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風玉露
季垚被他問得背後滲出涼意來,仿佛這黑森森的樹林裏正藏着無數雙眼睛在注視着他們。他想起了那塊白石頭,想起了熱帶雨林裏的潮熱,想起了傷口上的燎泡。還沒等他甩開那些過去之物,林中忽然起了風,雪松被吹得沙沙作響,搖頭晃腦地深深低吟着。雪鸮在天上徘徊了一陣子,扇着翅膀落進山楊的枝杈間,晶瑩而彎曲的鳥喙像琥珀那般在熒熒閃光。
“冬天的西伯利亞大森林裏多的是雪鸮,”季垚把槍挎在肩上,抽出一柄斧頭來俯身假裝砍伐柴木,把枯枝抱在懷裏,“也許這一只來過冬,恰好就住在這一片古木森森的區域。”
符衷用腳尖和槍柄扒開積雪和枯葉,在藤蔓密布、荊棘遍地的樹叢中開辟出一條小路來。他和季垚一塊兒踩着雪坡慢慢走,一路上給他折了不少枯柴,輕聲說:“雪鸮生活在極圈內,而且我一開始就注意到它飛行姿勢不對,應該是翅膀有傷,這只的翅膀也有傷。它只在我們幾人的附近活動,這很難不令人擔心。”
他們擦着灌木叢走到一處隐蔽點,季垚把手裏收來的枝葉堆在高出來一些的雪臺上,将兩根粗壯的松枝扯過來掩住身體。符衷蹲在灌木背後偏頭看準鏡,将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雪裏,做出狙擊準備。季垚同樣匍匐在他身邊,架起望遠鏡放在眼睛前,充當着彈員。符衷的槍口緩緩伸進枝葉間隙,準鏡中,一只金眼雪鸮正位于兩條弧線中間。
“沒想到我居然會給你當着彈員。”季垚邊盯着望遠鏡邊說,“以前只有由我來扣扳機的份。”
符衷沒有動,他抿着嘴唇笑了一下,季垚的話給了他不一樣的新鮮感,他覺得自己是非比尋常、與衆不同的那一個。符衷根據季垚的指示調整槍管角度和彈道參數,在凝視着準鏡中那只呆頭呆腦的雪鸮時回答道:“我希望往後還會有這樣的機會。您有一雙千裏眼,我有一對順風耳,我們必定能百發百中。”
一團雪從松枝上摔落下來,正好砸在符衷的腦袋上。他一動未動,好像他本人就是從雪裏長出來的。長長的槍管用雪掩飾過,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白霜。季垚倒數了三個數,緊接着符衷馬上開了槍,槍聲的回音在森林裏逃竄,震得空氣嗡嗡作響,好像要碎掉了。大片的雪團更加不留情面地掉在了符衷背上,幾只被吓醒的山鳥撲楞着翅膀飛入雲天。
子彈準确無誤地擊穿了雪鸮,然後在射中松樹。高爆子彈将樹幹攔腰炸開,轟然倒地後濺起了大團的雪塵,而那只呆呆的雪鸮則短促地尖嘯一聲後便掉在雪地裏。符衷耐心地等待了幾秒,在看到經久不息的雪塵裏燃起一團顫抖的瑩綠色火焰時,他才将眼睛從準鏡前挪開了。
季垚再次環顧四周,搜尋是否還有需要擊斃的對象。林子裏很安靜,很少見到有活的生物出現在視野裏。片刻後他放下了望遠鏡,手肘支着身體撐起來,扭頭看了看身旁的符衷。
“那只鳥燒起來了,火是綠色的。”符衷趴在雪裏報告說。
“我看到了,”季垚見他身上蓋滿了深厚的積雪,好心地伸手去給他抹開,“等會兒過去查看情況。”
符衷沒把槍收回來,在季垚幫他清理身上的雪時就望着他笑。季垚原先不去理會符衷,但符衷亮晶晶的雙眼卻不請自來地在他腦海中隐現。季垚的手轉了個方向去拍了拍符衷的頭,把他拍得低下頭去,眨着眼睛等待下一個懲罰降臨。不過季垚沒繼續打他,拿着望遠鏡準備起身,一邊喝斥他:“還不快站起來!時間局教你的東西全都丢到垃圾桶去了是不是?”
