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日目(上)
終于恢複正常了——在經歷了混亂的一天兩夜後,士郎終于可以欣然感慨。
自己重回正常體溫,流失的魔力也徹底恢複。唯一令人頭大的,是被遠坂看見了自己被英靈抱回來的丟人模樣。
擔憂間桐櫻處境的黑發少女在撞見這一幕後,不知為何,整個人都興致盎然起來……大概是什麽惡趣味吧。
将一切抛至腦後,士郎與遠坂凜一起前往學校。
只是,踏入校園的瞬間。
“——!”闖進吸食血肉生命的危險結界,二人臉色不約而同地陰沉下來。
“一定又是慎二的主意吧?那個老爺爺果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該讓他帶櫻離開。”
“不,是我的錯。在公園撞見時,我應該以更強硬的手段教訓慎二。”
二人如此自我檢讨着。
“不過,慎二根本無法戰鬥,再打倒一次不就好了。” 凜先振作起來,“午間休息時我會去找那家夥算帳,你和Archer要幫忙嗎?”
“我當然會幫忙。Archer的話,”士郎露出難色,“他并未跟在我身邊。”
“吵架了?但Archer與你不是關系很好嘛,昨晚還抱你回來。兩個人都這麽不坦誠,說着互相讨厭,其實已經發展到相當親近的地步了。”自信的凜并不在意少了助力這件事,而是大肆調戲緊握十字架的少年,直到對方窘迫地轉開臉去才罷手,“那麽,先進去上課吧。”
然而,或許是因為先前的慘烈敗北,間桐家已無耐心等待。
在感受到四面八方而來的,砭人肌膚的強烈壓力後,遠坂凜便令魔力流動起來自我保護。飛快起身時,她卻困惑地緊皺眉頭。
視野之內一片血紅,附于皮膚的刺痛愈發強烈,連呼吸都感到內髒疼痛。
那是相當強勢且致命的結界。若是普通人,多半會皮肉溶化,最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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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魔術回路的慎二不可能控制如此結界,應該是Rider自行觸發吧。
如此猜測,少女沖出充斥痛苦呻吟的教室前往惡意魔力之源的所在,同時召喚Saber前來。
踏上頂樓的樓梯間,因為映入眼中的身影,凜猛然頓住腳步。縮在牆角的,是一臉痛苦不住痙攣的紫發少女,以及,粗魯地扶持少女身體的始作蛹者。
“混蛋。”瞪視一臉緊張興奮交加的藍發少年,凜卻不敢輕舉妄動。
且不說櫻那副完全被痛楚所支配、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的模樣令她顧忌,僅僅是在她面前,就有成為她前行阻礙的戰局。
面前,刀光劍影交錯之地,有血色迸濺開來。
紫色的長發飄舞飛揚,神職者純淨的魔力将藍色的火焰點燃。
系有鏈條的短劍被投擲而出,如鞭子一般襲向脆弱的人類之軀;細長利刃接連射出,迎擊回旋翻飛的短劍。
那是有點荒謬的場面。Rider在與言峰士郎争鬥,簡直就是內戰。
就算以英靈而言,Rider速度也是快到不合常理。然而少年平靜地在劣勢中戰鬥,并未因肢體損毀的部分心生退縮。手臂被女人的鎖鏈纏住,對方卻在鏈條收緊之前果決撤出手來,任尖銳的金屬割裂白皙肌膚,卷走鮮紅血肉。
凜觀戰至此,忍不住皺眉。盡管能夠勉力與英靈一戰,對方絕不可能在如此高強度的戰鬥下堅持太久。自己必須采取行動。
“不必管我。”像是看穿凜的想法,士郎在戰鬥間隙開口,向來冷靜的聲音竟有些焦急,“快點令櫻平靜下來,撤消結界。”
“欸?”在發出疑問的下一秒,凜便明白過來。
——是這麽回事啊。
雖然慎二态度惡劣,但并沒有挾持櫻,更不是以主人的身份站在那裏;對方只是為了得到Rider的庇護而攙扶櫻而已。
Rider會與少年動手,是因為少年要履行責任,處置傷害無辜者的元兇。
觸發結界的是這一任的間桐繼承人,櫻——
将複雜的心情強壓下去,凜将目光轉向走廊盡頭的二人,開始魔術的詠唱。
被凜注視的時候,間桐慎二似乎打算說些什麽。然而,在他開口一瞬,少女便放出炎彈,直截了當地将他擊飛。
“我可沒有興趣聽白癡發言喔。”忽視昏迷的藍發少年,凜将目光轉向留在原地的另一人。
沉浸于痛苦與瘋狂的紫發少女滑向地面。或許是地磚太過冰冷,少女黑霧彌漫的雙眼又聚起焦來。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啓動了怎樣危險的結界,暗紫的眼瞳瞬間被驚恐占據。
“嘁。”凜發出憤怒又挫敗的聲音,手中的火光随魔力的抽離而微微黯淡。
被刺痛與無力感攫住的紫發少女靜靜注視着蓄勢待發、卻并未發起攻擊的魔術師,暗淡的雙眼逐漸亮起。
擁有魔術協會管理者身份的,一直以來都堅決履行責任的少女,因為顧忌自己的安危,而出現片刻猶疑。
雖然不允許自己以“姐姐”來稱呼,但凜果然是在意自己的。
間桐櫻就這樣不合時宜地喜悅起來。
只是,看着一向自信的少女露出如此矛盾的神情,櫻又不可避免地愧疚。
想要成為對方的助力,而不是作惡者;但是,僅僅是撤銷結界,自己就完全沒有頭緒了。
——這樣想着的櫻逐漸失去意識。
對少女的心情一無所知,凜只是為難着,又為自己的猶豫大為惱火。
那之後不久,少女也為自己的猶豫付出代價。
在Saber趕到的一刻,Rider解下了魔眼的封印,将凜與士郎的行動力完全封鎖。盡管Saber由于對魔力可觀的緣故仍舊能夠作戰,但行動因魔眼而阻滞的劍士絕無可能斬殺敵人。以Rider的速度與敏捷而言,劍士的敗北只是時間問題。
遠坂凜為此焦急,目光瞥向士郎時,卻驀地一愣。
對方臉上的,是不可思議的平靜。
此時,在戰場以外的地方——
“……赤原獵犬。”
有誰在念出寶具真名的一刻,松開繃緊的弓弦。
魔力的火焰與風暴席卷而至。自那彌漫的炎色中,一道泛着金屬冷光的黑影穿過空間,将玻璃擊得粉碎,向紫發女人疾刺而去。
與Saber對決的女人撤下糾纏對方利劍的鎖鏈,想要躲閃。
退開的身姿猶如飓風,射來的暗箭卻不知何時改了方向,已然抵住她的心口。
那是為擊殺敵人而存在的武器;若不命中要害,便絕不休止。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黑色的利刃貫穿了Rider的胸膛。
似乎是因為命懸一線的Rider無法支持結界,血色的結界消失了。
射殺Rider的利劍燃燒起來,化為熾紅的火焰。被沖擊力推向半空中的女人,身軀則一點點在在空氣中消散。
至此,旁觀的凜終于明白一切。
“從一開始,你就猜到Rider此刻的主人是櫻嗎?”
