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節課的時候才被帶到班級上
緒,回視着他說道。
崔老頭挑了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樣子,顯得十分有涵養:“你說的對,确實有這可能,五成。”說着,他張開手比劃了一個“五”亮到葉朝川跟前。
葉朝川低頭沒吭聲。
“我當然不是讓你回總部重修。”崔老頭打開他的紙扇,潇灑地搖着。
葉朝川擡起頭,等着聽他的下文。
“院裏也不可能再額外幫你出補課費了,”崔老頭挑了下嘴角,“我每周出題你做練習,三個月後我考你,你通過了就繼續以後的工作。”
葉朝川咬着嘴唇點了點頭。
他日以繼夜地熬了三個月,崔老頭用一張稿紙端端正正地寫了一道題目,一個星期後他把手寫的十幾頁文字交給崔老頭,崔老頭當着他的面一頁一頁地看完了,在後面空白處寫了幾行評語給他。
“老師,我通過了嗎?”葉朝川略有點緊張地問道。
崔老頭笑了笑:“上面寫了,看不懂?”
葉朝川翻到最後那頁紙,看了上面崔老頭寫的評語,擡頭說道:“謝謝老師。”
正是清高氣爽的時節,他們在那幢墨綠色的小樓裏悶了三個月,有人提議去看紅葉,立刻一呼百應群起擁之。
如果放到去年的話,他們是決不會來這種地方的,畢竟這裏更吸引老年人多一些,紅紅火火地一片夕陽紅。
他們一群人性別有別、體力有別,稀稀拉拉地逐漸分散開了。
葉朝川感覺自己走了很遠,身處在一個較高的地方,便回頭望過去,等落在後面的人,正好也遠眺一下。
漫山遍野的紅色、橙色、黃色,一叢叢一簇簇的,山間路上有很多人,一隊隊的大爺大媽戴着黃色小帽,大媽們圍着五顏六色的絲巾。
Advertisement
前面拿小旗的導游喊道:“大爺小心腳底下,大媽們把絲巾圍好別挂樹杈上啊,誰要是想停下拍照跟左右的說一聲可別走丢了——”
葉朝川瞪大眼睛,看着那個拿小旗兒的放下手裏的喇叭,轉過臉來。
☆、電話住址一個不能少
夏滿腳下一頓,也直直地盯着他。
飒飒秋日,碧空如洗,遠處的山巒山間的紅葉周遭的人群都褪色成靜止的背景,只眼前這一人清晰到纖毫畢現。
夏滿穿着件藍色馬甲,戴着跟大爺大媽同款的黃色小帽,他微仰着頭,帽檐下的眼睛黑得發沉,仿佛以往時不時就能往外冒的精光全都沉澱在裏面,他動了動嘴角還沒說話,眼睛裏光芒一閃,迅速地低下頭去,拿手捏着眼皮。
葉朝川不禁心頭發酸,張了張嘴:“好久不見了。”
夏滿擡頭,沖他笑了一下:“嗯,好久……不見……”他臉上突然現出些微茫然,手裏無意識地轉動着那面小旗兒。
“你是導游?”葉朝川問道。
“嗯,對。”夏滿似乎突然驚醒似的,回頭看看身後的那群大爺大媽,又轉過臉來急切地看着他,“你等會兒我,不,你先把你手機號留給我。”
唉,這一年半白挨了,葉朝川心中念頭一閃,有些悵惋,然而能再遇見夏滿也确實讓他喜悅,兩廂衡量,竟然是喜悅多一些,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葉朝川輕笑了一下:“要不你徇個私,把我也帶上。”
夏滿張着嘴,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可很快,便輕輕松松地笑道:“當然行,你跟上。”
葉朝川點點頭,随後真的若即若離地綴在夏滿帶的團的後邊,把同學都抛到了腦後。
夏滿一路講解,雖然不像女導游那麽有親和力,但給人的感覺就是走南闖北的見識廣,一口普通話還帶着本地的腔調,對待這群大爺大媽既不刻意尊敬也不厭煩,偶爾跟逗小孩似的調侃幾句,說不出的風趣爽朗。
夏滿時不時地看他一眼,有時候走路走得好好的,猛地回頭看一眼。
葉朝川心下好笑。
“葉朝川,葉朝川。”蒯鵬程從後面追上來,“你走得還挺快,他們都在後面呢,先別走了等會兒呗。”
葉朝川略一猶豫,還沒答話,夏滿就急慌慌地從隊伍前面趕過來:“怎麽了?”
