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節課的時候才被帶到班級上
想到之前程楓看到那片五瓣丁香說“我知道了”,想必程楓也是知道丁香這個含義,誤會了。
不過,後來發生的事跟那片丁香有關系嗎?
不,并沒有關系。
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怪不上別人、別的東西。
是他自己,有病。
畢業生還在校園裏到處留念,在校生還在教室裏悶頭奮戰,葉朝川走向安安靜靜的校門口。
一擡頭,夏滿腳步生風地從他前面的主路上走了過去。
他低下頭,加快了腳步。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大門是開着的,也不需要出示證件,葉朝川幾步跨出大門。
夏滿一扭頭,只看到一個影子在門口閃了一下就不見了。
☆、這一窩子什麽鳥都有
在等錄取通知書的幾天裏,葉朝川跟上學似的天天到圖書館報到。
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裏是葉晴打開的,她喜滋滋的對着通知書看了又看,她看到上面的學校名字時,疑惑了一下,轉而變得既驚又怒。
當時葉朝川正在洗澡,她咣咣地敲門,那個力度讓葉朝川以為家裏着火了,揉着滿腦袋的洗發水沫子把門開了條縫:“怎麽了?”
葉晴扯着通知書,把它扣在了門縫上,要不是隔着門,看樣子她想扣葉朝川臉上:“你……你報的是這個學校!你之前告訴我的不是這個呀!”
葉朝川看了看,正是他的第一志願,原來他被錄取了:“哦,這是我第一志願。”然後就把門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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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着花灑從頭頂往下淋着,在被志願學校錄取的高興之餘,還有隐隐的內疚和害怕,因為他知道葉晴怒氣的來源。
葉晴肯定是跟夏滿通了氣,所以當時讓葉晴誤解了也沒解釋,确實藏了不想跟夏滿有牽連的心思,現在想來怕是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不知道夏滿把學校報到哪裏去了……
他心事重重的,洗澡比往常時間久,但剛一出來,葉晴的怒氣又接上篇兒了:“你報志願怎麽不跟夏滿商量商量?”
葉朝川腦袋上搭條毛巾,垂頭往自己卧室走:“我都不跟你商量,我跟他商量什麽?”
嘿,把葉晴氣得恨不能拎根棍子把他多打出幾個屁來,知道他不想多說,只好苦口婆心的啰嗦着:“好歹你就這一個朋友,上一個大學不也有個照應嘛。”
葉朝川暗暗嘆了口氣,志願報過了,通知書都寄到家了,再說什麽都沒用了:“跟他一起上個三流學校麽?”
葉晴呆了一瞬,臉上的表情愈發難以置信:“……我的天啊,你——”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之後兩天,母子兩人很有默契的進入冷戰,除了吃喝拉撒等人生大事,基本不做其他交談,直到沈拓來帶着他們出去游玩了一個月,母子之間才漸漸回複了往日的融洽。
葉朝川的大學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然而火車線路曲曲折折的,時程要整整一個白天。葉晴說要送他去學校,他沒有拒絕。
離家的前一夜,葉朝川早早睡下了,胡亂的夢一個接一個,最後夢見一只小鳥不停地用嘴啄着他的窗戶,聲音真實的好像就在耳邊。
“啪”地一聲,葉朝川猛地驚醒了。
他迷茫地瞅着窗戶,原來夜裏不知何時噼裏啪啦地下起了雨,看一下旁邊的鬧鐘,才過11點,他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一個城市與另一個城市,無論差別有多大,總有似曾相識的地方。
臨黃昏,葉朝川和葉晴終于到達這個城市。
一出站,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大多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學生和送學的家長。在人群中,幾個穿着文化衫的學生舉着寫有學校名稱的牌子,學校派了幾輛校車專門接新生入學。
畢竟是個省會城市,道路更寬闊,臨街的商鋪窗明幾淨、裝飾精美;鋪着白色大理石的廣場上落了白色鴿群,有人拿着糧食随意地抛喂,一有車子經過,它們就扇動雪白的翅膀低低地飛起再落地;噴泉水珠乍落,折射夕陽、華燈的晖光,映出城市最微小最繁華的光景。
學校位于市區,離中心商業區很近,寸土寸金的地段。
進了校門,一塊巨大的石頭上書着校訓,葉朝川認真地在心裏念了一遍。
無論是校園甬道還是花園小徑,都白的耀眼;植的樹不是白楊,是粗壯秀挺的法國梧桐;校園裏有人行走、有人騎車、有人滑板,不是争分奪秒的匆忙,而是青春勃發的肆意……
葉朝川在心裏自嘲一下,簡直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麽都新鮮。
葉晴隔着窗戶早就熱血沸騰了,抓着葉朝川的胳膊興奮地溢于言表:“你看,你看,太棒了!”
