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指連心
“為什麽突然要我彈這個?”符衷反問回去,直勾勾地望着季垚的眼睛,想看到他心裏真正所想。
季垚擡起頭來故意吓唬他:“你怎麽會有這麽多問題?不就彈個琴,誰還沒有心血來潮的時候!你要是再廢話我可就離開了,美味的晚餐正等着我去享用呢。”
符衷心裏像揣着一頭小鹿似的亂撞起來,他剛把手放在琴鍵上,忽地又停了下來,有了另外一個主意:“長官,每次光是我彈有什麽意思,不如我教你。”
“你教我?還想過一回教官的瘾是不是?”季垚撐着鋼琴低頭看他,“我發現你真的很會鑽我空子,究竟是什麽讓你這麽理所當然、有恃無恐呢?”
“我不知道,也許是上帝之手在操縱着我這麽去做吧,我很樂意這麽做。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如果你不想那就算了。”
他調整好坐姿,正要把手指按下去的時候季垚制止了他,繞到琴凳另一邊去坐下來。兩人挨在一起坐着,琴凳并不寬敞,他們坐在一處時不得不緊貼着身體。符衷見他坐下來就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麽了,符衷心頭突突直跳着——季垚總是能讓他感到欣喜,季垚身上有種讓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
鋼琴對季垚來說是個陌生的事物,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正正經經地坐在一排白生生的琴鍵前面過。季垚學着符衷的樣子伸出手指來按在琴鍵上,壓下去後聽見這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忽地發出低沉的樂音來。符衷看他按了幾個鍵,便拉住他的手腕,托着手掌将他的五指分開,自己再把手放在旁邊,說:“琴鍵是這樣按的。”
符衷的手指勻稱又有勁,長而優美,青筋馴順地匍匐在他的皮膚下。季垚一邊胡思亂想他的手,一邊模仿着他的樣子移動指頭。學得像不像是一回事,季垚心裏對符衷的親切和激賞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們挨得那麽近,稍稍一動就不由得磨蹭在一起,摩擦的觸感讓他心生向往,甚至有了些不合時宜的幻想。
彈了幾個音後季垚心亂如麻地把手指拿開,搖搖頭說:“太難了,記都記不住,讓我操作飛機或者20秒內拆槍組槍都沒這麽難。”
符衷默默地靠着他沒有說話,不過也沒再繼續彈琴。季垚低下頭撚了撚自己的手指,再攤開來看了一眼,很快又冷漠地移開了視線:“我只會在戰場上打打殺殺,我天生就是士兵,就是幹這一行的。”
他的冷漠裏蘊含着一種可怖的憂傷,一下子擊中了符衷的心靈,勾着他深埋在心底裏的那些思念和悲泣,讓他幾乎要失聲痛哭起來。他的悲傷和季垚不一樣,符衷的悲傷來自于季垚離開的時日,來自于無涯無際的思念過後所産生的惘然若失之情。一想起在那遙遠的地方連年戰亂,而季垚就從那裏回來,他就心如刀割。
兩人有好一陣都在默然中度過,季垚扶着鋼琴站起身,離開了符衷身邊。他們誰都沒有離開誰。符衷抛卻那些憂思,換上溫和的神色沖季垚笑了一笑,說:“我來彈琴吧。”
“我的耳邊回蕩着你溫柔的聲音,我還在夢中見到你可愛的面影。”符衷借着這個機會袒露胸襟,“許多年代過去了,狂暴的激情驅散了往日的夢想。于是我忘記了你溫柔的聲音,還有你那天仙似的面影。”
他擡起眼睛悄悄看了看季垚,發現對方也在出神地望着自己。季垚沒做出什麽表情,他好像還沉浸在方才無以追尋的憂郁中。
