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千歲之蓮10
聽到時處這近乎挑釁的一句話,時宣只将人一把拽過抵在懷裏。
他臉上的表情近乎魔怔了般,偏偏聲音卻是輕的發顫:“從小到大,你樣樣如意,處處風光,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為什麽非得将所有人都趕盡殺絕?”
時處譏笑:“是嗎?大概我這個人天性如此,如意了,風光了,還會想要更如意一點,更風光一點。”
“所以,所有人都活該被你當做踏腳踩的石頭嗎?從小到大,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為什麽就是處處容不下一個我。”
時處悶聲笑着,笑的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這是一個多麽天真的問題:“你錯就錯在你姓時,你錯就錯在是瓊國的三殿下,若你是街邊随意一只小貓小狗,說不定我還會多看你一眼。”
說到此,他的聲音倒是低幽了下去:“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受得了高在雲端萬人拜,卻萬萬低不了泥潭千人踩,你我同為皇子的時候你都想處處除掉我,你說說,若是我再不争一争,等到你做了皇帝,我還會有好的下場嗎?雖然如今的局面也比最壞的結局差不了幾分,但好歹,我就要死了,受不了你多久的折辱了。”
時宣的心跳驟然停了一下,他的臉上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聲音軟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沒有,不是這樣的,我從沒害過你,我也從沒想過要害你。”
他是瓊國的三殿下沒錯,可他小的時候母妃不受寵,外祖家也不得勢,那個時候他雖然沒有受過欺負但絕不至于風光了去。
直到他八歲那年,他舅舅立了大功,論功行賞,加官進爵完了,皇帝才想起宮裏還有他母妃這麽一號人,後來他外祖家漸漸得勢,皇帝也日漸對他母妃更加上心。
他也是争氣,從沒讓皇帝失望過半分,後來手裏有了兵權才在衆皇子中能算得上和時處平起平坐。
可就這樣,他也從沒有忘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時處是個什麽模樣。
說來也是奇怪,他們同為皇子,可此前幾年竟從未有過交集,他也從沒能有機會見一見這位皇兄。
等到他終于有機會了,時處卻被擄了,二殿下是林貴妃的眼珠子這宮裏頭人人都知道,時處那次遇險差點要了林貴妃的半條命,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卻聽說傷的很重。
那時候他的母妃也叮囑過他,不要去林貴妃與二殿下跟前尋晦氣,就這樣,等到時處養好了身體他也沒有機會見一見這位皇兄。
但他想他們上課總能在一處見到的。
誰知道林貴妃求到皇帝跟前,直接請了太傅給時處單獨授課,而他依然和一衆皇子伴讀混學堂。
那日放課晚,出來的時候天都擦黑了,他身旁的伴讀與他相識多年,說話的時候慣是混不吝,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卻突然聽到那平日裏沒個正形的人突然驚喜的喊:“那不是二殿下嗎?”
他本能的擡頭去看,那一瞬間幾乎是本能的後退了一步,然後将自己沾了墨跡的手背到了身後。
身上的衣服不夠新,腳上的長靴有點髒,似乎就連今日梳的發都有些歪……他根本連在這個人面前擡頭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是天邊的流雲,一個是地上的爛泥,哪裏有可相比的餘地?
