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節課的時候才被帶到班級上
朝川垂着頭,緊張地繃直身體,在一屋子的起哄聲中,話筒被傳遞着塞到了他手裏。
“唱什麽啊?”有人問道。
“小酒窩,你會唱嗎?”李倩也很被大家弄得很不好意思,微紅着臉跟葉朝川商量道。
葉朝川只是搖頭:“我真不會唱。”
李小簡從別處走過來,坐到他旁邊:“沒事,你哼兩句,真不行我替你唱。”
音樂已經響起來了,李倩先唱了幾句,葉朝川握着話筒,他不是沒聽過這歌,但是要他唱真唱不出來。
到了男聲唱的時候,李小簡跟着音樂唱起來,間隙裏很快的說了句:“你跟着我唱。”
葉朝川握着話筒的手緊了緊,擡起頭來,就在大家都以為他要唱的時候,他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咳咳咳……”随即他整個人被嗆得紅了臉,咳得停不下來。
李倩幫他捶了幾下背,混亂中李小簡拿開他手裏的水杯和話筒。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葉朝川捂着嘴走出了包房。
葉朝川一路咳着,找到洗手間,用水洗了洗臉,然後一邊等手上的水幹掉,一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別人用尿遁、酒遁,他用水遁,想想挺可樂,但他實在被逼得沒有辦法了。
他掏出手機看看,有一條夏小月發的短信:“如果有禮物的話,多晚都不嫌晚:-D”
葉朝川笑了笑,回複道“好”。
手已經幹了,臉上的熱也褪了,再尴尬丢人也該回去了。KTV跟迷宮似的繞來繞去,還沒等葉朝川繞回去呢,手機響了,是夏滿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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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葉朝川看到了他們的包間號,就停下來接起電話。
“呵,”夏滿好像是笑了,一股聲波直沖了耳朵一下,“你跟夏小月發短信玩兒呢?”
☆、哥哥也有親的有後的
夏滿已經好久沒給他打電話了。
葉朝川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嗯,發了兩條。”
“夏小月剛才跟我顯擺來着,我倆生日已經過了,你不用管她。”
“哦,我都答應送她禮物了,哪能說話不算數呢。”
“我靠——”夏滿短促的罵了一聲,突然沒了聲音。
“喂?喂?”朝川叫道,然後看看手機屏幕,又重新放到耳朵邊上。
“呵……我都沒給她……買,你是她哥……還是……我是她哥啊。”夏滿那邊終于又有了聲音,然而聽筒裏有風聲,他說話的時候也有點喘了。
“你幹嘛呢?”葉朝川問道。
“……我……跑步呢,呵……”估計這“呵”不是笑聲,而是呼氣。
“哦,你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反正我答應了。”
“那……那我也要……呼……我也……過生日呢。”
“好。”葉朝川一擡頭,李倩從包間出來,看到他在打電話,就站在了門口。
“挂了……我這還不知道……跑到什麽時候呢……呼……”
“……好,拜拜。”估計夏滿跑的速度很快,不然他不能這麽費勁,葉朝川心存疑惑的挂了電話。
他迎向李倩走了過去。
“你沒事了吧?”李倩問道。
“嗯。”
KTV裏很暗,到處都亮着燈,照得人的頭發絲亮閃閃的,臉色也異常白皙。
李倩有點內疚的說道:“真不好意思,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那……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樣,我跟他們說我有事要先走了。”
葉朝川愣了一下,心裏忽然一暖:“沒事,你路上小心。”
“嗯,”李倩垂頭順了順頭發,“拜拜。”
回到包房,葉朝川又坐了一會兒,然後跟孟向東打了個招呼,也提前離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葉朝川做了兩個決定,一是他以後再不跟人去KTV了,他也很驚訝讓他唱歌比打電動、吃燒烤難接受多了,二是他要養成随身攜帶煙和打火機的好習慣,可以讓他在不舒适的環境裏排遣尴尬。