符衷繼續說了下去:“如今靈魂已開始覺醒: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現了你,有如昙花一現的幻影,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季垚一直到他彈完曲子時還在出神地想象着一些神秘的天國裏才會發生的事,想象着戴牛角的鬥士、想象着金色衣服的克洛諾斯、想象着白日的幽靈。直到符衷叫了他兩聲,他才從深深的幻想中抽身出來。季垚忙避開了符衷殷切的視線,刻意地岔開話題:“彈得真好,還是和大學的時候一樣,我羨慕都羨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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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符衷說,“您不必妄自菲薄。比起彈鋼琴,如何做個好士兵、好将領才是更難的,而您在這塊領域做得很好,是我想要學習的對象。”
“旁的且不論,你這張巧嘴說出來的話倒是直戳人心。”
“這沒什麽,我只是謹遵醫囑,幫助您在清醒的時候疏導焦慮罷了。”符衷笑道,他合上了鋼琴蓋,将架子上的曲譜拿了下來。
季垚盯着他看了一陣子,沒再多言,卻打心底裏覺得被符衷這麽一說,他的焦慮感确實消散不少。符衷仿佛是一劑良藥,讓季垚不禁驚訝于世上竟然還有這般富有天資的神奇人物。
他們從琴房裏走了出去,季垚攙扶着符衷,小步往他居住的地方走去。符衷住在β區,琴房離β區有點兒距離。季垚送他到了月臺上,這時候月臺裏剛好有很多人在等候,而轉運車還有好半天才會來。符衷提議說去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共進晚餐,季垚看在他腿受傷的份上就答應了,這讓符衷暗自高興了許久,直到他吃完了飯回到月臺上時還覺得頭腦暈乎。
“你說陳巍要把資料發到我的郵箱裏?”季垚坐在轉運車上時問符衷,轉運車正平穩而快速地沿着軌道駛向β區,季垚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光帶和層層疊疊的樓房。
符衷點點頭,拉住扶手:“他說他費了大力氣才弄到了一張古怪的照片,這張照片上有很多文章可以做。我讓他将所有資料打包好給你發過去,這樣一次性就能看明白了。”
季垚笑了起來:“你倒是很聰明地沒讓他直接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您每天都很忙,忙得都見不到人影。‘回溯計劃’已經夠您傷腦筋了,哪還有時間去理會這些計劃之外的事情呢?”符衷說着停頓了一下,“您晚上沒有安排嗎?”
“有啊。”季垚不假思索地回答,“閱讀陳巍發來的郵件,并與遠在北京的他們通話讨論不就是嗎?”
他們同時愣住了,然後才會心地笑了起來。符衷歡天喜地地望着那些迎面撲來的事物,他只覺得這些事物都在與他的心情遙相呼應,是那麽美好、歡樂!轉運車慢慢在目的地的月臺前停了下來,季垚先站起身,扶着符衷小心翼翼地從打開的車門走下來,一邊擔憂地問道:“你下午是自己一個人乘車去琴房的嗎?”
符衷沒有否認:“是的。”
“老天,你知不知道自己受傷了?還很嚴重。”季垚責怪他,手上卻把他攙得更緊了,“你要是在路上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的回溯夢可就斷送在這裏了!”
“不會,我小心着呢,專挑人少、路平的地方走。沒人傷得到我,除非我自己非要往刀尖上撞!”符衷辯解似的說道,“我也不能總賴着你扶我對不對?但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季垚的耳朵霎時變得滾燙起來,符衷說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了火苗在炙烤着他的肌膚,符衷總在不經意的地方把他弄得手足無措。季垚瞪起眼睛來呵斥回去:“住嘴,符上尉!你說的這都是什麽話?不要總是做這些無謂的幻想,也別總是把我拉進你對未來的規劃裏!你完全不懂我。”
他嘴上義正嚴辭地教訓着,心裏卻虛得很,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總是做些無謂幻想的人。他幻想過的東西還少嗎?那麽多的幻想中,又有幾個不是跟符衷有關的呢?
