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9)
暗暗得出一個結論:這長逸郡王不會是個瘋子吧。
“啊,不好意思啊,吓着了吧。你別怕,我就這樣。”王爺有些不好意思地安慰着大武。
大武卻吓得一抖,心直接沉到了底:這人鐵定是瘋子,今天算是交代了。
“我沒瘋!”看着大武閉目待死的樣子,王爺氣得騰一下跳了起來。
“是是是,王爺您沒瘋沒瘋。”對對對,絕對不能當面說瘋子瘋,大武心下暗暗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算了,你們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今天請遲師傅過來是說正事的。你家以前是開镖局的吧。”
“是。”
“看你像是練過的,自己走過镖吧。”
“回王爺,小的學了點防身的功夫,沒什麽大用。普通郡裏的镖走過,極少走夜镖。”
“那就行,我要辦的事兒關鍵是看人。我派人查過你,都說你人品不錯,對父親孝順,辦事兒也可靠。是凡羽觀是焰清觀主的俗家弟子,還有一個玲珑俏麗的紅顏知己,只不過……”
“王爺,”大武吓得慌忙跪起了身子,“王爺,有什麽事兒您吩咐就是,大武願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別怕,我沒想害人,若是吓着你了算我失言,”王爺下了太師椅背着手站在了大武面前。
“今天找你來,是我要你保個活镖。那人是不死之身性命幾乎無虞,但我要你将她帶到你家躲兩天,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收到我的指令,将人送去我說的地方便是。只要人到了地方,我給你的錢夠你在京裏開個大綢緞莊的。”
“更重要的是,這是你唯一一個機會,跟我一起——逆天改命。管他什麽天命、世道都是攔愚夫愚婦的,我只要夫妻日日相伴,世事天理昭彰。就看你有沒有膽子?”
大武吃驚地望着惡名遠揚的王爺,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哪知王爺竟也“慈愛地”看着自己,心累得快哭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100話達成,恭請各位陛下多翻牌子。炎兒哥失蹤人口回歸,下一篇挑大梁
☆、可……我為何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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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藏革鼎弟子知谶,簪別母女師父明道】
“其實夫妻相伴也是我現在最想要的,”王爺有些沮喪地坐在了地上,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咱倆在情之一事上也算同病相憐吧。你是想見見不到,我是日日佳人在側,卻只能裝成我不是我自己,我……唉呀,跟你一句兩句也說不明白。
給個痛快話,你若不應我馬上遣人送你回去,你就當今天沒來見過我;你若答應了,就按镖局的規矩收了我的定金。別的我不敢保證,如果順利将人送到,你後半輩子便能和你的離沨師兄像普通夫妻一樣日日相守,永不分離。”
“……日日相守,永不分離”大武喃喃地念叨着。
王爺從懷裏拿出一份卷軸,連同一袋錢遞到了大武面前:“這是皇家密檔,你自己看。我雖然沒有十成的把握,但這上面的東西應該有八成可信,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膽子賭一把。”
大武好奇地接了卷軸,展開竟是一副慕海的鳥瞰全圖,光影變幻都是皇家探子各自講述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慕海。兩途地、無君父、情育子……
兒時就聽說書人罵的慕海妖國竟變了模樣,野蠻無禮的藩邦小醜反而像一片世外仙林。大武覺得自己的腦子好亂,剛想放下卷軸靜一靜偏巧聽到一句話,腦子瞬間空白完全想不了別的了:
“入城即輪回,衣祿、姻緣、子嗣都由自己争取再不受天命所限。“
“自己争取……”
“我命由我不由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王爺笑盈盈地接了話,将錢袋子吊在大武眼前晃了晃,“所以你願不願意接我這個镖呢?”
大武一把抓過袋子,抱拳行禮:“遲家镖局镖師遲大武全憑主家吩咐。”
“好!起來說話。這半年你盡量不要出遠門。時機到了,我便變化後回去店裏找你。暗號……”王爺仔細想了想竟笑了,“也不知道你們師父是有一撮合你們還是真沒有意識到。離沨,澤南分明是火風鼎和澤火革卦嘛,或徐緩或進取皆是變革之兆。就以此兩卦為號吧。”
“是,”大武站起身,心裏似乎又燃起了一團火,“還請王爺将示下,小的當保何人?”