回到學校,經過書報亭的時候,看到經常投稿的青年文學雜志出了新的期刊,順手翻了翻,他兩個月前投的那篇短文正刊在上面。
稿費的彙款單是兩周後收到的,那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考試周。
期間,夏滿打過一次電話,說自己放假有事先不能回家,讓葉朝川自己買票,又告訴他一些買票的經驗方法。
其實,葉朝川大致也清楚,畢竟宿舍裏除了齊會,其他人每年都會被買票的事折磨兩回。
前兩年流行老鄉會,有困難找老鄉,從介紹兼職、學習咨詢到逛街、買票,全都組團搞。到了大三,原來的青瓜蛋子成了老油條,而且又多了“家屬”,基本上沒人找組織了。
幸運的是,今年可以打電話訂火車票,最後一周,他們每天圍一堆,給手機編好號挨個打,有時候也搞串聯,幾個宿舍互幫互助,總算把回家的大事給解決了。
今年,沈拓早早登門過年,不過這位也是個橫手不摸豎手不拿的主,原來也就葉晴一個人幫幫倒忙,現在他們兩口子在一塊還愛瞎折騰,葉朝川的心操得夠夠的。
大年夜,沈拓拿出幾樣禮物來,幾乎全是電子産品,手機是帶手寫筆的,操作起來很智能,有單反相機,比葉朝川現在那個普通數碼相機專業不少,還有超薄筆記本電腦。葉晴哪個都想要,差點因為分贓不均跟兒子争起來。
最後,葉朝川只要了相機,其餘的都給了葉晴。
從晚上開始,沈拓的手機閃個不停,不過他看都不看。
葉朝川的手機也閃了幾次,都是新年問候的短信,一看就是群發的,就那麽七八條還有內容一摸一樣的,他都沒有回複。
其中有一條沒有顯示名字,是個陌生號碼,內容挺有詩意,是用一首詞改的,後面署了發信人的名字。
是李倩。
葉朝川想了想,編了一條“新年快樂”回複過去。
年後一家人逛街,葉朝川趁葉晴試衣服的時候,到玩偶店看了看,那些毛茸茸的東西女生應該喜歡,但是考慮到目标太大送人的時候也不方便就放棄了,最後買了個Mp3。
葉晴和沈拓臉色都不大好看。
當爸的就是賣電子産品的,兒子居然還去外面買,豈有此理啊。當媽的跟兒子搶禮物,本來沈拓送了Mp3,但是被她要過去了,兒子只好自己買,天打雷劈啊。
“朋友生日,送人的。”葉朝川解釋道。
孩兒他爸他媽點點頭,臉色這才多雲轉晴了。
過了初五,普通人家拜年走親戚應該走得差不多了。
往年這時候,夏滿就該打電話約他出去步行街的幹活了。
然而,沈拓走了,過了初十,再有幾天就該返校了,夏滿還沒動靜,為了避免生日禮物遲到太多,葉朝川撥了夏滿家的電話。
電話是夏小月接的,夏小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小川過年好啊。”
“過年好……”葉朝川說完這句,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先給你拜的年,是不是有紅包啊?”
“紅包沒有,有禮物。”葉朝川如釋重負地接了一句。
“真的嗎?”夏小月很驚喜的叫了一聲,聲音順着電線刺啦刺啦地傳過來,隔着聽筒殺傷力依然驚人。
“嗯,”葉朝川抿了抿嘴唇,“你或者夏滿,誰有空了可以來拿。”
“哎呀,他天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去,今天也沒在,明天我讓他去拿。”夏小月似乎一提到夏滿就來氣,她停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道,“你什麽時候方便啊?”
葉朝川笑道:“我沒事,哪天都行。”
“好,那就明天。” 夏小月突然放低了聲音,帶着女孩子特有的羞澀可愛,“謝謝小川。”
新年的電視節目被晚會包了,看完央視看地方,幾臺晚會重播都看幾遍了,除此之外還有每年必播的西游記。雖然從小就看過,但現在看來還是覺得挺好看的。
葉朝川看着孫大聖耍金箍棒,擺出那個經典造型,突然感覺它跟夏滿挺像的。他去夏滿學校的時候,死雞就叫夏滿“猴子”,現在看來這個外號十分貼切。
順帶着,他又想起了一件東西要給夏滿,那本《少林十三棍》。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夏小月給葉朝川發了條短信,在他家附近的一個飲品店等他。
說是飲品店,其實就是一個幾平米的小門臉,前頭是做飲品的材料和機器,後邊擺了三套桌椅。
夏小月一個人坐着,前面放了兩杯飲料,她把手機拿在手裏颠來倒去的轉,看見葉朝川進來,站起來跟他打了招呼。
“不知道你愛喝什麽,你要不愛喝再點杯別的。”夏小月把一杯飲料放到他面前。
夏滿沒來,就夏小月一個人,那他還有必要坐下喝這杯飲料嗎?
