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到。”
“哼,你個老瘋子,我兒子要是有什麽事兒,你更什麽也得不到。”說完,我有些害怕,無不擔心地将兩個孩子又往懷裏摟了摟。
他卻笑了:“放心,我沒那麽貪。我只要留你一條性命生下那三個丫頭就好了。你還不知道吧,傷兵已經開始回家了,我得了準确的信兒,那個忤逆子已經死在戰場屍骨無存了。
按照律條,即便你們已經單獨立戶,戶主亡故祖父也是可以照料孫女,支配婚姻、收取聘禮的。認命吧,我不會親自動手,但這倆兒子你絕對留不住,不如好好養着身子生女兒。你是胼尾,這閨女多半也能聘個好價錢。
放心,你這種入了族譜的正妻我自然可以一并養着。等那逆子執念銷了,你便去服侍老大、老二吧,也不能白白浪費你這條胼尾狐啊”
說完他用法術收走了床上所有可以吃的的東西,把我們母子仨封在了床上。想活活餓死我的寶貝兒子,或者是讓我餓極了,然後……
這倆孩子本來就弱,第二天上午就都有一條尾巴開始變淡了。狐妖一條尾巴一條命,我真的快心疼瘋了。可我破不了結界,在床上喊了半天連窗口的鳥都沒驚走。我的心涼了,只能現了真身,心一橫咬掉兩個尾巴尖兒,用血吊着孩子的命。
我寧可母子死在一起,也絕對不能讓我和有之的女兒落到那種人手裏,成為待價而沽的傀儡。
冬兒越說越激動,肚子裏的小家夥又開始“抗議了”。冬兒只能笑了下,靜下心神,一面安撫着肚子,一面審視着“家徒四壁”的屋子。
“別想了,帶着孩子和我走吧。”
冬兒點點頭,攥着唯一保下來的令牌搬進了隔壁。剛一進門,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一轉頭便遙遙望見了正堂供着的有之的牌位和黑色的公文。冬兒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抱着孩子去跟有之說了一車的話才被了兒半勸,半拉地帶回了卧室。
姐妹同住,冬兒用的都是全新的錦緞被褥,搞得冬兒有些尴尬:“你不用如此的,慈心絨足夠給孩子保暖的,我有個被子就行,這……我實在不到好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且不說你我的情誼,這些東西也不是我買的。都是有之臨走之前擔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預備下為你們母子保命的,我只不過是受人之托。”
聽到這兒,好不容易止了哭聲的冬兒又哭了起來。可這次,冬兒竟然自己擦幹了眼淚,毅然決然地看向了兒:“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知道這裏還有五張小嘴要喂呢,哭頂個屁用!”
看着了兒滿臉心疼得要哭了的樣子,冬兒頂着桃子一樣的眼睛笑着拉住了了兒的手:“傻丫頭,這人哪裏能什麽都占上啊?我能幹幹淨淨地除去娼籍,能以一般婦人羨慕不已的方式進入匠人家的族譜,能有這幾個小崽子,能……”
冬兒又有些哽咽了,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咽下了所有的淚水,“能遇到有之,不管起初的不愉快,終究我們有過一段足夠我一生回憶的日子。我這一輩子已經足夠你寫成話本子,供深閨中的貴族小姐羨慕的了。哪怕,這三個月耗盡了我後半輩子所有的運氣,我也知足了。”
冬兒,合上眼沉浸在幸福的回憶中,了兒看着冬兒幸福的樣子,感覺自己親身目睹了一出比戲臺上演的還動人的悲劇。嘴一撇,又想要哭了。
冬兒卻笑笑拍着她的肩膀:“白小夫人,你可不能光看我的熱鬧啊。這未來的日子該要怎麽過,你我今天可得商量商量好。我那尊敬的公公不就是盼着我們娘兒幾個走投無路任他擺布嘛。哼,我何千勝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讓他知道知道沒有丈夫,我這個娘也能把崽子帶得多好。”
“天,”了兒舔舔嘴,“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冬兒有些傷感地笑着,手裏胡嚕着正在鬧覺的兒子們,“可能是有了這兩個小東西吧,天性使然,我不得不站起來給他們遮住風雨。”