車子在一塊較空曠的地方停下,他兩人一人提一個大包,随大溜地下了車。車前立刻迎上來一群年輕人,熱情又有序地各自找一個目标,先大大方方地自報了姓名,然後就接過行李開始帶路。
葉朝川雲裏霧裏的不知道做的是什麽,然而該辦的都辦了、該領的都領了,最後進宿舍樓找到被分配的宿舍,引領的人才離開。
宿舍門上貼着房間裏所有人員的名字,葉朝川粗略地掃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就沒再細看。
三張上下鋪的床位,只剩下靠近門口的那張還空着,葉晴瞅瞅他,看他想睡上鋪還是下鋪,葉朝川還沒來得及做決定,從外邊又進來一位。
那人自己提着兩個大包,費勁地從宿舍門口擠進來,噌了葉朝川一下,葉朝川讓了讓,那人就把兩個大包甩到了下鋪床上。
葉朝川沒吭聲,把自己的鋪蓋卷放到了唯一空着的那個上鋪。
“大家好,我叫李小簡。”那人背對着門口向前面微微彎了彎腰,細細的眉眼一彎,臉頰上現出兩個讨喜的酒窩。
“你好。”從對頭床的下鋪上蹦起一個男生,面向李小簡應道。
葉朝川順着床頭的梯子正往上爬,李小簡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嘿,以後我就是睡你下鋪的兄弟了,多關照啊。”
葉朝川只好回頭應了一聲:“你好。”
葉晴笑眯眯地跟李小簡說道:“我兒子,叫葉朝川。”
李小簡愣了下,又仰頭細細地盯了葉朝川一眼:“阿姨可太年輕了。”
“我叫齊會,”對頭床那男生走過來插話道,“你倆需要幫忙不?”
“不用不用。”李小簡打開自己的包,麻利地鋪開床。
“阿姨,你坐這兒。”齊會從靠窗的大桌子底下搬出一張凳子,放到葉朝川他們那張床的對面。
葉晴挺高興,一邊跟齊會和李小簡聊天,一邊看葉朝川跟小狗似的在床上拱來拱去地折騰。
從外面又進來兩個人,進宿舍愣了一下,其中一個說道:“又有新舍友來了?”
李小簡連忙站直身體:“你們好,我叫李小簡。”
“哦,那這個一定就是葉朝川了。”另外一個沖他點點頭,擡眼望向上面的葉朝川。
葉朝川聽到有人提他的名字,撩撩眼皮,擦擦額上的汗又接着忙活。
他收拾好床鋪,跟葉晴出去吃東西。
“你記住了幾個人的名字?”葉晴問道。
葉朝川搖搖頭:“一個都不知道。”
“你呀,”葉晴前後瞅瞅,點了點他的腦袋,“上大學了,以後就跟他們朝夕相處了,別再跟以前似的……我看那幾個人還不錯……”
葉晴突然把臉扭向別處,沒再說下去,葉朝川默默挽住她的胳膊。
第二天葉晴自己坐火車回去了,葉朝川也正式開始了大學生活。
不知道葉晴是怎麽看出來他的舍友不錯的,葉朝川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才把那些人的名字和臉對上號。
睡他下鋪的叫李小簡,也是葉朝川第一個認識的人,到不是因為他倆距離最近,而是因為李小簡愛說話,跟誰都能聊得來。
對頭床下鋪的齊會就是本地的,也是自來熟的人,大概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跟李小簡很快就出雙入對了。
齊會上鋪的叫孟向東,人很沉穩,做事也周全,很快在選班幹部的時候被推選為班長。對葉朝川這樣有點內向的人也蠻照顧的,班上各種事務都能及時傳達,甚至能做的直接幫忙搞定。
