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再見軒轅墨
荊長安初來乍到,哪怕殇術驚豔,沒有品級在身,也只能從底層做起。跟前面兩人分到的差事不一樣,荊長安成了最不起眼的藥童,由陸廷章親自帶。
明明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卻讓另外兩人好生妒忌。
陸廷章可是太醫院提院,給他做藥童,少不得要在貴人面前顯眼,一旦有立功機會,飛黃騰達自不在話下,那可不是比他們整日裏窩在太醫院裏曬藥搗藥的強?
理是這麽個理,然而兩人年紀比荊長安大了一輪,便是讓他們舔着臉給陸廷章做藥童,也沒那個資本。
但其實荊長安在陸廷章手下卻很少有機會接觸什麽貴人,進太醫院半個月,也就跟着去了某個婕妤那裏一次。皇帝那邊也傳過幾次陸廷章,但荊長安沒被帶去過,他也不急,反正機會遲早會來,讓幹啥幹啥,老實本分,好像競選那日鋒芒畢露的不是他一樣。
他這低調的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慢慢地,大家也就不怎麽關注他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他,卻在除夕夜等來了這麽個機會。
每年除夕夜,宮裏都會大擺宴席,往年都是皇帝親自坐鎮,今年皇帝病着,這事便落在了三皇子頭上。
三皇子剛破了一起貪墨案,不僅立功還趁機鏟除了異己,正是春風得意,又恰逢太子落馬,雖還沒被廢黜,但又是逼宮又是挾持天子,不管那一條都足以讓太子翻不了身。皇帝病重,他被授權代理朝政,重權在握一方勢大,放眼衆皇子,無人能與他抗衡,一時心情大好就多喝了幾杯。
人喝飄了情緒都經不住挑,也不知怎的,一來二去就跟二皇子在席間剛上了。當時沒有什麽,然而宴席結束,三皇子攜同三皇子妃離開時,卻在禦花園被氣急敗壞的二皇子給攔了,二皇子一刀捅向三皇子,三皇子妃舍身擋刀,命中腹部當場就不行了。
二皇子當場被抓獲下了大獄,三皇子發了瘋一樣召集所有太醫院的太醫搶救三皇子妃,大好個除夕夜,更是因着亂成了一鍋粥。
荊長安就是趕着這驚亂之風被陸廷章帶過去的,去之前還特地叮囑他把自己藥箱帶上。
到了地方,先去的太醫已經跪了一地。
荊長安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即目不斜視地跟着陸廷章進了內室。
一道屏風隔着,床上的三皇子妃面色慘白雙眸緊閉,便是胸口的起伏都低緩的看不出去,要不是偶爾有一兩次明顯起伏,看着就跟死了沒兩樣。
軒轅墨坐在床邊握着三皇子妃的手,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臉色更是冷煞至極,看到兩人進來,他也沒起身,只沖陸廷章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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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廷章匆匆行了個禮,便上前去給三皇子妃查看傷口,又把了把脈。
“陸太醫,怎麽樣?”軒轅墨急切問道。
陸廷章嘆了口氣,後退跪下了:“這一刀傷的極深,若只是皮肉傷還好,只是連及內腑……臣,無能為力。”
陸廷章沒有推薦荊長安,畢竟這傷跟上次那個不一樣,治好了是大功一件,可若是治不好,也可能被遷怒。他帶荊長安過來,确實有私心,不過這事他不會幫荊長安出頭,只等荊長安自己的反應,賭或不賭,都在荊長安自己。
陸廷章雖然沒有舉薦荊長安,但卻偷摸着朝他瞄了好幾眼。
荊長安接收到陸廷章的眼色,主動請命:“殿下,可否讓小人一試?”
“你?”軒轅墨将目光投向荊長安,見是藥童打扮,下意識皺了眉頭。
“三皇子妃傷及內腑,需殇術縫合止血,小人殇醫出身……”
“你叫什麽名字?”軒轅墨打斷荊長安,問道。
“回殿下,小人名叫荊長安。”荊長安規規矩矩的應着,眼睛卻瞥了床上氣若游絲的三皇子妃好幾眼,心想這三皇子也就表面看着一往情深,要真像他表現的那麽着急,哪裏會這麽問三問四,早救命稻草似的下令救人了,果然皇家無情。
荊長安心中不恥,面上卻不露聲色。
“荊長安?”軒轅墨聞言卻是一愣,有點印象:“咱們以前可有見過?”
