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你沒睡?”焱兒哥依舊挂着燦爛的笑容。
“哼,怕您繼續折騰我,沒敢睡。”
“你說什麽呀?我怎麽就折騰你了。”焱兒哥繼續用下巴蹭着貞兒的頭頂撒嬌。
“喲,咱們王爺好記性啊。折騰了七八個時辰,天都又黑了才放我喘口氣,居然還有臉說沒折騰我,活該斷子絕孫!”
焱兒哥眉頭一皺,方才反應過來貞兒不是在跟自己撒嬌:“你到底說什麽呢?”
“難道王爺自己不知道?別說這長逸王府裏了,就是整個朱門內也早就傳遍了,長逸郡王您可真是盛名在外啊。
您自己不清楚,可外面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心裏都和明鏡似的,知道您不知分寸早就損了身體,別說想有子嗣了,連靈力、氣血也虧得差不多了,命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兒。
這次您重病昏迷,本來全城都以為是您的大限要到了。沒想到真是禍害遺千年,怎麽老天不開眼讓你又活了呢。
哼,怪不得之前喜娘還跟我提什麽真凰不用擔心性命之憂,确實沒瞎說。我告訴你,我死了你也快了。”
“貞兒!你這都說的是什麽啊?咱們倆不是都說清楚了嗎?我是鳳恪忠啊,我是你焱兒哥。咱們一起投潭涅槃然後借屍還魂的啊。
還有咱倆小時候,我帶你偷跑去山裏摘果子;下聘的時候,你想偷看居然自己跌到前廳;還有還有,前年上巳咱倆偷偷下館子。這些事你都忘了嗎?”
“王爺,這些事都是我昨天下午一樁樁一件件親口和您說的。您現在拿這些事來反問我,我說您這樣有意思嗎?”
“什麽昨天,現在難道已經過了子時了?”焱兒哥坐起身,去了結界努力地判斷着時間,“這戌時的梆子剛響啊。”
“但這可是十七的戌時,您這幾個時辰自己幹了什麽心裏真就不清楚嗎?”
“不是,貞兒,你聽我……”
“別叫我貞兒,髒了我的耳朵。”
“那知順,知順可以吧。知順啊,你是不是嫌棄我換了這孽龍的身子?說句實在話,一開始我也難受得要死。可想想也是好事啊,我以前雖然是宗家子弟,但鳳氏本身在鳳凰一族地位就低,我還是個死了親娘的庶子。
好不容易中了舉人,但多少年都找不到進身之階。如今誤打誤撞得了這長逸郡王的身體,借這荒淫昏王的身份來報效朝廷,豈不是很好?”
“報效朝廷?”貞兒竟然直接笑了出來,冷冷的諷刺讓焱兒哥不寒而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雖然一直待在閨閣之中,但也清楚現在這官場就如同泥潭一般,有一個人能獨善其身?
哪怕是那些清流大夫,為了不被同僚排擠、不被天家盯上也需要自污名節,做些貪墨、徇私的勾當。這樣的朝廷,也就你們龍族能拉得下臉天天騙人報效。”
“貞兒,你……”焱兒哥的聲音裏已經是滿滿的哀求,可貞兒卻擡起了一只手示意他聽下去。
“王爺,我不知道您是真信了我的話,還是裝的。我明白,您擡我們這些女子進府無非就是想多些個玩的,您留我多喘這幾口氣也無非是想讓我多供您消遣幾天。
和您明說吧,這事兒放在以前,我的命我認。可經過這一天我算是徹底想明白了,如果我下半生千百年都說如此,我又何必認命地茍活于世呢?
