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巧合,但不是每一個巧合都無害或有益于人。譬如說躲在自家魔術工房裏那位專業掉鏈子的遠坂當主,就深刻感受到來自巧合的惡意。
僅僅一秒鐘的誤差啊!
倉庫街那邊不曉得誰命令Berserker撤退之際,經過審慎思量的遠坂時臣,剛好決定并做出以令咒勸谏暴怒王者暫息雷霆之怒的舉動。
沒錯,兩道命令在某種程度上重疊了。
事後聽完弟子報告,認定「隐藏英雄王底牌」這件事,只要當時出口稍慢一線就會有人代勞,自己根本白白浪費掉一枚令咒的遠坂當主,雖然不斷反複告訴自己家訓要優雅,事情做都做了要淡定,但他還是很想「優雅的」把用掉的令咒畫回去啊!
優雅的遠坂時臣,優雅的致郁了。
令咒的白白耗費只是原因之一;撤退的英雄王沒有回來,他們之間又未建立魔力連結,遠坂時臣根本不曉得人跑去哪裏了,則是原因之二;不過真正讓不擅長處理突發狀況的遠坂當主,頭痛到憂郁的還得屬原因三──Ruler的現世。
Ruler這個職階,即便因為是禦三家之一有相對文獻,遠坂時臣對它的了解也僅限于紙面上。只知道它是由聖杯直接召喚,來管理并保證聖杯戰争能正常進行的監察者,持有面向全體從者的令咒,并且不應該有Master!
偏偏擺在那兒的現實,它就是違背了常态認知。
「時臣師,我們應該怎麽做?」
Assassin的禦主,遠坂時臣假裝鬧翻的弟子,遠坂家與教會結盟的紐帶──言峰绮禮,他的聲音從被改裝成魔術道具的播放器喇叭口傳出來。
「……保持最低限度的監視,但不要主動招惹。」事發太突然,已知情報太少,遠坂時臣只能暫時給予這樣的指示。
Ruler,裁定者,有沒有Master都是同等麻煩的存在──頭很痛、但「保持優雅」已刻入骨髓成為習慣,所以現在的坐姿令他很不舒服的遠坂時臣如是想。
話再說回稍早前的冬木港口倉庫街,回到吉爾伽美什的王之財寶,寶庫金光照亮倉庫街半邊天,三十二柄精致華麗的寶具随時準備捍衛王之威嚴的那一瞬間──
忽然響起陌生男人嗓音,對Berserker下達了命令。
黑騎士嚎叫着,顯然對執行這道命令滿懷不情願,只是無奈于命令具備強制性,必須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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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相同的還有英雄王,他的令咒效果甚至來得更早。
遠坂時臣畢竟是通過言峰绮禮與Assassin的視覺共感,間接再間接的了解情況,消息傳遞并不及時。理所當然,時臣以「勸谏」為名的命令,也挑動了英雄王那根唯我獨尊的神經。這位容貌俊美,自帶一股奢華貴氣的王者,表情不禁猙獰了一瞬。
「──好大的膽子哪!時臣。」
不過冒犯王駕的野狗已經逃竄,今天興致也敗壞得差不多了,吉爾伽美什原本就沒打算繼續攪和下去,索性一擺手,王之財寶滿屏光圈漣漪消逝,投擲出的寶具也化作光點被回收。
「給本王記住,雜種們!下一次,能谒見本王的只有真正的英雄。」話說着,紅眸明顯在某個貨倉頂端停留幾秒,英雄王方才散作黃金粒子,靈體化離去。
瞧瞧,潇灑幹脆!
不過那幾乎等于明示的幾秒鐘目光滞留,已經足以勾動在場其它人的好奇心。英雄王什麽都沒說呢,一個兩個的,還不是眼神不由自主地飄移過去?
藍色粒子在貨倉頂端彙聚。
這個混戰的夜晚,第六名英靈公然現身。那身風格也算獨特的藍色緊身戰鬥裝,讓人第一時間就把他的來歷和綠色槍兵聯想到一塊。
有新Servant進場,金發在腦後挽成髻,藍色襯衣外頭披挂着銀甲的嬌小少女騎士神情凜然,很自然地調整位置把愛麗斯菲爾護在身後。
「Lancer?」她嘗試征詢意見。
「是凱爾特的風格沒錯。」費奧納騎士團的首席,右眼角下一點淚痣幾乎成為容貌特征的光輝之貌──迪盧木多奧迪納,并不否認這一點。
事實上否認也無用,大家都有眼睛看呢!否認能得到的反饋,大概是諸如「你騙鬼吧」之類的心音。
實體化的藍色英靈有一雙與英雄王類似的赤色眼睛,連瞳孔都是相近的針狀。區別在于久視那位王的眼睛,會使人感到冰冷戰栗;而眼前這一位,那雙赤瞳中卻滿是勃勃生機……或者說,野性。
「不用那麽緊張啊,天快亮了。而且我可是幫你們解決了Berserker這個麻煩。」一手叉腰,庫丘林站姿松垮垮的,好像全無防備。盡管如此,底下和周圍隐藏的一幹Servant與Master,卻不敢不拿這個大剌剌的家夥當一回事。
雖然這個新出現的Servant話說得不錯,仔細想想,他确實幫了大忙。
誰也不敢說方才淌渾水時機挑選得非常差勁的Berserker,背後禦主會不會也是一個風格非常狂戰士,滿腦子「殺殺殺」的極端者?萬一Archer撤了,那家夥失去目标就随便瞄準下一個繼續抓狂呢?
