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8)
吧。”
“你也看見了!真沒想到,簡直跟戲詞裏一樣。我說,這次你就別躲我了,我帶你回家吧。”
“不用了,”小舟站在門口冷冷地說道,“前世是前世,我是薄小舟。你若找敷付氏,去酆都城吧。”
“誰把你當別人了,我就說咱倆的緣分。”
“也不必了,這是萍兒造的緣,此緣淺。在你我陷進去之前,不如早早放手吧。”
“可都說事在人為啊。”
“但是我累了,我真的不願意再折騰了。上輩子那十年确實美好,今生就算了。想想你對我的一切本就是無來由的,或者說僅僅是因為那份人造的緣分罷了。将來緣了了,你又如何會再想起我?在你我将來嘆無緣離散之前,不如就此不見,讓一切剛剛好。”
☆、大熱天的,你可千萬別洗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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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凡塵難躲夙恩債,訴伎倆未隐實心意】
“小舟……”
小舟終于轉過了身子,平靜地看着大武:“我會記得此生與遲公子的緣分的。修行之地,至少能保我一生平安。”小舟不經意地看了看床上的大武,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如果出了事情……我會自己了結和他們的債的,你不用挂念了。你我……就此別過。”
“絕對出不了事。不是,你聽我說,聽我說……”大武還在和衣服打架,小舟已經出了門,心無旁骛地向步道飛去。
女管事在山門外驗了小舟真身的陰陽記,滿意得簡直不能再滿意了,恭恭敬敬地送人進了山門。見到小舟,焰清觀主竟然微微有些驚訝。眯着眼睛望門外一望,毫不費勁地發現了躲在樹後送人的大武。
“庵門尚且關不住滾滾紅塵,我這裏可還是要入世的,你自求多福吧。”說完,館主拉着怔住的小舟進了內院。
選日子、開壇、拜師,小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孟夫人的替身,焰清觀主的入室弟子:離沨,開始了又一世的修行生涯。
與阿灼的憨實不同,大武的臉皮足夠厚,每日起了床便想盡了辦法耗在觀裏。非但如此,還常常借着幫忙搬菜、送水一個勁兒地找機會往內院走。
小舟都快氣瘋了,不知兩人是怎樣的緣分,不論是下山舍粥還是內觀修行,只要大武可以想辦法找過來,确實都能和小舟說上話。而且每次都是想辦法把自己往沒人的地方帶:
“小舟你跟我去後院兒一下,我真有事兒。”
“不必了,我跟遲施主沒事。另外,再和您說一次,我如今已經受箓了,還請您稱我離沨。”
一次又一次來劫小舟,一次又一次被冷冷地拒絕,大武仍舊锲而不舍。觀裏的人多半是替身,誰也都不傻,可畢竟事情是觀主默許的,倒也沒人當出頭鳥來“棒打鴛鴦”,只是這笑話看得相當有滋有味。
雖然大武仍是不斷糾纏着小舟,可心裏卻越來越沒底,觀裏的師兄們也開始偷偷下了注賭,看這愣頭青究竟會什麽時候撐不住離開。
兩人就這樣在一群人的“圍觀”下,不遠不近地糾纏着。直到有一天上午,大武渾身濕透地抱來一個昏迷不醒的貴族姑娘……
“求觀主救命啊!”大武不管不顧地沖進了觀裏,高喊着飛進了內院,将人直接放在了焰清觀主身前。
“求觀主救命!”
“怎麽回事!” 焰清觀主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晨起我看見一輛馬車在車道上走得好好的,不知道什麽情況就直挺挺地歪進了後山的大湖。不一會兒見趕車的游上了岸走了,還念叨了兩句什麽‘大小姐別怪我們’。我這才知道裏面還有人,便悄悄下去把人撈了上來。這姑娘不知怎的,怎麽一點水也吐不出來啊……”
小舟第一次見師父真的急了,大武還沒說完,便開始施法。不知是吓得還是累的,汗珠一下子就布滿了額頭。
不多時,一縷黑霧從姑娘頭頂升起,被焰清觀主燒得無影無蹤。姑娘吐了幾口水,醒了過來,一見身前施法的焰清觀主,便一頭紮進她的懷裏哭了起來。
誰知道剛剛還一心撲在姑娘身上的焰清觀主此時卻變得冷冰冰的:“說過讓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堂堂鳳凰神裔竟被巫蠱之術所魇,你的修煉荒廢了多少?”