“夏滿讓達子叫走了,不知道幹嘛去了。”夏小月見葉朝川遲遲沒坐下來,就解釋了一句。
“哦,那麻煩你來一趟了。”葉朝川特意背了一個小包,他摘下包,掏出Mp3和單反相機,他摸了一下《少林十三棍》,沒拿出來。
“不麻煩,我還沒謝謝你給我送禮物呢……”夏小月看着葉朝川遞過來的東西,嘴巴張着沒出來聲,驚了半天沒接,“這是……送我的?”
“嗯,一個給你,一個給夏滿。”葉朝川又往前遞了遞。
夏小月還是沒接,連着搖手:“我的天啊,你這送的也太貴重了,這可不行,不行不行……”
“沒關系,就是給你們的。”
“我……你等我給夏滿打個電話,讓他來說吧。”說着,夏小月拿起手機着急忙慌地操作起來。
她一直沒接東西,葉朝川只好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他不是跟達子有事嗎?”
“他們能有什麽事啊……”夏小月把手機放到耳朵邊,“啊喂,你在哪兒……是啊……小川送的東西太貴了……唉呀反正是好貴的東西……那你趕緊過來吧,我們在小川家旁邊的飲品店。”
葉朝川一直站着聽夏小月跟夏滿講電話。
“他馬上就過來,咱們等會兒他吧。”夏小月挂了電話,坐下繼續喝飲料,“你坐吧,他從達子家過來,再快也得半小時。”
葉朝川坐下來,拿過夏小月幫他點的飲料喝了一口,應該是巧克力奶茶,甜味不甚濃厚還帶着一點苦,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兌的。
平常夏滿跟張明達在的時候,雖然葉朝川不說話,但是那三個人損來損去的,氣氛就足夠熱鬧。現在只有他跟夏小月,就有點對不上頻道。
一杯奶茶,一口一口地吸着喝,都已經到底了。
門口的風鈴一響,他倆都擡頭去看。
夏滿頂着一個明顯被大風塑造過的奇葩發型,終于不負衆望地推門進來。
他直直地走過來,一直走到葉朝川跟前,那架勢像是要上來跟人打架似的。他瞪着眼睛直盯着葉朝川,眼睛裏光芒閃動,很是如狼似虎。
葉朝川被他看得發毛。
“過年好,小川。”夏滿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至少還有兩更,盡情地戳吧
☆、同病相憐,皆大歡喜
“……過年好。”
很久沒見了,本來有幾分念想,現在看到夏滿這個樣子那點念想早飛沒了,這大過年的怪瘆得慌的。
夏滿坐下來,一只胳膊搭在小桌子上,還一直盯着葉朝川。
夏小月捅了捅他,示意他看桌子上的東西。
夏滿把那兩樣東西拿起來,也很吃驚:“你再不差錢兒,送人這禮物也太重了。”
葉朝川看了春晚,他也深以為“不差錢兒”三個字很有內涵。
“我……家人就是做這個的,沒花錢。”葉朝川囫囵地解釋了一句。
夏滿點點頭,把東西遞給夏小月:“你拿着先回去吧,我跟小川說會兒話。”
夏小月接過東西,原來洩掉一半的中氣突然又充上了:“我跟小川也有話說呢,少找借口,不就是有好吃的好玩兒的不想帶着我嗎?”
夏滿眉間皺了一下,少見的正經:“真有事,要不你找達子去,他正玩兒着呢。”
夏小月半信半疑地走了。
夏滿看着她氣哼哼地推門出去,又對着來來回回調飲品的店員看了一會兒,然後轉回視線,放在桌子下閑着的那只手突然伸過來,握住了葉朝川的手。
葉朝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全身自內而外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激靈,差點靈魂脫體。
這反應也就短短一秒鐘,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鎮靜下來,很自然地把手拿回來:“做什麽?”
