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的連衣長裙直接到地,外搭的彩衫繡得極為繁複,剪裁上更突顯出冬兒姣好的身材。可嬷嬷也只給冬兒穿了衣裙,華服裏面按姑娘見外客的規矩是中空的,連鞋襪都沒有。
臘兒在櫃子默默地感嘆:“多少年了,冬兒每天被先生訓到多晚都還要繡些東西。本來差點兒就能夠用手藝替自己贖身了,誰知道卻被自己的臉害了。
多好的手藝啊,我是一輩子也趕不上。可惜,冬兒親手繡的嫁衣、華服都沒用在自己想要的地方,比賤賣了都可惜。”
冬兒聽不見臘兒的感慨,只是被定住的身子仍舊在默默地流着眼淚,流得莽漢眼裏都有些不是滋味了。
老鸨子怕莽漢反悔,大怒,指着冬兒的鼻子大罵:“不知好歹的小狐貍精!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被贖身呢,你還哭?哭什麽!”
說着,用法術去了冬兒臉上的眼淚,還在她臉上凝出一個極為妩媚勾人的笑容。一時間,冬兒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花,正揮着手招人過來賞玩。
本來剛剛看冬兒換華服就看呆過一次的莽漢,見這笑容又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老鸨子咯咯一笑,用扇子拍打莽漢回魂:“爺現在想自己留下這美人兒可還來得及,哎呀呀。”
得了銀子,丫鬟、嬷嬷打扮冬兒都極為盡心。最好的胭脂、口紅、首飾,将冬兒襯托得比成婚時還要豔麗。只是也就剩豔麗了,鏡子前面的人依舊笑得毫無生氣。
要出門了,莽漢看了一眼冬兒,笑得頗有深意。低頭在一把粉色的絹扇上題下了兩行字:“夜新日明宜其室家”,便将扇子交給丫頭為冬兒遮面。
就這樣冬兒帶着老鸨子凝出的媚笑被擡上滑竿,盤腿坐好,手持錦扇遮面。仿佛是勾欄裏的尋常花魁,今日開開心心地被擡出去見外客。
莽漢偷偷親了冬兒一口,親手放下滑竿的紗簾。小厮施法術控制“嫁妝”箱子和兩排食盒先出,誰知莽漢居然追到了門口。從箱子裏拿出一摞被子、單子蓋在冬兒腰腹間,最上面一個好死不死竟是那條驗帕。
“快十月了,天轉涼了,小夫人小心別凍着。”說完,又解下自己灰撲撲的大氅披在了冬兒身上。
老鸨子見狀,睨了兩人一眼,冷哼一聲,倒也沒再多說,直接轉身大聲招呼隊伍離開。巷子裏立時響起了比送親還熱鬧的鑼鼓樂聲。
看着冬兒以這種美到無法形容的模樣永遠地離開了兩人生活了小200年的地方,臘兒的心空了。她緩緩滑落到櫃底,倚坐在裏面,抱着腿想哭卻哭不出來,只是不住地念叨着:“冬兒走了,冬兒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服用,峰回路轉盡在下一篇——《緣盡篇》。輕輕一點收藏,且看冬兒和丈夫如何将自己寫入史冊
☆、我把自己嫁了個啥
【絕境生義女離火坑,知命盡孝子聘新婦】
吃過午飯,兩個小厮嬉笑着上來收拾已經搬得空空如也的夜新居。邊擦地還邊聊着天,一個笑道:“聽說了嗎?那個冬兒竟然揣上崽子了。”
“這有什麽稀罕的?狐貍精吃了藥也愛出事兒。只是又有什麽用啊,你沒聽說她得那什麽了嗎?還挺烈的,沒幾天活頭了,無非将來死的時候多條性命陪葬。唉,也好,省得路上孤單。”
臘兒還沒來得及哭,琉璃櫃的門被來打掃的小厮一把拉,冬兒留下的封印瞬間被破。臘兒沒留神,直接滾落到了地上。
“完蛋了。”這是臘兒被捆起來前腦子裏唯一清楚的事情。
……