“可是……”姑娘依依不舍地望着焰清觀主。
“沒什麽可是,換好衣服趕快回去。貞兒,你也是吃了鳳家定茶的大姑娘了。你的日子該自己有打算,再出亂子可丢的是兩家的人了。”
貞兒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母親,卻敵不過焰清觀主的決絕。無奈委屈巴巴的貞兒換了衣服,只和母親吃了頓午飯就被送下了山。
看着兩個外門弟子送貞兒下了山,焰清觀主突然回身向大武起手致意,卻是半天才說出話來:“上次是我,這次是貞兒,我到底和你們有什麽樣的緣分啊。你要什麽,只要我凰焰清能做到,定然不會有一個不字。”
……
第二天,小舟吃驚地目睹了大武在大殿名正言順地拜了焰清觀主為師,成為了自己的俗家師弟,得了澤南的官名,甚至還被準許進了觀內修行。
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小舟對敢下水救人的大武刮目相看。再加上都住在觀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對于大武的執着與赤誠小舟更看在了心裏。
可想到兩人畢竟有一日的姻緣,小舟還是相當別扭。每每想到當時的情況,剛剛醞釀起來的情誼便被硬壓下來。如此往複循環,看得觀裏都快編出連本的評書了,焰清觀主确實也愁得不行。
一日做完晚課,小舟輪值留下打掃。焰清觀主居然也沒走,一直耗到大殿只剩下她們兩個人:“離沨啊,你是不是一直在躲澤南?”
小舟僵了一下,淡淡地說道:“回師父的話,緣分已盡,離沨只是不想給兩人添麻煩罷了。日子久了他就回家了,就像經書上說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唉,書不是這麽用的。”焰清觀主有些頭疼,“你也知道,這裏絕大部分師兄弟都是為了有口飯吃被迫上山出家的。本身我這裏就不是真正清淨的……”
小舟吓得連忙跪了下來:“求師父別趕我。弟子真的沒做過什麽違反戒律的事啊。”
“傻丫頭,我趕誰也不能趕你啊。”焰清觀主無奈地扶起了小舟,“你倆身上有我鳳羽的印記我怎會認不出來你們?你前生救了我的性命,我卻貿然贈你瑞羽害你此生颠沛、孤苦。澤南也為我金羽所累,卻還救了我的女兒。這緣分,這恩情,啧啧啧。”
“師父您!”小舟震驚地望着師父。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鳳凰涅槃實為永生,我經歷的歲月自然比你想象的長。”
“師父。”小舟一把抱住了師父,一時間不知是因為萍兒的感情還是因為小舟的。
“別哭了,我今天是要和你說點正事。其實鳳羽本來能給你們續百年夫婦相守的緣分,可惜陛下用靈鎖盜取天地靈力、福澤,這緣分也就大打折扣了。
若是相聚之緣或許能有三五年左右,如果是夫婦之緣大概會有百日吧。緣分是你自己求來的,和業債一樣躲不掉,這也是我留他在此的一個原因。”
“我知道。”小舟有些灰心,“弟子明白,只是我想就淡淡地過這三年,免得之後牽連、傷感,痛入肺腑。”
“你是這麽想的,那他呢?即便如此,你自己又真的能管住自己的心嗎?我有孩子,你和我閨女一樣。可別真耗到緣分盡了,你後了悔卻發現晚了。”
“師父說的是。”
“唉,是為師多口了。”焰清夫人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這畢竟是你的私事,旁人只能提點,你自己怎麽決定都沒有錯。但澤南好像真有話要和你說,不單單是男女之情。我看好像還不是小事,所以今天才留了你,你且給他個說話的機會吧。”
小舟一臉茫然地站在那裏,直到師父走了,還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天做完早課,小舟繼續打掃各殿的神像,忽然感覺後面有人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小舟啊,你跟我出去一下,我真有事兒要跟你說。”
小舟繼續恭恭敬敬地給娘娘像掃灰,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你說就是了,反正這院兒裏沒人。”
“也成,我就是想跟你說,你千萬別洗臉啊。”
“什麽?”小舟一臉莫名奇妙地轉過了身。
“真的,洗澡腦袋也別沾水。”
“你沒事兒吧,纏着我這麽久就為了說這個?”小舟顯然是有些生氣了。
“就是想說這個啊。我的天,你不會已經洗過臉了吧。”
“誰大熱天一個月不洗臉。”他一定是在耍自己,小舟的怒火已經不是兩輩子修行能壓得住的了。
“那我重新幫你定一下身子吧。”大武傻呵呵地往前湊了湊。