他笑了笑:“沒事,我同學,我說幾句話就跟上。”
他這麽說,夏滿還是沒有動,上下左右地看着蒯鵬程。
葉朝川對蒯鵬程說道:“你們玩兒吧,不用管我,我跟我朋友一起。”
蒯鵬程看了夏滿一眼,點了點頭:“好的,那回見。”
說完話,他們繼續往前走,蒯鵬程大約是停在原地等別的同學。
夏滿碰了碰葉朝川的胳膊:“你跟我走前面。”
“這不好吧。”葉朝川掃視了一下這群興奮的大爺大媽。
“沒事,來吧。”夏滿看着他,眼珠子黑漆漆地直閃光。
他們并排走着,卻再沒誰說話,夏滿時不時地偷眼瞧他,葉朝川感覺自己的側臉被他視線一遍一遍地清洗,泛着剔透的敏感。
“要不要休息一下。”葉朝川直視着前方說道。
“啊?不用啊。”夏滿胡亂地應道。
葉朝川只好轉過臉來看着他:“我沒說你。”
“哦,對,那休息一下?”夏滿看着他的臉,喉結上下翻滾了兩下,一轉身舉高小旗兒吼道:“青陽的原地休息一下,拍照的別走遠了。”
夏滿看着這幫老頭老太太分散開,大致了解了他們的活動範圍,轉身跟葉朝川說道:“你先把手機號留給我。”
還記着這岔兒呢,葉朝川笑了一下:“好。”
他報着號碼,夏滿拿着手機存了,然後撥過來:“你存上我看着。”
葉朝川看着那個號碼愣了一下,随即存到手機裏。
夏滿沒有換號,用的還是原來上學時那個號碼。
夏滿放好手機,伸手勾到他背後的包上掂了掂:“你帶水了嗎?”
“帶了。”葉朝川不大自在地看看周圍,他們都不是學生了,還做這種動作怪別扭的。
“你歇會兒,我得看看他們,怕老年人身體吃不消。”夏滿伸手一指,旁邊有一棵大樹,很多人都圍着拍照,“你就呆在這兒別亂走啊。”
他這跟孫悟空似的伸個手指劃個圈就想把他拘裏邊兒的行為,讓葉朝川不悅地皺了皺眉,但一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睛裏包含的其它意味,又忍不住答應了。
夏滿看他走到樹下站好了,這才急忙地去看那群老頭老太“大爺你餓不餓”“大媽頭暈嗎”,有出現症狀的,他就從包裏拿出吃的或者藥物遞過去。
這樣挨個問了,夏滿抹抹頭上的汗,走回到樹底下,提着馬甲的一邊兒衣襟扇着風。
“用紙擦擦。”葉朝川遞給他一張濕紙巾。
“哎,謝謝。”夏滿接過來,把那張白白的紙巾展平,一仰臉蓋在了臉上。
葉朝川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還真是百無禁忌。”
“舒服。”夏滿低低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葉朝川以為他就那麽睡着了呢,夏滿蓋在紙巾底下的嘴張合着:“你住哪兒啊?”
