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說怎麽豬都比我懂道理了,這不是沒有手機我才說說氣話嗎,要是現在有一個有信號的手機,我肯定痛哭流涕給三叔打電話,讓他來救我了。面子和命,當然是命重要,這個道理我肯定明白。
胖子又道:“其實仔細想想,你三叔雖然不厚道,做人還是很成功的嘛,你看你明知道他不厚道,你還是聽他的話,道上有這個凝聚力的人現在不多了,你三叔是個人才。不是胖爺我好為人師,什麽時候你能學到你三叔幾分皮毛,你做這一行也不至于老這麽狼狽,也省的老連累胖爺。”
”我學他幹嘛啊。”我百無聊賴的戳了戳地上的土,怎麽又開始誇我三叔了?就用誇張的語氣道:“我們家出了他這麽一位,我爺爺已經很死不瞑目了,我再學他,老頭子要氣的從棺材裏跳出來的。”
“你爺爺不是火葬嗎?咋,他老人家要天女散花啊?別扯那沒用的,平時也沒見你這麽孝順過。再說,你不想學你跟你三叔後頭混什麽?他又沒兒子,俗話說得好,侄子也算半拉兒,他老了以後打下的江山沒人繼承,你們家就斷了,那多可惜啊,你不如跟你三叔多學學,當多掌握一門手藝了。”
我斜着眼睛看着胖子:“你不是一直說我蠢,讓我離這行遠點嗎?”
胖子嘿嘿一笑:“我他媽算是看出來了,咱倆有孽緣,胖爺走到哪裏都碰得到你,就算你不倒鬥,考個雞巴的古,咱們也還是碰得到。這大概就是天意,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棄掙紮,讓你變強一點,這樣以後咱們逃跑的時候,也能快一點。”
得,胖子對我還真是沒自信,就算我變強了,他能期望的也只是和我在一起能逃跑快一點。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謝謝你這麽為我着想,我很滿意現在的自己,而且以我自己的身體素質來看,以後也不可能變得很強了。要不然你考慮一下,轉個行,去小區門口收個破爛,賣個紅薯,到時候遇到我,頂多一起躲躲城管。”
我倆的對話到此為止,因為悶油瓶已經站起來了,他大概是看我們還有精力扯犢子,才掐短了休息時間。
關根一直沒說話,靜悄悄的坐下來,靜悄悄的站起來。其實他并不是那種天生沒有存在感的人,之所以能這樣,應該是經過一些訓練,知道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樣的辦法,能讓自己失去存在感。
悶油瓶也有這樣的本事,在完全不熟悉他的情況下,他就像個打醬油的跑龍套,普通的不能更普通,只有真正動起手來,才知道深藏不漏四個字怎麽寫。
我看着關根,又看看悶油瓶,突然腦內靈光一閃,我總算知道關根身上有一部分的熟悉感是怎麽來的了——他的行動模式和思維模式,都和悶油瓶很像。
這并不是一種模仿,因為不論是體力還是行動力,關根都遠遠不如悶油瓶,在這麽大的差距下去模仿一個人,是找死的行為。他這麽做是因為他必須這麽做,也就是說,關根身處的環境,和悶油瓶身處的環境,有微妙的重合。
每個人的性格除了天生的因素,也有外在環境的影響,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天注定,三歲看老,很難被改變。但是思維方式不一樣,這是完全後天形成的東西,比如警察很容易看出誰是小偷,風月場上混的久了的人,只看走路姿勢就知道誰是妓女,旁人卻看不出來。
因為生存的環境相同,就算會因為個體差異出現些許偏差,大體不會差距太大。就像把大象放進冰箱,不論誰來執行,都得打開冰箱門,左手開門右手開門,頭先進去屁股先進去,總之過程結果大差不差。
我開始意識到,關根肯定跟我知道的那個“大秘密”有關系,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環。像他這樣的人我這幾年零零碎碎見過一些,當然,我是搞不懂為什麽這些人要用這樣的方式生存。