孟向東、齊會對床的倆人一個叫吳菁一個叫田猛。田猛是孟向東的老鄉,總是跟在孟向東屁股後面,對孟向東的任何指示都積極響應,還經常幫孟向東打水、買飯,葉朝川跟他來往不多。
吳菁這個人比較孤僻,跟誰都不說話,平常上課、吃飯也是獨來獨往的,只有孟向東偶爾提醒他參加什麽活動或者交什麽東西,他才答應一聲,不然人幾乎以為他是啞的。
中午休息或者晚上熄燈前是宿舍裏人最全的時候,他們會聊聊天,雖然葉朝川不是對所有話題都感興趣,但是偶爾也會參與。而這個吳菁就坐在床上看書,白天沒課的時候也是這個姿勢,似乎只有對學習是一門心思。
葉朝川挺佩服他的,然而也不完全茍同。跟他一比,葉朝川幾乎覺着自己挺合群的。
他自認沒有吳菁這麽愛學習,甚至會在不太感興趣的課上看小說,脫離了高中的緊張氛圍和資源限制,現在的他興奮又急切,每天站在圖書館的書架中間,都感到一種深深的渴望,甚至是欲壑難填。
他很快就适應了這種生活,甚至經常忘記給葉晴打電話。宿舍裝的電話只能通校園內線,要打電話要去商店用收費電話打,也不是很方便。
十一國慶放七天假,提前一星期孟向東說班上幫回家的同學訂票,葉朝川報了名之後就沒再管。
然而到放假前一天,孟向東告訴他,沒有幫他買到票。
“你不回來了?”電話那邊的葉晴吃驚的問道。
“沒買到票。”
“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嗎?”
“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吾家有子初長成,小川川上大學了,親媽心都操碎了
☆、黃金周就站火車玩兒
放假第一天,宿舍還剩4個人。
齊會是本地人,昨天晚上坐公交回家了。
李小簡的家很遠,他沒讓孟向東訂票,一個人起早貪黑的在火車站排了幾天隊買到票,然而是放假前一天的,孟向東幫他向班主任請了假,所以他提前一天就走了。
葉朝川睡到自然醒,食堂不開門,他一邊啃着面包一邊看《挪威的森林》。
田猛一大早穿着背心和內褲在水房洗衣服,跑進跑出的,從門外帶進來的風讓葉朝川覺得有些涼。
“你不冷啊?”葉朝川掖了掖咯吱窩底下的被頭。
“不冷啊,”田猛把門掩了一半,就站在門後邊把內褲也換了,“你冷?一會兒我出去把門帶上。”
葉朝川也見過幾次他的雄姿了,目不斜視地說道:“謝謝。”
田猛搓了一盆衣服回宿舍,在窗戶邊撅着屁股晾衣服,他從水盆裏掬了點水,往孟向東身上彈了一下。
孟向東掀着被子扇了扇:“有事啓奏,沒事退下。”
“外面有賣灌餅的,你吃不?我出去買。”
“準奏。”孟向東支起後腦勺,費死勁瞅了葉朝川一眼:“葉朝川,你要不?”
葉朝川舉了舉手裏的面包:“我吃這個就行了。”
田猛晾完衣服出去買早點,孟向東提了他們四個人的暖水瓶去樓底下打水。所以說孟向
東這人做事比較周全,雖然吳菁與所有人格格不入,跟隐形人似的,孟向東也從不會把他落下。
宿舍就剩下吳菁和葉朝川兩個人,吳菁醒得比葉朝川早,坐在床角,對着窗戶捧着書看一早上了,自始至終都沒說話,連呼吸聲都輕的很。
葉朝川下床梯子的時候,不知道是腳底出汗打滑還是怎麽着,蹬空了一下,吓得他連忙抓緊扶手,大腿筋也抻得疼。
“你沒事吧?”
