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猿意馬
符衷停下手裏擰瓶蓋的動作,擡頭朝三個人喊話回去:“你們打賭幹我什麽事?我可沒說要參與你們賭局!我要是未來十年都單身的話準是賴你們幾個,活該你們光棍一輩子!”
陳巍笑着直拍巴掌,把八胖剝好的蝦肉夾過來,一手點着空氣把個個臉上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說:“那我看胖子你是要輸得底褲都不剩了,哈哈,咱們當中有人要裸奔了!”
旁邊的老大頓時大笑出聲,符衷也忍不住笑起來,大夥兒都盡興得滿面通紅。他們坐在一個單獨的隔間裏,推拉門掩上之後就看不見外頭的光景了,而側面的牆壁則全部用玻璃代替。隔間寬敞、潔淨,坐在這兒就像坐在皇位上,從極遠之處流過的江水都一覽無餘。一層樓有那麽多人,他們這一桌準是最熱鬧的。
八胖剝好的蝦被陳巍一筷子搶走了,不甘示弱地伸着筷子去奪,煎得噴香的蝦肉在碗裏跳來跳去,最後飛到了符衷的衣領上。這下最熱鬧的隔間安靜下來了,老大嬉笑着放下酒杯,一聲不響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準備看陳巍和八胖出糗。
符衷脫掉了防風外套,此時上身只穿了一件白綢緞襯衫。蝦肉飛過來的時候他正低着頭翻動烤鍋裏的三文魚,于是他白得耀眼的衣領一眨眼工夫就染上了一塊黃澄澄的油漬。符衷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忙扯過帕子将蝦肉撿起來,再匆匆揩掉浮在布料上的油污。他擦了好一會兒,仍然有黃色的污漬留在上面。符衷疊好帕子放回去,問:“誰幹的?”
“九兒!”
“八胖!”
他們互相指控,符衷一個都不信。他将袖口挽上去一點免得弄髒,白綢緞太金貴了。符衷坐在兩人對面将他們掃了個遍,指指蝦肉,說:“要麽接下來幫我烤東西,要麽一人一半把這只蝦吃掉。自個兒選吧,這可是我新買的衣服,它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
“烤東西。”陳巍當機立斷地回答,八胖與他做了同樣的選擇。
這下符衷滿意地點點頭,他用帕子将蝦肉包起來丢進了垃圾桶:“那接下來就給我好好盯着鍋裏的東西,別讓我一個人忙冷忙熱,結果你們個個都在那玩得不亦樂乎!趕緊給我把夾子和油料罐拿起來,快點!陳中尉,說的就是你!”
陳巍殷勤地照着符衷說的去做了,幸免于難的老大在一旁幸災樂禍地抖着肩膀,符衷伸手拍了他一巴掌,老大馬上變了張臉。符衷不動手了,他一個人幹了這麽久的活,這回輪到他休息了。陳巍将胡椒粉灑在三文魚肉上,用夾子将其翻了個面,一邊擡起眼睛看了看符衷,問:“七哥,你的衣服弄髒了怎麽辦?要我幫你洗幹淨嗎?”