将力竭昏迷的間桐櫻送到教會救治,在禮拜堂內等待的時候,凜如此發問。
士郎坦然承認:“嗯櫻擁有更強的力量,沒道理由慎二代為參戰。學校裏只有三位參戰者,你與我在校內又有所顧慮,在此殺我們是易于成功的策略。間桐當主與慎二應當有控制櫻的手段,以至于她不得不服從。”
“我明白了。慎二得到命令将櫻挾持到高處,通過某種途徑觸發了令櫻魔力失控的開關。而無論是為了魔力還是主人,Rider都會守在那裏保護櫻。”
士郎嘆氣:“所以,與Rider沖突不可避免。先前意識到以櫻為主人的Rider很棘手,所以Archer打算偷襲。只是,不消耗掉她的體力不行,所以我會撐着戰鬥下去拖延時間。但也直到Saber趕來的時候,Archer才采取行動。”
“即是說,你們早就制定好策略了?說Archer鬧別扭跑掉也是騙人的?”
“的确。之前隐瞞了你,抱歉。”士郎頓了頓,“櫻在間桐家的遭遇固然可憫,傷害無辜之人卻不可原諒。除掉Rider使櫻退出戰鬥,也算是給予她解脫。”
“是呢,失去從者就不必戰鬥了。可惜Archer似乎未能射中要害,櫻手上的令咒并沒有消失。”
“Archer的确命中了心髒。” 士郎下意識地維護,“大概是櫻的力量很強。但現在的Rider,一定是性命垂危。沒有櫻提供魔力的話,會直接死掉吧。”
凜挑了下眉,打算說點什麽,卻被走出的神父吸引注意力:“绮禮,櫻怎麽樣了?”
——如果櫻繼續使用邪術傷人性命的話,就不得不将其殺死了。
在場的二人都深深地明确這一點。
“無法确定。”神父以确鑿的語氣道出并不肯定的話語。
少女體內絕大部分刻印蟲已被取出,深入心髒的禁锢卻無法解除;
即便減少了被蠶食魔力的痛苦,只要間桐髒硯強迫少女繼續戰鬥,對方便會再度發狂;
被設下致命禁制的少女,連放棄令咒退出戰争都做不到。
“只要那位老人還活着,間桐櫻就會作為傀儡戰鬥下去。”神父如此總結,“想要救下她的話,便只能寄望于聖杯了吧。”
“也就是說,那孩子還會繼續發狂、傷害他人,是吧。”凜聲音沉重,“雖然對于取出刻印蟲的你很感激,但我……”
士郎卻先一步起身:“那麽,就由我來下手。這是身為代行者的責任。”
凜驚愕地蹿起身來,瞪視對方。盡管她也在認真考慮殺死櫻這件事,但對方那毫不猶豫的态度,反而令她在意起來:“你啊,就沒有哪怕一點猶豫嗎?”
“我只想做出正确的事。”與她對視,少年的聲音毫無動搖,“以抹殺邪道為責任的我,不可能在此背叛信仰與父親。”
“啊……對了。你是不會将情感因素納入考慮的。”凜低語着閉上眼。
暫且不說櫻很可能當真殺傷外人,即便此刻保住性命,對方多半也會繼續痛苦下去。
身為魔術協會管理者的自己,對于自家人本該更加公正苛刻才對。
只是,也正因為是家人的緣故,才會心生動搖。
“我想……先去看看櫻。”遠坂凜最終這樣說道,向禮拜堂後方走去。
在即将轉向祭壇後方的時刻,凜回過頭來:“既然是我的家人,就沒有他人代勞的道理。即便是處置她的性命,也要由我親自下手。”
“你堅持的話,我并無異議。”站在神父身邊的少年如此作答。
籠罩在神父高大身軀陰影中的身影,宛如在地獄中拼命忍耐痛苦的已死魂靈。
“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凜狠狠跺了下腳,走向祭壇後方。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這時候就一箭射死R姐的,不過後面還有用╮(╯▽╰)╭而且有個更合适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