“這個自然,那錢袋子裏除了銀子還有一只鳳羽化的簪子。你拿去跟你師父說:她女兒栾知順備嫁時,預感到将身遭不測,所以雇你在自己殒身之後來帶母親離開是非之地,也算是最後的願望了。卷軸就送你了,可以給她看,不過我估計以焰清觀主的本事應該早就知道了。”
“師父……您讓我保的是師父!”
夜明珠的光輝中有人露出了心累的微笑“除了我岳母大人,別人值得我如此大費周章嗎?十來年前救貞兒的也是你吧,她找了好久呢。好好辦事,将來不論到了何處,我都不會虧待你的。”
沒幾天,大武一反常态在盛夏上了山。不少師兄弟憋着笑相互索要着打賭的彩頭,小舟卻有些埋怨地看着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幾聲寒暄過後,大武竟直接去拜見了焰清觀主。
本來獨坐院中彈着凄婉悼亡曲子的焰清觀主,一擡頭竟發現大武在自己門口行禮求見,也是微微吃了一驚。可自己剛點了頭,大武居然回身連小舟都關在了外面,還下了重重的結界。
“你這是何意?”焰清觀主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師父,”大武重重地跪在焰清觀主身前,“師父,您知道的,弟子家以前是開镖局的。這次有人出錢讓弟子來保您離開。還請師父務必随徒兒讨一條生路。”
“誰聘的你?”
“栾知順,栾姑娘。”
“什麽!”焰清觀主怒氣沖沖地将大武推倒在地,卻再也瞞不住眼中的淚水。
大武爬起身重新跪好,雙手将一根簪子高舉過頭:“師父,此事确實是栾姑娘生前的意思。栾姑娘當時自知在劫難逃,便變賣首飾聘弟子送您走。此物就是主家給弟子做今日之事的憑據的,也是栾姑娘自知母女永別為您留下的念想。”
“可……我為何要走?”
“您又為何不走?有了知順姑娘的例子別說凰家、鳳氏宗家哪怕是一般貴族都絕不可能放女兒進栾家填房了。您真的不必守再着了。
更何況,如今連街上的娃娃都知道這次兵災會更重了。上次時疫後小舟的供養都斷了,這次怕是替身的供養都難維持。您不在了,也等于給師兄弟一個離開活命的機會啊。
郡王爺已經在計劃保住鳳凰郡不出亡天下之狀。凡羽觀不必再吸納流民,也根本養不起流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若日後聖心不變、世道不變,這天下不是您一人可救的。不如趁此機會入他國改天下之命,說不定還能救活更多人。師兄弟若是願意,也可以一起走。”
“入他國?你難道要為師入慕海妖國?”
“您別生氣,這是弟子搞到的內報,還請您閱覽。”
怎料焰清觀主根本沒去拿畫卷,只是震驚地瞪着大武,不是心中掙紮了多久,終于放棄了。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倚回了琴桌。
“罷了,早年間已經有人跟我說過了。管他是真是假,我在世上已經沒有牽挂了,就讓我留在這裏到寂滅吧。放心,明日我便閉關,讓那些孩子都活命去吧。
當年我心高氣傲偏要得份自己的名,搞得如今‘堂堂焰清觀主’好大的名頭。我要走太容易被發現了,我也确實累了,你帶離沨回家吧。”
“師父,最近弟子重新學了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弟子今日來就是要賭的,我不想和她這樣一年一次小心翼翼地見了。我就是要帶她去慕海改命,哪怕我知道一路兇險,也明白這些有可能是敵國的攻心之術。
可咱活在世上,若是就這麽容易順了命、放棄了,那和傀儡有什麽區別?您是長生不滅的鳳凰,我倆就是最普通的器物精。拜您為師前,我字都沒認全呢。她那身份更是上不了臺面。
可薄小舟一個不入流的姑娘想改命沒有出路,都能想出當替身和将三年之緣化為百年的法子。您又何必順了這不公平的命?再說了,知順姑娘當時的處境您也可以想象,她就剩這麽一個願望了,您……“
