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衛宮切嗣遇見言峰绮禮,會産生怎樣的化學反應?答案是:「什麽變化都不會有。」衛宮切嗣始終高度提防着言峰绮禮,這個光是浏覽書面數據就令他感到危險、本能判定必須遠離的神父,真遇上了,就該馬上掏槍!
魔術師殺手也的确那麽做了。
奈何就是有一種人,為了自己的追求,連子彈也不怕。
半舉雙手示意投降的言峰绮禮木着臉,盡管減緩了速度,依然一步一步在迫近。直逼到他感覺是衛宮切嗣的底限,再靠近真得吃子彈,言峰绮禮才露出帶着一絲微妙不滿的表情,腰杆筆挺在那個位置止步。
「衛宮切嗣,我有一個問題。你回答,我轉身就走。」
「……教會代表深夜在外游蕩,不是為了問問題吧?」衛宮切嗣拿槍的手十分穩定,手指正扣在板機上。
有意回避掉敏感問題,不代表他拒絕在此和「應該失去資格的禦主」開戰。只不過那是逼不得已的選擇。
一個要求對方回答問題,一個死命轉移話題。這就是魔術師殺手與聖堂神父的交流方式。
衛宮切嗣以為這麽拖着,等對方漸漸變得不耐煩,他總能找到脫身機會。然而,言峰绮禮在追尋填補心靈空虛之解答的行動上,耐性偏偏出人意料的好,只管一遍遍重複要求,沒有過激行為也不見絲毫退讓。
魔術師殺手失策了,他低估了神父的執着程度。要不是內心警鐘一直在響,告訴他這是一個答完極可能出事的問題,被言峰牌橡皮糖弄得有點煩的衛宮切嗣,真會考慮用一個答案換取言峰绮禮自動滾蛋!
──他又不是特地出門跟一個目無高光的眼神死深情對望的!
這樣想着,因出事地點魔力太強太暴烈,使魔能接近、電子器械也會受到幹擾無法使用,不得不出門用肉眼觀察以掌握戰争節奏的切嗣,果斷做出暫時放棄探查、事後補救,首先設法全身而退的決定。
孰料,言峰绮禮下一句話就這麽說了:「回答我的問題,我告訴你間桐那裏發生了什麽事。」
洞悉他人心思到這種程度,恐怖指數和讀心術沒多少差別了。
「我拒絕。」
「為什麽?」言峰绮禮上半身略為前傾,像想要再多逼近些,「一個與聖杯戰争無關的問題,換一條聖杯戰争的相關情報──答應對你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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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有利。」衛宮切嗣說着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他們倆此時內心其實都不平靜,但外在表現同樣冷靜。因為遠方那處魔力爆發點,暴動如沸水的魔力漸趨平靜……看樣子,事端即将劃下休止符。但是他們這裏,很顯然誰也沒有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覺悟。
假使沒有打破現狀的契機介入,這兩個一身黑的男人恐怕會在黑夜裏,在路燈照不到的昏暗處,這麽沒完沒了的對峙下去。
幸好,今夜命運明顯不想欣賞這樣的無聊鬧劇,言峰绮禮聽見了發自Assassin的念話:「绮禮大人,您的老師有重要事情交代,希望您立刻過去遠坂家一趟。」
總體來說還是一個好青年的神父先生一聽這話,雖然首先閃過的念頭是:「答案還差一點才能問出來,不去!」不過馬上又被自己長年給自己套上的虛假形象打倒,于是傳遞給Assassin回禀的話自然變成──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反正衛宮切嗣就在冬木;反正聖杯戰争決出勝負前,那個男人誰去攆都攆不走。言峰绮禮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然後留下恐吓宣言:「有點事。有時間再來找你。」