不說別的,就說這柳美人。哪怕是我躺在床上控制不了這身體,我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來自柳美人身子的痛苦。我可以感到她是為了父母、幼弟才努力在這地獄中堅持下去,強迫自己順從、迎合您。這自我強迫的順從,甚至已經成了這身體的習慣。
可就算是如此堅強,她還是死了,若不是我借屍還魂,她今天本該被草席卷着葬身荒郊野嶺,被野狗吞了的。
我們鳳凰一族雖然不如龍族尊貴,但好歹也是高潔的瑞靈,是百鳥之長。王爺若是能體恤、可憐我,便請您念在這一日夫妻之情放過我吧,求您現在放我一死吧。”
焱兒哥聽了這話,雙眼噙滿了淚,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貞兒也終于落了淚:“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可怕的了。我知道,借屍還魂外人接受不了。就算知道了,以我父親那性子也定然讓我順水推舟,反正他本身就是想讓我給您當侍妾的。
可我不想像柳美人那樣死,所以求您給個痛快。求王爺大發慈悲處死我這個有辱家門、累死族中英才的禍水吧。”
貞兒跪在床上,俯身行禮,松散的領口透出淺淺的傷口和大片青紫的痕跡。焱兒哥心痛地伸出了手:“這難道是……”
貞兒起了身,整理好衣服,嘴角露出一絲嘲笑:“自己做的事情,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不是,貞兒你聽我解釋,我真是你焱兒個,哎呀我也不知道……”
“你不該叫我貞兒,你我也不配提他。”貞兒哀傷地搖了搖頭,眼裏升起濃烈的仇恨和深深的愧疚,“是你我害死的他。他魂飛魄散,身子灰飛煙滅,而我們這兩個罪魁禍首卻還好好的活着。”
見這陣勢,焱兒哥更加慌了神。“知順,你別哭,別哭啊。天呀,我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我真是他,不對,我真是我。唉,怎麽說啊。
昨天的事兒我真的是,哎呦,我現在腦子都是斷片的。可能是龍族身子酒量不好,我按之前的習慣喝的,一下子就多了。是我冒犯你了,是我的錯,你随便罰我都行。”
“哼,真有意思,巧言令色。我鳳凰一族天命之人怎麽可能是你這個小人的樣子?現在想想那小厮表情,我大概能猜到這酒裏能有什麽了,你還跟我狡辯。說什麽鸾鳥善飲,勸我多喝,有如此龌龊的心思還敢假稱鳳族之人?你不放我死,我找到機會定然拉你一起給焱兒哥償命”
“我……罷了。”焱兒哥本來還想争辯些什麽,可看着貞兒決絕的樣子,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丢了貞兒。與兩人殉情共同丢了性命不同,這次他丢的是貞兒那顆已經破碎、冰冷的心。
雖然極不情願,但焱兒哥第一次認了命。整理好衣服,焱兒哥下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管你對我說的話信與不信,我知道是我錯了。雖然,我真不知道酒裏放了東西,但我也确實是傷了你。既然錯誤已經犯了,我也不敢狡辯或者求你原諒。唉,反正借屍還魂的事情我也說不清了,不如一切向前看吧。
別的我不敢奢求,今日只求知順姑娘三件事,望姑娘仔細考慮一下。第一,小子鬥膽請姑娘千萬不要再提輕生之事。若如依姑娘所說,那麽知順姑娘作為鸾鳥竟然能涅槃失敗後重生,這便是天賜的恩典說不定未來還有更大的機緣,請姑娘不要辜負上天的厚愛。
此外,你既然占了柳美人的屋舍,那你的生死便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了。如你所言柳美人的家人都盼着她能活命,她不是也讓你給家人帶話了嗎?不論怎樣,血脈上你如今已經是柳氏夫婦的女兒,她的家人你我終究要給個交代。
第二,不管你能否相信我的真實身份,至少你确實是占了王府侍妾身子的舍奪之魂,為了活命,王府裏的戲咱們還得好好演下去。借屍還魂的事情,除了你我便不要再對人說了。這種事情雖然極為少見,但很多典籍上還是有記載的。
逃婚的事情,雖然現在已經暫時被我壓下去了,可難保有人會借題發揮。要知道女子逃婚本就是大罪,逃皇族之婚可是死罪還要株連的。哪怕你不在意我,不在意你那個把親生女兒推入火坑的父親。你的親生母親可還在山中修行,她的命現在就在你的手裏。你我二人,甚至是你家和你焱兒哥家的生死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間。還望姑娘三思。”
焱兒哥微微擡起了頭,見貞兒有些許動容,心中默默長出了一口氣。
“最後,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不可能讓你相信我就是你的焱兒哥。經過昨天的事,我現在也真的沒有臉面再求你聽我解釋了。但你能否把我當成一個全新的人,讓我能有機會證明自己。你若有任何事情不願意,小子絕不敢再對知順姑娘有絲毫冒犯。
不過,貞兒我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方法向你證明我真的是你焱兒哥的。還望在這之前,你能對我不抱偏見,那怕不信我是鳳恪忠,也別再當我是那荒淫無度的長逸郡王行嗎?