符衷正斜撐着額頭看手機,聞言一動未動,像季垚那樣挑起眼梢看人:“這衣服的面料很難洗的。好了,別提心吊膽地想着我的衣服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大不了不穿就是了,我不缺。”
三文魚肉烤熟了,陳巍把它們分別放到四個人的盤子裏。八胖弄好了配三文魚的梅耶檸檬汁,一人分了一碟。符衷倒了些杜松子酒給他們,自己因為要開車,只得用牛奶代替。
盤子裏的三文魚沒烤出正确的味道,符衷只吃一口就嘗出來了。他知道這幾個家夥手藝不精,但他沒說什麽,默不作聲地吃掉了魚肉,然後又親自動手烤制起食物來。他熟練地往鍋架上灑了一把胡椒粉,雞肉穿在講究的細松枝上連着皮一起烤,直到成了黃褐色後再塗上了厚厚的蜂蜜,還有炒焦的芝麻。
符衷給每人分了一串雞肉,剔到盤子裏配了些薄荷葉。裹着半固體狀蜂蜜外殼的雞肉裏夾着脆骨,白芝麻烤得油香四溢。符衷挪了幾個空盤子下去,擦了擦手,在位置上坐下說:“這兒沒有兔子肉,如果有的話就給你們用蜂蜜烤兔子,味道比烤雞肉還好。”
陳巍他們又開始說些不着調的話來了,符衷不跟他們侃。他沒馬上把盤子裏的雞肉吃掉,先摸出手機來查看季垚的對話框,但聊天界面始終靜悄悄的。他想了想,把盤子裏的雞肉堆成漂亮的形狀,用小刀現切了幾塊紅豔豔的胡蘿蔔擺在薄荷葉旁邊,再對着盤子拍了幾張照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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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長,請您吃。
符衷發完後就笑起來,也不管季垚究竟看到了沒有。他把屏幕摁滅,靜靜等着季垚回消息。鍋底的嫩白魚片正往外冒着油,符衷等魚皮焦了就灑了一把蔥花上去,目光總往手機屏幕上飄。
季垚此時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原本就有些累,一想起無邊無際的心事來就迷迷糊糊在飯桌上睡了過去,周圍的噪音倒讓他睡得更熟了。魏山華和其他的幾個軍官在笑談某一樁婚事,時而又莫名其妙地說起了謝赫紮伊得清真寺和貝魯特盆地,最後再說到了“回溯計劃”。霍牧銀上校同樣參與了“回溯計劃”任務組,他是第二執行指揮官。
魏山華正聊着貝加爾湖基地,忽然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把他吓了一跳。他低頭看了看,是季垚的手機,此時正接連着發進來好幾條信息。他看到消息框的備注是“符衷”,愣了一下,最後輕輕推了推季垚。季垚好容易才睡着,這會兒就被人叫醒,随即惱怒地擡起頭來叫魏山華別去煩他。
“別睡了,也別急着兇我,你看看誰給你發來了消息?”魏山華把手機轉給他看。
季垚緊蹙着長眉看到了鎖屏上彈出來的消息框,他的瞌睡蟲馬上插着翅膀通通飛走了。季垚頓時清醒過來,抖擻起精神,一把抄起手機解開了鎖。他向後靠在椅背上,調低亮度,免得手機屏幕被人看見。
那頭的符衷揣着手機不停地按開關鍵,幾次打開後都能看見對話框旁邊的紅點,消息仍是未讀狀态。魚肉已經烤熟了,他把鐵簽取出來,剔下卷翹的魚片分給三個笑鬧個不停的夥伴。此時的他身上已染滿了炭火味,還有熱乎乎的各種香料混合的氣味。白綢緞也不像白綢緞了,倒像是開了個調料鋪子,花椒辣椒茴香全都能聞見味兒。
再打開屏幕時,未讀消息變成已讀了,符衷立刻放下手裏尖尖長長的金屬筷子,擦幹淨手指後把手機捧起來。
季垚很快回了消息:吃什麽?
符衷答:吃烤雞。外面那層金黃色的是蜂蜜,您喜歡蜂蜜嗎?
—我還以為你要讓我吃那幾塊蘿蔔。
符衷笑了起來,他看着盤子裏那幾塊切成心形的紅蘿蔔,忽然覺得若是把這些紅心蘿蔔吃下去也不錯。他只是這樣想着,他要吃的不是紅心蘿蔔,他要吃的是季垚那顆心,而且一定要把他吃得死死的。符衷摸了一下嘴唇,裝作毫無雜念的樣子回複道:蘿蔔是裝飾用的。
季垚靠在椅背上翻來覆去地看着符衷拍過來的幾張照片,擡眼睃了睃桌上的人,沒人把目光放在自己這兒。季垚面不改色地看着手機,故意逗他:是你自己切的對吧?
