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必也總會有全身而退之術。都不用我來挂念,所以我……”貞兒剛要搖頭說沒有額外的牽絆了,突然靈光一現激動地抓住了王爺的領子,“有!”
☆、我在你面前真的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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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赴宴貴妃賜美人,傲攤牌情癡屠嬌娘】
王府的日子仍在繼續,除了王爺和王妃似乎誰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同。王妃要逃亡的感覺越來越濃了,連街面上都開始議論紛紛,都說王爺被失心瘋的柳側妃灌了迷魂藥,若大概王府怕是要被敗光了。
其實,王府在貞兒的努力下也确實快要變成空殼子了。下人被以各種由頭重金打發走,王府多年攢下的田産、珍寶也都被一點點折成了現銀進了大庫,連王爺過冬的裘皮大衣都沒有逃過貞兒的手。所有人都說,失心瘋的柳娘娘估計要真的瘋了。看着賬冊上一點點增加的數字,貞兒笑得跟朵花似的,但更多的時候還是望着王爺的書房嘆氣。
戰事的問題跟兩人猜的分毫不差。王爺幾次上書都沒有回音,終于王爺忍不住發了密折,換來的卻是老親王發來紙人訓斥:“你個混小子,守個富貴平安就好,早晚可以得親王爵。不要再找死了,再有下次,為父也保不住你的性命。”王爺到沒有害怕、委屈,只是與裏屋的貞兒對視了一會兒雙雙苦笑着嘆了氣。
不多日,發兵“讨伐”慕海妖國的诏書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長逸王府自然也得了令,同時得到的還有一張京裏邀請赴宴的帖子。
本來就心煩的王爺把帖子直接扔到了一邊,正想着要怎麽回絕,可一看是麒麟家,瞬間來了精神。
齊公府的宴會極盡奢靡,日行千裏的驺吾、吉量、天馬在賓客馬廄裏聊着天,宴廳內觥籌交錯,絲竹繞梁,女樂相伴一片富貴繁榮之景。
與會的不是朝廷大員就是鐘鳴鼎食之家,說來都是朝廷的棟梁,聊的卻只是家長裏短,如何取樂消遣。炎兒哥看在眼裏,卻也只是請人再添些酒。
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童過來倒酒,焱兒哥看着小童的眉眼和柳美人頗為相似,便假裝醉酒一把抓住小童。
小男孩吓得快哭出來了,一衆賓客哄堂大笑:“哈哈哈,都知道王爺風流。今天才知道原來您還好這一口?”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本王看這小不點兒和本王的寵姬竟然有幾分相似,就忍不住下手了。”
“王爺眼力确實好,”麒公爺遙遙地敬了焱兒哥一杯酒。“這童子就是之前王爺帶走的那個小絮的弟弟柳芽。”
焱兒哥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一把将孩子拽到了自己懷裏,點着孩子顫抖的鼻尖:“小舅子看着真比他姐姐還秀色可餐啊,還是嫩的好。”
孩子的臉都白了,宴會場又是一片哄堂大笑。齊公爺也打趣到:“你這是要吃空我府上啊。這回不能給你了,那對兒老柳樹這些年也不開花結籽了。我還想着給他們留個兒子,說不定過兩年能再開一次花。”
“欸,齊大人我這才是讓他們一家團圓呢。”說着,右手沒松開孩子,左手從懷裏摸出了一個不小的錦袋,身後的小厮趕緊給齊大人呈了上去。“齊大人好人做到底,今日讓他們姐弟、父子到我那團圓如何?”