我願意與姑娘立心咒言靈契,只要姑娘答應這三點,小子絕不敢再冒犯姑娘并盡我所能守護好姑娘的兩世家人。請知順姑娘應允。”說完便故意低下頭,只是默默地擡起了立約的手。
貞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擊掌立了誓。感到誓言生效,焱兒哥叩首起身。抱起一床被子,到窗口的小塌上去睡了。
順着窗縫,焱兒哥靜靜地望着窗外的滿月被吃掉了一弦,想想之前經歷的大起大落,不自覺地念叨了起來。
“貞兒,經歷了生死我們還是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作者有話要說: 酒不可以亂喝,喝完更不能開車。看到手的媳婦沒了吧。
拒絕酒駕從我做起。
☆、別留這兒礙愛妃的眼
【夫婦做戲王府維新,伉俪情萌龍潭相依】
貞兒被窗外的黃莺兒吵醒,睜開眼,卻看見昨晚抱着被子去小塌地王爺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身邊。氣得剛要叫出聲,卻感到手背上一痛,王爺稍稍睜開眼,微不可見地示意自己別出聲。
果然,感到屋裏有了動靜,不一會兒小厮就端着面盆進來了。
“奴才給王爺請安。小的見昨夜您将結界撤了,今早便來服侍王爺、柳美人。您看今天需要更衣嗎?早膳您是在正堂用還是依舊在您房中?”
王爺坐起身,回頭給了貞兒一個得意的眼神,轉回身威嚴地說:“嗯,不多睡了。來人,服侍我和美人更衣,洗漱。待會兒都去正堂用膳,本王有事情要說。”
“是,小的這就去通知其他幾位美人到正堂伺候。”
“去吧,讓管家他們也來。待會兒說兩件事兒,和全府都有關系所有人都一起去伺候吧。”
貞兒完全不清楚這王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只是想着早上确實是王爺想得更周到,對自己也确實是沒有做什麽,換衣服也拉了屏風回避着自己。心裏安慰了一些,便由着丫鬟幫自己洗漱打扮好,順從地以美人的身份随王爺來了正堂。
九位被打扮好的女子,在嬷嬷的“陪伴”下已經在桌邊站好,王爺未入席自然誰也不敢坐。貞兒本想坐末座的,卻被王爺硬拉着坐到了自己身邊,其他美人也仿佛松了口氣,紛紛入席。
王爺坐在那裏看着一桌子的人,他沒伸筷子,誰也不敢動。順着王爺的目光,貞兒也掃了一圈這九位美人:一個個眼神麻木、面帶死灰,似乎和自己一樣,也已經是一心向死了。
“這個,吃飯錢先說四件事兒啊。”王爺的話吓得兩個美人一激靈。
“第一,本王大難不死,确實有所頓悟,想着從前的日子真是有愧與陛下和朝廷的厚愛。管家,你跟底下人說,從明天開始,公文、抵報記得每日放到我的書房。除了本王的生辰、休沐、養病時,每日卯時正時叫我,不得有遲。聽明白了嗎?”