“滾,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小舟捂着衣服往後退,憤怒和恐懼交織在心裏。
“不是。”大武連連擺手,看了一樣寶座上的送子娘娘覺得更是尴尬,“不信你自己照照,你真身上還有陰陽記麽。”說完恭敬地獻上了一面鏡子。
“有病。”小舟嘴裏嘟哝着,卻真的運起靈力試了一下,自已竟又可以自由地變成男身了,激動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這,你,可是……”
“我第二天早上就想跟你說來着,當時咱倆還沒真正那什麽。”大武有些心力交瘁地感嘆道,“我當時剛想來真的,就進到幻境了。等我醒來你還困在幻境裏呢,本想趁你不會抗拒的時候把事情給辦了……最好再能用孩子拴住你,可兩輩子的記憶、感情我真的……”
“看你在夢中掙紮着要現原形,我突然想起來布料是不分陰陽的,只有标了用途、做了衣服才算有陰陽。所以我就學着萍兒,把你腦袋化會了錦帛,用床頭的胭脂寫了‘嫁衣’兩個字,果然你真身就出現了陰陽記。
但胭脂不防水,你還是可以恢複真身的。你現在可不能給洗下去啊。快點,趁沒人我趕緊給你寫一下。那幫買替身的精着呢,萬一那天不願意供養你了,用這個說事兒就麻煩了。”
“……”小舟靜靜地盯着大武,仿佛要把人從裏到外看穿了一樣。
“嗯,小舟,離沨……師兄?你……你別吓我啊,我找師父來看啦……”
“……不用,真的。謝謝你。”
“……嗨,你跟我客氣啥。上輩子若不是我非拉你回凡塵,說不定你能幸免于難。這輩子起因也是我……”
“不用多想的,世間因果,命運有前定也有選擇,許是我就當做個修行之人吧。身子我自己定便是,還請澤南師弟後天人定之時到後山門一見,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居然恭恭敬敬向作了一個在家人的平揖,如妻子感謝丈夫一般,便飄然出了門。留下大武在娘娘們的目光中呆在了原地,心撲通撲通地跳着,竟都忘了還禮。
☆、“……我可以都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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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将不迎随遇銷日,無悲無樂逆命增年】
大武回房便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翻了出來,漿洗好又熨平整,還特地将下擺的暗花改成了今年郡裏最流行的款式。接下來的日子,每時每刻心裏都屬于雞飛狗跳的狀态。怕小舟并沒有那份意思,更害怕這麽重要的日子自己沒有完美又潇灑地應對好。
兩天的時間很短,大武卻仿佛過了兩年,身邊的師兄弟們也是八卦心膨脹得實在受不了了。終于熬到了天黑,大武留了個傀儡吸引火力,便隐了身形翻出院牆到後山赴約。
後山的院子挂了一盞燈,微弱的燈光下小巧的倩影在一襲桃粉色絲裙的映襯下更顯秀麗。
“你來了。”不似觀裏師兄弟間疏遠的對話,此時小舟慣常的軟語簡直要蘇到大武骨頭裏,“我摘了些果子。畢竟一會兒還是要回觀裏的,殺生肯定是不行的。”
“這麽多啊,足夠了,足夠了。呵呵,就跟郊游一樣。”
“那就好,”小舟一伸手化出幾丈淡粉色的綢子給兩人當了寬大厚實的蒲團,看着大武吃驚的樣子,伊人淺淺一笑,“我本就是帛妖,若開綢布店這種普通的綢緞我反正是不要本錢的。坐吧,你若心疼,一會兒拿回去便是。”
“那你家當年做教人真是太浪費了。”大武捂着快要蹦出來的心在小舟身邊坐了下來。
小舟又是淺淺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将果子推讓到大武面前:“大前日受師父點撥,我确實看明白了一些事兒。”
“什麽事兒?”大武有些心虛。
“師父就是我上輩子救的鳳凰。如今,你又救了她的獨生女兒,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所以……”
“緣分這種事難強求也難強躲。師父和我說了,今生我們本應有百年夫婦之緣。可因為靈鎖盜取天地靈力、福澤,這緣分基本就剩個零頭了。”
在大武瞪得圓圓的眼睛的注視下,小舟繼續平淡地訴說着,還随手剝了個果子:“若你我像現在這樣相處,我們估計還有三五年的緣分,若夫妻相處大概只有百日。”
小舟還在一個接一個地吃着果子,大武卻聽呆了。
“大武,我跟你明說,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的小舟都可以算是對你一見傾心。事已至此,我沒本事逆轉天命,只是不知道你樂意用哪種方式化去這份緣?”