他咋這麽讓人頂心頂肺的呢,葉朝川揉了揉胸口:“你快把那玩意兒拿下來。”
夏滿聽話地把紙巾拿下來,臉也放直了。
葉朝川說了住址,夏滿扭頭笑了一下:“哎,那不就在森林公園附近嘛,我也得帶他們去那兒呢。”
說完話,他把紙巾揉了揉裝進口袋,拿出手機飛快地打着字。
葉朝川就當沒看見,扭過臉去。
半下午的時候,夏滿就要帶團回去,分別的時候他沒說什麽,就是要了葉朝川的手機翻了一遍又還給他,笑着揮揮手:“拜拜。”
“嗯,拜拜。”
之後,葉朝川的勁頭還很足,又走了許久,不過沒遇見之前的同學,旁晚的時候他便一個人回去了,在小區附近吃的晚飯,回到宿舍把攢了兩星期的衣服洗了。
而後,他爬到床上,拿出打印好的一沓文獻慢慢看着。他大概也受了崔老頭的影響,不喜歡在電腦上看,總要把東西打印出來看紙質的,一來勾勾畫畫便于閱讀,二來省眼睛。他現在的視力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宿舍還沒有人回來,他拿手機看看時間,才發現有一條夏滿發的短信:“你是不是在XXX研究院。”
隔了那麽久沒見,這之間發生的種種事兒都沒人提,夏滿只是一個勁兒的問他的聯系方式。
他回複道:“對。”夏滿這條短信已經發了很長時間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剛看到你短信。”
夏滿回複得才叫快,手機還沒放下就震了:“好好休息:-D”
葉朝川也終于開始跟着老師幹活了,崔老頭手上有個給一部古文獻寫解析的活兒,幹了兩年多了還沒幹完呢,至此,被崔老頭派活兒或者訓話的時候有那個博士師兄陪着一起了。
他師兄姓熊名侃,長得又黑又瘦,都熬成人幹了似的,熊師兄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快點畢業,離開這個鬼地方。”
然後,一面帶着葉朝川兢兢業業地研究文獻、讨論,被崔老頭訓的時候一聲不吭,崔老頭說什麽他就“嗯嗯”地點着頭,葉朝川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非要跟崔老頭争兩句,結果就是被訓的時間更長。
熊侃被連累了也不抱怨,反而經常請他吃飯。
別的導師學生多的,隔一段時間會請學生吃飯犒勞一下。崔老頭門下凋零,就這倆學生,從來沒帶他們一起吃過飯,這大概不是因為摳門,而是這個老學者的處事原則裏沒有這一條。
總之,有一個熊師兄在上頭頂着,葉朝川覺得沒那麽難熬了,所以他看待熊侃要比周理、蒯鵬程之流更親近些。
這周末,葉朝川跟熊侃整理了這段時間的資料,跟崔老頭彙報過進度順便接受訓話,總算能稍微輕松一陣。
晚上他便早早回到宿舍,生活上的雜事又積攢了幾個星期,一堆衣服要洗,眼看到冬天了,他急需買一件羽絨服過冬,他只有一盞臺燈放在下面桌子上,為了照顧大家的作息時間,晚上12點就關燈,床鋪上沒個燈很不方便。再者,他都一個月沒給葉晴打電話了。
這天打電話的時候居然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個多小時,只有一樣,他沒告訴葉晴自己遇見了夏滿。
他沒臉說。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碰見夏滿的那一刻沒有轉身就走,不但跟着夏滿一路,還留了電話和地址,簡直像是……下定決心要跟夏滿一塊兒病入膏肓似的。
他挂了電話,還兀自想着,低頭一看,有條短信,正是夏滿發的,隔上次遇見快一個月了。
“明天有空沒?出來一起吃個飯,地方你選。”夏滿說。
葉朝川回複“好”,心裏思量着哪件事能再拖幾個星期。
哦,讓他選地方,不等夏滿回複,他又發了一條:“你住哪兒?”