“老奴遵命。”聽着王爺突然轉了性的命令,管家也是大吃一驚,半天才回過味來,心虛地答應了下來。
王爺卻對管家的反應相當滿意,清了清嗓子繼續宣布:“這二呢,柳美人深得我心。雖然得了失心瘋,但畢竟與本王共同經歷了生死,可見是上天給的緣分。本王決定了從今日起,擡柳美人為側妃,賜名柳貞兒。不管這失心瘋能不能好,望貞兒都能和本王好好過日子。”說完還沖身旁目瞪口呆的貞兒擠了擠眼睛。
貞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旁的嬷嬷按倒,心不甘情不願地向王爺磕頭謝了恩。
身邊的王爺笑得更陰險了,揣着手壞笑着瞅着滿桌子的美人:“那咱們下面說一下侍寝的問題吧。大夫也與本王說了,以前那樣是不行的……”
王爺故意停了下來,用眼神緩緩地掃過桌子。像女學裏不敢面對先生提問的孩子,王爺的目光到了哪裏,哪裏就會馬上低頭,甚至鄰座的人還會微微地顫抖起來。
貞兒意識到,就像女學裏的先生,王爺似乎很滿意這種感覺。直到自己心裏的鄙視已經是肉眼可見了,才慌忙收斂了壞笑:“咳咳,這種內院的事本王才懶得管呢。這樣吧,今天有人升了側妃,父王也還沒給本王聘正妃,以後就由柳側妃暫代正妃之職,管理內院一幹人等和所有事務吧。
柳美人之前的東西都打包入庫吧,按側妃規制選幾樣首飾、擺件,所有衣服和本王一起重做,重獲新生自然一切都要是新的。一會兒就讓她直接搬到本王那裏一起住好了,在正妃入府之前,皆由貞兒陪伴本王,也省得來回折騰了。”
聽到這裏,一桌子的人松了口氣,貞兒這邊也尴尬地收獲了不少同情和愧疚的目光,搞的自己渾身不自在。而王爺則很欣賞這種誤會,一臉壞笑地舀了一勺子竹米放到了貞兒碗裏。
“前面都是小事,最後說個正事吧。現在咱們院子裏人手太多了,如今連年征戰,父王上月都自請削減俸祿,咱們也不好用度太過。就拿剛剛說的做衣服的事情來說,本王和貞兒每人去成衣鋪子買兩套中等的回來現改便是。
本王和側妃都如此了,其他用度自然也要削減。以後守衛只留庫房、賬房、前後門和本王住所幾處各兩班人。其餘願意走的,去賬房領三倍身價或工錢,拿了身契離開。不願意走的,可以去莊子找活,反正這府上是養不起了。”
“王爺,”管家顫巍巍地跪了下來,“各位小娘娘,還需要看管……嗯,保護,是不是……”
“不必了。”王爺冰冷地掃過周邊的人,“都是些被族人犧牲的棋子,就算是死在我這院子裏也不會有什麽麻煩。再說了,能活着坐在這桌子上的都是厲害的妖族,即便有歹人闖進屋子,也足以自保,或者至少撐到輪休的保衛過來救命,有什麽可擔心的。”說罷,便拿起筷子看向貞兒。
貞兒心領神會,卻也露出一絲奸計得逞的笑容:“管家若是擔心其他的,更不用再多說了。讓她們幾個在咱們長逸王府裏做出什麽不當的事情,定然都是不敢的。畢竟,唉,咱們王爺的情況明擺着,時間久了很容易露馬腳。”貞兒假裝心痛地拍着王爺的腿,一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無奈,順利地收獲了王爺的憤怒。
貞兒洋洋得意地吃了一口飯,繼續扮演着悍婦:“若是逃遁,哼,一群沒機會進王爺房間的美人,少一個府上省一分米錢。您說是不是啊,王爺。”禮尚往來,貞兒也盛了一個鴿子蛋直接送進了王爺嘴裏。
王爺欣喜地吃了下去:“嗯,都聽咱們貞兒的。”
“那這些照顧美人的嬷嬷們?”
“嗯,貞兒提醒的對。确實都盡忠了,嬷嬷、丫鬟什麽的都和護院一樣處理吧,願意走的再多加一匹布。愛妃看可合心意?”
“王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就是說嘛,美人都沒用了,還養着嬷嬷幹什麽?”
看着王爺被柳妃迷了心竅的樣子,剛剛丢了飯碗的下人們面面相觑,深深覺得不只是柳妃得了失心瘋,王爺的魂兒也差不多丢了。
貞兒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卻是一陣冷笑,轉頭在王爺懷裏撒嬌:“那新人進府的事兒……”
王爺心滿意足地摸着貞兒的頭:“也都聽愛妃的,你若搖頭我這長逸王府連只母蚊子都不許有。來來來,大家吃菜。以後就不用這麽麻煩了,都在自己屋子吃就好,不然本王的貞兒看你們煩。
管家,你們也不必麻煩了,都下去處理本王安排的事情吧,安撫的事情不必為本王省銀子。我們自家人也關起門來最後吃一頓團圓飯。”
仆人們想被雷劈了一樣,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反身關了門。
聽見仆人的腳步走遠,王爺下了結界開始了狼吞虎咽。貞兒也動了筷子,低聲道:“王爺能給你們做的已經都做了,明事理的應該知道王爺是什麽意思。”
幾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貞兒也沒擡眼,只是努力吃着王爺盛到自己盤子裏堆得高高的飯菜。
“原來族裏如果沒有特別信得過的親戚、朋友,最好還是別回去了。既然都能被擡到王府送死,想必回去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國舅仗着貴妃得寵幾次興兵,又幾番賠民,戶籍什麽的早就亂了。找個可靠的良民嫁了或者自己立個女戶,做點小買賣都不難,安家的銀子不是問題。但切記別被坑到附族、賤籍,說實在的有時候做不入流的自由民都比仰人鼻息強。”
幾個附族出身重重點了頭,貞兒的話也軟了下來:“需要錢跟我說,只要不太過分我可以給你們弄到,衣食無憂還是能做到的。”
“可王爺,您這又是為什麽呢?”坐得最遠的一個美人悄悄問道。
“死而複生,一心積德行善、勵精圖治不好嗎?”王爺笑着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難道還留你們在愛妃面前礙眼?”