天色,也的确隐約開始偏向灰白……
「嗯,Archer的Master,果然不如他本人剛毅。」征服王摸着下巴胡須,肯定地下結論。相較于征服王的鎮定,王者厚披風底下妹妹頭的清秀少年韋伯,這時候卻略略失神,喃喃着:「……怎麽、怎麽會有Ruler……」
英靈的耳力有多靈敏?韋伯聲音再小,跟倉庫街此時的安靜一對比,也自然而然變得響亮。
Ruler相當于裁判,是在正規職階序列裏的特殊職階──聖杯給予Servant的聖杯戰争知識裏,關于Ruler就只有這樣的簡單介紹。
有此思想前提,再看庫丘林叉着腰刻意不讓概念武裝遮掩住的小臂,Ruler憑什麽監察聖杯戰争,用膝蓋想都知道了。如今唯一令人顧慮的,就是持有一手臂晃眼令咒的Ruler能不能維持公正?
「……這個可以放心。對聖杯沒有任何願望是Ruler職階的基本要求……我、我專門調查過……」韋伯的聲音依舊不大,甚至聽上去有些虛。畢竟消息是真的,只不過來源──還真不是「現在的韋伯」調查出來的。
「好,不愧是餘的Master!」征服王寬厚的巴掌直接拍在韋伯肩膀上,把少年拍得一個踉跄。他自己倒是露出大大的笑臉,擡頭問着:「餘的小Master都這麽說了……那麽Ruler,你可有意投入餘之麾下?」
「──喂!聖杯戰争期間拉攏裁定者加入陣營,這是犯規吧!Ruler都把『無奈』寫臉上了啊!」──不是只有個別的一、兩個人,而是聽見這句話的所有人,幾乎都有想如上這般吐嘈的欲望。
就連庫丘林,也在心底裝模作樣的「求援」了:「喂喂,Master,再不出來你家Servant要被別人招攬走啦。」
「啊啊,那你就走吧。不送。」
盡管以念話交流時是這樣說的,但時機正好、不可錯過,将概念武裝替換成黑襯衫黑西褲的Emiya,終于「像個人類」老老實實用走的繞出貨倉,就在庫丘林正下方站定。
一偏頭,長期把嘲諷臉當基本臉譜用的白發褐膚僞人類開口了:「容我代替他鄭重拒絕,征服王。凡事總有先來後到。」
大概是今晚高潮疊起太刺激,庫丘林現身時還有人緊張警戒,輪到Emiya走出來,大老遠利用魔術觀望的也好,拿□□鏡頭當望遠鏡使的也好,大家都淡定了。只等着聽這位「有資格替Ruler做主」、「也許是Ruler禦主」的男人打算說些什麽?
「Ruler的Master被聖杯列為拒絕往來戶,是沒有許願資格的。」進入影帝附身狀态的守護者勾起唇角,第一句話就針對其它參賽者最在意的「Ruler居然有Master這還得了」,做出盡可能打消顧忌的合理說明。
「所以Rider,你想招攬的對象就是我唯一的好處,我都還沒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不能讓。」
話不算露骨,但意思足夠明白。
裁定者的禦主不能像聖杯許願,但是手腕口才夠,聖杯是承諾協助Servant做為長期契約使魔,在聖杯戰争後留下來的。這就是Emiya準備的理由。聖杯戰争周期很短,他們跳出來是為了打草驚蛇,不是成為衆矢之的。
「咦──原來是這樣嗎?這還不簡單!Master你只要留住我的胃,再管我的飯後運動,我整個人留給你都行。」
Emiya還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呢,上頭換了姿勢蹲着聽的庫丘林,無預警就跟着入戲插話進來。藍色英靈永遠忘不了他可惡的分靈們,送回來一本本寫作「記錄」讀作「食譜」的美食大全!描述得好聽,他又吃不到!
「你閉嘴。」
下面不曉得庫丘林因何有感而發的僞人類,面不改色頂回去。怎知緊接着,不知道是從哪個角度去理解庫丘林發言的Rider,進行了補刀:「真是可惜,看來Ruler已經做出選擇。哈,餘就祝福你們了。」
即使走的是霸之王道,這點氣量,伊斯坎達爾還是有的。
「……哈?給我等等!你想到哪裏去了!」
「……舞彌,撤退了。」
潛伏在靠近起重機那一側的魔術師殺手衛宮切嗣,監聽到這裏本就無光的死魚眼似乎又暗沉了幾分。
他現在已經覺得今夜的暗殺準備就是個錯誤。再說,也該散場了……看底下氣氛,這個夜晚估計很難再有沖突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