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共乘一騎
“我有一個故人……”
荊長安筷子一頓,順手放下拿了個饅頭撕着吃。
魏延祯的視線再一次掠過他手腕的疤痕,放下筷子。
“荊大夫……”魏延祯看向荊長安,在對方擡眼看來時,才瞥眼向那疤:“荊大夫手腕上這道疤,看着像是燙傷。”
聞言,荊長安拿着饅頭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但随即就恢複如常,不在意地瞥了手腕的疤痕一樣:“将軍好眼力,小人這疤确實是燙傷……”
“看着是舊傷。”魏延祯打斷接道。
“嗯。”荊長安将剩下的饅頭兩口吃下,抹了下嘴才應道:“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吧,将軍也看到了,我這臉,便也是那時候傷的。”
“臉……”魏延祯恍然一笑:“我那位故人,倒是沒傷到臉,只是當時發生了一些事情,幾乎去了半條命,險些沒挺過來,後來人倒是醒了,卻是性情大變,且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好像,也是四五歲的時候,你倆雖然手腕疤痕很像,性子卻是一點不像,他,挺倔挺跳脫的,不像你,沉默寡言。”
荊長安惶恐起身:“将軍故人,想來亦是身尊體貴,小人區區粗鄙村夫,可不敢亵渎,與之相比。”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說,瞧把你吓的,你這粗鄙村夫,倒是比我這将軍還講究虛文缛禮。”魏延祯放下筷子:“吃好了麽?”
“小人吃好了。”荊長安低頭。
魏延祯站起來:“既然吃好了,那就走吧。”
“是。”荊長安低頭理了理身上的蓑衣,便跟上魏延祯走出了營帳。
兩人一前一後,剛出營帳,就跟前來找魏延祯的薛廉碰個正着。
“将軍……”
“罰你抄的軍法,可抄好了?”魏延祯斜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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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廉一噎,讷讷低頭:“還,還沒……”
“那便去抄吧。”魏延祯扭頭對身邊小兵道:“牽馬過來……”
薛廉本來都轉身了,聽到這話又停下轉回身來:“将軍要出去?”
“去找魯縣令商讨一些事情。”魏延祯沖荊長安擡下巴:“荊大夫,走吧。”
“哎,他,他他他也要……”薛廉指着荊長安,然而沒人聽他結巴叨叨,沒等他說完,兩人就徑自離開了:“跟着啊……不過,那小大夫古古怪怪,将軍為何獨獨對他另眼相待?”
別說薛廉想不通,就連荊長安自己也納悶兒,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他這神游呢,就手腕一緊被魏延祯拽上馬背,坐在了魏延祯身後。
“坐穩了。”沒給荊長安反應的機會,魏延祯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嘶鳴一聲,如離弦箭矢一般,沖出了軍營,泥水飛濺,直奔縣城。
不過荊長安沒有進城,在離縣城五裏地外的牛二坡下馬,約好傍晚之前返回這裏,便告辭魏延祯,轉山道,徒步回了村。
山路泥濘難行,荊長安緊趕慢趕,将近晌午,才看到村口的那片楠竹林。走到竹林幹地跺了跺腳上的泥塊,荊長安抹了把汗,這才進村。
剛轉身,就被人抱住了大腿。
荊長安尚未低頭,就勾起了嘴角。
“哥哥怎麽才回來呀?”抱他大腿的,正是村長何廣財老來子,何寶寧,剛滿四歲的一小胖墩兒,最愛的就是抱荊長安大腿。
荊長安低頭對上小孩兒萌萌眨巴的大眼,直覺心都要化了,彎腰就給抱了起來:“哥哥去治病了呀。”擡手自衣襟內掏出一包糖遞給小孩兒:“咯,哥哥承諾你的糖,不過每天只許吃一顆,不許貪嘴哦!”
“謝謝哥哥,寧兒知道了!”小孩兒見糖眼開,摟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乖乖地點頭。
荊長安笑着捏了捏孩子奶膘,抱着就徑自去了村長家。
老遠就見何村長等在院壩邊,荊長安快步走過去,将孩子放到地上,揉了揉腦袋,孩子笑着躲開,掉頭就跑進了屋去。
“怎麽現在才回來?”何廣財看了看小兒子屁颠颠的背影,回頭看向荊長安一身蓑衣鬥笠的裝扮皺了皺眉,難得的雨收天,穿成這樣作甚,但轉念一想就回過味兒來了:“聽說外頭正在抓壯丁,你這一夜沒回來,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荊長安笑笑,卻是答非所問:“何叔,我要走了。”
何廣財聞言一愣。
“這些年,有勞何叔照拂,長安銘記于心。”荊長安自衣襟裏摸出一個黑布縫制的荷包放到何廣財手裏:“此一去,前途未蔔,他日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見,這東西,就留給何叔,做個念想吧。”
何廣財打開荷包,裏面是一張折疊好的房契,當即手一哆嗦,險些将東西掉在地上。
“小……”
“何叔。”荊長安打斷何廣財,笑着拱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