了兒沉默了,欣慰、感動、贊嘆,餘味卻有幾分酸澀……
作者有話要說: 為母則剛。恭迎千勝夫人。
☆、我去,冬兒你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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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徹悟壯母産女,未雨綢缪賢婦施計】
若不是了兒怕冬兒身體出問題,兩人非計劃到天亮不可。小哥倆被放在炕桌旁的籃子裏,親媽和幹娘則毫無形象地攤在了炕上。仿佛回到了百年前,回到了在忘憂閣難得的童年時光,兩個小姐妹又一起預謀,從廚房偷些好吃的回來。
似乎連分工都懶得變化了。了兒主外,每天上街搜集各種消息,下午回來與冬兒根據新消息修改之前的計劃。冬兒倒也認了要早産的現實,反正出不了門便連日在家裏整理兩人的無盡球,将各種暫時不用的東西分類收好。沒過幾天,家裏就只剩了炕上和廚房幾樣常用的東西,連牌位什麽的都被打包好了。
看着空蕩蕩的房子,了兒有些好笑:“冬兒,說吧。你之前跟有之一起犯什麽事兒了?你這是打算打包大逃亡啊。是不是咱要是有大無盡球,你還打算把這院子也收了啊。”
冬兒卻只是淺淺的一笑:“就是大逃亡啊,你還別說,如果可以這院子還真應該帶上。
你還記得嗎?每次咱們打慕海輸了,人家都得要些賠償。聽說慕海的夫婦很難生出娃娃,所以特別缺人,一般都是要贖戶作為補償,還特別喜歡兵源地的孤兒寡母。我都一直懷疑,他們其實是和咱們一樣婦人少。
咱們郡的長逸郡王聽說是改邪歸正了,可是改完卻和個愣頭青似的幾次上書言和。別說國舅了,連貴妃和聖上的面子都掃了。自己又散盡家財勞軍,确實是好心,也的确救了不少人家的命。可就沖咱們國舅爺的小心眼兒,哼,估計一多半贖戶得從咱們郡出了。
咱倆都是賤籍出身,你無族人,我是被夫家嫌棄的獨戶,官府不整咱們整誰?”
聽了冬兒的話,了兒久久緘默不語。半晌,突然有些傲氣地看向冬兒:“怕麽?”
“怕什麽?”冬兒擺出了千勝夫人的架子,“我早就想通了,與其這裏受制于人,整日被困在這閨閣之中,還要遭人白眼。還不如放手一搏,換片新天地大展身手來得痛快。
而且了兒啊,我聽有之說過,他遇到的慕海商人基本都是不錯的。雖然行為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聊天上思維奔逸,但是都是很正派很有準則的,生意上來來往往也都規矩、仗義。特別是那邊女子也能獨立為商。我總覺得害怕、怨恨完全不了解的國家沒什麽意義。反正都得去,不如順勢而為,先看看他們什麽樣。”
“嗯。”
幾天後,了兒支支吾吾地帶回有之屋子被父親和兄弟占為倉庫的消息。本來已經準備好應對一場暴風雨的了兒吃驚地發現冬兒竟然平靜如水。“意料之中呢。”冬兒依舊醉心于案頭的計劃,連眼底都露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的痕跡,把了兒都看呆了。
了兒欣慰地感到冬兒終于放下了在何家的一切,可看着她廢寝忘食的樣子,了兒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心痛。就這樣,一直到了正月的最後一天。
傳說,正月出生的女娃娃是娘娘命,冬兒的三個小女兒好像是非要給自己圖個好生日似的,正月三十亥時剛過,了兒就發現冬兒不對了。
一把脈更是哭笑不得:“你們家孩子夠逗的,哥哥非折騰你趕在至陽的午時生,妹妹走的快,估計得生在子時交子的時候了,我去燒水,你別擔心啊。”
了兒運足了靈力,只用了半刻就燒好了開水。一進屋,發現一只赤紅的狐貍正在給兩只三條尾巴的小狐裏舔胎盤。小狐貍身下是一層潔白的慈心絨,大狐貍的兩條紅尾巴也恢複了本色。了兒進門時正趕上第三只出生,母狐要去叼新生的幼崽,卻被了兒搶先遞了過去。
了兒有些吃驚,更有些欣慰,笑盈盈地幫忙把小狐貍抱到冬兒懷裏:“怎麽這次就想開了?我都沒說話你自己就原形把孩子生下來了。不會真為了趕今天,将來讓這仨都當娘娘吧。”
了兒平生第一次收到了來自狐貍的白眼:“這真身産子省時省力還安全,咱倆都不用怕、也都不用費事兒,我何樂而不為呢?
