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軒轅墨
三日後,軒轅墨果然帶着聖旨來到軍營,随行的除了侍衛官員,還有此次負責赤邬議和的禦史臺鐵嘴喬平之。
聖旨不過走個過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召魏延祯回京。
“魏将軍此番回京,有何打算?”待進營帳坐下,軒轅墨才把玩着茶盞,漫不經心地問道。
魏延祯瞥了一眼身邊默不作聲低頭吃東西的荊長安,嘆了口氣:“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戰事需要,臣義不容辭,如今戰事已停,繼續留在此地已無必要,至于這回京後的打算……”
說到這,魏延祯但笑不語。
軒轅墨狹長的桃花眼閃了閃,随即放下茶盞:“說起來,此番赤邬退兵,魏将軍功不可沒,父皇他老人家就說了,待你回京,得好好獎賞一番呢!”
“魏延祯身披铠甲,理應如此,不敢居功。”魏延祯注意力都在荊長安身上,見他吃完了面前的一碟糖裹花生,忙把自己那份也端了過去。
這一舉動,引得軒轅墨也跟着看向荊長安:“這位小兄弟是?”
荊長安趕緊放下筷子擦擦手,起身拱手:“小人荊長安,見過殿下。”
軒轅墨沒說完,卻是換了個坐姿,目光落在那半張面具上。
“長安是營裏的軍醫,當時馬瘟,不少戰馬染病,就多虧了他妙手回春。”魏延祯順着軒轅墨的視線瞥了眼荊長安的面具:“長安醫術了得,本想舉薦進太醫院的,只可惜他容貌有毀,沒這個福分,此番回京,便打算帶回去收做府醫,正好雙親年紀大了,有個頭疼腦熱也方便些。”
“原來如此,确實可惜了。”軒轅墨這才收回視線,對荊長安點頭示意:“荊大夫別站着了,坐下随意吧。”
“謝殿下。”又拱手行了個禮,荊長安這才坐下來,不過卻并沒有因為此番插曲就多話,依舊埋頭吃吃喝喝。
倒是魏延祯克制了許多,沒再繼續關注荊長安,跟對面的軒轅墨打起官腔好一番斡旋。雙方你來我往,一個極力游說一個揣着明白裝糊塗,不拒絕不表态,扯皮到最後,還是軒轅墨先歇了心思,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不過瑞王府勢力在那擺着,盡管窩火,軒轅墨卻依舊虛與委蛇的客套着,沒有直接翻臉。抛開瑞王府不提,單是魏延祯手中的兵權,軒轅墨就勢必要拉攏這股勢力。
如今朝中,文臣勢力基本都在他這邊,若能再将兵權控到手裏,那便真的不足為慮了。只可惜瑞王父子都是硬骨頭,老的油滑,小的也是個狐貍,竟是都這般難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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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年有幸跟随老師來過一次,記得周邊都是荒地,這次來竟是大變樣了。”既然籠絡人心這一招暫時行不通,軒轅墨便話題轉移說起了別的,不過有一說一,軍營的變化,确實讓他大吃一驚,也正如此,才對自己父皇竟然意圖斷缺糧草來絕人後路深感可笑,但同時,也讓他對魏延祯這個人,多了幾分提防,不管能不能為己所用,不過心裏想是一回事,面上卻是分毫不露:“素知魏将軍骁勇善戰,足智多謀,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吶,實在佩服!”
“唉,這臣可不敢居功。”魏延祯拍拍荊長安的肩膀:“所謂懂民生當為民,這主意是荊大夫想出來的,雖然糧食收成還看不到,但确實解決了俘虜閑置問題。”
“哦?”聞言,軒轅墨才真正給了荊長安正眼,将人仔細打量一番便笑了:“哈哈哈竟是如此,看來果然謀士在民間吶!”
荊長安放下筷子,拱手:“殿下謬贊,謀士不敢當,只是鄉下人的謀生經驗罷了,所謂耕地乃農家生存直奔,缺穿的沒有銀子沒辦法,缺吃的,自己努力耕種總不至于餓死,小人也是想着這麽個理,所以才向魏将軍獻醜提的建議。”
軒轅墨聞言,似笑非笑的看向荊長安,卻沒有接話,荊長安便閉上嘴,繼續吃自己的,那份泰然自若的氣度,引的軒轅墨眉頭一挑,倒真有些刮目相看。
魏延祯不想荊長安被過度關注,便拉着軒轅墨聊起別的:“赈災貪墨案,殿下可還順利?”