“這……”顯然幾個美人都有些尴尬。
“別說了這些沒用的了,就本王在吃。看看,為了和你們說話,愛妃那裏一盤子本王夾的菜全沒動。你們也快吃,若是真想留下來服侍本王,飯後跟柳妃排號。诶,這什麽菜來着挺好吃啊。”
一個富态的美人朗聲道:“回王爺,這是賤妾肖氏做的家中的小菜:鮮坎精脯和腐坎精脯。您多沾些辣子更好吃。”
果然,王爺夾了一大把肉蘸辣椒,還給自己分了不少。貞兒猶豫地嘗了一些,王爺則狼吞虎咽地“洗”了盤子,又去吃別的菜。
“肖美人,你家這菜确實好吃,好吃,愛妃到時候多照顧些啊。”
聽了這話,肖美人立時激動得滿面紅光:“謝王爺王妃恩典,這老鼠院子裏多得是。王爺王妃如果不嫌棄小女的手藝,以後小女天天給您做。”
貞兒和王爺的筷子一下子都怔住了:“你說什麽?”
“回王爺,小女說天天給您做啊。”
“嗯……”王爺尴尬地指了指盤子,“這到底是什麽?”
肖美人有些莫名其妙:“坎精脯啊。”
王爺運了口氣,臉有些黑了:“那坎精和老鼠什麽關系?”
肖美人吓得趕緊跪在了地上:“賤妾有罪,賤妾有罪,是賤妾沒說清楚。在我們族裏老鼠是祭祀的菜,但直接稱呼不雅,便稱坎精。坎精就是老鼠、老鼠就是坎精……”
王爺有些恍惚,呆愣愣地起了身:“你們吃飽了就自己下去吧,本王和愛妃先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南方有鳥,其名曰宛刍,子知之乎?夫鹓鶵,發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鸱得腐鼠,鹓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吓!
——莊子·秋水
☆、焦大人更該收你為徒
》》》 》》》
【步步營日久情難卻,聲聲訓一語驚夢人】
貞兒憋着笑,看着王爺行屍走肉般地挪到屋裏,進了門就直接找到恭桶,努力摳嗓子想吐出來。
“別鬧了,龍身子長是吐不出來的。”貞兒鄙視地笑了出來,卻也起了身遞過一條絲巾。
誰知王爺倒急了:“什麽肖美人,我才想明白不就是個貓頭鷹嗎?騙我吃老鼠肉不說還讓我吃了腐鼠肉。居然還教我蘸辣子,奇恥大辱,真是對鳳凰族的奇恥大辱。”
“我也吃了呀,怎麽沒事兒。王爺,不管您真是什麽人借屍還魂,還是撒了個謊連自己都騙進去了,您現在可都是龍族的王爺。您說的沒錯,被發現舍奪入王府,咱們都死無葬身之地。以後警醒點吧。”說完,又遞過來一盞茶。
王爺喝了茶,欣慰地看着貞兒:“知我者貞兒也。只是不知栾大小姐能否看出我今日的用意?”