對,只是生存,而不是生活,比如悶油瓶,我看不出他身上有生活的影子,他像是一件擦拭好的兵器,用則出鞘,不用的時候比石頭還不如。
以前我不明白,現在也沒徹底搞清楚,說到底盜墓是求財而已,搞這麽大的動靜出來幹嘛呢。這些人倒鬥,冥器也不看一眼,棺材也不看一眼,永遠在找東西,永遠找不到,像神經病。
說實話,跟悶油瓶一樣的人,除了悶油瓶我都不喜歡,也可以說是很讨厭他們。因為他們這些人很難判斷到底是跟誰站在一邊,他們骨子裏帶着狠勁,就算他們站在你這一邊,一出事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出賣掉你。
做事要狠,我三叔老說這句話,同時他老說我不夠狠,雞賊的不是地方,小孩子一樣的小打小鬧,注定不能在這一行闖出天地來。我雖然對那老小子諸多怨言,但在狠字上我是服他的。
我三叔的狠體現在很多方面,卻又拿捏得當,明白狠字的度在哪裏,也許這是幹盜墓這一行的基本行規。幹一行一字記之曰財,你生財有道自然有人追随,你斷人財路,明兒就有人斷你生路,所以錢怎麽分,怎麽給,是門很深的學問。
胖子又戳了戳我,又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很無力的問他幹啥,他從他那破兜裏掏出一個金器,那是他頭三天來摸到的,一番折騰下只剩這一個了,還給弄的有點破相,想問問我東西帶出去還能賣多少。
我道你還有這個心思賣東西,胖子就小聲說道:“怎麽沒心思啊,胖爺我是來盜墓的,盜墓求什麽?求財啊,不然我跟你們這折騰什麽?山洞七日游啊?革命的火種要保留,革命的初衷不能忘,你快給我看看,這玩意到底還值多少錢。”
我無奈的接過他的金器,對着熒光棒晃了晃,道:“本來還挺好,能值個一二十萬,現在這裏你看見沒,年份的部分糊掉了,不值錢了。不然這樣,帶出去我幫你找人弄一下,一十五差不多吧。”
胖子一聽這麽少就不樂意了,說這麽點還不如自己留着溶了打個摸金符呢,這是他用命換來的東西,他才不賤賣呢。
他這個論調我也聽了好幾回,倒過頭來一想,我琢磨過來了,我說我怎麽這麽窮呢,除了頭兩次我從鬥裏還帶出點東西賣了,其他時候我堪稱不務正業,什麽都沒帶出來還賠了不少錢,我爺爺真的要氣的天女散花了。
世事難料,在場的這四個人裏,除了胖子心心念念棺材裏有什麽,其他三個人包括我在內都不是為了錢來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再這麽不務正業下去,盜墓這一行早晚撐不住。
“小哥你等等,我們仨先分一分。”胖子突然出聲,把我滿世界亂跑的思緒拽了回來,原來我們面前再次出現了岔路口的難題,這次是兩條路,挖掘的手法也一樣,痕跡老舊但左右沒超過一百年。
因為只有兩條路,我、關根、胖子先來了一輪淘汰賽。最後我慘遭淘汰,胖子選右邊,關根選左邊,悶油瓶先進了左邊那條路探路,看這次有沒有袁大頭。
因為悶油瓶這次說要走稍微遠一點,我們三個就踏實的坐下來歇歇腳,體力這東西就像海綿裏的水,每當你覺得擠光了的時候,使勁甩甩還能有點腦子裏剩的。
利用這點空閑時間,胖子扯着破褂子的下擺擦他的金器,我就道你別擦了,不是要帶出去融了嗎,擦的光可照人能咋地,也不會更純。
胖子砸吧着嘴道:“可惜啊可惜,早知道胖爺我就多走幾個耳室,說不定能多摸幾個呢?你說我怎麽就把那個棺材給炸了呢,那個墓主也是,自己身上不多帶點配飾,實在窮的話,戒指多戴幾個也行啊。”
我呸了他一口:“你少來了,有命出去就已經要燒高香了,你還惦記那點東西,要我說你把這玩意給人家放回去吧,那墓主已經夠倒黴了,你還拿人家東西,小心人家給你吹了燈。”
“吹燈?得了吧,他都被小哥碎成雜碎面了,我看他咋給胖爺我吹這燈……”
胖子的話音未落,他手裏的熒光棒的光猛然抖動了幾下,真的像風吹蠟燭一樣黯淡了。我們三個沉默了幾秒,很有默契的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