“……我可以都要麽?”
“……那我走了。”小舟氣鼓鼓地起了身,大武趕緊拉住了她的手。
“不是,我是說咱能随緣麽。對我來說,若能與你做夫妻自然是最好。若不能,我也想耗在你身邊。說不定咱們這輩子就該是兩年多這樣的相處,再有幾日夫妻薄緣呢。
反正你不樂意別人碰你,我也樂得多些與你一起快快樂樂過的日子。不管之後如何,将來要見祖宗的時候,有這些日子我也可以像上輩子一樣無憾了。”
真誠地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姑娘,大武恍惚間忽然有一種感覺:面前頂着蓮花冠的小舟又成了萍兒,而自己依稀還是當年那個雖然不被鄰裏看得起,但就是能為心上人撐起一片天地的阿灼。
看了大武半天,小舟也終于有了反應:“你說的話可當真?”
“比真金還真。”
“好,反正你我能相處的日子也不會長,你若耍弄我,我人在觀裏還怕你不成。”
就這樣,觀裏的人支着耳朵,卻不知自己已經錯過了最重要的故事……
時間過得像流水一樣。山裏的蜜桃在太陽的暖語下紅了臉,吸飽了蜜桃樹汁的知了,又放聲唱起了七月流火八月添衣。夜又争過了太陽讓人心裏都起了陣陣寒意,轉眼一場大雪敲打着天地間漂泊的羁旅年關将至,轉眼又長一歲。
奉聖的夜越來越寒,好在有焰清觀主的庇佑,凡羽觀仿佛是一片風雨飄搖中難得的避風港。而大武和小舟便如從暴風雨擠進屋中一般,貪婪地享受着這份難得的幸福,幾乎忘記了外面的一切。
焰清觀主不願難為這些并不誠心出家的弟子,剛過臘八便以為亡子嬰靈祈福為由閉門不出。原本還井井有序的修行,瞬間化為了各自過新年的心事。
小舟将為大武準備的年禮小心地藏在床底下,興沖沖地準備和心上人再去打雪仗,卻怔怔地看見大武正和一名陌生的香客在門口攀談。
“少東家,明兒就小年了。遲爺今年秋天染了一次風寒,大夫說風寒雖然不要緊了,但壽數上……唉,遲爺一輩子仗義、硬氣,可怎麽就……”
“我爹他……”
“遲爺看得開,怕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有問題了,但不想讓你知道。這次生病,街坊孩子去幫忙,你爹燒糊塗了,就拉着人家孩子喊孫兒。
大武啊,大夫說若是照顧得好,還是能有三五年好日子的。你可得撐得起啊,郡裏差不多安寧了,早些回家說個老實媳婦,說不定遲爺還能見上隔輩人。”
“姜大哥,您放心。我如今是焰清觀主的弟子了。回頭跟師父告個假我就回去看看,娶妻的事兒也看緣分。我……還是……”
“唉,”姜大哥扭頭看了看慌忙躲到門後的人影,“別的都是後話,至少先回去陪陪你爹。”
“嗯,我這兒跟師父說一聲。肯定回去過年的,但師父在閉關我可能回去的還是會晚些。”
“成吧,你自己掂量着辦。我和老二年後就要帶着家人回老家了,這次征兵連着補征,不少躲出去的人都沒跑了,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啊。镖局現在招不到人,幾條老路也斷了。你可得給遲爺撐着點日子啊。”
“您放心,要不我送您下山。”
“少東家,咱也算同歷了一次大事兒,真不用跟我們這麽客氣。山不轉水轉,遲爺、少東家趕明兒有用得上我們兄弟倆的時候,您說話便是。”
拱手抱拳,兄弟相別,轉過身誰也沒有勇氣再次回頭。卻不知,院子裏一個小巧的身影也失去了回頭的勇氣。
小舟沒有出現,大武也心緒不寧,打雪仗的約定誰也沒有想起來。而晚飯間,大武竟意外地收到了小舟的條子。
興沖沖地摸到了後山的山洞,大武的嘴驚得就閉不上了。自己當時随意找來向小舟“求婚”的石洞完全變了模樣。各色的綢緞将石頭遮掩得仿佛是雕梁畫棟一般,石洞簡直變成了柔軟華麗的錦洞。
正在大武吃驚地當口,小舟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快進去吧,我下個簾子。天黑了人就覺得冷。”
“嗯。”看着一身水紅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的小舟,大武更加說不出話來。
“坐,應該不會涼了。”
“嗯”大武傻傻地應着。
“呵呵,怎麽了。家裏來人叫你回去了?”