臘兒被堵住嘴吊在後院的井口上,傀儡揮舞着藤條,一下下打在她身上。老鸨子拉了把圈椅,把剛剛損失冬兒的憋屈化為怒火,全部發洩在冬兒的這個好友身上:
“小200年了都養不大,真真是十足的賠錢貨。平日裏玩得都野出花了,前幾天咱們忘憂閣鬧鬼就是你幹的吧。
哼,都快成年了長得還像個假小子似的,一看将來就賣不上價錢。吊上三天,直接賣去三等館子,這幾年的糧食,老娘就當是喂狗了。”
正罵着,白大夫走進了忘憂閣。望見後院的情景大驚失色,慌忙請求老鸨子放人。老鸨子疑惑地叫人停了手,白大夫則一反常态沒有找病人,反而紅着臉将老鸨子扯到了一邊嘀咕着什麽,還不停地往臘兒這邊看。
沒說兩句話,老鸨子臉上便露出了笑容,拍拍白大夫的肩膀轉身去了賬房。白大夫卻一臉糾結地走向了癱坐在地上的臘兒。盯着臘兒好奇的大眼睛看了好久,才鄭重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你……還記得自己跟我立的心咒言靈契嗎?”
臘兒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好,那如果,嗯……如果我說第二條是讓你給我生個娃娃,當然我會給你良民籍和白家妻子的身份,你還願意嗎?”握住臘兒肩膀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事關你的後半輩子,一定考慮清楚。”
臘兒被白大夫拙劣的“求婚”吓到了,本能地把一個“不”字推到了嗓子眼兒。可剛要開口,冬兒的下場以及老鸨子口中“賣到三等院子”的威脅又讓臘兒閉了嘴。認真地盯着白大夫,狠狠地點了點頭。
“除了照顧你母親,我只需要生個娃娃就好?”
“沒錯,我們靈蛇一族大概懷孕一年生子,不論雌雄有孩子破殼就算你履行了承諾。”
“那兩件事辦完,我要絕對的自由,你家誰也不能來幹涉。”
“沒問題,給母親母和孩子的留錢我已經攢夠了。如果我母親走得早,你把娃娃丢回族裏去扶養我也感恩不盡。”
“成。”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兩個月後我應征入伍,十有八九是要填戰場的。我們白蛇一族一般一次會産五枚卵,照顧我母親和幾個娃娃會非常辛苦,你真的願意嗎?”
“誓言已經立,我絕不反悔!但我想跟你學一手能安身立命的手段,最好是能速成的。免得将來拉扯着老的小的天天擔心斷糧。”
“确實如此,我傳你個好學的手藝便是。”
“那……那我要是兩個月裏懷不上娃娃怎麽辦?”
“子嗣天定,我不會怨你的,咱們的約定照常,只是咱倆要商議個法子把我們白家傳下去。放心,這法子最後你來點頭。”
“好!”
雙方再次擊掌為誓,這一次臘兒真真正正地感到了心咒言靈化入了自己的經脈。
……
簡單的一個包袱,臘兒捏着剛剛拿到的新身契和白大夫出了忘憂閣的大門。白大夫拉她來到一個面攤兒坐下吃晚飯,順便幫她看看身上的傷。
眼睜睜看着白大夫給面裏加了10個荷包蛋還問自己要不要,臘兒頓時有些後悔。深深地感到對這個馬上要成為自己丈夫的蛇妖真是了解得太少了。
于是,臘兒清了清嗓子開始“補救”:“嗯,總聽他們叫你白大夫、白大夫的,你……到底叫什麽啊?我以後該怎麽叫你啊?”
“白郞。”看着臘兒有些失落的眼神,白大夫又補了一句:“我真的姓白名郞,就叫這個,你以後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臘兒吃了口小菜,點了點頭。
“那你呢?我知道你叫臘兒,你姓什麽呢?”
