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寒塵

第9章 回家

柳清塵雖曾是一位大少爺但畢竟從小野慣了，摸爬滾打地倒是也還可以照顧自己，況且還有亦寒從旁邊幫襯着，慢慢地也就适應了這種凡事都要靠自己的生活。

亦寒也看出這孩子已經将悲傷埋藏了起來，用堅毅填補了眼裏的光彩，不由得有了些許欣慰，覺得柳清塵的心裏必定非常強大，于是每次柳清塵去城裏賣字畫亦寒都會挑戰他對審美的極限，把他變得一次比一次醜。醜到亦寒施了法術後都不忍再多看一眼，趕緊把他踹到了山下。柳清塵也不知自己在心裏罵了亦寒多少遍了，反正在他心裏被罵死的亦寒已經堆成小山了。柳清塵實在是怕吓到別人，不得已每次出來賣畫都要圍了面巾的，加之柳清塵的字畫又極被賞識，于是靖陽城裏那個面巾畫師的名頭便傳開了。

轉眼已經快到新年了，柳清塵尋思着畫些喜慶的東西，再寫些喜慶的字之類的拿出去賣，但平常的東西柳清塵又不太樂意畫，就鋪了張紙畫起了自己腦中的妖魔鬼怪，不過也無非是青面獠牙的怪物罷了。亦寒在旁嗤笑了一聲道：“下次你再下山，我就把你變成這樣好了，簡直太醜了。”

柳清塵瞪他：“用來辟邪驅妖魔的什物，當然要長得有些威懾。你要是敢把我變成這樣，我絕對頂着這張臉親你。”

亦寒搖了搖頭道：“妖魔會怕這樣一張紙嗎？真是不自量力”

柳清塵被亦寒說得失去了繼續畫畫的動力，一手支着腦袋望着洞口發呆。

亦寒拿過石桌上柳清塵泡的茶，猶豫着給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茶香，微微抿了一口。亦寒因為懶得自己泡所以已經很久沒喝過茶了，柳清塵買的茶雖然不是什麽上好的名茶但是仍然清香悠遠。亦寒喝着，眼底漾出一片滿足。

柳清塵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裏，忽然知道自己該畫什麽了。畫筆似注入了靈感，柳清塵從未覺得自己畫得這麽酣暢過。他畫的便是亦寒，畫中的亦寒立于一片冰雪之中，與清冷的月色之下，一襲素色白衣帶着清雅的藍色花紋，一頭顏色略微發灰的長發随意地披散着，發絲在微風中揚起些許，一張極為清秀臉，一雙透着藍色光芒的眼襯得整個人似仙似幻。

柳清塵細細端詳了這幅畫一會兒，覺得非常滿意，于是吹幹了墨，拿到了亦寒的面前，誰成想亦寒這厮眯起眼睛看了一陣兒說了句：“我真好看。”

柳清塵的臉黑了黑，心想這千年的風霜把這狐貍的臉皮磨得真是厚。

第二天早上柳清塵便拿着昨晚寫的兩幅字以及那幅畫着亦寒的畫去城裏賣了。那幅畫也因其脫俗的畫風賣了很高的價錢，柳清塵雖對這幅畫有着些許的不舍但由于自己确實缺錢，也就狠狠心賣掉了。

然而柳清塵哪裏知道，他賣出去的那幅畫其實是贗品，真正的那幅畫在昨晚就被亦寒換掉了，悄悄藏在了石床底下，柳清塵第二次來畫的那副遠山寒潭放在了一起。

亦寒那會容許自己的畫像被挂在別人家，所以那幅贗品也在三天之後莫名其妙地着了火，化為灰燼了。

柳清塵拿着今天賣字畫賺來的錢買了不少自己印象中過年該有的東西，例如紅紙燈籠，例如爆竹，還為母親買了些紙錢，心裏也不禁想着大牢裏的父親，傷感開始彌漫柳清塵的心頭，他快步走出城，想去母親的墳前和她說說話。

其實在母親生前，柳清塵與她并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流，母親體弱，常年生病并不适合別人去打擾，柳清塵也只是在母親精神好的時候才去和她說說話，可畢竟是血濃于水，柳清塵還記得母親輕撫着他的頭喚他塵兒，也還記得母親溫柔笑起來的樣子讓他有多心安。父親這輩子只娶了母親一個女人，也只寵母親一個女人，柳清塵本以為他們家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柳清塵來到母親的墳前，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告訴母親自己現在過得不錯，會自己照顧自己，或許你不會相信，自己遇到了一個善良的狐妖，幫了自己不少。母親，我很想你啊。

柳清塵望着面前緩緩跳躍的火焰發呆，直到亦寒緩緩揉了揉他的頭。柳清塵吸了吸鼻子道：“你怎麽來了？”

“你這麽晚了還未回來，我實在是怕你被哪只野獸叼了去，我還沒來得及吃的東西，怎麽能便宜了他們。”亦寒道。

柳清塵笑了：“回家吧。”第一次，柳清塵用了“家”這個字，亦寒恍惚了一下，不禁懷疑，有些情感，自己是不是又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