旁邊的駁侯到是接了話茬:“都說柳妖弱不論雌雄都是弱柳扶風甚是嬌媚。王爺怕是要讓他們姐弟去你那房裏團圓吧。”這一句話又引得滿堂大笑。
齊公趁此打看袋子查看,竟沒克制住露出來驚喜的表情,随後收了口袋滿臉笑容地轉向了焱兒哥:“既然長逸郡王有意促成天倫之樂,本公也只好順水推舟了。來人,讓柳家的去庫裏領兩個無盡球,趕緊收拾一下。宴後找管家改好身契直接随長逸郡王回府。”
焱兒哥也放了小柳芽,舉杯遙敬主人:“多謝齊大人成全。”
酒過三巡,齊公爺終于還是看向了焱兒哥:“王爺,今日鬥膽請您來,其實還有正事兒。來人,請嬴姑娘。”
不多時,一名美女掩面進入了宴堂。飄然下拜,自命獻歌,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不錯,真是不錯鸾鳴也不過如此吧。不知齊大人,這是……”
“黎大人,這人可不是我的。她是國舅給長逸王化幹戈為玉帛的,這可是宮裏貴妃娘娘挑的樂女。長逸王爺今日本就得了新人,幹脆好事成雙,一起帶走吧。”
焱兒哥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連忙推辭:“齊大人折煞我了,諸位可不知那柳美人自打得了失心瘋後就極其善妒,如今我府裏連個丫鬟、嬷嬷都留不住。這不才只能找小舅子下手嘛。”
“哈哈哈,那也是王爺你自己寵出來的。要這麽說,更該将這宮裏出來的人帶回去給你那寵妃學學規矩了。”
“不敢不敢,最近我那裏家宅不寧,侍妾都要跑光了,宮裏出來的人我可不敢得罪。”
齊公大笑:“放心,這嬴姑娘真身為螢火蟲,最善查陰陽魂魄。貴妃娘娘就是特意選她來助您鎮宅的。”
焱兒哥還想要說些什麽,只見齊公爺的笑意裏已帶了幾分告誡:“這可是娘娘的意思,還望王爺不要推辭了。”
“好好好,那本王恭敬不如從命,”說完端起酒杯,跟所有人露出一個慘笑,“到時候我家後院起火,各位大人可一定來救啊!”又惹得滿堂的賓客大笑連連。
……
天漸漸暗了,貞兒依舊獨自守在床邊,和自己說着話:“我在幹什麽,我為什麽要等他啊……”
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貞兒一下子來了精神。隔着窗戶,小厮恭敬地禀報:“禀娘娘,王爺回來了,似是在齊公爺那裏喝多了。王爺将柳氏一家三口也帶回來了,就安置在前院的倒座。王爺嚴令,您絕對不能和柳氏一家有任何接觸。”
貞兒點點頭:“你去回王爺,就說妾身知道了。附族有主人無父母,規矩我懂,請王爺放心。”
“再有……”小厮似乎有些為難,“王爺還帶回來一個女樂,說是國舅送的。現在安置在原來肖美人的那間屋子。娘娘您今天……就先安寝吧。”
停了這話貞兒的心不由得顫抖了起來,半天才穩住了聲音:“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小厮告退,貞兒卻木然地轉回頭坐在桌邊靜靜地品茶。淡定的表情,卻也抵不住顫抖的茶杯:“我到底在難受什麽啊。”
貞兒索性趴在了桌子上,手指輕敲着桌子,竟然哼唱起了焱兒哥當年在山坡上給自己唱的歌。直到月亮升起來了,貞兒才拖着沉重的身子上了床。剛要閉眼,門砰一聲被撞了開來。
貞兒一下子坐了起來,差點沒叫出聲音:
王爺濕淋淋地站在門口,胸前是一大片已經被水沖刷成淺色的血跡,兩只眼睛滿是驚恐,在月光下格外滲人。
愣了片刻,王爺重重地關了門,下了結界,便慌忙地脫掉衣服,也顧不上在自己面前遮擋了。只是不斷施法給自己沖洗,不一會地上就已經開始積水了。
貞兒趕忙施法去了積水,跑過去幫王爺用法術弄幹,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你沒事吧,你說話啊,說話啊。”
王爺第一次在貞兒面前哭了出來,像孩子一樣撲進了貞兒的懷裏:“我傷了她,我傷人了,我傷人了……”
貞兒半坐在床上,懷裏抱着像個受驚了的小獸一樣的王爺。“到底怎麽了,你願意說麽。”貞兒的低聲軟語,像春風一樣吹開了懷中人的心。
王爺止了抽泣,開始喃喃地道出事情的經過,像是在和自己說話,又想是在對貞兒坦白交待:“那女的一進府就亮明了自己是國舅眼線的身份。非拉着我,要我進她的屋子。我怕她個螢火蟲精真看出什麽,趕緊排人安排。
哪知道,我剛跟她進了屋,還沒坐下,她便主動下了結界。倒也沒和我廢話,直接就點明了我不是長逸王爺,是舍奪而入的外魂。
你是不知道,我當時臉上笑着,後背的衣服全濕透了。那姓嬴的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當着我的面一屁股坐進了繡床。
還說什麽:‘別擔心,國舅爺才不在意你是什麽呢,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我說:‘我若是不呢?’