「別客氣,你還是忙到死吧!」
不知道神父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可也不想節外生枝的魔術師殺手聞言,立即以腦電波形式賜予對方百分百真心的「祝福」。
他一直把槍拿在手裏,直到神父的背影消失不見又過了好幾分鐘,确定危機真的解除,才默默塞回槍套。
幾秒後,香煙的火光在陰影中燃起。
「白出來一趟了……」有人這麽說。
遠坂邸。客廳。
遠坂時臣坐着,手無意識地摩娑着寶石杖首,偶爾、目光會落在雙目無神活像個人偶的女兒身上;間桐雁夜也坐着,盡管人有稍微整理過,衣服上殘留的血跡依舊說明了,他曾經吐血吐得多慘烈;間桐櫻同樣坐着,本能驅使她依偎着間桐雁夜,不言也不動。
現場氣氛之低迷,甚至達到能影響無關者的地步了。
他們出去這一趟,戰果有拆了間桐宅和搶回間桐櫻。代價則是時臣的令咒剩下一劃,根源夢成為夢幻泡影;雁夜為了支持Berserker爆發又一次透支身體,還不曉得會減壽幾年?撫養小櫻長大這件事他根本無能為力。
「……怎麽辦……」
穿着紅西裝外套和穿着灰藍夾克的男人異口同聲。只不過沉浸在各自思緒裏的他們,壓根兒意識不到這一瞬間的同調。
靈體化的Berserker,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心情如何?庫丘林則倚靠着牆邊矮櫃,一臉嫌棄,擺明不想接近連沙發帶茶幾那一圈沮喪光環籠罩的地盤。
Emiya倒是泡了紅茶端上桌來。
可是他也沒有加入那個小圈圈的意思,只管每人分一杯,然後連盤端起兩人份紅茶,自然而然往庫丘林那裏去。
「謝啦。」
基本上,對方送來的食物來者不拒的藍色英靈,立刻端起茶杯先來一口。咂咂嘴,他才小聲問:「不是你提議要過來的?」
「下面可不是我的主場。」紅色英靈微微瞇眼,表情挺嚴肅。剛剛在廚房裏,英雄王才拐着彎跟他确認過某一件投影寶具的事兒。
想人人到,忽然顯現的華麗黃金粒子勾勒出人的形體,英雄王一身輕便,完全免疫沮喪光環侵蝕的在單人沙發坐下。
一個簡單的動作,主人家的派頭盡顯無遺。他睨着自己的禦主,悠然開口:「沒有得到王的允許,你就擅作決定,想要退出這場聖杯戰争了?那麽你等待着绮禮,又想做什麽多餘安排呢?時臣。」
「不是的!吾王。」時臣立刻站起來,躬身一禮,鄭重而不失優雅地強調:「您不是想要回收聖杯嗎?绮禮一定會是最好的助力!」
王是不會成為附庸的,遠坂時臣早就親身證明這一點。因此,即使實際上是想把Master資格讓渡給自己人,時臣也沒忘記「把話反着說」的語言藝術──「換一個臣下」跟「換一個禦主」兩種說法,想必前者更容易被英雄王接受。
所以說情報不對等就是糟糕。
如果在這裏的分靈,還是由英雄王被放大的某一特性主導性格,也許會吃遠坂時臣這一套,因為有無數記錄證明人格存在缺陷的言峰绮禮,總能勾起吉爾伽美什的興趣;可惜英雄王的本體,對「第四次聖杯戰争」本身早就興致缺缺。
「就算是吧。本王意志也輪不到你來左右哪!時臣。」
吉爾伽美什肯定沒有動怒,但遠坂時臣瞬間萌生的危機感,他也不認為是自己的錯覺。理由很簡單,英雄王明顯不滿意他的自作主張。
……
「遠坂時臣還沒放棄到達根源的理想。」Emiya發起念話,對象自然是庫丘林。
「會輕易放棄,就沒有創始禦三家那麽多屆的聖杯戰争了。對他們來說,那是寧願着魔也要追求的終極理想吧!所以魔術師們也不會相信,世界可以容許聖杯戰争存在,卻不容許任何人抵達根源……呵、夢想和欲望,說穿了,不過是正面與負面性質的區別……」藍色英靈随口說着,直到察覺來自身旁的視線不太對勁──
「唷?Emiya?」
「……沒事,你忽然被Caster的你附身,我吓了一大跳。」守護者回過神。