說起這個,軒轅墨就皺了皺眉頭:“這些人仗着天高皇帝遠,為非作歹,官官相護,确實不太順利,而且此事牽連甚廣,可不單單地方強龍這麽簡單。”
“哦?”魏延祯沒有接話,只等下文。
“單是地方官,沒那個能耐做到如此。”軒轅墨喝了口茶:“不過有意思的是,這段時間一路盤查下來,所核實的賬目,牽連官員的人脈勢力,皆隐隐指向京城太守,太子妃娘家,曹家,只是證據尚且不足,還待深查。”
聞言,荊長安跟魏延祯不禁暗中交換了個眼神,但并未就此發言。
軒轅墨還有查案要任在身,并未久待,也就盞茶的時間,便領着一幹人等離開了。臨行前也沒再繼續游說魏延祯,但籠絡的心思未變,交好的态度依舊放在明面上。
魏延祯打着太極就是不接招,一路恭敬将人送出了軍營方才停下。
“魏将軍氣魄深得我意,最難得都是好酒之人,前不久剛得了一壇好酒,待魏将軍回京,咱們可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喝上幾杯。”軒轅墨說罷拍了拍魏延祯的肩,沒給他答應或拒絕的機會,便領着人浩浩蕩蕩離開了,其個中深意再明白不過,便是游說不成,拿身份壓人了。
對此,魏延祯一笑置之。
直到目送人走遠,魏延祯才轉頭沖荊長安挑眉:“回去了。”
“嗯。”荊長安轉身往回走:“将軍何時動身返京?”
“處理完俘虜,待一切交接妥當。”魏延祯想了想轉頭:“你那邊需要準備一下麽?”
“不用。”荊長安搖頭:“直接動身就好。”
“成。”魏延祯趁四下無人,握住荊長安的手:“長安,此一去京城,你切不可魯莽行事……”
“放心。”荊長安勾勾嘴角:“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點時間,我會謹言慎行的。”
“你有數就好。”魏延祯便放心了:“你需時刻記住,不論何時,我魏延祯,都會站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凡事還有我幫你頂着。”
荊長安笑了,左右前後看看,确定沒人,拉過魏延祯就在嘴角親了一口:“知道了哥。”
回到軍營,魏延祯就開始着手安排釋放俘虜一事,拓跋金這些日子跟着一起下地勞作,一朝得釋,自然恨不得立馬離開,但其他人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雀躍,甚至面露糾結不舍。不過也難怪,回去朝不保夕,那日子過的還不如俘虜來的舒坦,吃不飽穿不暖的,有什麽好留戀的,若非尚有家人牽挂着,這些人寧可留下做一輩子俘虜,也不想回去。
魏延祯也理解這些人,并沒有因為要放走就虧待,晚上特地讓夥房做了頓好的,供大家一番海吃海喝,第二天一早就把人給放了。
做好後續交接,第三天,魏延祯就帶着荊長安離開軍營,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至于薛廉,則選擇了留下,雖然接下來無仗可打無功可立,但他還有人要找,不想回京被安排成親。只是經此一別,再見不知何時,終究還是諸多不舍,以至于一路将兩人送到縣城門外才停下來。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我就不進城了。”薛廉抱拳:“保重。”
兩人回首抱拳:“保重。”
雙方道完保重,誰也沒有停留,皆是調轉馬頭,各奔東西。
兩人進城後也沒有多做停留,準備了一些路上吃的,就馬不停蹄出了朔縣。這一趟回京之行近千裏,一路風餐露宿,然而這趕路的兩個月裏,卻是無拘無束最悠閑自在的一段不可忘懷的美好。
“再有十裏就是洛水鎮了,咱們再趕上一趕,等到鎮上,找家客棧歇上一歇。”魏延祯道。
“不用找客棧。”荊長安靠在魏延祯懷裏:“洛水鎮亦有廣義糧油鋪分號,直接過去就行。”
“那不行。”魏延祯不贊成:“住別人家哪有客棧自在?”說着低頭蹭蹭荊長安的頸窩:“自打出軍營以來,咱倆就一直憋着,你不想麽?”
荊長安臉蹭地就紅了個透:“可是客棧也……不方便的,隔音不好,床也不好,經不起将軍那般折騰。”
“嗯?”魏延祯被荊長安那話撩的心火更旺:“那就找一家好一點的客棧。”
荊長安想想搖頭:“太浪費了……”
“沒關系,你哥有錢。”魏延祯一聽就知道荊長安這是臊的,大笑一聲打斷他的話,當即往馬屁上反手甩了一鞭子,加快了速度。
這急驚火燎的勁頭,讓荊長安也跟着心頭火熱起來,忍不住浮想聯翩,一幀幀畫面閃過,竟是沒有魏延祯的幫忙,那裏也隐有擡頭的趨勢。
荊長安心中暗驚,他這頑疾,竟是……竟是無藥自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