符衷默默地看着季垚,他眼中有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失落和同情。他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說了一句:“我明明是那麽迫切熱望着想要懂你。”
沿着長長的廊道走到符衷的屋門前,輸入指紋和密碼後磁門彈開了。季垚輕手輕腳地扶着他進屋,還未踏入一步便聞到了房間裏傳來陣陣松木的清香。符衷的房間裏鋪着松木地板,鋪有米白色的比和風還柔軟的羊毛地毯。季垚貪心地聞了聞空氣,一簇簇幹花和鮮花正在廳室間争奇鬥豔,散發出縷縷幽香 。
“你買了好多花。”季垚環視了屋子後說。
符衷指給他看:“那是香水月季,粉紅色的高高的那一瓶是唐菖蒲。還有些墨西哥鼠尾草和龍膽,捆成一束插在大肚子花盆裏。桔梗的花不太起眼,就當配景了。這些都是從離這兒不遠的一座花店裏買來的,全世界、各個季節開放的花都有,簡直是個小種子庫。”
季垚欣賞着那些花兒,他喜歡看花,更喜歡看符衷和花站在一起。他把符衷送進卧房裏,出去洗幹淨了手回來後看見符衷正坐在床沿給傷口上藥。季垚把藥水瓶奪了過去,擡起他的傷腿架在自己膝蓋上,眯着眼睛仔細幫他換起藥來。符衷見狀後眼睛裏亮晶晶的,撐着被褥低頭問他:“您不急着回去嗎?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
“我還不了解你?你下手沒輕沒重,等會兒越弄越糟糕。”季垚輕輕幫他吹了吹傷口,一絲涼意透入符衷的皮膚裏,“你大學裏不也曾這樣給我塗過藥的嗎?我來報恩了。”
符衷知道季垚說的是哪件事,他驚喜地發現原來四年過去了,誰都沒有忘記彼此。時間拼命地往前奔跑,不給他們回頭的餘地,但心事從沒老去。符衷藏不住笑了,忍不住說道:“那次是您打球時傷到了膝蓋,把我吓壞了。我給您塗藥水的時候您一直喊疼,叫我輕點兒。”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在多年後突然提起來,舊情意有了新形式,比當時更加深入人心了。季垚一邊聽着他回憶曩昔,一邊萬分小心地給他把藥水塗抹均勻:“你想想我為什麽喊疼?還不是怪你手勁兒太大,不管不顧地就往傷口上碰!哪有你這樣粗魯地照顧人!”
他擡起眼睛和符衷對視一瞬,說符衷粗魯是有失妥當的,世上找不出比符衷還溫柔的人了。季垚的心也跟着變得柔軟了,在一方鬥室裏,他們面面相對着,平靜地談論着不平靜的往昔。
符衷看到季垚臉上的擦傷,有些地方破了皮,還沒消下去。他剛伸手去摸,季垚下意識往旁邊避了一下。符衷蜷起手指,說:“別怕,您臉上有傷,我只是想幫您塗點藥。”
季垚沒再躲避了。符衷的指腹在他臉上摩挲了一會兒,再将苦裏帶香的藥水塗了上去。季垚渾身繃得緊緊的,半點不敢動彈,緊張地盯着符衷看個不停,不知道他肚子裏究竟裝着什麽鬼主意。符衷湊近了些,與他鼻尖擦着鼻尖,偶爾狀若無意的視線交會便讓季垚渾身燥熱得厲害,有什麽地方蠢蠢欲動起來。
他很美,符衷思忖道,我想親親他。
塗完藥後季垚留了心眼,沒有馬上離開。符衷把電腦借給了他,季垚登上自己的系統後打開郵箱,在衆多新郵件中找到了陳巍發來的那一份。他坐在椅子裏打開資料文件浏覽了一遍,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半晌。季垚把符衷叫了過去,調出一張圖片放到投影池裏去放大了給他看,問:“陳巍跟你說的是這張照片嗎?”
