰冰的天幕泛着蒼白的銀光,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星星已經消失許多年了,天空是比沙漠還荒的荒漠。四季桂花苑裏飄起了馥郁的濃香,随着晨間的清風吹入窗棂,挑逗着輕柔的薄紗簾子,讓其害羞地微微起伏。緊接着鬧鐘的響聲打破了房中的靜谧,空氣仿佛碎掉似的,一同把二炮的美夢也震碎了。
二炮伸出手臂按掉鬧鐘,迷迷糊糊地轉過身去抱住了三疊。三疊也被鬧鐘吵醒,但不願就此睜開眼睛,耷拉着腦袋往二炮身上蹭。三疊養着長頭發,綢緞似的挂在腦後,纏在手上最惹人喜愛。二炮摟着他,手指插進他的頭發,一下一下地梳理着發絲,低頭去聞了又聞、吻了又吻。
手機的電話鈴忽然又響了,他有點煩躁,去把手機拿過來後卻發現是從監獄裏打過來的。二炮皺了皺眉,忽然清醒了大半,從床上坐起來:“什麽事?”
聽完對方的回答後他徹底清醒了,擡手撐住額頭惱火地揉了揉。他挂斷了電話,發現三疊正趴在枕頭上看他。二炮抱歉地笑了笑,低頭去吻了三疊的額頭一下:“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早安。”三疊說,他不怪顧州。
“早安。”顧州回答。
三疊下床出門的時候顧州已在鏡子前穿衣了,他把黑色的風衣套上,再将證件放進內袋裏。四季桂花苑的房子是他和三疊一起住的,再普通不過的三室兩廳格局,窗明幾淨。裝修時別出心裁地開辟了一座大陽臺和玻璃涼臺,因為三疊喜歡在陽臺上工作,他整潔的胡桃木工作臺就擺放在那裏。
“今天上班為何這麽早?”三疊将頭發挽起來,紮了一個髻子。他在餐桌前坐下,桌上放着顧州給他做的早餐。
顧州把腰帶紮緊,對着鏡子調整領帶的松緊度,再戴上薄薄的黑手套。他在鏡子裏看着三疊,說:“公司裏出了點事,剛才不就有人打電話來破壞了我們美好時光嗎?”
三疊切開蛋黃,是他最喜歡溏心蛋。他吃掉蛋黃,笑道:“知道你忙,晚上早點回家。順便買點鮮花回來,家裏的好幾個花瓶都空了。今晚你做飯,要是不做的話我就出去吃。”
“說好了一人做一天,結果還不是我全包。”顧州理好風衣腰帶,換上皮鞋後順手給玄關處的綠植澆了水,“你覺得買什麽花好?月季,還是長壽花?我覺得玫瑰花很不錯。”
“那就玫瑰花。今天我不出門,所以我要看到你捧着最紅的玫瑰花進門來。”三疊起身離開餐桌,朝顧州走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親,“上下班注意安全。”
兩人在門口擁抱送別,三疊靠在門旁看顧州走進電梯裏,直到電梯門關上了他才進屋去。顧州走出小區,再往左邊走過了兩百米,轉過街角後就看見了停在銀杏樹下的黑色瑪莎拉蒂。司機拉開車門,顧州側身坐進車裏,将公文包放在一邊,打開平板看起報告來。司機一言不發地開車轉上主幹道,往郊區方向開去,最後下了高速路,進入一條設有關卡的山道。
山道盡頭伫立着一叢房屋,車子停在了一幢黑洞洞、陰森森的建築前,門旁的立柱上鑲着寒光閃閃的銘牌:燕城監獄。
“昨夜是怎麽回事?”顧州脫掉手套,亮出證件通過了身份驗證。待封鎖門打開後,他快步走入栅欄林立的監獄通道,陰氣森森的牢房挨挨擠擠地峙立兩邊,巡邏的持槍獄警對着顧州行禮。
旁邊的警衛遞上檔案袋:“國家一級重犯自殺未遂,保外就醫。”
“事兒犯得大,動靜倒不小。”
一行人進入電梯,轉眼下降到底層,智能人和星河系統再次對每個人進行身份驗證,經過七道封鎖門後他們才來到最裏邊的一座牢房前。顧州搭着手,立在白色的警戒線外冷漠地注視着空空如也的牢房裏。重重防護罩倒映着僅有的幾盞照明燈,不亮的燈光照亮了地面上東一灘西一灘的血跡,玻璃牆上抹着長條狀的血痕,還有雜亂的手印。
旁邊助手把錄像儀遞過來,監控錄像記錄了昨夜這間牢房中的慘狀。犯人用一根鐵筷子自戕,鮮血淋漓。顧州平靜地看完了影像,交回到助手手中。他轉過眼稍看向顯示屏上的标識,冒着飕飕冷光的銘牌顯示出這間牢房裏關押着一級重犯、軍事犯,他來自時間局北京總部。
“是上面來的命令說要把這個人弄出去就醫?”顧州問。
“是的,長官,國家非常警惕此人。”
“多派點人手盯着,保外就醫,別把人保沒了。”
顧州冷淡地說了一句,最後瞟了一眼空蕩蕩的、滿是血跡的可怕牢房,挽着風衣轉身離開了。他眉頭緊蹙,壓着唇線來到上層關押區,踩着挺拓的皮鞋快速從廊道中穿過。鹽城監獄裏關押的多半都是窮兇極惡的罪犯,當顧州踏入廊道時,這幫亡命之徒便大喊大叫起來,從黑鐵栅欄內沖顧州伸出手,比出惡劣的手勢,同時用污言穢語款待他。
污言穢語對顧州來說什麽也不是,這些人被自從被關進牢籠的那天起就一無是處了。他思考着自己的事,直到囚犯的喧鬧、起哄聲把他弄得惱怒起來。顧州随手拽住一只從栅欄裏伸出來的手臂,猛一用力将手臂的主人扯出來撞在欄杆上,順手打折了他的臂骨。随後,獄警接二連三的槍聲響徹監獄,而顧州已經穿過洞開的封鎖門走到外邊去了。
季垚洗漱好,符衷已給他買來了早餐。烤三文魚切成塊狀擺在盤子上,符衷說:“這是我認為這一片最好的三文魚,又鮮又嫩。檸檬還是洋蔥?”
“檸檬。”季垚掂起帕子揩了下手指上的水珠。
符衷把檸檬汁擠出來灑在魚塊上,蘸上清新的醬料後分到季垚面前去。季垚拿起勺子切了一塊魚肉送進嘴裏,他對這個味道表示了贊賞。
“你在看什麽?”季垚喝了一口牛奶,“奶怎麽這麽甜?你加了多少糖?”
“不是糖,是蜂蜜,比糖甜一百倍。”符衷說,剝了幾顆白方糖放到他盤子裏,“今日頭條新聞說鹽城監獄出事了,時間局的論壇裏熱火朝天地讨論這事,據說公共信箱一小時內就收到了一萬封市民來信。”
季垚剝開糖紙,心不在焉地将方糖含在嘴裏慢慢化開,随口問道:“出了什麽事?”
“國家一級重犯自殺未遂,保外就醫了。”符衷說,他翻看了一下網頁,“犯人的名字好像叫唐霁。”
季垚拿着勺子舀杏仁凍的手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符衷沒察覺到他的這個小動作。季垚松開手指,不言不語地擡了一下眉毛,舌頭攪着糖塊在嘴裏滾了一圈,然後他把糖塊一次性全部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