“不知道。”臘兒郁悶地搖搖頭,“我被收養前的東西都記不得了。其實臘兒也只是花名而已。”
白大夫有些吃驚:“那你本名叫什麽?”
“了兒。”
“成吧,那明天你幹脆就直接用‘白了兒’這個名字入籍好了。那你知道自己真身是什麽嗎?”
又是無奈地搖頭:“媽媽說,收養我後幾個大夫都弄不清我的真身。”
白大夫一臉鄙視:“你那是被騙不是收養。”
“随意吧,”換回名字的了兒聳聳肩,“反正我什麽都記不得了,只是有日月光就不用吃飯。不然前兩天在琉璃櫃子裏別人早……呸呸呸,不說這個。反正大夫都說我像參妖但氣息太雜看不出。而且還都說我這種琥珀樣兒的眸子分明只該水族有,你說是嗎?”
白大夫凝神仔細看了看,小姑娘妖氣很雜,面相上也透着幾分男子的英氣,也說不出哪裏特別好但就是覺得看着很舒服,一雙琥珀樣的眼睛好像是水族的象征,但仔細一看似乎各族的特點也都有些,屬于很耐看的那種。
見小姑娘還在等自己,白大夫收了思緒,點點頭,“下等族有的地方可能有多族大混血,看不出種族也是可能的。只不過水族好說……若是花木族的話,多數陰陽雙生,少數出生分雌雄,還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在初夜由配偶決定性別的。”
白大夫遲疑了:“你興許可以化為男身闖蕩天下的,現在後悔來得及,咱們可以改契約。”
了兒搖了搖頭:“你也知道我從小在忘憂閣長大,見的男子比女子都多,說實話除了你我還沒見過好樣子的男子。一個個都是被□□牽引,有一點兒不如意便來找姑娘發洩,顯得自己特別有本事似的。
唉,本來以為冬兒遇到個知心的人,卻也在她快不行了的時候抛棄了她。我幹嘛要當這薄情寡義的男子?
再說了,這世道雖然重男輕女,但男子也整天被徭役、兵役、‘傳宗接代’等等各種枷鎖困得不得自由。我瘋了,還争着當男子?”
白大夫被面前小姑娘的話一下子震住了,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了兒,尴尬地開了口:“謝謝娃娃啊,把我從惡人堆裏摘出來了。”
了兒這邊也尴尬地拍了拍腦袋,開始努力轉移話題:“那白郞你為什麽要娶我?”
“我是獨子,我有傳宗接代的責任。”
一陣尴尬無語,了兒心中暗罵自己真是烏鴉嘴。繼續轉移話題:“那白郞之前為什麽不娶妻呢?依你的本事幹嘛非買個娼籍的啊。”
“我家早年間遭逢巨變,家道中落,父親也因此去世了,為照顧母親我掙的錢大多都贖徭役了。這世道溺女嬰、賣女為妾的多,聘禮的要求自然也水漲船高,我哪裏還有銀兩下聘?又有幾家願意把女兒嫁給我?”白大夫的語氣異常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還用筷子插了兩個雞蛋放進了嘴裏。
另一頭邊更是尴尬到不行,我不會有“金口玉言”的天賜吧,了兒暗自思忖着。
“那……那白郞現在為什麽這麽着急地找媳婦?”
