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躲避
臧白早晨是被手機吵醒的。
他眼睛還沒睜開,就狠狠打了一個噴嚏。身上還穿着昨晚的半袖,伸長了胳膊去拽滑下腰間的被子。
手機的視頻通話也消了音。幾條語音靜靜地等他去聽。
“記得叫阿姨過來給你做飯……”
臧白抱着被子好一會兒,才回了一個嗯字。
他昨天一天都很惡心,沒有吃什麽飯。本來挺難受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連澡也沒洗,空調也開得低,一早晨鼻子跟堵了棉花似的。
他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卻絲毫睡不着。最後起來去廚房裏找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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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每周一都會換座位,三排三排的輪流換,誰去的早,可以選擇一下座位。
臧白簡單吃了點,套上九中的校服外套,就去了學校。
“咱們坐哪兒?”
“靠窗,老師看不見,我理綜作業都沒寫。”
一陣桌椅劃過地面的尖銳噪聲中,都是男生的驚呼聲:“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就寫了個語文。”
“你還不如啥都不寫呢,語文不查。”
一只手搭上臧白的肩膀,陳卓燃從後面站到他身旁,“嘿!來這麽早啊,
我們坐最後一排。”
臧白搖了一下頭,“你坐前面吧,我去後面單桌。”
空蕩蕩的桌子,什麽書都沒有,僅有的幾個科目的課本也在他的書包裏,臧白将桌子搬起來。走到後面才看到已經有了一張放着英語真題套卷和高考3600詞的幹淨桌子了。
因為抓着桌子,冷白的手背上顯出隐隐的青筋。
看來有人坐了。
臧白放下桌子,叫了聲陳卓燃。
一回頭,差點撞在一個人的肩上。那人側了側身子……
“阿嚏——”臧白慌忙擡手去遮。
剛從前面往過來走的陳卓燃,親眼看見了唾沫星子落在了一個人的胳膊上。
手裏抓着書,登時僵在了原地。
“不,不好意思。”臧白睜開眼睛,看到對方的胳膊,狠狠皺了一下眉。慌忙道歉,伸手去拿書包夾層裏的濕巾。
發覺臧白的不知所措。旁邊的人先一步接過了他手裏拿着的藍色濕巾包。
臧白擡頭,感覺那人躲了躲。草!
我他媽是病毒嗎
對方撕開紙巾擦着胳膊,臧白的視線恰好到對方的鼻尖。
松松垮垮的領口裏,冷冽的鎖骨和突兀的喉結在略暗的清晨光線下,莫名地欲。略削但不失平潤的下巴,橘粉色的唇色中帶着點冷調,僅是這唇,就有一絲溫柔的錯感。
他擦完了胳膊,擡頭時,沒了頭發的遮擋,臧白才看到了他的正臉。
直挺的鼻梁往上,深深的黑眸中,淡淡的疏離感隔着約五公分的距離透入他的心髒,讓臧白的原本尴尬的心情瞬間直線下降。
“沒事。”
對方說了一句,手上的杯子放在桌角上,側過臧白,坐到了那個座位上。
臧白手指搭在搬了一半的桌子上,原本還想坐在最後面的想法一丁點兒也沒了。
陳卓燃及時地過來打了圓場。
“你是老猴說的要轉下來的同學吧。你好,他是臧白,我叫陳卓燃。”陳卓燃的手略微搭在臧白的後背上。
班裏其他的幾個同學,從剛才臧白和新同學對上的時候,就被吸引了視線。
現在都抓着桌子,躍過去。圍在江沂座位旁。
“新同學認識一下,我叫……你是哪個班轉下來的?”
“我們班氛圍很好的,不用拘謹,咱們一天就能熟了。”
“本來我以為來的是妹子,竟然是這麽帥的一個同學,也挺好!”
江沂站起來,“我叫江沂。十八班下來的,請多多關注。”
“操,你就是江沂?!!!”
幾個大男生頗高的嗓門,讓臧白眉間狠狠跳了跳。
陳卓燃坐倒數第三排,幫臧白把桌子搬回去。
“我坐裏面。”臧白把兩個人的座位換了一下。他上課睡覺,坐外面不僅會打擾陳卓燃聽課,而且裏面反光,看黑板很費力。
臧白把書包放在裏面桌子上,向後瞥了一眼,問道:“江沂是誰?他們怎麽都認識?”