符衷被照片上的奇異的畫面攫住了目光。他看到了一大片金紅交錯的亮光,在這輝煌磅礴的恍若日出的光線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黑影,而那黑影仿佛是個活物,正睜開了眼睛注視着畫面以外的人。符衷忽然明白陳巍看到這張照片的心情了,也明白陳巍口中的“吓人”、“古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符衷雖然早有準備,但當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還是難以自抑地覺得不寒而栗。
“我不确定,但聽他的描述似乎正是這一張。”符衷回答,他的目光像是生了根一般凝固在了照片上,“資料裏還有其他的嗎?”
季垚搖搖頭,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按壓着鼻梁。他沉默了一陣後攤開手指了指照片,說:“你覺得那拍攝的是什麽東西?”
投影池裏懸浮着這麽一張圖片,被框在圖片裏的爍爍金光好似突破紙面在閃閃發光,正沖着他們迎面逼來。符衷眨了眨眼睛,覺得有些胸悶,忙別開了視線:“大概是一個巨物的陰影。”
“我們何不與陳巍他們取得聯系,然後好好問詢一番呢?”季垚說。
符衷将陳巍的通話接入,那時候陳巍正在桌前吃着他剛買來的熱乎乎的開封菜。何巒難得在家一回,正抱着電腦半躺在沙發上浏覽網頁,陳巍抱着裝有雞塊的盒子過去找他。
“快點兒坐起來,有個大軍官要找我們談話,打起精神來!”陳巍一邊急急忙忙地招呼着,一邊把盒子塞給了何巒,“你先吃幾口,長官那邊我來對付。”
何巒坐起身靠在枕墊上,把耳機挂到頭頂,在調換通話頻道前先塞了一個滾燙的雞塊在嘴裏。陳巍把茶幾上一堆零食袋掃開,抽出一沓厚厚的文件袋來,從裏面取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和幾份裝訂好的冊子。他接通了季垚的頻道,先喊了聲“長官好”,然後開始胡說八道:“何巒正在趕回家的路上,稍後就到。”
他這麽一說,何巒就心安理得地吃起了雞塊。
季垚不問何巒究竟是不是在趕回去的路上,直入主題:“陳巍,接下來的問題請你如實回答。照片是從哪兒來的?”
“從何巒父親的舊軍裝上找到的。就如同我在郵件裏描述的和附帶的示意圖那樣,它被一種奇特的絲線縫在衣服的內襯裏,很隐秘。那絲線可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小角色,疑點重重呢!”
“照片上有沒有塗抹什麽保護性物質?”季垚讓符衷去找來紙筆記下談話的重要內容。
陳巍遺憾地搖搖頭:“沒有保護物質,除了外面那一層看似堅不可摧的絲線屏障外。如果儀器沒有壞掉的話,那這張照片就相當普通了。”
季垚看了符衷一眼,見他正規規矩矩地按照要求記錄對話內容。季垚抿緊嘴唇,思索後另起話題:“先不管這些。依我看,這張照片有點過于模糊了,我們甚至看不清裏面那個黑乎乎的東西的真面目。告訴我,你們有沒有嘗試過複原照片畫面?我們得直到它究竟拍攝了什麽、在哪拍的。”
何巒吃完了雞塊,去洗幹淨了手,接入通話中:“很抱歉,長官,我們還沒有進行過複原,想聽您的意見行事。”
“誰在說話?”