荊長安心裏一頓,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回殿下,見過的,小人曾在朔縣軍營做過軍醫,在那裏見過殿下。”
軒轅墨聞言挑眉:“原來如此。”卻是打量着荊長安的臉:“難怪沒認出來,當初你戴着面具。”随即話鋒一轉:“既如此,便由你來試試吧。”可算是想起自己半死不活的妻子了。
荊長安沒有再廢話,走到床前便開始查看起三皇子妃的情況來。
傷勢确實不容樂觀,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失血過多,再者就算縫合止血暫時保住性命,傷口愈合風險也是一半一半,最終能不能活,還是看命。
但荊長安并沒有過多猶豫的時間,當即便按照手術一應需求口述了份清單,另外要了兩名宮女幫忙。
軒轅墨這次倒是痛快,荊長安要什麽他就讓人準備什麽,很快就将需要的東西都準備齊了。
将閑雜人等清理出去,留下陸廷章和兩名宮女,荊長安立即開始救人。
這次比前幾次的挑戰都大,也是最兇險的,盡管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但荊長安還是咬緊牙關全力以赴。
他手法靈活,精神高度集中倒沒什麽,旁邊兩宮女卻全程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全是靠着強大的毅力支撐,可讓她們上手的時候,還是抖的不行。但其實荊長安并沒有安排他們做多難的事,就是跟陸廷章一樣幫忙遞東西,然後就是撕剪傷口處衣料,清理血跡,上藥包紮這些。
這些荊長安也不是不能自己來,只是男女有別,宮裏尤是,總不能救了人,再因為名譽逼人去死。
無奈,卻也是不争的事實。
手術持續到天将明才結束,三皇子妃能吊着那口氣,全靠陸廷章斟酒刺穴,以及荊長安的補血藥丸和參片,最後傷口雖然處理好了,但氣息卻更加微弱,能不能挺過來,還真不好說。
“如何?”荊長安剛走出去,軒轅墨就站起身來,熬了一宿,眼底都是紅血絲,胡子拉碴,看着總算有幾次深情憔悴了。
荊長安脫下手套又解下面巾,這才道:“手術還算成功,不過關鍵還要看後續傷口愈合,外傷有什麽倒還好處理,若是內腑再度出血或是化膿,就……兇多吉少了。”
畢竟就那麽口氣吊着,要是內腑惡化,便是開刀,那也多半挺不住。要真是那樣,也就到頭了,所以說,還是看命。
軒轅墨靜靜地看了荊長安須臾,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們退下,徑自轉身去了內室。
接下來還要煎藥送過來,陸廷章沒有耽擱,當即便帶着荊長安一同離開了。至于那些跪着的太醫,卻是大氣也不敢出,在軒轅墨沒發話之前,都不敢動。
陸廷章跟荊長安回到太醫院片刻也沒有耽誤,抓藥煎藥徑自忙活開來,只是送藥的活兒,陸廷章略微遲疑後,交給了荊長安。
“認得路麽?”畢竟就去過一次,陸廷章還是怕荊長安迷路給耽誤了送藥的時辰。
“認得的。”荊長安應道。
陸廷章便放心了,将藥放進食盒裏,交給荊長安,另外又給了一提藥包:“這現成的藥先給三皇子妃服下,藥材交給那邊就好,直接在那邊煎服,會省時方便許多,還有這外敷的藥,你也帶上。”
荊長安拿着就去了三皇子在宮裏的住處,将藥湯和更換的外敷藥遞給負責伺候的宮女,藥材卻直接交到了軒轅墨水中,交代完煎服方法後,便先告退離開了。
軒轅墨記得,當初魏延祯說的是要帶荊長安回來做個府醫來着,結果卻進了太醫院,有心想打聽點什麽,但荊長安走的急,且現在不是時候,便暫時收起了這份心思,反正後續荊長安跟陸廷章還得跟,有的是機會。
也是這事軒轅墨才想起來外頭還跪了一片人,遂讓人出去遣退了。
荊長安跟那些人前後腳,沒一會兒就有人追了上來。
“荊大夫醫術了得,此番若是三皇子妃脫險,可就是大功一件吶!”這人說的恭維,眼神卻并非善意,畢竟一衆太醫都束手無策,就他個藥童強出風頭,心裏能痛快才怪。
“我就是給陸太醫打個下手,可不敢居功。”荊長安不欲多談,說罷拱了拱手:“陳太醫腿腳不便,且慢些走,我這還急着回去給陸太醫交代,就先行一步了。”随即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陳太醫給噎的一張臉鐵青,狠狠甩了把袖子:“什麽東西?!”
他聲音挺大,荊長安遠遠聽見腳步頓了頓,卻是理也沒理。剛到太醫院外頭,就見到了魏延祯。
“你怎麽來了?”荊長安停下腳步。
“忙了一宿累了吧?”魏延祯上前理了下荊長安的頭發:“走吧,回家。”
荊長安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周圍。
魏延祯道:“別看了,你都向三皇子坦白身份了,其他人遲早也會知道,沒什麽好遮掩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