當娘娘?當娘娘有什麽好的,得寵了天天擔心失寵還得防着別人暗害;失寵了,那日子不就是出不了門的寡婦嗎?等她們長大點兒我就找人把胼尾都劈開,誰也別想惦記着。”
“嘿嘿,咱們冬兒真的變了。當年精致文雅得跟富家小姐似的,如今才多久啊怎麽就變了,變得這麽糙了啊。”了兒幫忙收拾着,還不忘調侃着冬兒。
“呵呵,誰說不是呢。我現在是五張嘴等着呢,不糙一點不行啊。若是我不糙,委屈了孩子、委屈了自己,有之在天上也一定會怪我的。”說道有之,冬兒的聲音又黯淡了下來。
了兒趕忙轉移話題:“別想那麽多了,好好休養一下吧。真身産子不會有人族産後的問題,但身子還是會虛的。你就安心休養,留足力氣,咱還有大事兒要幹呢。”
“是啊,咱的事情還多着呢。”
一周後,小狐貍褪去了絨毛,冬兒也恢複了精神。兩人的計劃便從讓了兒請藥鋪侯大掌櫃開始。第一天請,查櫃說總掌櫃生意忙來不了;第二天,還是客客氣氣地将了兒送了回來。
沒請到掌櫃的,了兒有些自責,心不在焉地走進了屋子,卻震驚地發現冬兒正在用真身給兩窩小狐貍喂奶。“我去,你幹嘛呢?!!萬一侯掌櫃真被我帶來了怎麽辦?”
“放心吧,來不了的。不是說好的嘛,咱們就是做做姿态,方便明天去店裏找他。”
了兒有些不贊同地扁了扁嘴,眼睛滴溜溜看着冬兒絲毫不顧形象的樣子。
“怎麽,你也餓了?要不一起來吧,反正五個不對稱,空着一處也怪難受的,正好你補上。”
“讨厭,你個當了媽的有沒有點正行。”了兒紅着臉推搡着冬兒,“不過,你覺得明日的計劃可行嗎?”
“放心,咱們有王牌。”說罷,給五只崽子都幻化出了一件小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冬兒和了兒便換了身男裝,将5只小狐貍放在小筐裏,來到了有之藥鋪的總店。進門也不說廢話,找到了大查櫃,抱着最大的那只小公狐貍,把兩塊令牌擺在了大查櫃眼前。
“這官府通過靈的令牌認識吧,我是咱們何老板的長子,落生前官府就入了戶籍理當繼承何老板産業的。”大查櫃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小的眼拙,莫非您是千氏夫人?”
冬兒笑了笑:“別着急,我們不會難為你一個查櫃的,有之還跟我誇過您呢。說孫查櫃您會經營又忠心,将來有事兒絕對要來仰仗您。現在不就是嘛,侯大掌櫃忙,我叫我這姐姐幾次來請都碰不上面。我個寡婦失業的,家裏連個守門的都沒有,只能抱着孩子來了。勞您通禀一聲,就說未亡人千氏求見侯大掌櫃。”
孫查櫃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趕緊回後堂通報。不一會兒,滿臉堆笑的侯大掌櫃便親自将兩人引入後堂正座。自己坐了下首位,看着兩名女子優哉游哉地吃着點心,漸漸也快坐不住了。
一刻過去了,看着侯大掌櫃坐得越來越僵,面前的果子一個也沒敢動,冬兒笑着開了口:“侯大掌櫃別誤會,您也是跟有之打天下的老人了。我這次來不是要難為您和您争些什麽,只是有筆買賣想看看您的意見。”
“夫人客氣,您請講,您請講。”久經商場的大掌櫃,心也難免提了起來。
“放心,于大掌櫃也是好事兒。只要您答應我幾個條件,這生意當然還是有之大兒子的,但在這孩子成年并認回生意前,店裏九成的利潤都是您的。若我這五個孩子都沒福分長到成年或是都沒回來認産業,那您這九成就一直拿下去好了。”汗淋淋的掌櫃擠出了一個笑容:“這,這怎麽好說,就是不知……”
“倒也好說,無非是四件事,您先聽聽可還能接受。”
“夫人請講。”
“一、童叟無欺,真材實料。”
“這絕對沒問題,我若是敢壞了店裏的招牌,不用您說,我自己就辦了我自己。”
“我就說有之眼光好。二、利用商隊建立全國信息網,緊跟國家動向但不發國難財、天災財。”
“嗯,我們到是已經在建了,聽夫人的完善一些便是。不發國難財也算是義不容辭,我在此應了,應了。”
“您爽快。這三呢,不瞞您說,我和孩子可能會被抽走到慕海當贖戶。我們走後,剛才說的那一成還請您幫忙先孝敬着我那公公,若我這小兒女能有誰逃得活命,還望您用這一成多少養他們活命。”
“哎呦,夫人您這說什麽呢。本身就是何老板的産業,若真有小公子、小千金能逃回來我可以立誓,定然像親生兒女一樣撫養他們到男婚女嫁。”侯大掌櫃的漂亮話說得極為慷慨。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四,說來也怪難開口的。也不知道朝廷什麽時候讓我們母子走,我就想請大掌櫃發發慈悲,給我們東街那間生意一般的鋪子和幾袋子金葉子。好讓我們孤兒寡母多少有些依仗。”
侯大掌櫃沉思了一會兒,默默地開了口:“不知夫人還有其他吩咐嗎?”