這下符衷坐不住了,一股熱流湧上了他的腦海,他立刻站起來走到玻璃牆旁邊開了一扇小窗,就站在那條縫旁邊吹着外面徐徐的微風。正鬧得歡快的三人見符衷起身離席後便停止了高談闊論,看着他快步走到窗邊去靠着,外頭的冷風一陣一陣往這熱得發慌的隔間裏撲來,吹得符衷頭發亂搖。
“你怎麽了,七哥?”老大問道。
“我沒事,就是太熱了,來吹會兒風。你們吃,別管我。”符衷搖了搖頭,把吹亂的頭發理好。
陳巍半信半疑地看了會兒符衷,他這會兒覺得符衷越來越神秘了。不過他們并未多想,三個人很快又挑起了另一個值得讨論的話題,房間裏四處飄蕩着食物的香氣和他們快活的說話聲。
符衷很快地打了一行字發過去:不是我切的,是本來裝盤的時候就配置好的。
—說謊。
—好吧,确實是我自己切的。
季垚立刻就笑了,衆人見他忽然笑起來,以為他有話要說,都将目光投向這邊,等待着季垚發表自己的意見。季垚掃了他們一圈,擡手示意他們各管各的,然後以結賬為由起身離開了桌席。
他去結了賬,然後掩好衣領走到外面的露臺上去吹風。離開暖和得令人煩悶的飯桌,清新的空氣立刻朝他飛撲過來,将他撞了個滿懷。季垚別好紐扣,走過去撐在花崗石欄杆上看手機。
吃完東西付了錢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陳巍喝多了杜松子酒,有點醉醺醺的,符衷只好和老大一人架着一邊,扶着他走到了車輛保養中心去。保養過後的車子煥然一新,白色的車身在黑夜裏更加引人注目了。符衷手腳麻利地将車開回了時間局,陪着陳巍上了樓,把他放在床上。陳巍咕咕哝哝地說了兩句話,就自由自在地攤開着身體睡了過去。
“明天記得來送行,九兒。”符衷臨走前踢了踢陳巍的小腿,然後拉上背包出門,提着一個紙袋匆匆忙忙地往七公寓跑去。
季垚在回家的路上問同行的魏山華:“山花,我有什麽小名嗎?”
“你不是就叫三土嗎?”魏山華手裏拿着一瓶朗姆酒,疑惑地扭過頭看着季垚,“小名這東西不是家裏人喊的嗎?你問我做什麽?”
“家裏人個屁。你再想想,除了三土其他真沒有了?”
魏山華毛茸茸的雙眉又蹙緊了,他思考了一會兒後訝異地攤開手說:“鬼臉閻王算嗎?這不算吧?”
“閉嘴。”季垚冷冷地說了一句,将兩手抄進衣兜裏,低頭将下巴收進風衣衣領裏。他不說話的時候顯得郁郁寡歡,擰起眉毛思索的時候更令人覺得他難以親近。
他穿過花園,沿着一條鋪滿彩色鵝卵石的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到七公寓樓下門廳裏去。牆上的銅制浮雕他一眼都沒去看,邁着大步徑直往電梯間走去。電梯裏是空的,魏山華和季垚坐了同一趟。轉身剛要關門的時候,外面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個人,季垚趕在魏山華前頭眼疾手快地按開了正要關閉都電梯門。
符衷拉好在奔跑時歪斜了的防風外套,果然如魏山華描述的那樣是帶帽子的,而拉起來的衣領裏則露出一條白晃晃的銀邊,準是白綢緞斜領襯衫了。黑色窄管褲沒有一絲褶皺,他常穿的漆皮靴子也沒有留下一道有損儀表的皺痕。季垚在對視一眼的工夫裏就把符衷上上下下打探清楚了,誰不會喜歡一個衣着考究、禮貌謙遜的年輕人呢?