“西三環。”
好大的地方!這得是讓他随便選地方,他也就收下了好意:“你不是知道我住哪兒嗎,明天來吧。”
“好嘞:-D”
第二天早上,周理跟蒯鵬程照例去了院裏,葉朝川是打定主意要休息一天的,睡到了自然醒。
他洗漱的時候,對着鏡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兒,之前挺習慣這個邋遢樣兒的,突然想起夏滿那麽吊兒郎當的都沒像他這樣逼近藝術家氣質,突然就不習慣了,拿剃須刀刮了又細細地磨了幾圈。
唉,同學少年多不賤。
他上午洗了兩桶衣服,沒看上幾頁文獻,夏滿就打來電話說是到了院門口。他匆忙之間沒細想,又讓夏滿往他住的小區這邊走。
他出了小區門就往院門口走,然後在路途中間跟夏滿碰了面。
“你不住學校裏?”夏滿疑惑地問道。
“嗯,學校裏沒有住的地方,在外面給我們租的房子。”
“哎,你不行啊,怎麽上的學越高學校越破呢。”夏滿笑眯着眼睛,露出一口牙。牙口還是那麽好。
葉朝川低頭瞅瞅鞋尖,有些慶幸早上刮了胡子。
這附近有家挺上檔次的川菜館,這時候還不是吃飯高峰期,他們找了個臨窗的卡座。
夏滿手裏一直提着個袋子,落座之後,便把它遞給葉朝川:“之前欠你的禮物,現在給你。”
☆、偷塞紙條,還帶解釋
他們一直沒提起的從前,始終是個要邁過去的坎兒。
葉朝川垂眼接過來,打開看了一下。
“你不喜歡?”夏滿撓了撓頭,“我就想買個你學習能用得上的,你要是不喜歡我給你換個……鋼筆之類的?”撓過頭的手“啪”地撂到桌子上。
葉朝川擡頭看了他一眼:“不是,挺好的,我正好需要。”
夏滿送他的是一盞臺燈。
“那就好。”夏滿連着點點頭,他看了眼窗戶外邊,又很快轉過來,“回頭你把卡號給我發一下,我把錢還你。”
葉朝川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好:“我不急,你慢慢來,确實方便的時候再說吧。”
夏滿笑了一下:“我知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葉朝川拿茶水把他倆的碟碗涮了涮,就聽見白瓷的餐具“叮叮當當”的。
“你這學還得上幾年啊?”夏滿問道。
“三年制,還要一年半。”
夏滿拍了一個巴掌:“好,你可不再繼續往上念了。”
葉朝川笑了一下:“嗯。你今天沒帶團?”
話題終于打開了。
夏滿眉眼之間也回複了慣常的神采:“我平常在健身俱樂部上班,就周末接接活兒,現在淡季活兒少。”
“嗯?你教人健身嗎?”葉朝川好奇問道。
夏滿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握着茶杯送到嘴邊吸溜着喝了一口:“就是形體塑造、健美操之類的。”
“是嗎?挺……酷的。”葉朝川舌頭一轉,本來想說“帥”的,電光火石之間換了個詞兒,“有空教我幾招。”
夏滿一手撐着腦袋,盯着他看:“你挺好的不需要,學這個的一般是胖子想減肥的。”
明知道夏滿沒別的意思,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了洗澡時被闖進來的夏滿看到那件事,耳朵尖有點熱。
“哎,換個人也得這麽跟你說。”夏滿把菜單遞給他,“不說了,點菜點菜。”
葉朝川也沒客氣,直接點了四菜一湯,還點了一碟小點心。
“業務很熟練啊,是不是……經常帶女朋友來改善生活啊?”夏滿喝着水,從茶杯上方瞄了他一眼。
葉朝川合上菜單,沖他笑了笑沒吭聲。
夏滿放下茶杯,也笑眯眯的:“真有女朋友了?”