“啊,小債主啊,沒想到臨了你還……”焰清觀主望着天努力将眼淚倒回肚子,“罷了,鳳凰身魂為一沒有來生,你若能有精魂存世,忘了媽媽吧。這次媽媽聽你的,咱倆此生的孽債就算了了吧。”
“師父……”看着仿佛老了百歲的焰清夫人,大武感覺鼻子也是酸酸的。
“開門吧,離沨你得帶上。其他人……我這觀裏有些積蓄,你既然說有王爺管流民,我信你一次,讓他們這些苦命的人自選生路吧。”
“謝師父。”
多少日沒出過院門的焰清觀主在俗家弟子澤南的攙扶下,來到了正堂。打典、鳴鐘,一時間滿門弟子齊齊地跪在了院子裏。
“你們先都起來吧,”焰清觀主掃過還在觀中的弟子心中升起無限的感慨,“你們也知道,我是鳳凰。五百多年來,自己下山的、坐羽化的我送走的真心不少。
只是修行看的是悟性,不是歲月。今日聽了澤南一席話,我心中頗有感悟。何為生,何為命,我送走了最後的親人竟然都不知道,卻是我參悟不夠。
為師決定,從明天起閉關參悟千年。你們願意留便留,願意走的,賬房自己支半封銀子下山過安穩日子便是。
多年師徒,善惡功過只要不過分,我是極少管你們的。之前命不由己,今後你們一定要自己考慮清楚好未來的路。大戰将起,這一次于郡裏怕是大劫。你們不少人主家怕都難來供奉,也好,按規矩三月無供奉,修為便自動化歸本主,你們也能得到良民的戶籍。
觀裏有錢、有賬房,也有修行之地。未來的路,你們自己定吧。只要別再賣了自己或者進不入流就好。
說句不當說的,你們現在算祭籍、牲籍,再不自由也是有戶籍的。混上大車去慕海都是不錯的選擇,好過被自己人害死了。”
說到這裏,看着交頭接耳的弟子,焰清觀主忽然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石桌:“往日有些人在觀裏收些銀錢,我念他也不是自己真心修行并沒深究過。可今後誰如果敢欺侮同門、作奸犯科小心為師燒得你魂魄不存!”
衆人驚訝地看着被拍碎的石桌竟被鳳凰之火燒成了粉末,好容易反應過來都吓得連連稱是。
“薄離沨。”
“師父請吩咐。”
“你去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入深林,為我護法。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小舟大吃一驚,偷偷地看向大武,大武卻扶着師父起身就走,自己只得恭順地應了師父的命令。
師兄弟們泱泱散去,小舟卻帶着哭腔在師父的院門口敲了一個時辰的門。奈何師父似乎真的不想再說一個字,小舟只好回了房等着日落來赴“上巳之約”……
☆、祖宗你聽我說完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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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難言淺緣将改命,心不悔厚業終得濟】
“小舟,你聽我說……”一見面大武就鄭重地拉住了小舟的手。
小舟卻習慣性地搶了話:“不用了,沒想到還真騙不過老天,你我緣份盡得這麽早。我今天什麽也不想聽、不想想,最後一天的緣分,你我一定好好把握。”
“不是,你聽……”大武還沒說完一半,嘴巴便被封住了,搞得自己哭笑不得。倒也樂得順水推舟,倒在花海裏把便宜占了個幹淨。
夏日山間,各色野花比春日的更濃豔。大武回味着剛剛的幸福,伸手摘下一朵金色的花,別在懷裏人的頭發上。
低頭一看,小舟臉上的霞光還未褪去,紅着的眼睛倒還帶着笑意:“我想好了,其實咱還有兩條路。”
“啥?”
“要不你先跟我們進山吧,聽師父說馬上又要抓丁了,你別跟你那倆哥哥似的白白送了性命。”
大武一把捂着臉,真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或者……要不現在咱們逃吧!”
“啥!”