她居然開始嘲笑我:‘您說呢?您可比原來那長逸郡王有腦子多了。而且,我聽您這兒離開的嬷嬷說,這柳妃……逃皇婚,強占皇眷屋舍欺瞞王爺,啧啧啧。’
那姓嬴的居然還敢勾引我,用她那手拍着褥子叫我過去:‘從今往後,別跟國舅作對就不用怕。聽我的,那柳美人你就交給我處理吧,這長逸王府我當家。’
我跟你說,我真的從來沒那麽害怕過,我怕她把舍奪的事情說出去,我更怕她傷了你。可能是這身子畢竟是王爺的,很快一股怒氣就直沖上了腦袋。我都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就化了龍身。
哼,誰知那貨還不知死:‘原來您喜歡用真身啊,有意思。’然後就過來撲我。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只是由着這龍身的性子啃着她的脖子,抓子巴拉着她的前襟。
我的腦子裏迷糊就一小會兒,可等我清醒過來……”王爺又痛苦地往貞兒懷裏鑽了鑽。
“她衣服被扯得稀碎,不,不只是衣服。我身上臉上全是她的血和碎肉。她眼睛快要瞪出來了,死死地盯着我,嘴裏全是血,一點進的氣都沒有了。我真的吓壞了,趕緊扯了結界叫大夫。
‘唉,和之前的那些美人一樣,她也是撐不住您的真身,’那大夫居然是見怪不怪了,‘五髒都有損傷,但性命暫時是可以保住的。至于将來不知道能不能醒,醒後又能是什麽樣……’
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膀,倒像是安慰一般:‘以為有了柳妃您能……算了,快洗洗吧。畢竟是國舅爺的人,明日怎麽也得有個交待。’
聽完大夫的話我總算清醒了過來,我強撐着安排人照顧那姓嬴的,自己飛到王府的小瀑布沖了一刻鐘的臉。怕小厮跟着,便直接撂了話:‘太掃興了,我去找貞兒。明天中午再叫我。’
然後,我回來找你了。嗚嗚,貞兒我在你面前真的裝不下去了,我真的害怕啊……”
作者有話要說: 等的只會是在意的人
☆、石頭可以捂熱,我的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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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意糊塗結連理,甘苦情不棄鳳求凰】
面子什麽的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了,過了這麽些日子焱兒哥終于卸下了僞裝。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摟着貞兒的腰哭了起來:“我傷人了,我居然用牙咬傷人了。那大夫還都習慣了,我這身子之前究竟像這樣殺了多少人……”
貞兒倒也沒躲開,只是靜靜地摸着他的頭安慰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焱兒哥倔強地擡起頭,認真地盯着貞兒的眼睛:“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你,絕對不會。”
貞兒淡淡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你也不用有太多負擔,有這麽一個探子在府裏咱們倆遲早都要完蛋,更別說什麽救百姓的計劃了。
你做得對,做得好,又沒殺人,咱怕什麽?就算是真出了人命,莫說她本就是個生死握在你手裏的樂籍,哪怕是貴族小姐,長逸王府之前這樣擡出去多少了?只是重傷昏迷而已,沒什麽可怕的。”
聽着貞兒的話,焱兒哥慢慢安靜了下來,一股暖意漸漸在胸中激蕩。由着性子,焱兒哥起身吻了貞兒的額頭,之後試探性地将這吻滑落到貞兒唇邊。貞兒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沒有躲開。
一個吻的溫度灼燒着兩人,漸漸地要把這繡床燒了。焱兒哥終于鼓起了勇氣,把手放在了貞兒的裙帶上,試探着:“可以嗎?”
貞兒沒有回答,只是施法卸了腰帶,遮住了兩雙眼睛……
月上中天,月光透過窗子映着兩人的臉。焱兒哥顯然是心滿意足,玩弄着貞兒的頭發笑道:“這下慘了,咱倆明天怎麽辦啊?”
“這還用我教你?早上起來去書房給國舅爺寫一封信。不用多說,就寫:‘謝謝國舅大人送的美人,能不能再多送幾個中用的來,長逸王府要包餃子缺餡兒。’”說完,兩人笑做一團。
“貞兒,你其實是可以逃走的,以你的聰明躲到天涯海角都能把日子過好。可是我想保護這一郡的百姓,終究又是我要連累了你啊。你可怪我?”