葉朝川緩慢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回答道:“沒有,沒空。”
“哦。”夏滿把剛撂下的茶杯又端了起來。
菜陸陸續續地上來了,他們邊吃邊聊。夏滿講他帶團去過什麽地方,遇見什麽奇葩人什麽奇葩事兒。
“張明達和夏小月呢?”葉朝川停下筷子問道。
“達子留校了,夏小月回咱們那了。”
“……”居然都沒在一塊兒,葉朝川看着夏滿不停地往嘴裏塞着菜,“達子怎麽留校了?”
“你還記得小金不?咱們一塊兒吃過飯的,達子跟她好了,那女的想留那兒,達子就妻管嚴了。”
“那你……”葉朝川不知道該說什麽,就覺得挺難受的。
“媳婦在哪兒爺們就在哪兒,這也沒辦法。”夏滿看了他一眼,拿筷子敲敲碗邊兒,“你到是吃啊,看你都瘦了。”
吃得差不多,葉朝川先叫服務員買了單,他們繼續坐着聊了會兒,夏滿問他學校的事兒,同學都是什麽人。葉朝川幾乎都是幾句話就帶過了,除了講崔老頭和熊侃的時候話能多點兒。
在門口臨分別,夏滿拍了拍他肩膀:“看你這忙得很,難得休息,我就回去了,下次再約,”而後又補充了一句,“你真瘦了。”
“哎,你住哪兒啊?”葉朝川問道。
夏滿順着馬路看了一眼,随即沖他笑笑:“反正不遠,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葉朝川本打算跟夏滿吃過飯,再去商場買臺燈或者羽絨服的,現在他手上就拎着個臺燈,就改主意直接回了宿舍。
他躺在床上挺了一個多小時,愣是睡不着,下床倒了杯喝水,眼睛瞄到那個新臺燈盒子,便動手拆開。
夏滿怎麽想的,送他這麽個玩意兒。他說是之前欠的,應該是那三千塊,夏滿說攢夠了錢還附贈一個禮物,只是不知道這個臺燈是他當時就買好的還是這會兒現買的。
臺燈是黑色的,是既能放在桌子上又能夾在床頭的兩用燈,底座後面拖着電源線,他翻過來一看,底座下面還能放電池,他把蓋子摳開,裏面有張紙。
這廠家挺有意思的,怎麽把說明書放在這種地方,又或者是夏滿放的?
他随手打開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這不是說明書,而是一張手寫的字條。
“啊小川,你是燈泡,照亮了我,照亮了爺們的生活。”
葉朝川捏着這張紙,瞪了足有十來分鐘,他把紙疊好放回原處,把後蓋兒蓋好之後又馬上摳了起來,想了半天,最後把紙條塞到字典裏。
他在椅子上枯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到院裏做事。
周日雖然人不少,但卻很少有平常那種工作氛圍,有人用電腦看電影,有人看雜書,女生時不時地收個快遞。
今天到是新鮮了,葉朝川一推門進來,人們一堆一堆地正圍在一起讨論地熱火朝天。
“你們在幹什麽?”
“葉朝川你快來。”周理轉頭朝他招了招手,然後挪着凳子給他空出個地方。
他們這裏沒有班幹部,每年級只有一個組織委員,他們的組織委員叫陳慧,陳慧簡單地跟他說了一下,院裏元旦要辦晚會,每個年級要出一個節目。
“唱歌吧,簡單易操作。”蒯鵬程提議道。
“一共就七個人,合唱也太難看了吧。”陳慧反駁道。
“可以串燒嘛。”蒯鵬程反應到是快。
陳慧豎着根指頭,仿佛要點石成金似的:“要評獎的,獲獎的有獎金,這麽簡單的節目怎麽拿獎。”
“那跳舞嘛,咱們美娜跳民族舞的。”另外兩個女生摟做一團笑嘻嘻的。
陳慧還在想可行度,周理率先開口道:“我們都沒基礎,這個難度太大了。”
“對對對,我四肢不協調。”蒯鵬程連着點頭。
“演個舞臺劇吧,設計幾個角色背臺詞就行。”
大家都看向他,陳慧眼睛一亮很是贊同:“這個主意不錯呀,葉朝川你有什麽想法?”