夏滿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一臉苦悶:“小川,我很不對勁兒。”
“我看出來了。”葉朝川點點頭,平靜的說道。
“啊?不是吧,這麽明顯?”夏滿臉上的苦悶又重了幾分。
“我是說看出來你有煩心的事,具體什麽事我不知道。”
夏滿左右看看,喉結上下翻動了幾下,先嘆了口氣:“唉,我不知道怎麽說。”
“要換個地方嗎?”葉朝川看他的樣子,立刻明白了那應該是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的事。
夏滿屁股在座位上扭了扭:“等會兒的。”
他叫來店員又點了兩杯東西,然後跟葉朝川倆人提着飲料出了飲品店。
大街上哪能沒有人呢,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哪兒找沒人的地兒,夏滿嘆了口氣,感覺胸腔裏有個滋滋響的炸藥包,再不澆點兒水就要爆了。
他伸出一條胳膊把葉朝川攬近了一些,湊到他耳朵邊上:“還記得達子說我們樓下宿舍有兩個男的搞對象不?”
“……”葉朝川的大腦空白了一霎,回過神來才感覺全身發涼發僵,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嗓子幹澀,勉強發出聲音,“怎麽了?”
夏滿身體一沉,整個壓在他肩膀上:“……我好像被他們傳染了。”
葉朝川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肩膀把夏滿甩下去,然後飛快地跟他離的遠遠的。
“靠,”夏滿讓他給氣樂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怕我也傳染給你啊?”
“不是,”葉朝川搖搖頭,他也不想表現得這麽激動,然而內心又驚又恐,他盡力讓聲音平靜下來,“那個怎麽會傳染,你別亂想。”
他們剛才的大動靜引起了周圍的人注意,有人好奇地望過來,他倆默契地繼續走路,雖然不知道要去哪兒。
沉默地走了一會兒,夏滿又小聲的跟離他半米遠的葉朝川說道:“反正,我大概變得跟他們一樣了。”
“你怎麽知道?”葉朝川提起手裏的飲料,放到嘴裏吸了一口,不然這話他真問不出口。
夏滿瞟了他一眼,拉起他快步轉進一條小巷子,這裏他倆都熟,就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盡頭的垃圾場還沒移址,白天看起來比上次晚上還不如,各種生活垃圾,地上還流着烏黑的湯湯水水,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這都怪你,”夏滿靠在牆上瞅着他,“就你去我學校那回,那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在酒店睡的。”
當“怪你”兩個字從夏滿的嘴裏說出來,葉朝川就再聽不進去別的聲音了。
怪他?
程楓也好,吳菁也好,現在夏滿也變成了這樣,都是怪他!
可是他又怪誰呢。
夏滿看他表情古怪的不知在想什麽,趕緊解釋道:“我不是真怪你,當然不怪你,是我自己看到你洗澡的時候突然就……”
葉朝川轉過視線,茫然的盯着夏滿。
“……我突然就……那什麽了,所以前段時間我都不敢給你打電話,”夏滿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不是怪你,我是覺得有點兒對不住你。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葉朝川眨眨眼睛,夏滿轉變的太快,看不出他是苦惱還是害怕,至少不像他這樣驚弓之鳥似的。
“你說這能不能治好啊?不疼不癢的,這應該算是心理上的病吧,還是生理上的?”說到後來,夏滿有點不好意思了,“我還去網上查了,也沒弄明白。”
葉朝川從包裏掏出煙來:“抽嗎?”
“我靠,你抽煙了啊?”夏滿剛才的少年維特之煩惱暫時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嗯,我覺得這東西還挺好。”葉朝川低頭把煙叼在嘴上點着了,吸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你打算怎麽辦?”
夏滿看着葉朝川吞雲吐霧,十分不習慣:“這還能怎麽辦啊,就先這樣呗,也許找個女的呆一塊兒就好了。”
葉朝川手指夾着煙,沉默了一會兒:“也許能行。”
“這女的也不是随便找的啊,”夏滿瞅着他咂了咂嘴巴,“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沒準我……”
就得不上這個毛病了,夏滿心想。
“還有別人知道你這事嗎?”
“沒有,誰我都沒說。”
“你繼續保持,回學校好好找藥。”葉朝川把煙頭掐掉,扔到地上踩了踩,拍拍他肩膀, “走吧。”
夏滿看着他這一串動作,十分熟練吶,跟上他腳步追問道:“什麽藥啊?”