“嗯……小舟,我……你放心我過完年就回來。反正镖局的飯也難吃上了,我帶我爹來山裏修身養性,我還是可以回來修行的。”
“到時候看吧,咱先不說這個。喏,遲大裁縫看看這節禮可還入得了眼。”
“我一定回來。”大武篤定地叫着,打開包袱一看,竟是一身上好料子的錦衣,“這,這是你給我做的。”
“你試試,這種算是我們帛妖自己産的料子。應該比一般凡錦好一點點。”
“豈止是一點點的問題,”大武激動地用法力換了衣裳,“帛妖自産的料子,不少貴族都舍不得用。你這針腳完全隐了去,還繡了暗花,這簡直……”
“你喜歡就好,不用這麽激動。之前不知道你家的情況,百善孝為先,我是內門師兄明天你下山就是,我準了。這衣服,就當是給大武公子拜個早年。”
“謝謝你,小舟你真好。”大武一把将小舟抱住了,“你也跟我下山吧。不論多久,你一直在我身邊好不好。”
小舟并不回應,只是将大武也緊緊抱在了懷裏。上一世十年夫婦早已對對方了如指掌,大武擔心自己會意錯了,提着心,小心翼翼地開始試探。
果然,幾番試探懷裏的姑娘都順了自己的心意。大武頓時心中了然,狂喜伴着胸口似是要炸開的烈焰沖上靈臺,像是要将自己的心神燒到沸騰。
半刻也不甘心再等了,大武将小舟抱到了絮滿了錦緞的石床上,也不想着用什麽“絕招”套住不經事的小姑娘了。随着心中可以驅散一切冰寒的火,沖破了小舟本能的恐懼,似是要兩人直接化為灰燼……
“這下你真的變不成男身了,娘子。”大武虛虛地摟着小舟,借着大雪映的月光望着懷中的人,笑得比蜜都甜。
哪知“娘子”并沒有答話,還起身穿了衣裳。“雪天不好行路,你明天一早就走吧。”
“嗯,我過了十五就回來,不讓你等。”
“不必了。”
“那就初五。”
“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之前相聚的日子不好算,但我大體合了一下呢。大抵咱們也過了有一年了。”
“真的,我怎麽覺得就是昨天的事兒。”
“是啊,我也覺得過不夠。所以過完年你還是別回來了吧。”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大武焦急地扶着小舟的肩膀似是要吃人一樣。
而溫暖的手背蹭過大武的臉:“你和那人的話我都聽見了,我昨天也想得挺清楚的。我确實舍不得你,但你我緣薄,我不該連累你,讓你老父寒心,讓你将來後悔。
再說了,無論是因為這替身的身份還是為了躲颠沛的命運,我都出不了觀。難道你要一輩子與我在這裏不成?不如就像這樣,我已然将自己交給了你,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我知道你心裏記着我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孩子才做選擇,_____
☆、王爺大概是個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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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魂郎忽接郡王令,無奈婿長計觀主命】
小舟站起身,彎下腰安慰着大武:“明天你便下山回歸世俗的正常生活吧。至于咱倆剩下的緣分……以後你我幹脆就像故事裏說的那樣每年上巳見一面,或一夕、或三五日。別的日子你還是好好的娶妻生子,贍養老父,什麽都不要耽誤。