“兵戶不得贖兵役,兩月後上陣我必死無疑,這事兒沒法拖了。”白大夫把最後一個雞蛋劃拉到面湯底溫着,緩緩地攪着面湯,“良民家的姑娘誰傻呀,嫁過來守寡受窮?只能贖賤籍的了。”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白大夫依舊平靜地吃着面,了兒則已經在默默規劃将來擺攤子算命的生意了。
“那你買我幹嘛啊?找孩媽媽多好。”
白大夫平靜的臉上終于了一絲波瀾,瞪了了兒一眼,放下了筷子:“找産族?孩子出生家裏沒有壯丁去抱的話,孩子多半會被扣下賣掉。
更何況,孩媽媽……唉,也都是可憐的人啊。終日與人配合生子,孩子滿月就會被搶走好再懷下一胎。
你以為生娃娃是那麽簡單的?雖然妖族不會有人族産後的問題,但胎兒是會吸收母親的靈力氣血的,大部分妖族妊娠期又不能修行。所以,一般入産籍的女子不到百年便會耗盡靈力、血氣,不死也廢了……”
白大夫嘆了口氣,喝了一大口面湯,恢複了平靜:“而對我來說,最關鍵的還是孩媽媽不能給我母親送終。”說着話還很自然地擡手給了兒的面湯裏夾了兩片肉,“你是我這麽多年見過的女子裏最守承諾的,恐怕也是現在唯一能完成我遺願的人了。所以,我就只能來拖累你,如果你現在後悔可一定告訴我。”
了兒心痛地拍了拍白大夫的肩膀,鄭重地說道:“放心,我一定會履行好諾言的。”
白大夫“嗯”了一聲,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支貝殼簪子放到了兒手裏:“那天看到你舍不得,就給你買回來了。也不知道你哪裏弄的這古貝做簪子,反正我身無長物,全當是給你的聘禮吧。”
了兒看着簪子愣住了,竟有些失神:“這……這簪子是我跑丢的時候就戴着的。謝謝你。”說完,一把攔腰抱住了白大夫。
白大夫哪裏見過這陣勢,愣在那裏臉紅得像燈籠一樣,半天才試探性地拍了拍了兒的背安慰她,然後就尴尬地坐在那裏不敢動了。
可了兒非但沒放手,反而擡起頭滿臉渴望地看着白大夫:“白郞哥,你娶妻子想得都是宗族、母親、現實中的無可奈何。那你自己呢?白郞哥自己是怎麽想的,你想娶我嗎?”
白大夫低頭看着懷裏的小人兒,臉更紅了:“我……我不知道,也沒想過。贖你只不過是在賭罷了。”
了兒心裏有些洩氣,恹恹地坐好,繼續埋頭吃飯。
“但從我知道你履約照顧了那兩個姑娘,你白郞哥就确信自己的賭不會輸得太慘。”
聽到這話了兒笑了,狼吞虎咽地把面條吃了個兒一幹二淨,抱着白大夫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跟他回家拜見母親。
剛要進母親的屋子,白大夫的臉瞬間出現了幾分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正劇喽,歷史的車輪将随着一對平凡夫妻的結合轉向另一個方向。
☆、洞房花燭夜翻車
【明了心卻嫁糊塗意,花燭夜難逃命中牢】
白郞的母親倚在炕頭,好不容易坐起了身。怒氣沖沖地看着跪在床頭的兩人,一只茶碗差點在炕桌上被敲碎:“郞兒!跟你怎麽說的?為何在這時候還要牽連無辜的姑娘?”
白大夫還沒有開口,了兒附身叩首:“老夫人不必如此,了兒與白郞無非是各取所需。确實是你情我願,了兒甘之如饴。”
白老夫人沒有辦法,搖了搖頭讓兩人起來。便轉頭睡下,算是默許、也算是趕人了。
晚上,白大夫燒水,兩人分開輪流泡了澡。換上幹淨的中衣,隔着炕桌躺在了房間裏僅有的床上,着實誰也睡不着。
白大夫叨咕着:“我明日早上有事兒,你先自己在家裏收拾一下,我娘那裏我回來去請。中午之前,我會帶裏長和戶籍官回來,同時給你上平民戶籍、給咱們證婚。”突然翻了個身,鄭重地看向了兒,“你如果後悔了,一定告訴我。”
了兒急了:“你讨厭我嗎?問幾次了。”
“嗯……是我唐突了。睡吧,成婚再簡單也是挺辛苦的事兒。”竟轉過頭繼續叨咕:“了兒,了兒。這種了悟性質的名字平民裏很少見啊,你不會是……”
了兒坐起身皺着眉:“少也不是沒有呀,你看那何有之!”