“沒什麽了。當然,前提是咱們侯掌櫃不得随意轉移,出賣這藥鋪的産業,老人兒也要照顧到。您也不必多想,我們孤兒寡母的能怎麽樣呢?無非就是圖個能安身立命的保障,不知道侯大掌櫃意下如何?”
侯大掌櫃沒言聲,看着桌上的點心,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商場上什麽妖魔鬼怪都見過,萬一……
☆、你非難為這賢德兒媳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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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嘆離鄉善女助鄰,計定連環孤孀清賬】
冬兒也看出來了,笑笑說道:“我們怕您為難,這不白小夫人我也帶來了。人家可是應了咱三則白氏兒科制藥秘,之前她找你就是為了這事兒。可不許外傳哦!”
侯大掌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白氏秘方,何老板求了白大夫十幾年可一直沒得到,真就給咱們鋪子了?”
“不算是給,您可不許拿出去賣了。三則都是按制藥流程分開寫的。您懂規矩,哪怕是您也不能知道整體流程。”
“那是,那是,應當的。”侯大掌櫃美滋滋地低着頭,似乎正在暢想着未來客人擠進店買藥的場景。
“您還猶豫呢,再遲疑白小夫人興許就不樂意了呢。”
侯掌櫃瞬間回了魂,喜滋滋地跟冬兒點頭哈腰:“咱本身就是給大公子守産業的,夫人如此客氣,這不就見外了麽。您放心,我立心咒言靈絕對不從咱們鋪子外傳秘方。
兩位夫人孀居不易,于情于理咱都不能讓兩位夫人受委屈。就按千氏夫人說的一會兒我讓櫃上支六袋金葉子和六個能裝下小院子的大無盡球。如果老天真不開眼,讓您二位離了故土,有什麽要搭把手的您二位跟孫掌櫃說就行。
我這邊一定為您守好生意,若小少爺、小千金能回來那産業絕對全部歸還。”
“也行,嗨,那個之後再商量。就是不知內部進貨價和全國的消息……”
“哎呦,夫人您真會說笑。只要有夫人、白小夫人支應一聲。別的不敢說,我這邊肯定是免費進貨、消息日日通報。”
“好!大掌櫃果然爽快,有之真沒看錯人。”
雙方立了言靈契、還留了給官府報的紙契。侯大掌櫃如獲至寶地收了秘方,冬兒也點好東西提着孩子出了門。
“喏,這一半是你的,無盡球咱們先混着用,回頭拿東西的時候再分。”
了兒有些退縮,明顯是不敢要:“這一半是那白家的秘方換來的,我一個外人,拿着心裏有愧。”
一雙纖細的手輕輕撫摸着了兒的頭,這次輪到冬兒心疼了兒了:“傻了兒,你怎麽會是外人呢?于理,白老夫人認你,而且是你給白氏母子送的葬;于情,其實每次你們來看診我都可以感覺到你才是白大夫最大的牽挂。作為白家最後一個人,你有資格。”
看了兒還是低頭不語,冬兒一把将東西塞到了她懷裏。卻又嘆了口氣:“你是在屋裏關傻了,還是習慣變成個深閨愚婦了,以前對人、對事兒多幹淨利落啊,如今真出不來了?