「喂,過分了啊!老子本來就具備知性素養!誰被附身!」藍色大型犬不滿意的炸毛了。
「哎呀,Caster又變回Lancer了呢。Ruler。」不怕被咬的飼主火上澆油,但也沒忘記拉長耳朵聆聽英雄王那邊的動靜。
而那一頭,吉爾伽美什變着花樣抒發完對遠坂時臣自作主張的各種不滿意後,話鋒一轉,直接總結:「算了。看在你曾經盡心的份上,王會仁慈的饒恕你這一回。新的臣下本王自會另選!像那邊那個Faker就不錯!」
任性的王果然打着那樣的主意!這一刻,Emiya只想把臉捂住,徹底杜絕和遠坂當主的眼神接觸。
被人誤解暗中NTR了英雄王什麽的,實在傷神也傷身,他傷不起好嗎?那個金皮卡,更多是想藉由一次契約,在他身上弄個定位坐标吧!就那麽想跟着在各條世界線跑嗎?到底有多無聊!
不方便說出來的真相,Emiya唯有往肚裏吞,然後迎上遠坂時臣很優雅、很含蓄的「你這個假裁判」眼神。
──說起來,跟教會勾結的人真有資格站在裁判不公的立場抗議嗎?守護者腦子裏不由閃過這樣的念頭。
「遠坂當主、間桐先生,我現在以Ruler禦主的身份進行确認。你們要繼續聖杯戰争,還是就此退出?如果選擇退出并和我簽訂一式三份的自我強制證文,Ruler的特權可以讓Berserker保護你們到聖杯戰争結束。」
不理他,不看他,不想他,Emiya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劇本上。話全部是英雄王自顧自說的,他可沒同意過!連「嗯」一聲都沒有過!
始終當着稱職布景的雁夜,一聽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了,頓時不再沉默:「你要怎麽讓Berserker同時保護我們?」
「由你持有令咒,遠坂當主負責供魔。」守護者說着從槍組看來的點子,「Berserker發揮不好,很大程度就是出在魔力供應的限制上。只要供魔充足,他保護你們綽綽有餘。」
聽着明顯早有準備的發言,遠坂時臣看Emiya的眼神又深沉一分。在他看來,這是Ruler的Master不甘心被排除在聖杯許願名單外,并為此做出的努力和嘗試:多契約一個有資格捧起聖杯的Servant,例如Archer。
可惜他沒能提前察覺,又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如今形勢比人強,Archer心不再向着他,绮禮又不曉得怎麽回事還沒趕來……身為能夠支撐起一個大家族的當主,時臣明白,這時候主動放棄最後的令咒結善緣,遠遠強過魚死網破!何況,他不是早就決定把希望放在後代了嗎?
「我……可以答應。」凜和櫻資質那麽好,即使沒有聖杯──
反之,間桐雁夜就沒想那麽遠,他對聖杯完全沒有渴望,只知道間桐髒硯沒死,小櫻就說不上真正安全。
「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保護小櫻。所以我也同意。」
已經救出來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他的身體也沒辦法做更多事了。
此時的間桐雁夜以他自己都沒料到能有的冷靜,在想完成的所有事情中,做出了決定性的取舍。
「那麽簽訂契約吧。」
與此同時,時臣以為被意外絆住趕不及的绮禮又在哪兒呢?他其實離得一點也不遠,就在遠坂邸的防護結界外頭,并藉由與Assassin的視覺共享,積極圍觀了Ruler以令咒調整Berserker供魔的全部過程。
「……接下來……我該做什麽?」
思考着答案,言峰绮禮決定先去跑個圈,順路逮到的洗腦目标有幾個算幾個。等Ruler組離開了,再回去見自己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