貞兒坐了起來,鄭重地看着身邊的人:“王爺的恩情貞兒明白。是您救了我這條性命,幫我贖出了這身子的父母、家人,又費心思護着貞兒上輩子的生母。如此大恩,我栾知順沒齒難忘,又怎會怪您呢?更何況你要做的事是為一郡謀生的大事,能共圖這一郡的活命是貞兒莫大的榮幸。”
焱兒哥的臉紅了,也坐直了身子,緊緊地抓住了貞兒的手:“你就別跟我別生分了,這都是你焱兒哥該做的。放心,我最後也一定給你我一個好出路。不會讓你跟着焱兒哥我吃苦的。”
誰知,貞兒卻避開了焱兒哥炙熱的眼神:“王爺您就別鬧了,雖然您不像外面傳的那個長逸王那般荒淫暴戾,我不知道您到底是誰,但咱倆都知道你不是他。”
聽了這話,焱兒哥剛剛的好心情一下子都煙消雲散了:“我得怎麽樣你才信啊。算了,既然你認不出我,那你把心交給這個龍身的情哥哥也行。”
焱兒哥剛想去碰貞兒的臉,誰知她卻冷笑一聲轉頭看向了窗外。見她如此焱兒哥心裏開始慌了:“貞兒,你這是怎麽了,之前從沒見你待人如此冰冷過。為什麽要對我這樣啊?”
“我待王爺一直如此,您不知道嗎?”貞兒的話依舊冰冷,兩人之間仿佛隔着一片冰洋,“我舍奪到這柳氏身上之前你我又沒見過,你怎麽知道我待人不是如此的?”
焱兒哥不屑地睨了貞兒一言:“我怎麽會不知道,你雖然性子天生冷淡些,但待人都是很暖的。即便是待那從小薄待自己的二夫人,也不過如此。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偏偏要對我如此?即便你認不出來我就是你焱兒哥,我怎麽待你的你不清楚?你就算是塊石頭也該被我放在心口捂熱了吧。”
“是,王爺待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了,王爺對我何止遠勝于平常夫婦,簡直是将我當成珍寶捧在手心裏。”貞兒的話軟了下來,尾音似乎還有些顫抖,但這心中的熱情很快就被她深吸兩口氣壓了下來。
“但貞兒不是石頭,石頭涼了可以捂熱。貞兒的心冷了,就再也熱不了。”貞兒低了頭,語氣雖然淡漠,對焱兒哥來說卻頗具殺傷力。焱兒哥不禁坐直了身子,吃驚地看着眼前這個正在編着自己裙帶的人。
貞兒卻沒理眼前人的變化,只是自顧自地将裙帶疊成小花又打成蝴蝶結,低落地呢喃道:“不管您是得了失心瘋還是被外魂舍奪,您這身子終究是長逸郡王的。
我知道是我的父親自己非要把我嫁過來巴結您,您只是收了一份禮物罷了。我也知道是我逃婚害死了他,您當時在昏迷中根本什麽都不知情。
但我還是不能忘記您也是兇手之一,是和我一樣的兇手。沒有您四處招攬、強搶美女入府,亂葬崗裏那些無辜的姑娘就不會死,我爹也不會退了大聘将我送來,我上輩子便不會死,他更不會灰飛煙滅。
可如今倒好我這個戕害族中英才的禍水活着,您這個禍根死而複生。他什麽都沒做錯,原本有大好前程可以為國為民、建功立業的青年才俊卻死了,為了救我而魂飛魄散。我的心也死在那汪寒潭裏了。”
“那你之前又是……”焱兒哥心痛地把手放在貞兒臉上,希望用體溫來融化她的冰冷。
這一次貞兒并沒有躲開,只是靜靜地看着焱兒哥,任由對方的手撫摸着自己的臉。
“王爺您能不計前嫌,護我性命,信守諾言對我禮敬有加,還費心安排好了我兩世家人的生活,如此大恩貞兒真的很感動。
再者,王爺情願超越王族身份,以百姓為先,于朝堂為民争命,與郡府為民籌謀未來,此番大義貞兒着實是萬分感念。
此大恩、大義貞兒确實無以為報,思來想去唯有此身是能夠聊以為獻的。”貞兒苦笑一聲,把腰帶系回了身上,“高低用的還是這柳美人的身子。我逃了半天,逃丢了自己的命、逃丢了他的命,還是逃不過這宿命。
以色侍君,自甘堕落為娼樂之流?我認了。可我這心是焱兒哥的,在那冰潭裏已經跟他去了。所以王爺,恕貞兒給不了您這顆心。除了這心以外,就算今日需要貞兒為王爺死在這裏,貞兒也心甘情願。”衣服整理好,貞兒已是淚漣漣的了。
焱兒哥的心像是被刀淩遲了一般,緊緊地擰着床單,半天才開得了口。“你……”可看着貞兒一副死士的樣子,卻也繼續不下去了。
“罷了,當日是我硬拽你出門的。是我頭腦一熱,不計後果地孤注一擲害了你我二人殒命。如今,我也的确當有此報。”