陳卓燃:“江沂啊!哥,你不知道?去年高一三千米第一,直接虐爆高三的記錄。那家夥跑步賊猛,大家都懷疑他不是沖着第一去的,而是沖着破校記錄去的。”
看到臧白木然,不為所動的神色,陳卓燃一拍腦袋:“啊,我都忘了。你去年運動會不在操場上,你陪對象去了。”臧白沒說話,他一直都在操場上,就中途陪格格去了一次東樓的超市。
“其實前三圈的時候,大家都沒怎麽認住臉,後來四圈一直第一,那真的太惹眼了。江沂跑步臉都不崩!卧槽,我要是個女的,分分鐘承受不住。”
臧白往後又看了一眼,掀起眼皮,看着陳卓燃嘴皮不停。
“帥嗎?”
聲音低啞,悶悶的。明明是問句,可聽在耳朵裏,就是:帥?是你審美不行,還是我眼拙了。
陳卓燃瞬間改了口:“還行吧,欸?臧白,你鼻子怎麽是紅的?是不感冒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吧。借張紙。”臧白擡手從他桌子上抽了幾張抽紙,去了廁所洗鼻涕。
學生陸陸續續都來了,一眼都看見了最拍靠窗那個男生。
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六班,五十多個人,女生只有十八個。女孩子們看到江沂,眼睛都亮了亮。
拽着身邊閨蜜的衣服小聲說“顏值高诶!”
男生見了都是嘆了一聲:哎……我們想要小姑娘啊!
不過,還是屁颠屁颠地過去圍着江沂。“嗨,哥們兒!歡迎來我們班,初來普班別不适應,下課去踢球?奧賽班的精英可踢不過我們。”
聶遠超剛說完話,就被後面來的班長拍了一下,“咋說話呢。歡迎新同學。”何浩宇向江沂笑了笑。
班裏正吵鬧着,班任手裏捏着一個黑色的老幹部手提袋,夾了一本化學有機書從前門進來了。
“上課鈴沒聽見?劉老師和趙老師都和我說過咱們班的紀律問題了,硬等着老師親自來我這裏說?”
全班唰的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統統埋着頭,一片寂靜……
“咳咳……”
“咳嗯……”
班任候鴻掃向下面假意“嗓子疼”的同學:“都怎麽了?”
“老師,您背後。”前排一個女生擡起臉,眼神示意門口。
老猴轉頭,臧白乖乖地在門口站着。
就在全班同學靜等老猴的懲罰,為臧白捏一把汗的時候。
候鴻手指點了點講桌:“還站着幹什麽?你們瞧你們一天天的,讓我給新同學留下什麽印象?”
老猴說完這句,下面同學悄悄地笑了。氣氛也沒那麽緊張了。
臧白低頭走下去自己的座位,撐着下巴,鼻尖紅紅的,等着班任講話。
“江沂,你上來介紹一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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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猴的化學課剛下,臧白撐了四十多分鐘的腦袋就壓在了胳膊上,躺在桌子上睡覺。
陳卓燃正低頭琢磨着有機物苯環兒的題,練習冊上突然拉上了一道黑影。
他茫然地擡頭,見江沂一手拿着一瓶農夫山泉,從他桌前經過,将一個黑色的口罩放在了臧白的桌子上。
“卓燃,你幫我接個水,我不想出去了。”臧白恰好從牆壁那邊轉過來,把桌肚裏的水杯遞給陳卓燃,就看到了走過去的江沂,還有自己桌子上的口罩。
他擡手捏上口罩的包裝袋,聲音更悶了:“他給的?”
陳卓燃點頭:“嗯嗯。”
臧白:“哦。”
“臧白,你們認識?”
臧白撕開袋子,取了戴上。搖搖頭:“不認識。”
“那……”
“是覺得我打噴嚏傳染別人吧,所以讓我戴上。”臧白自褲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放在陳卓燃桌子上:“你幫我給他,我再睡會兒。”
說罷,面對着牆,閉上了眼睛。
他對江沂好像沒有那麽敵意了……
那家夥有潔癖嗎?
臧白哪裏受過別人這麽不待見,從江沂躲他那一下,他心情就很不好。
現在也只是緩和了那麽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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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漸漸暗了下來,窗外烏雲密布。隐隐有下雨的趨勢。
班級裏的燈都打開了,窗外的冷風也嗖嗖的吹得靠窗的同學受不了,都合上了窗。
剛一合上,大滴大滴的雨珠就打在了窗戶上。
“啥天兒啊,突然下雨……”
班裏只有少數的人帶了傘,其他人都問帶手機的人借手機,讓家長來接。
臧白睡得昏昏沉沉,陳卓燃叫了幾次都沒有叫醒。
“臧白,下雨了。你用不用打個電話讓你家長來接?”
他睜了睜眼,低低道:“不用。”
他說的睡一會兒,就睡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