葉朝川側頭沖他笑笑:“女朋友啊。”
“靠!”夏滿錯開視線,抓住他的手揉了一把。
葉朝川趕緊抽回自己的手:“你靠什麽靠?”
夏滿收回的手在自己胸膛上搓了搓,剛才差點讓葉朝川笑出心髒病來:“你別沖我笑啊,我現在是病人知道嗎?受不了美人勾引。”
他倆從小巷子出來各自回家。
晚上,葉朝川收到夏滿的短信:“我把相機搶來了,夏小月都氣哭了。”
他不禁笑了,夏滿有些地方跟葉晴挺像的,有小孩子心性,回複道:“明年我再送她一個。”
很快,夏滿的短信就回了過來:“我才是她哥,你這樣的話我會亂想的,我說過了‘我現在是病人,受不了美人勾引’。”
“趕緊找藥。”葉朝川回複道。
其實,他在內疚的同時還有點竊喜,內疚的是他也懷疑這種‘病’會傳染,不然夏滿怎麽無緣無故的就變得跟他一樣了?竊喜的是有人跟他一樣,不管是不是出于“幸災樂禍”的不道德心理,他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餡在這種苦惱之中,這個認知讓他有了如阿Q精神般的心慰。
夏滿說的那個辦法也許是現在他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了。
這次過年回來,周圍的人又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原來穿風衣、夾克,怎麽像頹廢詩人就怎麽打扮的文科男,穿上西裝打上領帶,迎風吟詩都有了費玉清的韻味,開始天天蹬個自行車找實習單位。
齊會跟女朋友分手了,問其原因,他向天長嘆淚灑衣襟:“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要讀研她要工作,這他媽的怎麽能搞到一塊兒去。”
孟向東充分吸取了戰友的經驗,為了繼續把住小師妹,一會兒裝頹廢詩人一會兒裝費玉清,整個人開始一日千裏的往精分路上奔。
雜志編輯部給葉朝川寄了一封信,想讓他把之前投的一篇短文擴寫成中篇進行連載。反正葉朝川也不想穿着正裝到處奔波,于是帶着被葉晴淘汰下來的筆記本電腦天天紮在圖書館裏,一邊查資料、找靈感,一邊打字寫稿。
夏滿還是挺忙的,但是總能抽個空給葉朝川發短信,葉朝川覺得自己有陪聊的義務和責任,每每必回,甚至夏滿發個“今天中午吃米飯,打的菜是大蔥炒雞蛋,他媽的還不如直接打個蛋炒飯”,他也會回一句“傻逼”,這麽有來有往的似乎比之前任何時候的關系都要好。
手機又一陣震動,葉朝川拿起來一看,不是夏滿,是李倩。
“你現在在哪兒?”
葉朝川回複道:“圖書館。”
手機很快又震了,旁邊的人看了他一眼,葉朝川點開收件箱。
“我知道,社科閱覽室嘛,你坐在哪兒?”
他擡頭四處看了看,估計李倩也在這,到底是看到他還是沒看到他啊,不知道她這什麽意思。他放下手機,把電腦上的文稿關掉。
果然,沒多大功夫,李倩站在桌子對面沖他一笑,然後坐下了。
葉朝川不禁覺得有點拘謹,就怕寫稿的時候李倩突然來看他的電腦屏幕,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想錯。
李倩捧着一本村上春樹的《且聽風吟》,看一會兒書,就瞅瞅葉朝川,看他擺在旁邊的一摞書都是什麽,他正在看什麽。
葉朝川把他要查的東西記錄好,正好電腦電池也快沒電了,他收拾好東西看了李倩一眼,就離開了閱覽室。
進了四月,丁香花又開了,大學裏的女孩子們似乎擺脫了憧憬愛情的懵懂,她們衣着光鮮,頭腦清醒,行色匆匆地經過丁香樹下,不為這麽普通的小花驚豔。
葉朝川擡頭盯着一簇簇的花枝找了一會兒,五瓣的丁香還真不好找。
“撲哧。”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葉朝川縮回脖子。
李倩笑道:“你看什麽呢?”