焱兒哥有些僵硬地起了身,笨拙地穿好衣服,轉身疏遠卻又有幾分心痛地看向貞兒:“我的貞兒,你放心。總有一日,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我就是你焱兒哥的。貞兒,你等着我。”
說完竟然大步流星地去了書房,合上了門。望着暗格中關于慕海數十卷的記載,焱兒哥默默地将油燈中的香油又添滿了。
……
外人只道柳妃善妒,王爺僅僅是進了新侍妾的房間一刻便被趕到了書房打地鋪。聽了這些傳言兩人倒也無動于衷,該上書上書、該攢銀子攢銀子,好像傳言跟兩人無關一樣。
嬴氏被大車擡走後的第十天,京中的聖旨到了。連花拳繡腿都沒練過的長逸郡王被封為鎮異将軍,四個月後,親率郡中子弟共同出征,讨伐慕海妖國。
管家和地方官均是連聲嘆息,怎料一直散漫在脂粉堆裏的長逸郡王竟然平靜地接了旨,仿佛就在等這一天的到來。
當天下午,王爺也是如此平靜地重金遣散了府中的所有人,只留下一個得了失心瘋的側妃和一戶廚子,連貼身照顧起居的小厮也被“放走求活路”。
也就在這天晚上,連續在書房奮戰了多日的焱兒哥終于回到卧房,笑盈盈地拉起了貞兒的手:“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我也沒辦法。好歹争取了郡裏今年不加捐,但我算是被國舅爺和陛下記住了。
這次我只要不是葬身沙場,想來便會被安個臨陣退縮之類的罪名抄家的。仆役什麽的沒人管,侍妾沒有名分不算妻妾,應當逃走了也就不會有事的。
只是你,當時因為我的一個玩笑有了側妃的名分。怕是只能跟本王戰死沙場,或是等本王戰死後在這裏等着被賜死了。對不起,貞兒這次我要幫你選,你……”
“我跟您走。”貞兒堅定地反握住焱兒哥的手,“貞兒說過,我願意陪您死。”
“好。”
十指相扣,兩個額頭緊緊地抵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焱兒哥穿着中衣趿拉着鞋子,蓬頭垢面地敲開了廚房邊小屋的門:
“牛師傅,你放心本王也不會為難你。我們走後,您拿這50兩和身契尋條活路吧。”
牛師傅看着白花花的銀子一下子就給焱兒哥跪了下來。
“大清早的,全府就剩咱們幾個了,無需多禮。以後也不用客氣,咱就當是一家人一起上桌吃飯。現在,本王要你跑個腿。你去太守衙門,讓郡裏大小官員明日巳正時來我這郡王府,本王有事情交代……”
☆、我的姻緣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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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財盡只圖貞兒笑,性命随唯願王爺安】
一大早,貞兒就穿着新做的男裝守在了王府的庫房門口。王爺則罕見地換了朝服,對前來的地方官深施一禮。
“諸位大人不用緊張,今天本王只是有一事相求罷了。”看着吓得快跪了的官員們,昏王第一次在衆人面前顯出了一身正氣:
“此次出征讨伐慕海妖國,咱們郡雖然不用加捐了,但募兵的數量也是相當沉重。說是一戶一丁僅僅征收兵戶子弟,若是獨子也按律可以贖兵役。但本王算了一下數字,咱們若是想完成聖命的要求,連三丁以上的民戶也要……
也罷,皇命難違只能想辦法補救了。孤兒寡母,衰翁老妪,均需得活。諸位大人請看,這庫房裏便是本王的全部家當,能夠換成現銀的都已經兌換成了現錢。還請諸位大人幫忙,在給壯丁發兵書的時候,将銀兩一并發下去,雖然每家每戶也分不到多少,高低是給孤兒寡母留一份保命的指望。”
說完,王爺對平時根本看不上的郡府官員們又是一個長揖,貞兒也一把拉開了倉庫的門。見到裏面金燦燦、銀閃閃堆得滿滿的銀錢,在座的官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呵呵,不瞞大家,為了這些銀兩本王的側妃已經把府裏值錢的都賣了,如今我這裏連過冬的裘衣都找不出一件。”
府官們更是吓壞了,太守帶着衆人直接跪了下來:“王爺這萬萬不可啊,您毀家纾難,讓我等做臣子的何以自處啊。”
王爺笑着擺了擺手:“諸位大人都請起吧。此去當什麽鎮異将軍,本王自知必死。将死之人要錢財無用,倒不如散了出去給能活的人留份指望,也讓咱們郡裏的子弟能踏實上陣不是?