他驚了一瞬,扭頭發現吳菁在看他,忙說道:“沒事。”
吳菁很少主動跟人說話,葉朝川乍一聽到,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意思。
葉朝川開了窗子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好讓房間換換氣。
沒一會兒工夫,他就看到孟向東一手拎倆水壺從熱水房裏出來,隔了十來米,田猛也買了早點回來。
田猛旁邊還跟着一個人,兩人邊走邊說話,葉朝川眨眨眼睛,又注意看了一下,難以置信的扣緊了窗框。
是他嗎?
他來幹什麽?
不對,他為什麽會來啊!
葉朝川在宿舍來來回回的走了幾趟,從自己床頭拿出那本《挪威的森林》往廁所走,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慢慢坐到李小簡床上,呆愣愣地等着。
田猛推開門,先吼了一句:“葉朝川,你有朋友來了。”
然後,夏滿就走了進來。
他很迅速的把宿舍掃視了一遍,然後把視線定格在葉朝川身上。
夏滿居然沒先說話。
當時那件事曾讓葉朝川很苦惱,之後一直躲避着夏滿。然而,自從上了大學過上了宿舍生活,他跟幾個陌生人朝夕相處,別說肢體接觸,連舍友的果體他都見過,可從來沒發生過類似那晚的事情。
他不只一次的回想當時發生的事,最後覺得可能是受程楓那件事影響在前,所以對夏滿反應過度了。
不管他有沒有問題,夏滿是無辜的。
夏滿似乎長高了些,看起來精瘦精瘦的,臉部輪廓也似乎有些變化。穿着長袖T恤,下面是運動褲運動鞋,一看就是風塵仆仆的樣子。
他提了提嘴角,笑道:“你黑得都分不出頭發跟臉了。”
夏滿緩緩地樂了,露出一口白牙。
“你怎麽來了?”葉朝川轉到他後邊,拍拍他背上的包。
夏滿就把包卸下來放到了門口的地上:“我給阿姨打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家,阿姨說你沒買到票,我就先來找你了。”
“哎,哥們,你從火車站來?”孟向東突然插話道。
“嗯。”夏滿點點頭,在自己身上拍打着。
“買票的人多不多?”
“多,”夏滿拉長了音,一邊脫外套一邊說道,“我今天兩點到站了買的票,人還不少呢,都沒買上坐票。”
“啧。”孟向東挺失望的,但似乎又有了那麽點兒動力,“田猛,咱們今天也看看去。”
葉朝川遞給夏滿一個臉盆,裏面放了肥皂和毛巾:“你洗把臉吧,我帶你去。”
“好嘞。”夏滿接過東西,瞅着他又樂了。
“你買票了?是……從這回家的?”葉朝川站在水槽邊,看夏滿呼嚕呼嚕地洗臉。
夏滿抹着臉,抽空說道:“嗯,只買到了站票,運氣好的話也許上車能撿到座。”
葉朝川突然恍了一下神,他一直不知道夏滿當時報的什麽志願?現在念什麽學校?從哪兒來?難道是特意來這找他一起回家的?
當初他通過葉晴向夏滿傳遞了假志願,那個城市可是遠的不得了。
倆人回到宿舍,葉朝川讓夏滿到他床上睡,夏滿再次瞅了瞅自己身上,直接立在地上脫了個精光,然後才爬上去。
葉朝川愣了一下,到不是因為夏滿在幾個陌生的同齡人面前如此豪放,畢竟他這幾個月來已經見過不少人這個狀态下的樣子。
他只是,沒想到夏滿變得這麽……這麽善解人意,還知道顧忌不弄髒他的床。
孟向東跟田猛吃了早點,便真的去火車站買票。屋裏又剩下光出氣兒不出聲兒的了,還有夏滿的男中音呼嚕。
夏滿之前說不困,這會兒睡得可實,過了12點還沒有要醒的跡象,葉朝川只好把他叫醒,帶他到學校對面的飯館吃了飯,本來想帶他去附近的歷史博物館或者公園轉轉,夏滿說要好好參觀校園。
“你們這學校也不大啊。”沒轉多久,夏滿就發現了。
“兩個校區,這邊地段好。”葉朝川解釋道。
“我說呢,這麽好的學校就巴掌大的地兒,還不跟我們一個三本學校呢。”
“你上哪個學校?”葉朝川的心提了起來。
夏滿說了一個聽起來還算正規的體校名字,前兩個字是城市的名稱。
跟葉朝川第二志願那個學校名字的前兩個字一樣。
“……”
圖書館前有一棵巨大的雪松,樹下落了一層松針,單單看着就有一種心亂如麻的感覺。葉朝川垂頭踩着松針,心裏很不好受。
“哎,你報的那個學校分兒多高啊,連你都沒考上”夏滿一臉遺憾,“不過你現在這個學校也不賴,離家還近。”
夏滿到現在還不知道……
葉朝川默了幾秒,問道:“夏小月呢?”