第一次白大夫在了兒面前笑成了一團:“他?何有之那是他接觸皇商後找人起的字。他大名叫何招弟!”哈哈哈,哈哈哈,一直笑到岔氣。
“喂喂喂,”了兒瞬間抓住了重點跨過炕桌過來扒白大夫,“你怎麽知道的?你知道何有之,那你知不知道冬兒怎麽樣了?”
白大夫擦擦眼淚,用尾巴把“準新娘”放回了炕桌另一邊,神秘兮兮地勾起一抹微笑,“我現在只能告訴你,那個叫冬兒的女子明日就要開開心心心地入何家族譜了,其他的你過兩天就明白了。先睡吧,再過來我可就提前辦事兒了啊,哈哈哈。”
了兒翻了個白眼,翻身對着牆。憧憬、擔心、害怕、小激動各種想法像走馬燈一樣在腦子裏轉。可終究畫面定格在了冬兒“新婚”的場景……
那一晚,一名準新娘緊緊地抱着被子,失眠了。
清晨,白大夫的聲音将了兒喚起:“我就問兩句你繼續睡啊。你有自己的嫁衣嗎?會改妝嗎?如果需要,我去買、去請人都可以。”
“我有嫁衣的,師傅教繡工的時候縫的。會盤最普通的頭,別的不會了。可以嗎?”
“夠了,将繼續睡吧,人快來了我叫你。”
了兒在睡夢中點了點頭,感到額間多了一個吻痕,便又甜甜地睡了過去。
辰正末刻,兩個紅色的紙人來催妝、布置新房。了兒騰一下坐了起來。緊張也有些小興奮,一骨碌下了床,麻利地梳洗打扮,然後……坐在床頭晃腿。
婚禮不出院子,除了證婚的戶籍官、主婚的裏長,便也只有母親一人參與。好在婚禮雖然簡單,卻樣樣都有。踩着地上不知哪裏找來的紅葉地毯,了兒心裏升起無數小感動、小感慨。
随着裏長仙人一般的聲音,拜天地、拜母親、夫妻交拜,一項項按部就班。快到婚書畫押的時候,了兒的手又一次被捏住了。
“娃娃,這神契紙按了指血通神達官後可就難改了,你可一定想好。”。
“郎君,”了兒輕輕推開白郞的手:”我叫白了兒了。此事我确實情願,只要雙方守約就好。”從容紮破手指按下。
白大夫微微點頭示意感謝,也随着按了下去。
……
簡單又喜慶洞房中,新郞的手抓住蓋頭遲遲不動,“臘,額……了兒,你……”。
新娘子終于崩潰了:“老天爺啊,你問了多少遍了?我只問郎君一句,你自己可想娶我?”
聽了了兒的話,新郞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一把扯下蓋頭。看着婦人妝的了兒,一下子失了神。遞交杯酒的手有些僵,不自覺地就歪向了一邊。
了兒手疾眼快,在酒灑前接過了屬于自己的那半個葫蘆,捂着嘴笑了起來:“你家的規矩好奇怪啊,這新婚喜酒竟要先敬祖宗。”就這一句話兩人都笑了,映着紅燭夫妻二人将白大夫自釀的薄薄酒交杯飲下。卸下了簪冠釵環,換了中衣同檎而卧……
了兒斜眼看了一下身下的小布單子,有種躲不過去的感覺,不自覺地向牆邊縮了縮。
新郎官卻假裝沒看見,依舊望着天花板,枕着胳膊平靜地開了口:“你應該大概知道需要你我怎樣才會有娃娃吧。”
“嗯。”了兒扭過臉,重重地點了點頭。話音剛落,新郎官已經抓過了被子将兩人蓋住,一雙大手擺正了兒的頭,讓小新娘看着自己:“你真的确定要繼續嗎?”