當然,這錢也不是好拿的。畢竟是本王一生的積蓄,咱們也就只能先小人後君子了。一會麻煩諸位和本王立個心咒言靈契,保證絕不貪墨按時送達,回去也和兵丁們立一下。只要這錢能夠按時送到,本王便死而無憾了。”
一番笑着說的話,把一群跪在地上的官場老油條都說哭了,只剩此起此伏的謝恩:“謝王爺大恩。”“謝王爺大恩。”
自豪伴着苦澀,王爺回身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快要落淚的貞兒。“還有一事,希望諸位大人能同樣立心咒言靈契不得外傳。”
“王爺請講。”“王爺但凡有吩咐臣等絕對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哈哈哈,到不用那麽麻煩。只要諸位大人答應不外傳就好。其實,各位大人也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誰都不敢說而已。這次國舅興兵,本王因為得罪了京裏肯定是回不來了。而這樣連續貿然興兵,勝算也不大。
按照歷次的常例,一旦戰敗恐怕還是要征贖戶的,咱們郡的配額也肯定不會少。一旦開始征贖戶,請諸位麻煩一點賠去慕海的贖民用心挑一下:因為戰亂、被抽丁而生活困難的和女戶優先;家裏頂梁柱出征的次之;孩子多、要贍養老人的再次之;之後便照以前的習慣抽簽定吧。”
“王爺,您,您這是何意啊?”
王爺擺擺手,“不是為了故意折騰你們。說句大不敬的話,此次興兵敗局已定。按照往年的先例,興兵之後百姓的日子便會辛苦好幾年。
錢都上繳國庫用來打仗了,州府、郡府的大庫裏庫銀剩不了多少,時常還會被要求加捐。既然咱們官府無力救民,倒不如放這些難以活命的可憐人去慕海。說不定還能有一條生路,本王在這裏替那些孤兒寡母多謝諸位了。”
太守也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地上叩首:“一定一定,微臣無能護佑不住一方黎民百姓,還讓王爺如此費力費心。微臣該死,微臣該死啊。”
貞兒靜靜地站在大庫旁邊,含着淚見證了雙方立下心咒言靈契,幫幾位眼圈紅紅的大人顫抖着裝走了所有銀錢。目送着他們三步一回頭地消失在了地平線。
“我覺得真的挺可笑的。太守說的對,一方父母官就是要護佑一方百姓。你個閑職的王爺是該為國家盡忠。但京裏禍害着百姓貿然出征、加捐,卻要一個王爺典當財物救百姓。自家子民被朝廷逼到要做贖民去敵國方能活命,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貞兒憤憤不平地望着幾位大人離去的方向,簡直要氣笑了。
王爺則是一臉徹底想開了的樣子,從後邊抱住貞兒,像企鵝一樣搖啊搖:“這已經不是我們能管的了。我就問你啊,我現在是窮光蛋了,明天菜都不知道拿什麽去買了,栾家大小姐還樂意跟着我嗎?”
貞兒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明朗了,回過身重重地點了頭:“嗯!”