☆、人少洗澡千萬別閉眼
春光明媚,圖書館前的小花園一時間安靜空曠,四下的迎春、丁香、紫荊都開着,李倩站在花間笑意盈盈。
“我……”葉朝川說了一個字,随即笑了一下,權當回答了。
“沒事,你不用回答,”李倩上前一步,走到他跟前,眼睛裏閃着異彩,“還有一件事,我說完你也不需要馬上回答。”
葉朝川抿唇看着她,心跳得七上八下。
李倩低了一下頭又很快擡起來,直視着他:“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想當你女朋友。”
葉朝川呆了一下,其實他有預感,因為最近李倩表現出很明顯的親近舉動,但是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說,而且還說得這麽……直白。
“我……”他動動嘴唇,這回這一個字可算不上回答了。
李倩臉有點紅,但她仍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不用着急回答,兩年多我都等過來了,你有決定了再告訴我。”
說完這句,她才害臊地急步走開,走了兩步,她又轉過身低聲說道:“你要是……不想跟我當面說,發短信打電話告訴我也行。”
葉朝川從李倩說喜歡他之後,思維就跳到了別處。
他想到夏滿,又想到自己,雖然說不上喜歡李倩,但是覺得這個女孩兒大方、有心思又善解人意,戀愛總是要談的,說不準她就是他的藥呢。
“好,我知道了。”他跟李倩說道。
既然答應了李倩考慮做男女朋友的事,他還真認真考慮了,考慮得晚上睡不着覺。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不過就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問題,但對于葉朝川來說,它還牽涉到一個隐秘的個人問題。
答應她,像個普通男人那樣去談戀愛,但如果他不喜歡她,又不想長遠,從責任上來說很不道德。不答應她,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上別的哪個女性,不是李倩也不會是別人,那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像個正常人。
葉朝川這樣悄無聲息地輾轉反側了一個星期,這期間舍友們不像往常似的消息靈通,沒人開他的玩笑,他原以為沒人知道這件事。
這天,孟向東請大家吃飯。他在一個大公司實習策劃,剛領了薪水。
席間,幾個将要步入社會的大好青年群起激昂、指點江山,先是展望了就業前景、未來出路,又對班上幾對情侶的最終結局進行了大膽猜想。
齊會喝得不多,但他屬于一喝就臉紅的那類人,他一手抱着酒瓶子,一手指葉朝川:“我跟那誰是分了,看你跟李倩的黃昏戀會怎麽樣。”
“啊?”在座的人一個個都跟大鵝似的伸着脖子叫,“什麽意思?”後面這句是沖着葉朝川問的。
葉朝川放下筷子,瞅着齊會沒出聲。
齊會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到家,繼續說道:“我聽我女朋友……不,得說是前女友了,我聽她說的,李倩跟朝川表白了,讓他考慮呢,是不是啊葉情聖。”
桌上的人一片嘩然,李小簡就坐葉朝川旁邊,趕緊扒着他的胳膊追問道:“哎,真有這事?你怎麽不跟我們說啊?”
葉朝川把幾個好奇寶寶挨個掃了一眼,聲音清冷:“是,別再說了。”
吳菁今天很給孟向東的面子也出席了,在一群嘎嘎叫的傻白“大鵝”裏,唯有他一言不發。
葉朝川掃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慶幸,即便他不答應李倩,李倩也會像一顆□□時時給吳菁提着醒。
不知道是舍友們接收到了他的震懾,還是忙得沒空八卦,果真沒人再問他,連一向圓滑的李小簡也憋着內傷沒向他打探□□。
這麽着又過了一個多星期,葉朝川遲遲沒給李倩答複,李倩也不催他,偶遇的時候也只字不提,讓他不禁對人家女孩兒有些愧疚。
入了五月,天氣越發的熱,睡個午覺都能睡出一身汗,去澡堂子洗根本趕不上趟,許多人就到水房裏脫光了沖盆水。
葉朝川雖然到大學裏放開不少,使大勁也就是在宿舍裏換個衣服,要讓他到千人出萬人進的水房脫光衣服沖涼是萬萬不可能。