另一頭的魏山華坐在篝火前烤着身子,源源不斷的熱氣讓他渾身都泛起一種甜滋滋的慵困。在柴火燃燒時的噼啪聲、上了凍的桦木的清香味中,魏山華心裏好生快活,他甚至想迫不及待地飛奔回家去,去那花園裏摘食甜美的熟櫻桃。須臾之後他聽見叢林中傳來一聲槍響,立刻回過神、抖擻起精神來握住槍杆,在對講機裏問道:“三土,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剛才打了一只鳥,我正過去把它撿起來。”季垚回答,“你快去燒一鍋湯,放些生姜和花椒,把雞肉也煮進去,越濃越好。”
“真的沒有事?”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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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山華便走回篝火旁坐下來,架起鍋燒化了雪水,把烤過的滋滋冒油的雞肉撕碎了扔進去,再用長柄勺攪了攪,濃郁的香味惹人垂涎欲滴。他輕聲地唱起了歌,火光映着他的臉,一邊喝着溫酒一邊等湯熬開。然後他又把裝有甜餅和蜂蜜的食盒抱出來,甜蜜的滋味直叫人胃口大開,準備大嚼一番。
他被暖洋洋的火焰和熱辣辣的酒精熏得有些昏暈,這昏暈中又有種讓他暗暗高興、柔情似水的東西。魏山華在迷蒙之中想起了林城,想起了他穿的演員似的斜襟襯衫、亮閃閃的黑山羊皮靴子、棕色連帽外套......他們相處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最初相遇時的情景魏山華還歷歷在目,但轉眼間就已經流逝好幾個春秋了。
北京總部,內部調查科特別行動小組的安全屋內,監控屏幕閃爍了幾下後便黑掉了。李重岩和符陽夏正從打開的磁門外走進來,他們邊走邊談,沒完沒了地交流着“回溯計劃”。
“長官,監控中斷,我們的偵察電子眼‘雪鸮’被人擊落了。”科員回過頭來對李重岩說道,“被擊落之前拍攝到的所有的影像已保存到星河數據庫裏,劃為保密等級。是否繼續追蹤?”
李重岩走到屋中央停下來,計算機組的組長前來給他送上了報告冊。李重岩翻閱完畢後把報告冊轉交給符陽夏,朝科員點點頭:“暫停追蹤,随時待命,所有人聽我命令行動。把你們保存好的影像傳到我的電腦上,同時删除星河的備份。另外,轉告林儀風,讓他把連通器關掉,并祝他晚安。”
科員很快照辦了,李重岩和符陽夏走到安全屋的另一邊去,關上了隔門。符陽夏閱讀完報告後将其擱在桌上,一邊摘掉了手套和帽子:“你在俄國安排了多少特工?”
“大概有百來名,時間局每年光是在這些特工身上的花費都有十幾億,但我也不知道這些錢究竟能買來多少忠誠。”李重岩停頓了一會兒,在電腦前坐下,“更不用說民間的隐形特工了。”
沒等符陽夏再說什麽,李重岩調出了影像資料,将其轉移到投影池上方的懸浮屏幕上:“來吧,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麽驚人之舉。”
屏幕上顯現出電子煙拍攝到的畫面,星河自動識別了裏邊三個人的身份。兩人仔細觀察着他們的行動,符陽夏抱着手臂說:“他們居然去了赤塔的軍事禁區。”
“就像我們當初到那裏去一樣,那是在2009年的3月。我與你一同前往西伯利亞埃文自治區,還在通古斯河畔合影留戀,接着我們又到了赤塔去勘探,那裏有個天然的光加速場。”
符陽夏笑了笑:“你總是把這些事記得這麽清楚,我都不知道這對你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監控錄像前進到他們在島上生火烤食的時候,李重岩就把畫面暫停了,起身去倒了兩杯甜果酒來:“咱們已經很久沒坐在一起喝酒了,之前有那麽多朋友,現在卻一個都找不着了。”
“你還想有誰留下來?白家早就跟我們分道揚镳了,其他人各有都有陽關道和獨木橋,誰還記得誰的好?”