了兒有些害怕,但還是閉上眼點了點頭。瞬間便感覺燈火一下子都暗了,自己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新郎抱在了懷裏。
粗重的呼吸伴着強裝鎮定的聲音在了兒耳畔響起:“你放心,我別的确實沒有,但好歹是這麽多年的大夫,今晚不會讓你受什麽苦的。”
了兒剛要開口問是什麽苦,嘴巴便被輕柔的吻封住。這吻漸漸變得熾熱,而這份溫度也在擴散。仿佛一團火在了兒的胸口被點燃了,之後下丹田開始彙集靈力,蓄勢待發。
了兒被這一切搞得有些暈乎,緩緩睜開了迷離的眼。卻見門窗緊閉還下了結界,房內一片漆黑,連龍鳳燭都被“請”到外間了。兩人的衣裙不知什麽時候被踹到了床角,白大夫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低聲詢問道:“想清楚,再繼續下去,你就真的回不了頭啦。”
“莫非郎君想回頭了?”
“好,我們白蛇一族……嗯,龍蛇貪歡,我盡量快些,不會為難你的。”
了兒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麽,便感受到了福嬷嬷口中的“真正辦事”。了兒緊張地整個人都僵了,卻倒也沒有依照冬兒“新婚”場景想象的那種痛苦,只覺得自己再被一點點扯進對方的世界。
另一個争奪了兒注意力的大概就是下丹田的靈力,了兒幾乎忘記了身在何處。只覺得剛剛蓄積的能量,一下子流變了全身像仙露一樣沖洗着自己的經脈,幫她脫胎換骨。這份能量最終彙集到了額間,随着額間灼燒般的刺痛,了兒感受到了法術師傅口中境界提升後的舒暢。
了兒長舒一口氣,卻又清晰地注意到最開始的那份不舒服,此時又多了一股溫暖的靈力正在自己的身體裏盤旋。了兒有些慌,掙紮着要起身,卻被丈夫緊緊地抱住了。
“別動,快好了。父精母血、陰陽相抱就是這樣的。在奉聖國夫妻想要娃娃都是如此,只不過龍族、蛇族各種時間都久些罷了。
我聽說那慕海國的人都近似半仙之體,父母所能提供的先天之力不足,生子只能更多仰賴夫妻相戀的心之力。
大概就是因為如此,在慕海不是神裔的也能感應生子,磨鏡、龍陽或者重疾子嗣艱難的妖也可以有娃娃。女子甚至沒有葵水、男子也少了諸多那方面的麻煩。但戀慕之力太難得,想來人少也是應當的。”
了兒邊去夠衣服,邊鄙視地看着頭發都濕透了的新婚夫婿:“這種時候白大夫還有心思科普,你沒投胎在教人家,一輩子傳道受業真真是太屈才了。”
枕邊人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施法術打開了窗子透氣,也讓月光灑在了了兒臉上。一瞬間,了兒清晰地感到了月華在主動融入自己的血脈,比往常修行時更快、也更有力。
了兒愣了神,另一邊卻并未發現妻子的異常,手一把拍在了了兒額間。“嗯!”了兒吓了一跳,也終于回過神來。
“這人參印記有些稀罕啊,七匹的參葉頂仙果……好像之前沒有過吧。看來你這娃娃八成真的是成婚定性別的妖族。”白大夫臉上不無愧疚,了兒卻只是笑着吐了吐舌頭,專心理清哪件是自己的衣服。
白大夫繼續胡嚕着了兒的頭發,眼神又漸漸開始有些迷離:“我家了兒好像更漂亮了,這小臉兒就跟珍珠似的,這身材也更動人了……”
“诶,別碰。”了兒一巴掌打掉了一只不安分的手,卻發現蠢蠢欲動的并不只是那只手。白郞貪婪地蹭着了兒的臉頰,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天色尚早,你的身子還可以再……嗎?”
