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太子行動
荊長安這病,斷斷續續拖磨了好些日子,一開始魏延祯還生氣,漸漸就被徹底磨沒了脾氣。
“起來吃藥。”把荊長安扶起來,魏延祯摸了摸他的額頭,眉頭就又皺了起來:“怎麽又燒起來了?”
“沒事。”荊長安咳了太多天,一開口聲音都是啞的:“太醫院競選放榜了麽?”
“早着呢。”魏延祯默然片刻,一邊喂荊長安喝藥一邊道:“最近不太平,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太醫院亦是如此,沒誰傻到這時候觸黴頭,縮着還來不及呢,不過能避開倒是好事,這時候攪和進去,于你不好,你呀,犟也犟過,作也作過了,現在什麽也別管,給我老實待着,安心養病吧。”
“我就随口一問麽。”荊長安有些讷讷,瞥了魏延祯一眼,老老實實把藥喝了,然而,喝完藥,當魏延祯拿來顆蜜餞喂到荊嘴邊,他還是下意識扭開了頭:“不要,我不要這個。”
跟之前一樣,哪怕荊長安拒絕,魏延祯還是将蜜餞強行喂他嘴裏。
“又來……”荊長安含糊嘀咕:“這藥本來就苦,加上蜜餞,味兒更奇怪了。”
“一會兒就好了。”魏延祯扶着荊長安躺下:“我知道你不喜蜜餞的甜膩,但總好過滿嘴苦藥味兒,既然受不了這味兒,就趕緊好起來。”說到這,就又禁不住叨叨兩句:“現在知道難受了?活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瞎折騰!”
“不敢了。”荊長安認錯态度很好,但魏延祯卻翻了個白眼。
他敢肯定,要是再來一次,這家夥還敢!
這麽想着,魏延祯沒忍住,伸手就彈了荊長安腦門兒一記。
“幹嘛?”荊長安被彈的一愣。
“閉嘴,睡覺。”魏延祯給他掖好被子,拿了空碗轉身離開:“我要出門一趟,晚些時候回來,你好好在家養着。”
“現在出去?”荊長安敏銳地覺出不對,半撐起身來:“可是太子那邊開始行動了?”
“你管那麽多,行動了你還能摻和一腳不成?”魏延祯沒好氣:“這事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荊長安嘆了口氣,無奈道:“你……你多保重,我等你回來。”
Advertisement
魏延祯停下腳步,想了想,又轉身走了回去,低頭看了荊長安須臾,再次扶他躺下:“別擔心,我就是去走個過場,不會有事的。”
“嗯。”荊長安手伸出被窩,拉住魏延祯的手掌捏了捏:“哥,外頭天寒地凍的,穿厚一點,別着涼了。”
“我知道。”魏延祯拍拍荊長安的手,在床沿坐了下來,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長安,你別急,快了,很快咱們就能給你家洗刷冤屈,等太子這事一了,咱就借機翻案……”
“那又如何?我含冤死去的父母兄長,又不能活過來。”荊長安表情冷淡下來,眼神卻透着徹骨恨意:“這自然冤屈要洗,但仇,也要報,軒轅皇室欠我江家的,每一筆,都要清算清楚,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長安……”
“哥。”荊長安打斷魏延祯:“我知道王爺的心思,但是無所謂,只要能報仇,都沒關系,我……”
“你胡說什麽?”魏延祯臉色當即就變了,不是因為荊長安那份揣度之心,正是因為他清楚,荊長安話裏之意都是事實,所謂知父莫若子,瑞王在想什麽,他作為兒子,再清楚不過,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誰怎麽想都無所謂,你只要知道我怎麽想,我從未想過什麽宏圖霸業,以前沒想過,現在亦沒有,我只想你好好的,你想翻案我幫你,你想報仇我一樣幫你,唯獨一個要求,不可以身犯險,給我好好活着。”
“哥……”荊長安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故作玩笑道:“你這幹嘛啊,我就随口一說,瞧你這認真的,搞的好像……”想到魏延祯還要出門,生離死別四個字給咽了回去:“放心吧,只要哥不嫌棄,我就會一直留在哥身邊。”
“我怎麽可能嫌棄你?”魏延祯這麽反駁着,心裏卻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踏實多了:“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想了想又道:“至于父王那邊……等我回來再說。”他想說如果瑞王府住着不行,就在外頭安置個宅子,但想想覺得不妥,便沒說,打算好好想想再說。
荊長安不知道魏延祯這幾句話的功夫心思已然千回百轉,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萬事小心。”
“我會的。”吻了吻荊長安的額頭,魏延祯這才起身離開。