反正咱倆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如此一來倒憑空多賺了些年月。等咱緣分盡了,估計心也可以安了。你若非要留下,我跟師父請個閉關百年的令很難”
“可是……”大武緊緊抱住了小舟的腰擡起頭向那雙決絕的眼睛汪着淚光。
小舟低下頭眼中有愛意有不舍但沒有半分動容:“沒什麽可是的,我确實沒什麽塵世之緣,但你不一樣,你與父親、與未來的妻兒的緣分都不是你該逃避的。至于我,你放心,進觀門時我本就該是經過房中之事的,不會有人看出問題。至于……”
小舟拉起大武的一只手滑到自己的肚子上,“你放心,上輩子他倆的命是我欠的,這輩子真若找來我肯定會還上這債。若咱們不走運,孩子過了百天我自然會給你送過去。到時候,只希望你妻子不要苛待他。”
一匹綢緞從大武懷裏抽身離去:“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畢竟是修行之地,還是不好的。”
月光映襯下,大武才注意到小舟的頭發明顯短了不少,可盤進蓮花冠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小舟像一陣風一樣的走l,大武只得無奈地去找衣服,卻發現在錦袍的袖間還藏着一行朱砂小字,用的是上好的絲線,看工藝也完全不是法力繡的,仔細一瞧只有五個字:“唯不忘相思。”
剎那間,千丈彩綢中,昨日的柔情全化為了苦澀。
第二天,離沨稱病閉門不出,大武等到了下午心下了然,只得孤零零地下了山。一年中的酸甜苦辣仿佛夢境一樣萦繞在心裏,大武都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補抓壯丁連着兵災流民,慕海又抽走了不少贖民。街上的店關了不少,镖局的老镖師出征的出征、回鄉的回鄉、逃命的逃命,到頭來只剩了三人。
街上沒人自然鮮有生意,父親無奈重金遣散了镖師關了镖局,終于由着兒子開了個成衣坊。可夙願達成,大武的臉上卻怎麽也擠出一個笑模樣。
成衣鋪子利薄,大武倒不在意,只是起早貪黑地打理着生意。可除去對主顧笑臉相迎,面對着衣料、鋪子卻總是悶悶不樂,只有快到上巳的時候才會有些笑容。
很快街面上的八卦就傳開了,都說大武是因為好好的富家公子家道中落受刺激了,得了癔病。大武是不是得了病,大家只是飯後說笑,可這副模樣着實将想來提親的媒婆都吓走了,大武倒也樂得清靜。
遲爺知道原委,好在武人耿直又有過幾百年為妻子攢聘禮的經歷,對這事兒也沒多去管,只是暗暗盼着兒子早日赴完上巳之約,回歸正常。
日子真的就這樣過了下去。大武手藝好,成衣店地生意也還可以,不愛笑的大武師傅成了郡府的名人,父子互相依傍着日子倒過得還湊合。可惜姜大哥的提醒不幸應驗了,遲爺沒有等到兒媳進門便在一次意外跌傷後再沒起來床。
“大武啊,”昏迷了多日的遲爺終于開了眼,大武心下了然只是應了一聲握住了父親的手,“爹連累你啦。”
“爹,您說什麽呢。”
“有時候爹就在想,要是能就硬朗着去見你娘,你哥哥多好。唉,生老病死一樣也躲不開啊。”
“爹!”
“爹知道命數了,爹就囑咐你兩件事:一是,你事情了了一定要成家啊。爹不求你能給咱遲家留下一兒半女,只求我這老頭子走後你別真一個人到最後無依無靠。
二呢,爹就不要回祖墳了,你将來就帶着我這柄鐵尺出城送葬,随你将我埋在哪裏,但一定要做出入贅女婿回歸你外祖家祖墳的樣子。記住了,你是你娘招贅生的農戶,千萬別漏了,你就是農戶!”