周末,葉朝川午睡起來就直接奔澡堂子。
大中午的,偌大的澡堂幾乎沒什麽人,以往人多的時候噴頭放出的熱水蒸騰的整個堂子裏都是水汽,現在一個個噴頭都閑着,自然顯得冷冷清清,視線也清清楚楚。
白色瓷磚已經發黃,留着一道道不明污垢,地上、噴頭架子上積着厚厚的白色水垢。
他找了一個相對幹淨的,劃了卡,打開噴頭,水流滴滴瀝瀝很不暢快,估計是被水垢堵得太嚴重了,他只好又換到隔壁那個,雖然噴頭上有個缺口,總從旁邊滋出來一道小水柱,但水流很大,比剛才那個強多了。
他先拿着噴頭把身上沖了一遍,然後用洗發水打沫子,抹了一腦袋。
手沒個準兒,洗發水抹多了,在頭發上沒搓一會兒,沫子就順着腦門往下流,他一只手接了點水洗洗眼睛。
旁邊有動靜,好像就在他隔壁,葉朝川眯着眼睛提醒了一句:“那個噴頭不行。”
沒人出聲,但是分明能聽到有人呼吸,他停止了搓頭發,剛要接水洗眼睛,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撞到一邊。
葉朝川心裏一驚,差點叫出來,他剛一睜眼,眼睛就一陣刺痛,緊接着,一雙手帶着陌生的觸感,在他身上胡亂摸起來。
他一陣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咬着牙在混亂中抓住了對方的手,那人一直沒出聲,奇怪的是被抓住了也不掙紮也不跑,又把身體撞上來,嘴巴貼上葉朝川的肩膀胡亂噌,粗重錯亂的陌生氣息噴在他身上、耳朵上。
葉朝川難以忍受的汗毛倒豎,他使勁把那人推開,又不敢完全松手,連忙拱起自己另一邊肩膀噌了噌眼睛。
他勉強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終于看到了那個人的臉,一股怒火瞬間把他燒着了,他揮起拳頭照着那個人的臉就砸了下去:“艹你媽!”
吳菁捂着鼻子後退了幾步,看着他沒說話。
葉朝川扭動兩個肩膀,又胡亂地蹭了蹭腦門和眼睛,他的眼睛紅的像要燒起來了,瞪着吳菁,剛才打中吳菁的那只手還握着拳頭,氣得直發抖:“你想幹嘛!?”
吳菁穿得很整齊,鼻子被葉朝川一拳打中往下淌着血。
他一直看着葉朝川,眼光流轉,看起來比平常更有神采,甚至有點詭異的邪氣。他舉起袖子在鼻子上擦了一把,沖着葉朝川挑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後扭頭跑了。
葉朝川緊緊捏着拳頭,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裏面好像有個呼哧呼哧的老風箱,但他自己覺得自己更像個點着了的炸藥包,馬上就要炸了。
他提起拳頭砸到牆上,牆涼絲絲的紋絲未動,手上生疼,他撐着胳膊,垂下頭,抹了抹眼睛,胸膛裏憋屈得發疼。
葉朝川大腦空白的呆站了一會兒,然後渾渾噩噩地站到噴頭下,沖掉腦袋上的沫子,手碰到自己身體的時候,突然狠命地搓了好幾下,覺得無比的膈應、委屈,他要是手裏有把刀子,恨不得立馬把那塊皮割了。
他端着東西回到宿舍,吳菁鼻子裏塞着一小團衛生紙,正沒事人似的坐在床上看着書。
葉朝川的怒火騰地一下又上來了,他扔下手裏的東西,鐵質的臉盆在地上當啷啷地滾了幾滾。
他一指吳菁:“你下來!”
剛才鐵盆響的時候,在宿舍裏的李小簡、齊會還有田猛就發覺氣氛不對了,大氣都沒出,直到葉朝川吼了這一句,李小簡站了起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朝川發這麽大的氣,聲音有點慌:“怎麽了朝川?”
葉朝川沒理他,還一直怒氣騰騰地盯着吳菁。
吳菁看着他沒動,又挑着嘴角笑了一下。
葉朝川邁步上前。
“哎,朝川,朝川,有話好好說。”齊會和田猛趕緊把他攔住了。
葉朝川甩了甩肩膀,冷笑了一下:“你們不用擔心,我就是跟他好好說。”又沖吳菁遞了個眼色,“你還不下來!”
吳菁放下書,慢悠悠地從床上下來,葉朝川揪着他的衣服領子就往外走。
門口的李小簡剛要跟上,葉朝川扭頭沖他說了一句:“誰都別跟來!”
吳菁一直笑着任憑葉朝川拽着走,葉朝川一直把他拽到樓頂上才放開。
吳菁看了看犄角旮旯的避孕套,沖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