他想了一下:“兩天,我寫完劇本你們再看。”
葉朝川一度對話劇很感興趣,看過不少劇本,其中不乏後人改寫的極富現代氣息的鬧劇,更适合年輕人的口味,他粗略地想法是找幾個經典的劇目串在一起表達一個新意。
網絡這麽發達,那些經典劇目的臺詞一搜就有現成的,他加入了一些鬧劇的元素,一個晚上就基本成型了,只需再修改一些細節。
同學們今天走前一個個地都跟他打了招呼,他只好一一應付了。
他關了電腦收拾好東西出門,突然記起□□上熊侃還在線,就到隔壁辦公室看看,裏面都空了,只有熊侃一個人還在。
“師兄,有我能幫忙的嗎?”葉朝川問道。
“啊!”可以清楚地看見熊侃身體一哆嗦,手裏的鼠标“吭啷”一聲。
葉朝川感覺挺不好意思的。
“哎,你吓我這一跳。”熊侃抹了把臉,“你怎麽還沒走?”
“元旦晚會的事,我寫個劇本。”葉朝川在他旁邊坐下。
熊侃眼睛一亮,本來眼睛就是紅的,現在簡直是血紅血紅的:“拿來我看看。”
“你不忙啦?”雖然這樣說,葉朝川還是把打算帶回宿舍改的劇本拿了出來。
熊侃很是認真地向他傳授道:“這叫苦中作樂勞逸結合。”他接過劇本,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各掃了一眼,幾秒鐘就看完了。
“想法挺好,但是你選這些劇目年代背景不同,如果都用現代流行元素貫穿起來,我想會更有意思。”
“嗯,我明白了。”葉朝川頓時福至心靈,想通了裏面的關竅,他收好劇本,“師兄,你做什麽呢?”
熊侃轉了轉顯示器:“寫畢業論文。”
葉朝川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深更半夜空無一人的房間裏,簡直震耳欲聾毛骨悚然。
他拿出手機一看,是夏滿。
熊侃揮揮手:“你快回去吧。”
葉朝川一想,确實幫不熊侃的忙,便點了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接起電話。
“小川,你睡覺了?”
“沒有,我還在……學校。”夏滿總是“學校學校”的說,葉朝川沒跟他解釋過研究院跟學校的區別,也就順着他說了。
“我靠,都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嗎?”
夏滿剛才那句音量很高,他本在寂靜的走廊裏,感覺有些刺耳:“不是,還有我師兄。你什麽事兒啊?”
“今天我送你那個臺燈,你拆開了嗎?”夏滿終于恢複了正常音量。
原來是說這個,今天改劇本改得入迷,他也差點忘了燈裏邊有紙條的事兒:“……嗯,我拆開了。”
“那個也可以放電池的……”
葉朝川嘴角動了動:“嗯,我看到了。”
“啊?你把後蓋打開了?”夏滿音量簡直高得不能再高了。
葉朝川把手機拿開一些:“嗯,打開了。”
“靠,那裏邊的紙條是我當時寫的,你知道是哪個時候嗎,”夏滿的聲音很急切,“就是我給你發短信說攢夠錢還你的時候,這個燈還有裏面的紙條都是那個時候弄的,我給忘了!”