“沒事兒,師兄們都比我修為、靈力強。我現在走了,不耽誤師父的事。”
“不是……”
“沒什麽不是的。我仔細想了一下,上輩子再怎麽拖,也還是有了孩子。緣盡了,人也就沒了。這輩子反正是我強許的緣,緣盡了,我走了,你也就能好好過日子了。這麽多年牽絆着你,确實是我的不是。”
“我的天,你聽我說行不行。”
“不用了,以這種方式跟你過了這麽久值得了。可我真的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我也想。”
“所以,你覺得哪個好。”
“唉呀,我的天吶,我算知道上輩子我幹嘛什麽都不和你說,直接騙娶你回家了。祖宗你聽我說完一次好不好,再不說清楚我真要憋死了。”
“那你說。”
“我哪個都不選,師父沒要閉關,有人要我保師父,我今天是因為接了镖來接你倆走的。将來送走了師父,咱倆就可以拿着錢去一個可以自己争取緣分的地方了。那時候,咱們就可以一輩子天天在一起了。”
“……”
“小舟……離沨,師兄?你說話啊,你別吓我。我剛剛一直想說,可你這……”
小舟哇一聲哭了出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狠命地捶打着大武:“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說!就是為了占我便宜是不是,你個浪蕩子,你不是東西……”
“唉呀我的親娘啊,是你不讓我說話還自己撲過來的。”一句話,立竿見影,小舟哭得更厲害了。
“祖宗別哭了,再把別人招來,師父德高望重,行蹤千萬不能洩露。明天,嗯,今天一會兒的戲還要演好,你也快去收拾東西吧。我有大無盡球,将來路上奔波估計要辛苦得很,能帶的都拿上。”
“可,可真的可以嗎?”小舟吸着鼻涕看向大武。
“不騙你,我也不清楚。只是,我不想再這樣苦苦捱着算日子了。你呢,願意賭一把嗎?”
“我能憑空為你我造出這緣分,你說呢?”
“好,那咱們今生就再賭一把。”
……
大武回城,給四鄰平靜的生活又添加了一份茶餘飯後的佐料:精神有問題的遲大武上山幽會女鬼,竟拐回一個小巧的賤籍姑娘,還将人家母親也接回了家中。
有了小姑娘,大武的店就沒好好開過。上好的綢料一匹一匹地上了貨架,全都是按布料的價錢甩了貨。得了銀錢,那母女便上街囤貨一般地買東西,大武也好像沒看見一樣。每天笑呵呵的,一副被美色迷住了的樣子。
鄰居們感嘆着遲家的不幸,殊不知,關起門大武家則是另一番天地。小院子裏終于有了多年未見的人氣。重金買來的蜃泡子将焰清夫人變得像極了小舟的媽媽,小舟心裏也多了一份倚靠。都是經過寒夜冰霜的人,黎明前抱在一起格外溫暖。
入了秋,大武在店裏接了一個條子,便慌忙上了門板沖回了後院。依稀看見師父仿佛剛剛正在給小舟號脈,兩人臉上都有些凝重。
“小舟,你怎麽了?”
“沒事兒,你說你的正事兒。我讓師父看了,就是有些血虛。”
“那我待會兒多給你買些大棗,咱這次可不能耽誤了。剛剛得了主家的令,師父的身份混不上贖民的車子,主家讓咱們見到回城的流兵就趁亂去慕海。你趕緊幫師父收拾一下,後日咱們随着入冬出兵的日子,先去邊境住幾天。”
焰清夫人沒說話,只是望着小舟。小舟堅決地點了點頭:“事已至此,這也是咱倆最後的機會,任何事情都不會讓我薄小舟放棄的。”
女主人點了頭,一切按部就班。大武關了鋪子,買了馬車,又換了些安家的東西。三人便裝成送人的親眷,随着壯丁出了城。等幾城的壯丁相會的當口,大武的馬車便找機會悄悄落在後面進了山路。
一路颠簸,車裏的兩人被折騰得七葷八素,小舟吐得苦膽都快出來了。于是,師徒二人索性現了原形趴在車裏,任由車子帶着前行。
出了郡,大武卸了馬在谷底歇腳。本來想去河邊打水做飯,一起身竟感應到了草叢裏的刀兵:
“你們是什麽人!”
瞬間二十幾個蒙面大漢跳了出來:“主家說了,今日就是來取這姓凰的的性命,得讓她死個明白,空占了嫡夫人的位置這麽多年,該挪個位置給真正操勞當家主母了。”
“你們內宅争鬥都到要人命的地步了,呵呵,盛世祥瑞之族真是‘實至名歸’啊!”大武冷笑着用錦帛将鳳凰綁在胸口。幻化出本命鐵尺,迎着殺手打了過去。
大武這幾年沒事兒的時候把功夫撿起來了,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還有暗箭傷人,一不留神大武便被冷箭傷了胳膊。
見鮮血染紅了大武的衣服,凰鳥勃然大怒,一躍飛騰入天空化為人形:“借鐵尺一用!”