季垚不動聲色往旁邊讓了讓,符衷先給他們打了立正:“長官好。”
電梯上升的時候一片沉默,符衷站在稍後些的地方,懷裏抱着一個用紙袋包起來的盒子,捂着它免得涼掉。符衷聞到了盒子裏傳來的甜蜜的芳香,他悄悄注視着季垚的側影,想上前去與他親近,卻又礙于種種束縛不得不定在原地。魏山華對兩人之間的那些亂糟糟的心思毫不知情,他心情愉悅地拎着朗姆酒瓶,站在季垚旁邊輕輕地哼着一首歌。
魏山華在二十樓時走出了電梯,季垚耐心得等着電梯門重新關上。但還沒等季垚回頭去看後面的符衷,符衷已經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身邊了。
他們很快地對視了一眼,符衷朝他笑了笑,問道:“您是不是喝酒了?
季垚點點頭:“喝了點龍舌蘭酒,沒喝多少。你從哪兒看出來我喝了酒?”
“您的臉紅撲撲的,而外頭溫度又那麽涼,準是喝了酒把身子捂熱了。”符衷說,他看着季垚把風衣衣領壓下去,然後敞開了些衣襟。
電梯門開了,符衷讓季垚先出去,故意走得慢了些落在後面,畢竟衣服上的味道不好聞。季垚走入亮堂堂的門廳,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走那麽慢幹什麽?”
“您說人多的時候離您遠一點。”
季垚抿抿唇:“這裏沒人啊。”
符衷還是站得遠遠的:“這裏是公共場合,萬一有人從樓下走下來,這不就一下映入眼簾了嗎?”
“你怕什麽?”季垚笑着招他過去,“清清白白的身子為什麽怕別人看?你站那麽遠說話我聽不清,過來一點,到我面前來!去我家裏陪我聊會兒天。”
季垚走到了自己門前,已經開始進行身份驗證程序了。符衷挎着背包,懷裏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個盒子,說:“我身上有烤肉的味道,怕您聞着不舒服。您等我回家去洗個澡再聊好不好?”
磁門打開了,季垚聽了符衷的話後馬上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回頭扯過符衷的領子聞了聞,說:“你他媽事情怎麽這麽多?不就是烤肉時留下的煙味和調料味嗎?有哪個人燒烤還不染煙火氣的?我叫你進來就進來,請你還不樂意?就聊會兒天,咱們東西兩門隔着不過幾步路,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把符衷拉得離自己很近,兩人的身軀幾乎貼在了一起。季垚斜着脖子湊上前去聞符衷的衣領,挺起的鼻尖擦過了符衷發熱得厲害的脖子,像一滴涼水從上頭滾了過去。符衷通體寒涼地顫了一下,軀體相近時的熱意烘得他背後發汗,仿佛是站在火傘高張的盛夏裏。
季垚的頭發上打了發膠,于是符衷聞見了撲鼻而來的一陣馨香。幽幽的香氣令他難以釋懷,這種惹人迷醉的味道時常纏繞在他的夢裏,讓他有種自己和季垚在枕邊厮磨的錯覺。
“衣服上這塊斑是怎麽回事?”季垚發現了符衷白晃晃的衣領上留着一塊淡黃色的油漬。
符衷委屈地說明了來龍去脈,他們的朋友們大概不會想到符衷這頭受了罪,轉頭就去大軍官面前告了一狀。
季垚憐憫地看着他,拍了拍那塊被弄污的地方:“下回去這種場合別穿白亮亮的衣服了,白白浪費了一件好衣服。這麽好的料子寸縷難求,弄髒了真可惜。”
符衷剛想伸手去環住季垚的腰,然而長官先松開了他,瞪了他一眼後扭過身子跨入了家門。符衷摟他腰的想法只得延後,抱着盒子跟着他走了進去。季垚拉開風衣挂上玄關處的衣架,把手機丢在茶幾上,坐進沙發裏看着符衷自覺地換好鞋子走過來。
“這是專門給您帶回來的蜂蜜烤雞肉。”符衷把盒子遞給他看,“您叫我帶回來的。都是我自己烤的,現在還熱着呢。”
季垚的眼尾打了幾個褶子,笑着對他指了一下:“放在餐桌上吧。你過來,站在我面前來,我有話想問問你。”
“長官,您有什麽話要說?”