你若真論有沒有資格,我真的有資格嗎?我倆初見的時候,我畏生他畏死。所謂姻緣不過就是各取所需互相搭檔着演了這麽一場大戲給同自己送行。
可我這戲做久了就出不了戲了,把假的當成了真的。我當時那個怕啊,怕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出不了戲,怕有之只是做戲逗自己玩而已。
但是啊,有情無情是很難裝的。走之前,我的肚子已經挺大的了,每天晚上他還是會不自覺地過來緊緊地抱着我。夢呓裏叫的娘子,也漸漸被冬兒代替。也許真的是情不知所起,起于戲也是一種緣分吧。”
冬兒合上眼,靜靜地享受着內心的美好。可沒走兩步,忽然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一巴掌拍在了了兒腦袋上:“哎呀,我說你就別想那麽多,馬上要被征去當贖戶了,活下去才最重要。你還跟我講什麽資不資格的做什麽,你餓死了你婆婆他們就開心了?肯定怪你斷了白家的手藝,夜裏托夢罵死你。”
本來要哭的了兒被冬兒一句話逗笑了,收了的東西,擡頭看看百步外的東街藥鋪,一下子振作了精神。
老板娘、小東家親臨,還有大掌櫃的手書,索性閉了店門所有人集體到後堂準備聽訓話。冬兒倒也沒說什麽,只是讓了兒取出了這幾日二人在家秘制的成果。
“白氏的養心丹、美膚丸、百齡散都聽說過吧。”聽到這三個名字,從查櫃到夥計都驚得倒吸了一口氣。
冬兒對一衆人的反應極為滿意:“打今兒個起,這藥就是咱們鋪子獨家銷售。你們自己定價,賣得出去除了本金我只抽3成利,剩下的4成歸鋪子裏,1成拿去救濟實在看不起病的,剩下的,誰賣出去就歸誰。”
聞聽此言,不少小夥計眼裏都冒了光。冬兒沖了兒點點頭,繼續說道:“記住,這利我要當天拿白銀結算。每天日落前來我這裏交銀子,給我看當天的賬,順便把街面上的信息帶給我。如果有人打聽咱們的盈利或者偷看賬簿,随他去就好。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就回去幹活,別怠慢了主顧!”
前呼後擁中,冬兒抖起千勝夫人的威風大踏步出了藥鋪。回到家,便一下子卧在了炕上,恢複了原來的模樣:“哈哈,真刺激,了兒咱這事兒算是成了六成了。”
“你還要幹什麽?”了兒也露出了一絲壞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有些的賬我可得好好了了。”
與其他富戶不同,冬兒、了兒并沒有着急砸鍋賣鐵、打通關節争取留下來。與之相反,每日了兒上街或去臨城分批采購物資,冬兒在家照看孩子之餘一點點用心地将買回來的東西打包進無盡球。漸漸地,姐妹倆都發現了對方的小秘密。
“咱們了兒買東西夠奇怪的,怎麽都用銅錢、銀票不用金銀啊?”冬兒贊許地看着了兒。
“這不是金銀兩邊都能用嗎。再說了,咱們千勝夫人不是也堆了一屋子的糧食非但不收起來,還分了小袋。”了兒佩服地看着冬兒,“和冬兒住一個鎮真好。”
冬兒屯的無盡球終于也要拿面口袋來裝了,了兒心中默默感嘆,一直以為花鼠妖最能屯東西,這當了娘的狐貍更恐怖啊。好在很快,朝廷的榜文拯救了這場令人咋舌的瘋狂囤積。
“十戶取一,上陣必征,十日為限。”
短短十二字配着名單的榜文瞬間推高了整郡的糧價。失業的寡婦,剛剛送完兒子的老夫妻,失去大哥照料的小弟弟、小妹妹,全鎮一片唉聲嘆氣。
早早做了準備的冬兒、了兒依舊過着正常的日子,時不常還用小庫房裏的米面接濟一下鎮上的鄰居。連裏長都贊嘆兩位的準備及善心:“唉,連兩位這樣的女子都護佑不住,真真是我奉聖的損失啊。”
還有三日贖戶就要出發了。冬兒換上素服,頭發也只是簡單用木簪子挽了個卷兒。滿面的笑容中,卻透出了徹骨的寒意:“了兒,麻煩你帶着東西去請何家族長,今天有些事兒可該了斷一下了。”
……
何百嗣家不算大的正堂今天擠滿了人。百嗣老爺沉着臉,看看上首位端坐喝茶的族長,又瞧了瞧下首恭恭敬敬坐着的兩個白衣女子,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兩人懷中被灌注了法力,化為了人形的幾個孩子身上。