“她考得不好,在家複讀呢。”夏滿嘆了口氣,“你倆太不争氣了,要不咱們都能在一塊兒了,我那幫朋友也就達子上了。”
“張明達考哪兒了?”
“達子的分兒比我高,不過也跟我上一個學校呵呵。”夏滿打了個響指,很是愉悅。
葉朝川一邊深深自責,一邊安慰自己,他……沒把夏滿害得太慘。
中午夏滿胃口不怎麽樣,晚上緩過來了非要吃燒烤。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他們趕到火車站。
候車室座位有限,很多人就鋪張報紙坐地上,也有自帶小馬紮的。
他們倆靠牆站着,旁邊席地坐着一圈人,打牌抽煙,髒話翻着花兒地往外冒。
好不容易熬到上了火車,誰知更不好受。
站着的比坐着的人還多,過道都站滿了,他倆上來的晚,沒能站到過道上也就意味着有人下車了他們也撿不到座。
他倆先是站在熱水間門口,過了半夜就近水樓臺的把桶裝面泡了,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對着火車門解決了宵夜。
站了幾個小時,實在累的不行,葉朝川從包裏翻出本雜志,本來怕車上無聊帶着看的,現在有了發揮更大價值的機會。
他直接撕了兩張封面,跟夏滿一人一張塞屁股底下,然後就這麽坐着睡。
每到一站,他倆就得被叫起來給人讓路,一晚上渾渾噩噩的,每次睜眼都盼着天亮。
這麽折騰了一晚上,當廣播裏的女播音員說到站的時候,葉朝川都想吼上一嗓子。可算是到了。
腳一踏到實實在在的地面,清冷的晨風迎面吹來,他狠狠地吸了口氣。
“爽!”夏滿伸個懶腰,響亮地叫了一聲。
他們出了站便各回各家。
葉朝川敲了幾下門,還沒來得及擔心葉晴是不是沒起床呢,門就開了。
“你可算是回來了。”葉晴穿得挺整齊,氣色也不錯,直接抱了他一下,“累吧?”
看她如此熱情,葉朝川幾乎難以啓齒:“累,讓我先睡會兒。”
他也懶得洗澡了,脫了外套就合衣撲到床上,一直睡到下午生生被餓醒了,起床到冰箱裏翻吃的。
葉晴坐在沙發裏盤膝看書,見了他招招手。
葉朝川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吸着酸奶。
“昨天一大早,夏滿就給我打電話,說是去你學校接你了。”葉晴臉上帶着笑意,他看着卻感覺有點肝兒顫。
“嗯。”他咬着吸管,嘬到瓶底“吸溜吸溜”的響,還是很餓。
“你倆聯系上了?放假那會兒不是吵架了嗎?”葉晴看着他,臉上一會兒笑着一會兒嚴肅,轉換這個自如。
葉朝川把空酸奶瓶放到茶幾上,跟端詳古董似的盯着看:“……就那樣吧。”
葉晴也停頓了一下,她突然不耐煩的揮揮手,“哎,你趕緊洗澡去,這一身的味兒。”
“……哦,我忘了。”
過了喜相逢的第一天,葉晴就又恢複了往日的好吃懶做,跟皇太後似的往沙發上一坐,吩咐小川子做這個做那個。
這幾天電視正播一個棒子的電視劇,葉晴看得很上瘾,比劇裏的女主角哭得還兇,葉朝川遞完水果還得遞手紙。
葉晴正抹眼淚呢,電話響了。
葉朝川接的電話,夏滿約他明天出去,他沒多說就答應了。
葉晴眼睛紅紅的,瞅着他問道:“是夏滿?”