“我最捉摸不透的就是白家了,他們一直站在幕後,完事兒之後就機靈地抽身而退了。不過分了就分了,誰還想來趟混水。”李重岩喝了一大口酒,沒去看屏幕中的影像。
“不知道他們一走了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後果。”符陽夏時常露出莊重可親的神态,此時他卻憂思重重地別過臉,“而最令我擔心的是我們的後輩,他們還這麽年輕,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李重岩不言不語地低頭折着一塊紅色的方巾,片刻之後他把方巾遞到符陽夏眼前去,笑道:“紅色的花。”
他們都注視着方巾疊成的花朵長久緘默,愉快和不愉快的往事都一并消融在酒香中。李重岩指了指符陽夏胸前的資歷牌,開口問他:“你穿上軍委副主席的制服多久了?”
符陽夏低頭拍了拍袖口,似乎這些身外之物對他來說不過輕如鴻毛:“三年而已。不知道之後還有多少個三年。”
“你依然還想這麽過下去嗎?”
“我正等着那個容我改變的機會到來。只有穿上軍裝,才能讓我真正想起戰場。而只有這樣,我才能深刻地感覺到——死亡并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我從哪裏來,最後就得回到哪裏去。”
林城坐在床上看電腦,他按着鍵盤操作了一陣後就接入了一段畫面。林城停下手放大影像,他看到了一團明黃的篝火,火旁圍坐着三個人。他一眼就認出了魏山華,緊接着又認出了符衷和季垚。在明亮的火焰周邊深深覆蓋着白茫茫的大雪,再過去些就是黑黝黝的水域,任誰也想不到這三個人剛經歷了一場驚險的大戰,這會兒正重返人間。
幾分鐘後有人敲了門,林城連忙把電腦關上塞進被窩裏,然後朝外頭應了一聲。開門進來的是他父親,父親看看掀起被子躺下的林城,笑道:“早點睡,明天跟我一起回局裏。”
林城拉起被子把肩膀蓋住,笑嘻嘻地擡手裝模作樣行個禮,喊了一聲:“收到!長官!”
父親被他逗笑了,道過晚安之後替他關了燈。林城翻了個身,豎起耳朵注意着房門外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等這些悉悉簌簌的聲音消失了之後才重新坐起來,悄悄把電腦拿出來放在床頭櫃上。林城是萬萬不敢讓父親發現自己黑入了他的電腦,而恰好看到了這一份錄像資料的。林城想着那團火,在黑暗中的盯着窗簾出神,半晌才昏昏睡去。
季垚走到松樹斷掉的一截樹幹旁,蹲下身看雪地裏一個燒焦的屍體。他拿枯枝翻動了一下,皺起眉說:“這是只死鳥。”
“被子彈打穿了,當然是死鳥。”符衷半跪在季垚身邊,回手将槍挂到背後去。
“在你開槍之前這只鳥就已經死了。或者說,一路上跟着我們的就是一只死鳥。”季垚拿枯枝撥弄着那些焦黑的羽毛,再插進雪地裏去。
符衷笑了起來:“您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在神奇的西伯利亞,死去多時的鳥也會飛翔嗎?”
“當然不會,死去的鳥無論如何也飛不起來。除非有人對死鳥做了手腳,将它改造成了飛行監視器。”季垚從爛透了的屍體碎片中撥出一個金屬殼子,“就是這個,電子眼睛。”
他讓符衷打開了狼眼手電,把光圈縮到最小,剛好把鳥的屍體籠罩住。兩人戴上護目鏡湊近屍體查看,符衷用小棍将一截鳥腿揀出來,指給季垚看:“腿整個都被什麽東西切斷了,是後來被縫上了。它的翅膀也受過傷,骨頭折斷了,飛起來很不順利。”
季垚點點頭,他撥開灰燼,讓一團綠色的小火燒了一陣,然後等它熄滅。符衷說:“這是磷火,民間都叫鬼火,是在老墳圈子、死人骨頭上才會出現的火。”
“所以說這雪鸮已經死了很久了,骨頭都爛成渣了,才能一燒就能燒出磷火。”
“監視器找到了嗎?是什麽人用了這種不正經手段跟蹤我們?”