沒等了兒回答,有人已經當她同意了。
了兒明顯感覺到了此時的白大夫有些不同,似乎這才是真正的他。不是被世俗要求牽絆壓得喘不過氣的白大夫,而是沒有克制、恣意潇灑的白郞。
只是白郞潇灑了,了兒卻有些承受不住。蛇族體溫低,了兒卻覺得有火焰一樣席卷着自己。雖然也沒有想象中的痛苦,卻也覺得着實是另一種煎熬:
沒了剛才的變化牽扯精力,了兒清楚地感受到兩人之間發生的一切,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腳、身體甚至是嗓子都脫離自己掌控,自顧自地加入了燎原之火。自己像是被秋千扔上雲霄,高高低低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旁邊更沒人陪自己,新婚的郎君只顧将自己推得更高。
了兒真的害怕了,這一害怕自身的靈力也不知為何開始迅速消耗,于是更大的恐懼襲上了兒心頭。她努力掙紮,卻只聽得被褥禁不住折騰的撕裂聲,自己根本脫不了身。直到子時,白大夫才戀戀不舍地放過了她。
小新娘被丈夫像守護獵物一般地摟在懷裏。枕邊人酣睡,熱氣吹過了兒頭頂,她依稀感到一雙大正把自己越抱越緊,仿佛還有不安分的想法。一瞬間,對未來的恐懼戰勝了理智,了兒随手套了一件衣服向門口跑去,卻在快到門檻兒時,心痛倒地……
作者有話要說: 若不是如此,某男主真是憑實力單身啊……
☆、夫妻吵架可不興賣媳婦啊
【南柯一夢連理生怨,海市蜃樓鴛盟已遠】
一條巨大的蛇尾接住了了兒的身子:“哼,看來娘子還真的後悔了。小心些,背叛有心咒的言靈契約可是能死人的。也罷,等你真懷上娃娃再出這屋子吧。”
話音剛落,了兒瞬間感到有禁制結界控制了整間屋子,自己也被大尾巴卷回了被窩。了兒怕得閉着眼縮作一團,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麽。可尾巴的主人卻只是給她蓋好了被子,便自顧自地翻身睡去,再沒有碰她一根手指頭。
清晨,了兒被輕柔地叫醒。兩人梳洗打扮,準備按規矩給母親敬茶。趁白大夫整理衣服,了兒偷偷地推了推結界,失望地發現真得跟牆一樣穩。
白大夫見狀笑了笑,一把抓住她的手,帶她出了屋門:“這結界可是專門針對你的,兩個以上的靈魂才能出去。說白了,對別人沒用,而你想出門要麽讓人領着、要麽你像契約裏定的那樣帶個娃娃。”
了兒撇撇嘴,轉過頭暗暗發誓再不和白大夫多說一句話。
在白老夫人的嘆息聲中,兩人敬了茶,又去正屋給白大夫父親的牌位上了香。回房間,白大夫徑直帶了兒回了卧房。了兒剛要抱怨,只見他從炕頭櫃拿出了本婦科的醫書。
“穩婆好學、又常用,你身為女子也有優勢,這兩個月我就教你這個吧。別這麽看着我呀,你應該識字吧。
說好了教你學個能安身立命的本事的。我就是個大夫別的不會,診脈什麽的這麽短的時間你敢學我也不敢放你出徒啊。”白大夫笑了笑,把書放在桌上,仿佛昨天夜裏的不愉快從未發生。
本來已經準備好挨打的了兒愣住了,感動的淚花在眼睛裏轉啊轉,小聲地冒出了一句:“對不起。”
“不必,本以為咱們是場公平交易,”溫暖的大手又來撫摸了兒額頭上的印記,再回身看床上的狼藉,白大夫微微皺起了眉頭,“确實是我耽誤了你的前程。你可千萬別再被心咒言靈噬心了傷了性命。不要亂跑,知道嗎?”