……
王府賬上再沒有一兩現銀了,但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靠廚房裏的存貨,又把王爺房中的幾件家具偷偷典當了,日子倒也過得下去。
反□□裏也只剩牛師傅了,焱兒哥每天便坐在蒲團上光明正大地研究慕海國,天天心情都很好,一點都不像馬上要去戰場送死的樣子。看見貞兒走過來,自己總是打心眼裏開心。當然,看着貞兒每天都莫名奇妙盯着自己一個人在那裏陽光燦爛地傻樂,焱兒哥也是有點小尴尬的。
可有些事情還不到說破的時候,反正已經找到了法子贏回貞兒,焱兒哥比以前更愛開玩笑了。什麽身份也早就抛到九霄雲外了,常常摟着牛師傅的肩膀,跟人家一起喝酒劃拳:“牛師傅,聽我一句。如果将來征贖戶,你一定要去,真的。說不定我媳婦被俘,你倆還能見着呢。到時候可得幫我把她喂胖了啊。”
三人一下子都笑了,貞兒也脫口而出:“你這樣子還真有點像他。”
焱兒哥一激靈,好像一下子抓住了重點,眯着眼睛問道:“你說像誰?”
“沒誰。”貞兒忙收了心神,回了屋,順手還帶走了桌上的酒壺……
出征前一天,焱兒哥終于腆着臉,抱着被子笑眯眯地主動搬了回去。貞兒倒也沒攔着,由着哥把自己抱在懷裏。
“貞兒,我總算找到辦法了,這次可絕對不能讓你再跑了。我帶你重入輪回,咱們倆重新開始好不好?”焱兒哥說得興高采烈,貞兒卻好像只聽出了悲涼,咽下淚水只說出了一個字:“好。”
“嗯,那就好,你可是答應我了啊,不許反悔。”
“嗯。”
“诶貞兒你說啊,這鳳凰沒有下輩子,但若是有下輩子你還能做鳳凰,你想怎麽安排自己?聽說慕海不少名人都是給父母托夢替自己起的名字呢。”
“你這是什麽鬼問題?”原本沉悶的氣氛一下子又被焱兒哥給攪合了。
焱兒哥卻仍然在自顧自地絮叨着:“我啊,以前叫恪忠。但下輩子我不願意再為這朝廷恪忠了,我只想永遠作為天下求清明、自由的先行者,就叫鳳恪先好了。不過這三明的字還是不錯的,我就要做這三昧真火燒盡世間污濁!咱下輩子別號也就叫三明王爺,想想就霸氣,哈哈哈。”
“真幼稚!”
“那你呢?”
“我啊,”貞兒的眼睛滴溜一轉,心思也活分了起來,“鸾鳥善鳴,但我上輩子和所有雌凰一樣,礙于貴族的身份從未在外唱過歌。來生若還做鳳凰,我要堂堂正正站在大殿上,讓所有人聽我的聲音。
若能自己做主就叫鳴霄吧,不過這害我不得有嫁人自由的姓就算了吧。姓凰、姓鳳哪怕做分家小女,我都不姓栾了。如果有來生,我的姻緣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裏。”
“哼,你這樣我會吃醋的。”
“邊兒去,愛吃不吃,下輩子誰搭理你啊。”
嘴上說着讓王爺滾,最終焱兒哥還是和貞兒一起甜蜜地相擁睡去……
清晨整裝出府,兩人剛要上馬卻發現了已經在門口跪了多時的在牛師傅。
“你這是幹什麽啊?身契和安家費不都給你了嗎?”焱兒哥一頭霧水地問道。
牛師傅依然是一動不動:“老奴特地在此謝過王爺、娘娘大恩。您有所不知,我在老家縣裏生活的獨子這次也被征走了。幸好得到王爺的體恤,有了救命的銀兩。
老妻總算能安心治病,兒媳也能夠撫養孫兒、孫女。老奴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能從今往後日日為王爺、王妃誦經祈禱,盼望兩位能夠平安長壽。”
焱兒哥提着□□上了馬,回身沖牛師傅慘然一笑:“今生若能再見,牛師傅你天天讓我去你那裏蹭吃蹭喝就好。”說完,便和唯一一個親随策鞭揚馬,踏上了去戰場的路。
焱兒哥看得明白,進了大營什麽王爺,什麽鎮異将軍都不如一聲國舅來得實在。長逸王爺基本就是個透明人。提議戰術,被拒絕;提議陣法,連兵書都遞不進大帳。
很快他自己也就認命了,只能仗着皇侄的身份盡力護着手下的兵丁不去填人頭。每日操練,竟然訓的是自衛保命和戰場逃生。
千躲萬躲,幾次被國舅手下四五品的參将嘲笑,長逸王爺都樂呵呵地認了慫。可就是這樣,國舅爺還是想起了鳳凰郡的隊伍。畢竟,其他的雜系也都差不多打光了。焱兒哥幾番推辭,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