“你再明顯些,下人都要看出來了。那些侍妾被關在府裏确實可憐,但也不保準會有眼線或者将來壞咱事兒的人。小厮、嬷嬷也指不定都是誰安插在府裏的,咱們也都有手有腳,都請出去了踏實。”
“反正啊,”貞兒将手搭載了王爺肩膀上,“咱倆現在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起演呗。”
“嗯,一起演。只要你還在,就算天荒地老演到金銮殿,我也一定撐下去。”
……
正如王爺所說,他們夫婦倆的戲演得相當投入。吃過早飯,勤政的王爺便鑽進書房認真地查看公文;與此同時,“善妒”、“兇悍”的柳妃娘娘,也開始處理上到侍妾出逃、下到買菜節約的各種事物,一股莫名強大的當家主母的氣場讓管家嬷嬷都不敢造次。
晚間,則下結界同房分塌而眠,幾次貞兒夜間醒來都發現王爺正規矩地對着牆熟睡,安心地微笑漸漸浮上了臉頰。于是,一次王爺因為起晚了被小厮發現之後,終于如願被允許規矩地睡回床上。為這事兒,王爺沒出息地興奮了好幾天。
可興奮歸興奮,王爺的公務卻越來越讓人頭疼,貞兒幾次從書房過,都搖搖頭離開了:
貞兒看得明白。一開始王爺以郡裏受災為由減免、推遲了不少國舅新定的捐稅,結果後來下的軍書便直接變本加厲地從郡裏出壯丁。王爺上書請奏調整官制、補貼農工、興建義堂,收到的回複也從“朕心甚慰”,漸漸變成了“知道了”、“好”,然後奏章就如石沉大海,再沒了下文。
看見貞兒愁眉不展,王爺還笑笑說:“既然我發現了朝政的問題,那肯定要努力争取改變啊。現在,我畢竟是王爺,有了報國之途吃着朝廷的俸祿,自然全力以赴。被國舅之流攔了又怎麽樣?不賭一把,誰知道能不能贏呢?”
傻王爺執着于自己的賭局,可貞兒看得明白。于是除了每日明着管理着內宅,暗着幫各位美人安排偷跑,還開始着手盡心盡力地查點起王府的財産。
幾天後,埋頭苦幹的王爺也發現了柳妃的異動:“我說貞兒啊,你這是要幹什麽?”
“你真傻啊,就你現在這麽跟國舅爺怼下去,咱們長逸王府遲早出事兒。侍妾什麽的也牽連不到,我可是有名分的側妃,不收拾一下怎麽跑路?”
可貞兒沒說的是她還順理成章地把一條船上的“枕邊人”也考慮了進去。看着王爺得意的笑,想來他對此很是滿意的。
日子就在豪賭和提心吊膽中一天天的過去了,貞兒漸漸習慣了這個有些執拗但絕無壞心的“枕邊人”的存在,甚至隐隐地覺得對方身上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一日,王爺又神秘兮兮地把貞兒叫到了書房。一進門,王爺便緊閉門窗,還下了結界。
“我偷偷告訴你啊,可不能往外說:可能又要打仗了。我會竭力阻止的,但……唉。”
“而且,你過來看,從這最新的機密公文上看好像有些不對啊。我剛剛對比了皇家內刊,那慕海國妖國好像不是之前說的那麽回事兒。”說着,王爺從暗格裏拿出了兩個卷軸,将貞兒拉過去抱在了腿上。貞兒倒沒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只是看着卷軸上的畫面皺起了眉。
機密公文上,幻化出來一只巨大的混血神獸,比城門都高口吐黑煙,碰上的非死即傷。
另一份皇家內刊則好像是對慕海的記錄彙總:在兩途地仰望,遠處空中高懸一顆冒着靈氣的城珠,晝夜不停地給兩層城牆供給着能量。
下一頁則是對慕海真正客觀的介紹:
“無君——不世襲、考錄推選,效召周共和
無父——可感應生子,若父子無情入城皆忘、子女婚姻父親不得做主
犧牲——入城則己身靈力化為城珠供養,升仙後留下靈珠并入城珠。城珠保民長生,亦可防靈鎖
入城即輪回——外人入慕海,如不死則脫胎換骨入重入輪回,成半仙之體。
……
根據卷軸上只言片語的記載,慕海在醫學、兵器、陣法等方面也均已經達到了奉聖無法想象的地步。
“這仗不能打。”王爺捂着臉無比痛苦地吼着,“兩軍差距如此懸殊,怎麽打?打了,奉聖鐵定還是輸,輸了就又要賠民過去,再有幾次國家就空了。”