“你剛才用的是高爆彈頭,打進去之後就把裏面的東西全炸碎了,看不出來哪個是攝像頭。”
符衷默不作聲地繼續從屍體裏分離出各種殘骸,希望找到些有用的東西。季垚捏着樹枝蹲在一邊,全神貫注地思索着這其中會有什麽緣由。過了會兒後他惱怒地丢開了樹枝:“是誰盯住了我們?”
“我記得我在您房間的時候,您說有人在監視我們。後來發生了什麽事?”符衷抓了一把雪起來在手裏搓了搓,搓去那些沾在手上的磷粉和灰塵。
季垚站起身,拍掉膝上的雪泥:“确實有人通過我房間外的一個攝像頭在監視我們,在我打算一槍将其打碎的時候,攝像頭才轉到了正常方向去。”
“攝像頭連着的是貝加爾湖基地的監控系統。”符衷揩幹淨手上的雪沫後,握緊槍托站起來,離屍體稍微遠了點,“是俄國人幹的嗎?他們有什麽理由來監視我們?”
“不一定非得要有理由才來監視我們,你得知道特工們聽命于上級。還有,他們只是針對我,你沒有什麽跟蹤價值。所以你該知道我為什麽讓你離我遠點了吧?你跟着我沒什麽好處,還得平白無故被特工盯上,這不會是什麽好事。”季垚扶着腰往黑暗的森林望去,幢幢樹影間偶爾閃過幾盞綠色的小燈,那是在深夜游蕩的灰狼。
符衷扭頭看着季垚,搖了搖頭:“這不是一碼事。兩個頭腦總比一個頭腦好用,當那些特工針對您的時候,他們不會算到還有個我。”
“我不反駁你的說法,但你還是得仔細地想一想。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系着你自身,想要接近什麽樣的人就得做好承受一切未知變故的準備。”
“我明白,長官,我明白。”
他們沒有再聊天了,兩人都各自沉默着。符衷知道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他們所要思考的不止是眼前的現實,還得一同考量着未來和過去。就算他們曾緊緊地身體相擁過,但他深知自己和季垚之間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而他需得有勇氣去跨越鴻溝和障壁。符衷沒說話,捧起雪掩埋了雪鸮的屍體,拍嚴實了,鼓起一個小土包。
符衷暫時放下心裏的憂思,問道:“這我們此行真的是來打獵的嗎?”
“當然是,為什麽不是?”季垚在雪地裏徘徊,仿佛沒有哪一寸土壤是他的容身之地。
“您之前是不是來過這裏?”
一根松枝被雪壓斷了,雪團簌簌下落。季垚回頭看了眼符衷,靜默一陣後他并沒有否認這個事實:“你怎麽知道?”
符衷坦然地直視着季垚的眼睛回答:“因為我發現您對這裏很熟悉,您還知道‘華山白楊’的标記方法。華是白桦,山是山楂,白楊就是白楊,交錯标記。”
“這裏是赤塔市,距離中國呼和浩特五百公裏,與中國接壤,一條鐵路就能出國。我生于大興安嶺的獵戶世家,随父親來這裏打獵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就像你會去高爾夫球場一樣。”
“在過沼澤地之前,您從雪洞裏拿出了竹杖。我就很奇怪,周圍大雪覆蓋,您怎麽就知道那裏有竹杖呢?”
“那當然是先前來這裏的時候埋下去的,這些棍子似的東西就是用來過沼澤地的利器。竹杖打着釉彩,埋藏于冷冰冰的洞穴裏,幾十上百年都不會損壞。”
符衷聞言不由得感到驚訝:“就如魏長官所說的,我們最終的目标是一頭野豬嗎?”