大武顯化真身,素帛也化為百丈的大幕掃開了大部分暗箭。焰清夫人寓火于鐵尺,十步殺一人剛毅果斷如神明一般。忽然一只冰劍朝焰清夫人飛了過來,錦帛見掃不開,便直挺挺地擋了箭。焰清夫人一見怒氣更盛,取了箭回手一丢将殺手釘在了地上。
“走!”一手攬着錦帛,一手拿着鐵尺,焰清夫人飛身上馬,一刀斬斷了馬與車子的連接,将敵人的援兵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師父,是澤南無能護不住您,可我真的想不通……”馬上颠簸,鐵尺都快哭出來了。
“哼,這哪裏是你的事。我那些徒弟多半是被賣進來的。什麽消息不能賣給我那‘妹妹’。是我連累你們了,這一路咱們都再警醒些吧。都就會雇人殺我,二夫人和那栾老三還真是一對兒。”
一路上又被殺手攔了幾次,好在三人聯手,除了大武的手臂受了些皮外傷,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磕磕絆絆,躲躲藏藏,兩個多月才到了邊境,在城外的密林中紮下了帳篷。
鳳凰畢竟是神鳥,焰清夫人的修為本身就是上乘,調息了兩日基本就沒事兒了。可小舟的臉色卻越來越差,看得師父不由地嘆起了氣,但也只能是囑咐兩人好好休息罷了。
沒過幾日,丢盔卸甲如同乞丐一樣的潰兵就湧了回來。城門守衛怎麽可能輕易放人入城?城門将緊閉了城門,甚至還調了□□手,依舊吓不住仿佛被鬼魅追趕的潰兵。
哭喊聲響徹天地,嶄新的攻城車仿佛要用在自己國門上。城門将也不是吃素的,連年大戰,那次不是自家兵被趕回來?都放回去還得了。
“列位兄弟那一部分的?本将軍齊思平乃國門守衛,未見出征主将軍戰報,恕本将軍不敢放諸位進關。”
“快點開門,”将旗下傳來一聲憤怒的高喊,“本官乃二品車騎将軍,陛下欽點的主将。探報有誤,被細作害得丢了勝局。如今保存實力率部歸來,你個小小城門守官也敢攔我?”
城頭的人也不是沒腦子,鼻子都快氣歪了。多少回了,怎麽冒失的探子、奸滑的細作就那麽多?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還是貴妃娘娘的親哥哥。
城門剛開了一條縫,外面的殘兵敗将便一窩蜂地湧了進來,差點沒踩死開門的小兵。顧不得軍職高的,伍長後輩一起逃命還講什麽謙讓,場面瞬間亂成一鍋粥。
“走!”鳳凰一口吸走了篝火,抓起帛和鐵尺趁亂飛出了林子,向着荒原另一頭的慕海飛去。天色已暗,寒夜将至,鳳凰隐了神鳥的光輝,錦帛化為暗色為三人遮住了影子。
忽然,前方戰場上一陣法力風沖了過來,吹倒了不少逃兵,也将錦帛掀了起來。
“給我抓回來!那是本将軍親自抓的慕海朱雀俘虜,居然被你們放跑了。誰打下來本将軍重重有賞!”
“哼,自己打了敗仗,想這麽找面子,異想天開。離沨收了法身吧,咱們全速去慕海邊境。”鳳凰索性也不掩飾自己的光輝了,抓緊了鐵尺錦帛加速飛向慕海。
剛過了潰軍的範圍,巨石、散石又追了上來。小舟掙脫鳳爪,強撐着一口氣化了山一樣大的法身,像巨網一樣為身後的鳳凰攔出了一條路。
三波石雨雜着箭,奉聖也是彈盡糧絕。小舟力竭恢複原形飄落,任由鐵尺勾着随鳳凰飛向慕海。大戰在冬季,天本身就冷,剛被戰火洗禮過的荒原之夜更是寒到刺骨。天将日出,終于看見了城門,連焰清夫人都快受不住了,直直地砸入了城門樓。
守城的吓壞了,誰見過鳳凰如此狼狽地帶着兵器和衣料來闖敵國城門?幾個壯實的城門衛瞬間将三人控制在結界裏,小兵去報告了總兵。
“別傷我們,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來投慕海的。”鐵尺幻化回人身,哭着收起錦帛,撣幹淨,調好經緯線,和焰清夫人一起幫她化回人身,看得幾個看守更是一頭霧水。
哪知小舟得了焰清夫人的靈力依舊是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捂着肚子哭。
大武急了:“怎麽回事,哪裏來這麽多血,你到底還傷到哪兒了。”
焰清夫人無奈地按着大武的肩膀搖了搖頭:“這債你們還是得繼續找機緣還。真沒想到,這次還是我害了她,我欠你們的可怎麽還得請啊。”
“什麽債,師父她怎麽了,怎麽了!”