了兒仰臉看着笑得像陽光一般的丈夫點了點頭。白大夫也伸手揉亂了她的頭發,背上藥箱,擡腿出門去了。
沒有任何波瀾,兩人的日子直接過渡到了老夫老妻的模式。白大夫不在的時候,了兒便坐在門口邊曬太陽邊看書。太陽的精華是吸收了,書上的字卻要看好幾遍才沉得進了兒浮躁的心。
在外人看來,白大夫絕對是極其寵愛新婚嬌妻的。一日三餐了兒出不了門,白大夫便都親手烹調飯菜。簡單,卻也搭配得十分周全。桌上總會有一大碗煮雞蛋,每次吃飯前還都會細心地給了兒先剝好兩個放在碗裏。
從小被打怕了的了兒哪裏受過這待遇?也不管愛不愛吃,只要有東西被夾到了自己碗裏,便都狼吞虎咽地塞進肚子裏。
見了兒因為出不了門整日苦着個臉,白大夫每天出診還都會帶些小玩意兒或者小八卦回來給小妻子解悶:
什麽郡裏分封的長逸郡王重病都準備裝殓了,居然還自己醒了過來。更奇的是,醒來後一下子痛改前非,不再荒淫。府裏養着的侍妾卻因為各種奇怪原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也不卻追查。只是獨寵一個昏迷後得了失心瘋的美人,還給那侍妾擡了側妃。
什麽鳳族自帶三昧真火臨世的“興族希望”突然重病身亡,有傳言說是殉情,還就是和這王爺未過門的侍妾。
了兒越聽越心癢難耐,想出去看看,可央求了白大夫幾次仍被困在屋子裏。這心裏的火燒得了兒更定不下心了看書了。
更煩人的是,每天夜裏白大夫總會以早些得個娃娃為理由早早将人抱回卧室。很快了兒就意識到了一件事:與其說兩人是在求子,不如說白大夫是在貪戀自己,貪戀自己這個人。可惜這個發現帶來的小興奮很快就被出不了門的郁悶沖得一幹二淨。
了兒心裏越不開心,身上的靈力就散得越快;靈力越少,整個人也就越不痛快。以至于每天夜裏,了兒都會苦着臉問白大夫:“這回能有了嗎?”
幾天後,白大夫也尴尬地發現了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差得有些多:“嗯……這個,你不喜歡這事兒?”見了兒撅着嘴點點頭,白大夫便只得尴尬地應道“嗯,我知道了。”
之後每晚白大夫多半“例行公事”,再不拖延。只是這小小的改變,擋不住了兒靈氣的消散,更擋不住了兒因為靈氣折損了大半而進入煩躁模式。
書是不能好好看了。每日裏,了兒拿着書在陽光下走圈,像拉磨一樣宣洩着心中無名的怒火,卻根本無濟于事。
一日午飯,白大夫又說起了八卦:“今天我到一隊慕海歌女的房間出診,這藩邦妖國就是不開化,男女同坐一桌吃飯不說,還有個孕婦。那胎兒竟對半混了桂花和蓮藕的血,也不知道生出來會不會是盤桂花藕。哈哈哈,哈哈哈。”
了兒終于繃不住了,大聲哭了出來:“我整天被圈在這裏,還不如這自由往來的歌女呢!”
白大夫被吓了一跳,手剛要伸過去安撫了兒,就被打了回來:“我整天待在這小屋子裏,日子還不如忘憂閣的姐姐呢。人家起碼白天沒人的時候還能在院子裏轉轉,平時還能跟各地來的恩客收些故事、聊聊傳奇……”
“那我送你回去可好?”白大夫生氣了,擰着眉毛冷冷地道:“以你現在的模樣、身材已經不輸一般院子的招牌了。”
了兒竟然也犟上了:“有什麽不好?反正都是不能出門,晚上與人那什麽……院子裏空間還大些,能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