“你上次抱我是什麽意思?”季垚從玻璃盒裏抽了一支煙出來,點燃打火機在上頭碰了碰。
符衷身子一抖,首先低頭認錯:“對不起,長官,是我唐突了,您怎麽罰我都行!”
“你抖什麽?我沒有罵你,也沒有說你做得不對。”季垚疊起腿來,身子前傾,把手支在膝上,“你別總是怕我,我其實不兇。咱們就心平氣和地聊一聊,私下聚會不行,聊天還不行嗎?”
“我當時只是想休息,想借您的肩膀靠一靠。欄杆太硬,您的肩膀比較舒服。”
“男人抱男人正常嗎?你抱得那麽緊,緊得我喘不過氣來,腰都要被你勒斷了!”季垚擡着眼睛看他,把煙尾含在嘴裏,用兩根手指夾住。
符衷啞口無言。他喜歡了季垚很多年,他知道季垚是個男人,而他喜歡的恰好就是這個男人。他認識了這麽多人,但季垚對他來說相當獨特的那一個,甚至在他心裏的地位可以與獨樹一幟的詩人相比了。季垚長相出色、光彩照人,還有股野性和剽悍勁兒;身上芳香四溢,不論何時永遠保持着精力充沛的狀态。這一切無不吸引着符衷為他心猿意馬、躍躍欲試。
季垚見他不說話,心裏明鏡似的。他沒發火,推心置腹地問過去:“你是同性戀嗎?”
符衷反問道:“那您呢?”
季垚仍舊支着手肘,凝望着符衷笑了一下,掂着細煙卷晃了晃:“你說呢?”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符衷聳聳肩,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季垚摘掉眼鏡揉了揉眼睛,鼻梁挺立在面部中央,襯衫的袖口在燈下閃着灼人的銀光。兩人離得很近,但中間隔着長長一陣沉默。他始終保持着那個前傾的坐姿,在煙霧中眯着眼睛看符衷。
遒勁、雅致而充滿力量感的手指夾着細細的香煙,稍微動一動就能符衷的心瓣顫動許久。季垚很久沒抽煙了,他悶悶地猛吸了一口,頓時弓起背咳嗽起來,抖落了不少白白的煙灰。
“長官,抽煙對身子不好。”
“我知道。”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沒去看符衷,把煙送到嘴邊含了一下,說:“明天就要出國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鬧鐘調好,別遲到,準時在停機場集合。”
說完又咳嗽起來,他疊着腿,別過臉去看向另外的地方,陽臺外橘黃色的燈光映在他眼睛裏。季垚自顧自吞着雲吐着霧,煙灰都抖落在地毯上。符衷上前一步握住了季垚要往嘴邊送煙的手。
“你幹什麽?放開。”季垚冷靜地命令他。
“少抽點煙吧,對肺不好,您要是心裏焦慮可以幹點別的事轉移注意。”
“比如幹什麽事?”
“比如來找我聊天,或者随便其他什麽事,揍我一頓也由你喜歡。出去跑操都比抽煙解悶來的好。”
他越是這麽說,季垚就越要故意當着他的面咬住煙尾,眉梢挑着點挑釁的意思看他:“我想抽煙,你還能随時把我的煙奪走不成?”
符衷見他這副倔強的模樣,極其彬彬有禮又絲毫不留情面地去旁邊的玻璃煙盒抽了一根出來,學着季垚的樣子咬在嘴裏,卻找不到打火機。打火機早被季垚藏到別的地方去了。
季垚嘴裏那根煙停在符衷眼前,煙頭的紅光一閃一滅,像燒着了的炭火。他心裏一動,情不自禁地伸手按住季垚的後腦,湊過去就着他的煙頭點燃了。那一瞬間離得很近,兩人的呼吸極其突然地碰撞在一起,柔軟、昳麗的嘴唇就近在眼前了。符衷垂着眼睛,嘴裏咬着細細的香煙。現在,季垚在他心裏的重量沉得無可再沉,而一切外物都輕如鴻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