“參見總兵大人!”守将的聲音打破了三人的思路一名獨臂将軍的到來,直接壓住了大武的話。
“別多話了,鳳凰、鐵尺我來親自審問。現在趕緊給這位姑娘叫大夫,人命要緊。”
可哪個能扯開三人,總兵也是痛快人,索性都放行跟着一起去了。大夫一探脈臉色就白了:“這位夫人上個月小産過,沒處理好,又強行施法,造成了大出血,好在送來得不晚及時止了血……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啊?”
大武抹着眼淚,握着還在昏迷中的小舟的手:“我們只是想逆天改命,永遠在一起的人。若得如此,九死不悔……”
☆、河東獅子吼三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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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平生得靈藥洗髓,遇故知嘆革鼎藩主】
“啊,都過去了,都好了。”大武蹭着病床上小舟的頭感嘆道,“咱仨進城挺快的,只可惜焰清夫人再也不認出女兒了。”
“沒事的,咱們王爺人精明、會講話。師父有這麽一個幹女兒挺好的。”
看着兩人如此,了兒心裏相當不是滋味,手中暗暗施法悄悄化出了個東西。
“诶,貞兒你怎麽又來了。”與此同時,大武的注意力被門口的一襲紅衣吸引了過去。
“我的天,薄師弟、遲師弟你們怎麽和國寶大人認識的。”一個笑呵呵的錦衣書生拎着飯盒,挽着一名豔若桃李的年輕女子進了門。
“你是……”白大夫的腦子有些蒙。那人也不說話,只一勾手,白大夫身上的鳳凰羽便飛了出來。
“你還真帶身上了,挺好,鳳羽确實能辟邪。”
了兒和冬兒還算淡定,白大夫的眼睛可都圓了。
“入城即輪回,不一樣的自然要變回靈魂的樣子,你們不是在記憶中見過我倆真正的樣子了嗎?”焱兒哥笑呵呵地拍了拍白大夫的肩膀。
“嗯。”白大夫覺得心髒有些沉,捂着心口坐了下來,大概是今天的各種驚喜驚吓太多了。
“喲喲喲,白郎兄弟這可不行啊,将來還有更多刺激的呢。聽說你倆開花了,恭喜啊。”
這說法更羞得白大夫滿臉通紅:“謝謝啊,謝謝你還記着給了兒個條子。”
“哈哈哈哈哈,助人為樂乃我瑞族的根本啊,哈哈哈哈哈。”王爺笑得開心,一旁的貞兒倒像是看三歲小孩兒一樣無奈地搖起了腦袋。
幾人在一旁寒暄着,了兒則悄悄俯下了身:“你說句實話,你想要孩子嗎?”
“想也沒用啊,”小舟三分無奈七分釋然地看向了兒,“能永遠在一起其實對我們來說就該知足了。大夫說是我這樣的将來可以感應生子,像孟姜女一樣有個葫蘆裏的孩子。随緣吧,修行上……反正我倆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成不成仙倒也無所謂。”嘴上說得大度,可小舟的眼睛卻騙不了人。
“好,謝謝你的故事,如果我能進采風司定将你們的故事寫入歷史,警示、勉勵後人。這個就給你當報酬吧。”
“什麽啊?”
“我是雌株參娃,這是我開的花。因為結了果子花落了,也不知道藥效夠不夠,來兩片吧。說是能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你要試試嗎?”
“嗯!”