魏延祯走後,荊長安受藥性驅使,昏昏沉沉睡了一覺,但睡的并不安慰。一茬接一茬的做夢,夢境光怪陸離,但具體夢到什麽,醒來卻全然不記得。
屋外的天還亮着,不過已經暗下來了,竟是一覺睡到了傍晚。外頭不知何時下起的雨,淅淅瀝瀝自瓦檐拉成一條條直線,潮氣自虛掩的窗口溢進,帶的屋裏的空氣都陰冷了幾分。
看着屋外的雨幕,荊長安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有些躺不住,荊長安撐了手坐起來,正準備下地,房門就被敲響了。
“何事?”荊長安下地的動作一頓。
“公子,該用晚膳了,可是讓人送屋裏來?”門外是一丫鬟的聲音。
其實也不過是例行問一下,都知道荊長安病着,不可能去外頭吃。
“送屋裏來吧。”果然荊長安這麽應道。
丫鬟回了一聲是,沒有多言,便自信離開了。
荊長安本來一只腳都下了地,想想又收了回來,在床上皺眉坐了一會兒,才心不在焉地下床穿衣,剛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房門就被推開了,仆人端着飯菜低頭走了進來。
荊長安原本沒有在意,瞥了一眼就轉回了頭,然而剛喝了一口水,動作就頓住了,再次轉頭看了過去。
仆人已經來到桌前,将熱騰騰的飯菜一一擺上了桌。立在桌前好一會兒,才在荊長安的注視下緩緩擡起頭來,卻僅是瞥了一眼,便有低下頭去,躬了躬腰,沉默退了出去。
荊長安納悶兒挑了挑眉,轉頭将視線投到飯菜上,拿起筷子,就發現了不對。
這筷子跟尋常用的不一樣,是兩節拼接的暗扣,稍微一掰,就折成了兩段,而布條,就卷塞在筷子的空心裏。
筷子那空心眼子細,手掐不到裏邊的布條卷,荊長安特地起身去拿了針才給挑出來。
布條的內容言是一幅線條勾勒的簡畫,假山,人群,身處人群中心,衣冠淩亂冕冠歪斜的老頭,以及挾持老頭的人,漫天飛雪,人手一片。
這畫看着沒頭沒腦,但荊長安卻一眼就知了其中傳達的消息。翻譯出來就是,太子挾持天子到禦花園假山附近,當年冤案當衆被提及,衆目睽睽之下,讓天子自己入套,驚怒翻案。
這局中局,正是之前荊長安跟何廣義書信往來所商計策,如今這個送到手上,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事情成了。
荊長安閉了閉眼,沒有遲疑,起身就掌了油燈,将布條給焚燒毀盡。常壓心頭的一塊巨石碎散,讓他舒了口氣,唯一遺憾的,就是未能有機會親眼見證那人的狼狽。
不過沒關系,日子還長着,一切不過剛剛開始,總會有機會的。
也正因為這,荊長安愈發盼着太遠競選放榜的日子能快一些到來。不過眼下,他需要做的,是給何廣義回信。
于是,荊長安撕下一塊一角,寫了靜觀其變四個字,又給卷巴塞回了筷子裏。将折斷的筷子拼接回去,便嚴絲合縫看不出一點破綻,除非給拿在手裏,否則很難發現玄機。
荊長安做完這一切,便用起飯來,吃過沒一會兒,之前送膳的仆人就折了回來。
荊長安沉默的看着他收拾碗盤,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之前并不是你,你何時進來的?”
“源哥兒被調去宮裏當差了,小人月初剛換來的。”仆人恭敬回道。
“宮裏?”荊長安眉心一跳。
“主子放心,不是進宮做太監,是負責給宮裏禦膳房那邊采辦接頭的。”仆人頓了頓道:“何老板知道主子仁厚,不會冒進損德送人進宮做太監的,始終守着底線,這差事是月初才搭上線的,源哥兒人機靈,就換他過去了。”
“嗯。”荊長安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沒有問這人姓名,因為沒必要,他們安插在各處的探子衆多,便是問了也不可能全記得住。
仆人得了話,便不再多說,收拾好東西,躬身退了出去。
等人離開,荊長安坐着桌前發了好一會兒愣才站起身來。他沒有回去床上,而是走到窗前推開虛掩的窗戶,看着愈發暗沉下來的雨幕出神。
透過雨幕,還能看到仆人轉上庑廊的身影,目光幽幽,說不上來是個什麽心情。
這瑞王府的探子,早在他來京前就已經安排好的了,跟各家官員府邸後宅不差,都是點點滲入,原本也只是為洞悉時局收集消息用,并未想過像別的地方物盡其用,攪弄風雨,但因着魏延祯這層關系,多少還是有些愧疚。
風吹進窗戶,帶着雨水的濕氣撲了荊長安一臉,凍得他自怔愣中回神,轉身便見房門推開,魏延祯铠甲銀裝地走了進來,他也沒打傘,身後的大麾都濕透了。
見狀,荊長安忙迎了過去,伸手卻被魏延祯給擋開了。
“別碰,我這一身濕淋淋的,你這病還沒好,別再給凍着呢。”魏延祯自己脫掉大麾甩到一邊,一邊脫铠甲一邊問:“吃過了麽?”
“吃過了。”荊長安亦步亦趨地跟着,有太多話想問,全堆在嗓門兒,竟不知該從何問起:“我還以為,你會很晚回來,宮裏情況如何?可是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