冬兒的眼睛紅紅的,邊哭邊怯生生地說道:“父親大人,不是我這分了家的媳婦想無理取鬧,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啊。這當家的剛沒,我拉扯着這五個崽子又要被賠去蠻荒之地。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只能仰仗公爹幫忙了。”
“你不必多說了。”百嗣老爺漠不關心地打起了官腔,“莫說我們已經當着族長的面分了家,現在就算是為父有心幫你這聖旨已下,老夫也無能為力啊。”
“不不不,”冬兒慌忙解釋道,“兒媳不敢違抗皇命,只想請族長作證。找公爹幫忙給幼子換點保命錢。”
冬兒接過了兒遞來的帕子,哭得更厲害了:“不瞞大伯、公爹,有之原先是有幾間鋪子的,生意也都還過得去。可有之一走,這外姓人就開始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了。我真正拿到手裏的,也就是一間藥鋪子。好在老天爺心疼我家這幾個沒見着親爹的娃娃,藥鋪子在我手裏收益還真不錯,夥計也都不惜力。”
“那你今天拉族長來這是要做什麽?”
“唉,不瞞爹爹,鋪子是好可惜我們帶不走,到了還是便宜了外姓。兒媳今日冒昧登門,就是想請族長大人做個見證。之前有之一直跟我說這老大長大了,産業一定記得過給爹爹養老。兒媳想着,這老大娶媳婦怎麽也得幾百年後呢。
再說入慕海的基本都……誰給您過戶啊。有之孝順,在那邊肯定要埋怨我。不如跟族長改下言靈契,今日就把這鋪子交到您手上,我這裏無非……無非就是想要些能給孩子安身立命的東西。”
百嗣眯着眼仔細審視着如今看起來極為落魄的冬兒。
冬兒立刻顯出一副驚慌的樣子,唯唯諾諾地答道:“兒媳不敢多要。只想要回有之之前住的的老房子,給孩子個落腳的地方;再就是想找回冒失放在主家的有之舊物,以解相思之苦;另外……如果公爹憐愛,賞幾兩碎銀子給孩子保命,兒媳定然沒齒不忘。”
冬兒抱着了兒嘤嘤嘤地哭了起來,哭得真是梨花帶雨好不凄慘。懷裏的嬰兒,仿佛也聽懂了冬兒的意思,一個接着一個也哇哇大哭了來。一時間何家正堂哭得好不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之的靈堂呢。
族長看不下去了,起身安慰冬兒,回頭看着還在端坐喝茶的百嗣,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老二!孤兒寡母想得些財物保命,你又能早些得到那處産業,還不用擔心長孫夭折或不娶,何樂不為?你非為難這給小三子生下遺腹子的賢德兒媳做什麽?”
何家另外三個兒子聽到族長的話,臉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紛紛看向自己的爹爹,大有一種父親一聲令下就除了眼前麻煩的氣勢……
☆、這車巴豆就孝敬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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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財父自落金錢計,傷心女終踏離鄉路】
看着堂屋鬧得雞飛狗跳,百嗣老爺沉吟了片刻:“都快午時了,什麽事情咱們先吃過飯再說。也當是給招弟家的和孩子們送行了。
四兒啊,你去鎮上最好的德興樓給你大伯、三嫂他們訂桌好菜,記住雞和魚都要有,不怕點功夫菜,不怕菜多,一定要讓你三嫂吃好。回頭剩下的也免得他們孤兒寡母做菜不方便。”說完滿懷深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兒子……
小四出了門,百嗣老爺不鹹不淡地安慰了冬兒幾句,便招呼大兒子、二兒子收拾正堂準備留人吃飯。兩個貉子都有殘疾,擺桌還故意不用法力,百嗣又不讓別人插手,午時都快過了才将将碼好。連族長都有些餓得前心貼後心,只是也不好說些什麽。
好在小四此時帶着幾個碩大的食盒回來了,幾人分賓主落了座。了兒注意到,小四在父親耳邊嘀咕了兩句,百嗣老爺臉上頓時揚起了滿意的笑容。