他根本不記得當時時處與自己有沒有說話,他只記得時處離開後他那個伴讀頗為感慨的說:“我父親還常說我人模狗樣的,可我突然覺得在二殿下面前,我再怎麽樣也就只是個不入流的泥腿子。”
他知道那伴讀說的不是他,可那一刻他竟生出了濃烈的羞辱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垂下的手捏的的幾乎發痛。
而現在,他只能喃喃的說着沒有,我從沒想過要害你……
時處卻已經不大在意這些了,曾經朝他射過來的那些冷箭他能躲的反正都躲了,不能躲的也都一一受了。
而那些事到底是不是時宣幹的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從前不在意,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就更不可能在意了。其實認真說起來,他壓根就沒在意過幾件事。
時處被幽禁在九重臺,他本以為他那些舊部都被時宣殺了,誰曾想到到現今的地步他還能見到寧遠。
哦,他想起來了,宮變那日,他讓寧遠出宮辦事了,倒是由此逃過一劫。
長久浸染的熏香讓他整個人都頭腦發脹,寧遠穿着統一的侍衛服,很顯然是蒙混進來的。
他似乎全然忘記了時處往日的脾性,現在什麽都顧不得一般只緊緊扶着時處的肩膀,仿佛只要他稍稍一松力,這個人就會在他眼前灰飛煙滅。
他壓低聲音懇求:“殿下我帶您離開吧,我知道,我知道宮中有條密道,三殿下剛繼位,他不知道這條密道的存在,他不會找到我們的,只要出去……”
時處頹然的推開他,面上的表情寧靜的過了分:“出去了去哪?”
寧遠抖着身子,仿佛整顆心都在不斷哭泣:“殿下,你信我,我會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有人找到的地方……”
“你不要管這些事了,你讓他們去鬥吧,殿下……”
時處搖了搖頭:“我出了這個宮門只會死的更快。”
“之前我宮裏燃着的熏香,雖能安撫我的病痛,但上瘾對吧?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還是你覺得,你已經能越過我替我做主?”
寧遠紅着眼睛,無力道:“不是的,我是看您實在疼的厲害……”
時處笑了笑,像是初秋的霜露,稍縱即逝:“寧遠,你背着我做的錯事我都知道,熏香的事情我也早都知道了,但你知道為什麽我還在位的時候從不提這些裝聾作啞?因為我沒法提,我一旦提出來,你讓我怎麽處置你,真殺了你嗎?
“呵!這些年我身邊來來往往這麽多人,我看得出來誰是真心對我,誰又是包藏禍心。”
“寧遠,回去吧,你從哪裏來就順着密道回哪裏去。”
寧遠顫抖着唇,身體抖的厲害連站都站不起來:“殿下……”
時處不再多看他一眼,徑自放下了床帳,合衣躺上了床榻。
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殿內昏暗無比,他就感受着一室的寂靜然後睜着眼睛無聲的笑了笑。
他莫名的就想到,人若是死了躺在棺材裏差不多也是他現在這種感覺吧,
左手腕痛的厲害,他舉近眼前看了半天才勉強辨別出來這朵花已全數變為了血色。
他想,他大概就這幾日了,是該時候下地獄了。
這大概是成為他唯一一個沒有完成任務的世界。
他已經很累了,身體也已經徹底敗了下去,他不想再去費盡心力攻略那個夏侯漓了,拿不到千歲之蓮到時候真會如系統所言将他直接抹殺嗎?
但他是沒辦法問系統的,系統已經失聯好長時間了,當時系統走的很慌張,只是說了句等我就直接離開。
他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系統之間的聯系這麽脆弱,輕而易舉的就能夠切斷。
那沒了系統的自己呢?他不願再想下去,只感覺從身體深處湧出一股疲憊,只想好好的,安安靜靜的,不被任何人所打擾的睡一覺。
他好像從沒好好想想自己這樣做的意義何在,他奔走于多個世界的腳步從未停下來,但他在這些世界中好像什麽都未曾得到,或者說他得到了,得到了一身一心的病。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認識系統之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
甚至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到底是從哪裏飄出來的孤魂野鬼。
好像唯一能印證他存在的就是時處這個名字。他還記得,他叫時處,可他真是害怕啊,害怕他有一天連這個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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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輕言小天使投的地雷
其實我自己從沒總結過時處的性格,我寫這個故事一直以來就是憑着感覺走,之前不是也說過我沒有大綱,然後今晚寫到這兒,我總感覺這走勢已經脫離了我的掌控……
怎麽說,就覺得,以後寫文一定要有大綱!
然後,謝謝一直以來鼓勵包容我的小天使,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你們也沒有嫌棄我~
我兩次長時間斷更你們還願意看下去,嗚嗚,我都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