“維修部專員何巒,長官。”
“你竟然這麽快就趕回來了。”季垚點點頭,“我的意見是你們應該去找個專業人士進行畫面複原工作。”
何巒盤起腿坐在沙發上,陳巍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身邊翻閱那些檢驗報告單。何巒把裝有照片的透明證物袋拿過來,前後翻看了一遍,最後把目光停在照片背後的角落裏:“我們目前還沒有确定這張照片究竟是在哪裏拍攝的,但我們初步猜測它至少拍攝于十年前。”
季垚低下頭去。符衷記完最後一筆後也停下了手。何巒的話把季垚心中所想的全都說出來了,一些不敢直言的可怕猜想就那樣通過他人之口直直地暴露在了空氣中。投影池中的照片翻了個面,白裏透黃、裂痕遍布的照片背面展現在視野裏,而在它的右下角有三個筆鋒犀利的小字——十年後。
頻道兩邊都長久地沉默着,他們都知道沉默的來源。季垚撫摸着自己的脖子和後腦,難過又憂郁地蹙起眉。符衷一眼看出了他的憂郁,而這種情緒是那麽切身實地地感染着自己。符衷伸出手去按住季垚放在膝上的手,輕輕覆蓋着他的手背,想給予他鼓勵和安慰。季垚沒有受驚般的躲開,他平靜地望着兩人的手掌緊緊相貼,鬼使神差地去鈎住了符衷的小拇指。
“我明白你的意思,何專員。”季垚沒給符衷一點兒反應的機會,也沒理會他錯愕的眼神,自顧自對何巒說起了話,“十年前你父親在哪兒?”
“西藏吧,如果他沒有被秘密調動或者執行其他不可告人的任務。”何巒摸着鼻梁仔細回想着。
“嗯。我父親也是十年前消失的。不過我不敢肯定照片上的‘十年後’究竟是一個具體數字還是籠統數字,我們得好好思考一番,也許會花上好多年才能想通呢。”
何巒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您說得對。”
陳巍放下一本檢驗冊,這些冊子是檢驗科的研究員對照片、衣服和絲線做過徹查後打印出來給他們的。他翻了個身趴在何巒肩頭,挂着手臂看他一言一語地和季垚對話着。陳巍想起了還沒吃完的開封菜,偷偷光着腳跑去把還沒啃完的雞翅拿來解決掉了,一邊比劃着手勢告訴何巒這個雞翅有多麽美味。
何巒被他弄得心裏亂糟糟的,雞肉香氣引得他垂涎欲滴卻又不得不止步不前。陳巍還在嘿嘿地笑着,何巒去把他的頭摟過來按在胸口,再用腿鈎住他的膝蓋免得他扭動身體。陳巍掙紮了幾下未果,他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歪在何巒胸前,閉上嘴默不作聲地吃起東西來。
兩邊再談了十幾分鐘,季垚先斷開了通話。何巒取下挂在腦袋上的耳機丢到一邊去,騰出手來收拾被他禁锢在身前的壞小子。陳巍新拿了一根中翅要送進嘴裏,何巒握住他的手腕,自己低頭去咬住了雞翅,撕下一大塊白嫩鮮香的肉來。陳巍見美食落入他人之口,嚎叫了一聲,兩人因為一根雞翅的歸屬在沙發上大打出手,滾作一團。
季垚斷開通話後還在神游天外,他的思緒飄蕩到了很高遠的地方去。符衷坐在一旁用單手寫字,因為他的左手被季垚鈎着,挪不出來。符衷放下筆後特意去看看兩人的手,笑道:“長官,該講的話都講完了,您怎麽還鈎着我的手指不放呢?”
符衷聲音一下把季垚拉入現實世界,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卻發現兩個人的手指不知何時鈎在了一起,難解難分。季垚的耳朵突然又漲紅了,佯裝惱怒地拍了符衷手背一巴掌:“誰叫你碰我的手?沒規矩!”
“您這話說得可不對,長官。”符衷不氣不惱地指正他,告訴他要直面事實,“明明是您主動來鈎了我的手,您可不能颠倒是非!”
季垚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他忽然不想再辯駁了。符衷說得對,他可不能颠倒是非,他得直面事實。就算如此,季垚也覺得自己不能輸,他懷着好勝心又把符衷扣得更緊了,這下他們便十指相扣。季垚覺得自己該旗開得勝了,他正氣凜然地說着撩人遐思的話:“我就是主動鈎了你的手,如果你不樂意那就自己抽出去。”
符衷笑着晃了晃他們的手腕,狐貍般狡猾地笑了起來:“原先只有一根手指鈎住了,我尚且可以脫身;這下有十根手指鈎住了,十指連心,我想抽也抽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