“……哦”葉朝川走到樓外邊,漆黑的夜裏,路燈的光線都凝固了一樣,他仰起頭,聽着電話裏夏滿的聲音。
“一年多前的事兒,我真是忘了拿出來了,你可千萬別多想啊。”夏滿說。
☆、基友好見,醉鬼難纏
自從那個電話之後,夏滿再沒聯系他了,好像回到了沒有遇見之前的時候。
因為熊侃要準備畢業論文,整個項目幾乎都落在了葉朝川的頭上,崔老頭找他們訓話也分開來了。
年會節目的劇本葉朝川寫完就給了陳慧,剩下的由陳慧去組織,他們六個人分成三對兒,分別扮演三個劇目的男女主角,上面要求的是每個人都要參加,葉朝川只好客串個舉牌的角色,就是每一幕開始時演員沒上場他先舉個牌上去。
那幫人每天都抽出時間來彩排,葉朝川沒有戲份可以不參加,他做事悶了也會去看看。
看他們平常都挺板正的,沒想到還挺放得開,本來經典的劇目被他們演得很誇張,有時候忘詞了就現編,民國情景裏冒出網絡流行詞,很有喜劇效果,葉朝川當觀衆都被逗笑了。
元旦那天下午,一過四點他們就來到了開年會的酒店,整個大廳都被包了下來,門口還站了四個穿紅旗袍的禮儀小姐,引導賓客入場。
陣仗還挺大。
頭頂上懸着幾盞玻璃吊燈,大廳裏十餘桌飯桌上鋪着米白色的桌布,椅子上也套着同色的椅套,每張椅子對着的桌面上都鋪着一張大餐巾,垂下一個角來,上面擺着一整套餐具,光喝東西的玻璃杯就分了香槟杯、紅酒杯、飲料杯,小餐巾被疊成一個形狀插在紅酒杯裏。
燈一開,頗有點兒金碧輝煌的意思。
在最前面有一塊兒舞臺,幾個同學連帶着服務員都在忙忙碌碌地準備音響、屏幕、話筒設備,師兄師姐們也有到場的,找了一塊地方就演上了,還有租了服裝的,到舞臺旁的小房間裏去換衣服化妝,直逼春晚現場。
吃這一頓飯弄得還挺緊張,陳慧他們幾個也圍在一塊兒對着臺詞。
沒一會兒,老師們也到了,帶着愛人孩子,他們紛紛起身去跟老師打招呼。
葉朝川在人群中尋到崔老頭。崔老頭似乎就一個人,身旁沒有女性或者小孩兒,他便也走過去叫道:“崔老師。”
崔老頭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皺起眉頭:“你怎麽來了。”
他不該來嗎?葉朝川頓時心裏一涼,坐回位子上再沒吭聲。
宴席開始的同時,晚會也開始了。他們的節目排得比較靠後,他們一邊吃着一邊對其它節目評頭論足。
輪到他們上場的時候,他們提早在舞臺旁候着,主持人報完幕,葉朝川便舉着寫有“第一幕”的牌子從舞臺這頭走到那頭,然後就下場在旁邊看着同學們誇張地表演着他寫的劇本,每一幕間歇裏他就換個牌子到舞臺上走一趟。
臺下時不時傳來一片笑聲,反響很不錯。他們回到飯桌子上,陳慧舉起酒杯:“剛才太棒了,我感覺咱們一定能拿獎,來來來,一起幹一個!”
剛結束演出的同學們都異常興奮,拿着酒杯不停地撞着玻璃轉臺,等大家都把杯子舉起來,紛紛說道:“祝我們成功!”然後一飲而盡。
葉朝川也仰起脖子,把一杯辛辣的白酒灌進喉嚨。
節目都演完了,現場就投票并宣布了獲獎名單,他們果真獲了三等獎。一等獎是全體老師表演的詩歌朗誦,二等獎是研三年級的一個小品,葉朝川對那個節目印象很深。
那些人穿着租來的舞臺服裝,演的是西天取經,“唐僧”跟個男扮女裝的“妖孽”成親,孫悟空趕來,一臉深情道:“師傅,你忘了五指山下的小猴子了嗎?你為何要跟他成親~”
那“妖孽”一個猛子紮到“唐僧”懷裏,尖着嗓子叫道:“乖乖隆地咚,你基友找上門了,人家好怕怕~”
當時,葉朝川眉眼一抽,心裏不禁豎起大拇指,他們真敢整啊!