小舟點了頭,就被了兒偷偷塞了什麽進嘴裏。“可別讓人看見,真沒多少,你麻藥還沒全醒,正好做抵擋,再生髒腑可能還是會疼一下。”說着了兒便将人摟在了懷裏。
小舟不知何意,只覺得腹中像有一團火漸漸随着經脈蔓延到了全身,骨肉仿佛要被分離一般,疼得她直接叫了出來。
小舟床邊的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在查看病人的大夫和狄院長也被吸引來了。
“幹嘛呢!”小大夫氣得一把拉開了兒,只見小舟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滾,“你瘋了,你給麻藥還沒醒的重病人吃了什麽!”
大武一聽也急了,卻被一雙含笑的眼樂呵呵地攔住了。
“我錯了,是我沒說清楚貿然給的藥,但我真的沒害人,我給的……”
“什麽藥啊,出了事情怎麽辦,”小大夫把拉開了兒趕緊看病人,“院長,您快來看,這脈象不對啊,怎麽從來沒見過。”
了兒吓呆了,院長扶着腦袋好哭又好笑:“別鬧了,他倆是來慕海改命的。今天才算是真的改了。她現在這種情況,你最多拿點止疼的藥。”
小大夫誤會了院長的意思,當是小舟沒救了,氣紅了眼一把抓住了兒的手腕:“院長,人我逮住了,咱去報官!”
看着憨直的徒弟狄院長簡直要哭了:“你抓得住她?她個雌參娃剛結了果子正是靈力最強的時候。叫你先望氣再號脈你記得幾次?你看看晨字號病人分明是在再生骨肉,重塑根骨、修為,這脈象确實我也沒見過。”
院長無奈地扯開了兩人:“國寶大人,下次救人麻煩你先跟我們說一聲。這一天天的,我來醫館看病跟來戲院聽段子似的,多不好。”
了兒吐了吐舌頭,從袖子裏拿出參花。看得小大夫整個人都僵住了:“院長,這怎麽這麽大,還不是一個色。”
“這是雌花啊,一般小年輕欲念重開的大都是橙色。只不過雌花可以不同層不同顏色,今天我也是開眼了。”
焱兒哥笑呵呵地揶揄道:“你這花的葉子呢?”
“頭上呢啊,”了兒瞬間顯化了原形,“它自己掉的。我還以為藥效不夠,多給她吃了一片呢。”
狄院長這次真的驚得連白澤的大耳朵都立出來了:“你這花算已經算是參娃果了,有造化之功。她若不是傷重六根不全、根基盡毀,早就立地飛升了,怎麽可能不夠。”
別人還在議論,貞兒忽然想起了什麽,“院長,那之前說補齊的國谶——參娃花落,難道說的就是這個?”
狄院長點頭,露出一絲神秘的笑:“谛聽白澤只看現事。你師弟的命改了,但你們兩口子怕是還想改這靈界的命吧。靈界的天,也該亮了。”
……
“革鼎齋……哥是這個鋪子的嗎?”姜二哥拿着兩途地接的宣傳單子,有些不敢進門。
“上面不是有地圖嗎?誰規定布店門口不能放倆大籠屜了,備不住是隔壁餐館的呢。”姜大哥悠哉地兩口吃淨了手裏的包子,杠了杠手上的油,拉着弟弟來到了店門口。
“唉呀,兩位客官您是扯塊料子給娃娃啊,還是挑件今年剛上的成衣啊?我們遲老板親手設計的衣服啊,好多在朝大人們那都是要排隊的。”一只盤子大的夜蛾懸在空中,仿佛小童子一般殷勤地招呼着眼睛瞪得圓圓的兩人。
“樂土,你師娘留給你的功課都做完了嗎?人家白大夫可說了,你也馬上就要化形了。你雖是奉聖得的靈,可在慕海化形照樣得按慕海的規矩上學。可別跟師父似的,掃盲班的經典科都要考三回戶部的人才不來找麻煩,多丢人啊。”
夜蛾聽了話,翅膀上的鱗片都暗了,恹恹地将人帶進了店就灰溜溜地回了後堂。
魁梧的老板出了櫃臺,笑盈盈地開了口:“兩位壯士打算做個什麽啊?若是軟甲的話,參軍的到部隊都給發,拿着軍書的我這裏可以抵八成的費用。慕海還是挺安定的,您二位若是開個小買賣什麽的其實也用……姜家哥哥!”
“大武!”兩兄弟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緊緊地握住了大武的手。
“你們怎麽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