“啊,當然。那是一頭體型龐大的野豬王,兇悍、野蠻,你得千萬要小心點!”季垚絲毫沒有掩飾,他知道掩飾是沒有必要的。
“您之前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符衷跟上他的腳步,表情生動地看向他,抛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季垚盯着他看了半晌,轉身在他頭盔上敲一個暴栗:“心腸壞!就知道套我的話。我十年前就來過這裏,和我的父親一起,而且那一次我與魏山華和他外祖父同行。”
符衷喜氣洋洋地笑了起來,沒再多問,和他一塊兒沿原路返回。在走下一塊巨石的時候,符衷腳下的冰塊松動了,他一打滑就從石頭上摔了下去。季垚吓得忙伸手撈住他,兩人一同從突兀嶙峋的石棱上往下滑走。所幸石頭離地面并不高,下邊又是厚軟的積雪,只得雙雙滾進了松軟的雪地裏。季垚壓斷了一簇松針,符衷則壓在他身上。
風忽然從林中小心翼翼地冒出了頭,穿過萬壑松濤,像個紳士那樣彬彬有禮走來了。山楊的樹枝啪啦作響,一顆雄偉的巨松綠蔭叢濃,洋溢着青春的氣息。一條深不見底的山澗蜿蜒而行,散發出長滿柳叢的沼澤地的涼氣和潮濕,而這些好似都被符衷盡收眼底。
他們都沒動,符衷撐着雙臂,低頭凝視着躺在雪裏的季垚。季垚的一條手臂扣着符衷的腰,仿佛驚魂未定,其實他早就心平氣和起來了。季垚暗暗心驚,睜着雙眼與符衷對視,雖然隔着面罩看不太清楚符衷的表情,但季垚覺得還是不要看清來得好。他倆年輕、健康、美麗,有着大好前途,任何一個相接觸的機會都會叫他們打心裏感到吃驚。
符衷就這麽望着他,一瞬間的寂靜讓他忽地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接下來又要做什麽事。季垚是那麽的讓人摧心剖肝,又是那麽的令人興奮不已,讓符衷不禁驚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又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機會!
然而下一秒季垚忽地抓住符衷的脖子,一挺身将腰腹撐起來,緊接着迅速将符衷重重地按倒在地,翻到他上邊去,改變了自己的被動位置。季垚壓着符衷的肩不肯讓他起來,抽出槍來頂在他喉嚨前,嘴上惡狠狠地警告他:“別總是想着要在我上頭,你這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
魏山華熬着香噴噴的濃湯,仍不見兩人回來,只得拿起對講機喊話:“你們是在吃獨食嗎?雞湯已經煮好了,就等你們來嘗嘗鮮!”
季垚聽見了耳機裏的聲音,他盯着符衷回答道:“別嚷嚷,這就來。”
說完他把槍拿回去,頗具暗示地點了點符衷的胸口,然後從雪地裏站起來。符衷被他弄得魂飛天外,一時還沒從淨土之國裏回來。符衷的心髒怦怦直跳,好像他剛吃了毒藥。
“回去了,喝點熱湯暖暖身子。”季垚站在一邊說,“你想在這裏躺着睡一覺嗎?”
符衷忙起身把槍背好,跟在季垚後邊往回走,看着他的背影,聽着自己的心跳聲。季垚同樣有些暈乎,他感覺腳下的大地仿佛在浮動,渾身的骨頭都泡軟了似的,正滾滾地往外滲熱氣。
走了沒多遠後季垚停下了步子,他敏銳地捕捉到前方有一絲異樣的聲響,擡手制止了符衷繼續往前。
“發生了什麽?”符衷問,他把槍取下來抱住。
季垚盯着前面幽暗的樹林,數以萬計的樹木像是一去不返般往更深處延伸。季垚等待了片刻,随後他擡起了手裏的獵槍,說:“聽我命令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