看着老父親激動的樣子,大武含淚搖搖頭又點點頭,真的不知道路在哪裏了。七日歸葬大武沒有将父親下葬反而帶回了母親。此時天地間大武只剩孑然一身,只好學小舟以這種方式貪下些許親緣。
守過喪期,上巳之約怕是大武活着的唯一牽挂。只可惜,這份緣是數着日子過的,每次兩人最多只敢見三日,也極少敢用更親密的方式度過相處的時光。
可越是想見不敢見,更是熱烈。兩人以這種方式對抗着命運,轉眼間已經“相守”了十來年。焰清觀主有什麽不清楚的?每次遠遠地撞見只能是搖搖頭,嘆口氣轉身離開。
十來年如此,媒人再沒想過給遲師傅物色姑娘。大武被女鬼纏上得了瘋病的傳言倒是越傳越真,好在大武并不關心這些。一天,大武正在鋪子裏擺弄着封繭多年的夜蛾,一名穿着考究的客人忽然帶着幾個仆從進了店。
客人打量着店面和自己,可客人的仆從已經像主人一樣“十分自覺”地關上了店門。郡府魚龍混雜,這幾年眉眼高低大武學了不少,慌忙出來行禮:“敢問這位老爺,今日來是挑個什麽樣的。小店這裏……嗯,就怕您看不上眼。”
那人笑了:“你這衣裳确實粗了些。咱是長逸王府的管家,也不知你何時入了我們王爺的眼,讓咱今天請您過去呢。”
一聽是王爺要拿人,大武吓壞了,啞了半天才故作鎮定道:“小的就是個半路出家的小裁縫,做的衣服達官顯貴也用不着,不知……”
“哎,王爺說有用你就有用,高位人考慮的不一樣,”管家故弄玄虛地理着胡子,“你可還記得這穿藍衣服的?”
“是是是,這位爺來買過幾套男女成衣,當時一套女款我看花繡的不夠正還臨時改了一下。後來來過幾次,與小的聊過些瑣事,都是雞毛蒜皮,小的多嘴多嘴。”
“哼,那就是王爺在考察你呢。”
聽到這裏大武冷汗都下來了,仔細回想,這段時間還真是沒少在附近看見那藍衣服的人。
“不知……”大武悄悄地往管家袖子裏遞過去一錠銀子。誰知竟被像躲釘子一樣躲開了:“遲小哥喲,這次是王爺點名要找你,我們可不敢弄這個。”
大武更害怕了,話都開始抖了:“我的衣服不合适,絕對是免費改,給王府添的麻煩小的盡力賠償、盡力賠償。”
“您這哪兒的話,您的衣服王爺王妃喜歡得很。”
終于松了口氣,大武擺出了迎客最标準的笑臉:“小店近日有新樣子,都算小的孝敬的,孝敬的。”
“呵呵,王爺不是看上衣服了,可是看上你了。”
“啊?!!”還沒等大武反應過來,人已經被變回鐵尺裝進了口袋,只是依稀間感到進了一間巨大的宅院。進了門入後院,一路曲曲折折,耳畔鳥語花香,碧波蕩漾,大武卻快被吓出心髒病了。
終于到了一間密室,大武被粗暴地丢了進去。屋裏不透光只有幾顆碩大的夜明珠發着光。房間裏有明顯得潮氣,還有水聲,似乎是假山中的內室。擡頭一看,之見一名威儀赫赫的男子正坐在陰影中的太師椅上。
“小的遲大武拜見……”
“算長逸郡王吧。”王爺似乎對罵自己一點都不多想。
“拜,拜見長逸郡王。”與想象的不同,傳聞中剛愎自用,自大好色的昏王似乎并不像皇族的做派。眼前人富貴中反透着十二分的詭異之氣,大武的心幾乎緊張到放棄工作了,只是擡頭瞟了一眼,便趕緊低了頭,跪得也更低了些。
哪知道怕什麽來什麽,王爺居然莫名奇妙地生氣了:“你又不是女子,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怎麽也用這種表情看我。這屋裏就我一個人,我能把你怎麽樣。”
見大武更害怕了,王爺開始自顧自地低聲咒罵:“這混蛋郡王到底幹過些什麽啊,男女通吃是怎的,活該死成那個鬼樣子,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王爺罵得解氣,大武聽得可是心驚肉跳,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