“你個分封到邊境的郡王說得動國舅?貴妃得寵,國舅輸了幾次了,有的都沒報,就等着一次大勝掙聖寵,這一回出征國舅早就勢在必得了。”貞兒看着王爺不知怎的心疼得很。
“那,那我現在就開始練兵,提前練。我馬上送你走。我,我訓練敢死之士,我毀家纾難,我去找最好的兵器,大不了和他慕海魚死網破。貞兒,到時候你把我的志向送達天聽就好,能為國争一分勝局我也都死而無憾。”
王爺已經坐不住了,可貞兒卻仍在靜靜地看着他,眼中有同情、有惋惜,更漸漸地在疏遠着面前的人。
王爺一下像被澆了一盆涼水:“……怎麽了。”
“沒什麽,”貞兒躲開了王爺的視線,“作為王爺,為其君、為其臣您确實做得不錯了。但您畢竟不是炎兒哥。”
“貞兒,我要說多少遍……”
“你沒錯,生在帝王家你這麽做是對的。但你有沒有想過被無端卷入不義戰争的普通兵士?”貞兒敲了敲桌上的畫卷,“若這上說的都是真的,慕海貪圖增加人口不會殺俘,那你剛剛要做的就是在斷普通士兵的生機。
那些兵戶本來有機會在家多陪陪家人的,将來上陣被俘成為他國之民好好活着,本就遠好過被被苛捐雜稅壓榨得喘不過起來,更不用說當死士送命了。
你有沒有想過,這次一戶一丁頂梁柱都走了,将來滿城孤兒寡母便是亡天下。你提前練兵,就是提前造出千萬的孤兒寡母!不過,你個王族能顧着國就很好了。”
王爺被貞兒的話說得措手不及,半天才鄭重地問道:“你覺得若是恪忠當如何?”
“我們沒聊過太多朝政。但他曾經拜焦公爺為師,也和我念叨過‘石壕村裏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我可以感到他心中最在意的是天下,若是他恐怕寧可亡國也絕不亡天下吧。”
王爺低頭思忖了片刻,随後仰天大笑:“是啊,扮了這麽久的王爺,還真的忘了。多謝貞兒良言,真如醍醐灌頂啊。若焦先生還在這世上,更應該收你為弟子。我只是很好奇,你一個閨閣女子,又有那樣的爹,是如何知天下的?”
貞兒低了頭,眼睛裏透出些許憂傷:“小的時候,我每年去山上看我媽媽。如果遇到災年、兵年,不少活不下去的災民便會湧入山裏尋求神明的庇佑。
有時候我也會幫着媽媽給那些人送點吃的,但總是杯水車薪。樹皮都啃光了,便開始吃身邊的人了。在流民裏,我見過流盡自己鮮血喂幼崽活命的,也見過易子而食只為保老人渡劫的。
更多見的賣兒賣女,好好的良民甚至是優等族被一張紙錄入賤籍或淪落于不入流中,無非是讨個暫時活命罷了。但在亡天下的洪流中,這也盡是奢望……”
“你放心,有我在咱們鳳凰郡絕不會如此。”王爺緊緊地握住了貞兒的手,“來,今天早些歇息。明日你要早些起,幫我清點財物,多留些現銀出來我有用。另外,在出征前你那裏也慢慢遣散着仆役。不用急,接聖旨之前千萬別讓人看出來。
我不說你也明白,要救咱鳳凰郡的萬民,這長逸王府定然是要覆滅的。所以,咱倆的退路你就不用想了,最後指定是要跟着一起完蛋,如今放開手腳先救郡裏的百姓吧。
說實話,救這鳳凰郡的百姓絕對是我經歷過的最大的豪賭,我也沒有多大把握,貞兒你可願陪本王搏一搏?”
“王爺若心懷天下,貞兒感此大義,自當誓死與王爺同進退。”
“呵呵,看你這架勢我這追媳婦算是失敗了,要不咱們倆去山神祠拜個把子吧。”王爺哭笑不得地扶着腦袋。
“你能不能多正經一會兒?”貞兒笑着推開了王爺扶着額頭的手。
“咳咳,這樣啊,既然是搭上身家性命的豪賭,定然要了卻後顧之憂。放心,你親娘凰氏那邊我來安排。一旦有變,立馬會有江湖人帶她走,對外就說閉關了。具體去哪裏,回頭你來定,其實我覺得倒不如直接送去慕海的好。除了你娘之外,你可還有別的牽絆需要了卻嗎?”
“到時候就趁亂送去慕海吧,反正我娘也無處可去,無處想去,不如進那慕海之城重入輪回,了卻之前所有的煩惱。我爹怎麽都能巴結得如魚得水不用我操心,鳳家叔叔做事謹小慎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