就是這個節目票數比他們高,得了二等獎。
他們一塊兒上臺領了獎,再回到飯桌上,人幾乎都不在原地呆着了,整個大廳開始了混亂的串桌敬酒。
他之前跟崔老頭打招呼弄得很不愉快,他想着跟熊侃一起去敬酒,但是找來找去沒看到熊侃,就拿出手機給熊侃發了條短信:“師兄你在哪兒?”
服務員端上來最後一道湯面,他給自己盛了一碗,那碗袖珍的幾口就吃光了,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他一手拿筷子一手解鎖手機看短信。
熊侃:“馬上到。”
原來熊侃沒來,怪不得崔老頭看他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敢情是覺得他們應該好好做學問不該來吃這頓飯。
沒一會兒,葉朝川感覺一陣寒氣近了身側,他轉頭一看,正是熊侃。
熊侃往他身旁一坐:“你吃完了?”
葉朝川點點頭。
熊侃喊服務員添一副碗筷,他挑了幾筷子面,又舀了半碗湯,連湯帶面呼嚕幾口喝了。
不過一刻鐘,熊侃把碗筷一撂,拿一個幹淨的小酒盅給自己倒滿:“走,給老師敬酒去。”
葉朝川愣了一下,低聲說道:“崔老師是不是不願意咱們來?”
“他是給我說過,他要是沒給你說你就當不知道呗。”
熊侃要站起來,葉朝川拽住了他:“那你去給他敬酒不就等于告訴他你來了嗎?”
“呵,你腦子轉得還挺快,沒事,他主要是嫌年會時間長,還能不讓咱們來吃飯啊,走吧。”
熊侃帶着葉朝川繞過一桌桌排隊敬酒的隊伍,走到崔老頭跟前。
崔老頭正捏着筷子一粒一粒地夾着花生仁吃,看見他倆端着杯子,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給自個兒酒盅裏添滿。
熊侃舉着酒杯:“崔老師,這一年您費心了。”
葉朝川跟着點點頭,把酒盅湊上來。
崔老頭撣撣衣服站起身來,跟他們碰了一下酒盅,嘬着嘴一口喝幹了:“去吧。”
熊侃明年就畢業了,他端着自己的杯子又找別人敬酒去了。
葉朝川回到桌子邊,靠着椅背直愣神,他喝了實打實的五杯白酒,看東西都有點對不準焦距。
跟他坐一張桌子的同學沒人回來,從院長到各位老師到管人事的,一個個排着隊敬酒,真奇怪他們酒量都那麽好?
葉朝川半眯着眼睛瞅了一會兒,拿上自己的東西出了酒店。
他胃裏火辣辣的,腦袋裏暈乎乎的,讓外面呼呼的北風一吹,起了一層白毛汗,他扶着樹幹嘔了一會兒,什麽東西都吐不出來。
他轉身看着大馬路,看着來回跑的小車,拿出手機,手指頭不聽使喚,按了半天撥了夏滿的電話。
“喂,喂,喂”夏滿接得很快,在裏頭叫着。
他不知道自己給夏滿打電話幹什麽,反正就是腦袋一熱:“我喝多了。”
“你在哪兒呢?”夏滿那邊似乎很安靜,襯得他口氣裏也似乎帶着一股異樣的平靜。
“……在……”葉朝川停頓了一下,他現在腦子裏一片混沌,讓夏滿一問居然懵住了,“……在我們學校附近的飯店門口……”
“你別動,我現在就過去,十幾分鐘就到。”
夏滿利落地挂了電話,葉朝川把手機裝進外套口袋,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他為什麽要給夏滿打電話?他不知道。
他把腦袋埋到胳膊裏,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有人拉了拉他:“葉朝川,你喝多了?”
他不知道說話的是誰,也回答不了,就搖搖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很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