“這四個兒子,老夫最愛三子。本來想豁出這把老骨頭自己出征的,唉。招弟孝順,怎麽老天爺就這麽不開眼呢。如今我這兒媳一家又逢此大禍,老夫作為祖父當然要出手照應。
什麽分不分家的,一筆寫不出兩個何字。有之的小院和東西本來就是想過幾天給你們收拾好送去的。其他就按你說的,我這個祖父雖然也不寬裕,但畢竟是匠人。就給這孫子、孫女都各留一只銀鎖。再給我這三兒媳一對兒镯子和20兩紋銀吧。咱們先吃,一會兒我讓四兒都送去小三子屋裏。”
聽到百嗣老爺說的東西,族長也暗暗覺得臉上有些臊得慌。誰知冬兒竟感激涕零地答應了,族長倒也不好再說什麽,雙方改了言靈契,便悶頭吃起了飯。
依照言靈契,飯後百嗣老爺有些不大情願地帶着一行人穿過月亮門來到了有之的小院。屋子已經變成了倉庫,打首飾的粗料把屋子堆得滿滿的。院子地上還有不少新土,看樣子百嗣老爺沒少在地下翻找東西。
族長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百嗣老爺也是一臉尴尬,只得趕緊招呼三個兒子施法清了屋裏的材料。好不容易清理完,百嗣老爺又別別扭扭招呼兒子們再去挑揀“有之可能忘在別處”的東西。
見還有了兒這個外人在,族長實在忍不了了,直接當衆畫了一張尋主引物符,召喚各處散落的屬于有之的東西。
須臾間,數百件各式各樣的東西從主院甚至百嗣父子四人身上飛到小屋裏。不一會兒小屋子就被擠得半滿當當的,還多出不少落在了庭院裏。
看着滿院子的東西和百嗣父子,族長簡直氣得要吃人了,生生自己上手幫兩邊交換了房契。冬兒還沒開口客氣兩句,族長就直接拽着百嗣氣鼓鼓地回了主院。不一會兒便響起了族長大罵自己二弟的聲音。
了兒在心中拍手稱快,可冬兒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樣,帶着和煦的微笑拾起了一只小老虎:“這大概就是有之說的被送給弟弟的玩具之一吧。啧啧啧,執念好深啊。”
冬兒撥弄着小老虎,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将小老虎丢給了筐裏的孩子:“正好沒空給孩子置辦玩具,這個就先給我兒子玩好了。”随後冬兒擡頭看天,輕輕地問道:“這樣你應該不會不開心吧。不急,我把你的東西都找回來了,你可以安心等我了。”
看着冬兒又閉着眼化入了自己的世界,了兒感覺鼻子酸酸的,只得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着冬兒自己緩過來。好在幾個孩子搶玩具的哭聲瞬間将冬兒驚回了現實,一股幹練勁又回到了當媽的臉上。
兩人合力将所有物件收到了無盡球中。了兒剛要動手收房,卻被冬兒伸手攔住了:“噓,這房子內有乾坤,咱們得晚上來。”看着冬兒神秘兮兮地眼神,了兒感覺自己的好奇心已經要溢出來了。暗搓搓地計劃着一回家就對冬兒“嚴刑逼供”。
剛到門口,就發現原本晚上才會來的藥鋪夥計已經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打瞌睡了。了兒皺着眉開門把他讓了進來:“怎麽回事兒,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回兩位夫人的話,是我們掌櫃的讓我來的。主要是今天中午果真像夫人之前預見的那樣來人了。那人個子不高,有點兒胖,像個大男孩似的,還跟何老板有幾分相像。他進門也不買藥就是看着人來人往,還趁賬房不注意偷偷看了好久賬冊。掌櫃的說讓我來跟夫人報一下,看看我們這邊應該如何。”
“好,我知道了,辛苦兄弟了。回去告訴你們掌櫃,這事兒不用放在心上,不過回頭我一走,咱們可能會換新老板。新老板是你們何老板的父親,他不會管經營的,活該怎麽幹就怎麽幹。過段時間,可能鋪子會被朝廷征走,我已經跟侯大掌櫃打好招呼了,你們這些老人都會有更好的安置。你們就踏實幹活等着去鬧市的新店吧。”說完,還讓了兒給小夥計拿了兩袋米和一吊的賞錢。
小夥計去千恩萬謝地出了院子。了兒關了門沖着冬兒揚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