“嗯。”
葉朝川擰了條涼毛巾遞過去,他以為葉晴還有下文,但是葉晴接過毛巾敷了敷眼睛,又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視。
他不禁松了口氣,這兩天葉晴的話風十分彪悍,東南西北的吹了個遍,他真有點招架不住。
一大早,葉朝川搬着自行車下樓。
這輛自行車是暑假買的,沈拓說送他個禮物,葉晴做主幫他選的,很酷炫的折疊款,不過買了之後就一直放着,今天得算是它的處女騎了。
夏滿夏小月兄妹、張明達、葉朝川四人四輛自行車,在約定地點集合後,就一路騎行到市郊那個廢工場。
他不太記得張明達長什麽樣了,跟看個陌生人似的,而且也沒機會進一步交流。
張明達和夏滿跟倆野獸似的,飚了一路自行車,刮風似的嗚嗚在前面蹬,葉朝川看他背影比看他臉熟。
到了廢工場,這倆人随時随地都能扭到一塊拳打腳踢,那麽一大片草都不夠他倆滾的。
葉朝川跟夏小月坐在二樓那個平臺上,就看那倆人追來打去,偶爾點評一下戰況。
夏小月比原來沉靜了許多,她眼角眉梢帶着疲憊,不似往日那麽靈動,想來複讀生比一般高三學生的壓力還要大。
“你也別太緊張了,我考前一個月的時候還偷偷看小說呢。”
夏小月轉頭看着葉朝川笑了一下:“我知道。我這樣的也不會多認真學習,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吧。”
葉朝川搖了搖頭:“一年時間,多學一點兒就是一點兒,總會有幫助的。”
夏小月眼睛亮了一下:“這個我知道,由量變到質變。”
“對啊。”葉朝川笑着點了點頭,突然,他猛地站了起來,“哎,他們要幹什麽!”
夏小月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也吓了一跳:“那倆傻逼!”
☆、不怕緋聞就怕有心人
夏滿和張明達在草地裏開辟了一小塊地方,又弄了一堆草在中間,夏滿拿了打火機正要去點火。
“夏滿!你快別弄了!”葉朝川趕緊叫了一嗓子,只怕來不及了,左右看看,拿了兩瓶礦泉水就跑了下去。
“啊?”夏滿站起來,扭頭看他。
葉朝川一邊跑一邊盯着那堆草,這天幹物燥的,小火苗眼看着就竄起來了,心裏不由得暗罵了一句“這混球玩意兒”!
他手裏擰開瓶蓋,腳底下跟跨欄似的,跋涉過密密的高草,最後一跳,就着慣性沖過來就把手裏的瓶子往火上澆了下去。
“哎,你幹嘛!”張明達叫了一聲。
葉朝川沒理他,晃着瓶子往火苗上澆。
很快,夏小月也跑了過來,懷裏抱着好幾瓶水:“水夠不夠?這還有。”
葉朝川也沒顧忌什麽,從夏小月那又拿了瓶水,沖着漸漸熄滅的火堆繞着圈圈澆。
張明達感覺很掃興,抱着胳膊:“他上墳呢?”
夏滿踢了他一腳:“別他媽瞎放屁!”
火終于滅了,連小火星都被澆熄了,灰燼裏露出許多昆蟲的屍體,葉朝川捏着空瓶子,跟看外星人似的瞅着倆縱火犯:“你倆幼稚不?”
再重的話葉朝川不想說,扭頭往草外面走。
“你倆是不是菜鳥,在草地裏放火,再晚一會兒你們就跟蟲子一塊兒熟了!”夏小月壓不住爆脾氣,跟小機關槍似的開了火。
張明達撓撓腦袋:“這塊的草都被我們拔了,燒不起來。”
夏小月在趴地的草根上踢了兩腳:“拔了嗎?”
“反正我們以前也這麽幹過,從來沒出過事。”張明達又辯解了一句。
“得了,火都滅了,沒的吃了。”剛才一直沒出聲的夏滿突然說道,然後轉身也往外走。
他們這次出來是計劃好的,帶的東西也全,地上鋪了一大塊布,零食啊水啊帶了很多,張明達居然還帶了兩副撲克牌。
四個人坐在布上圍做一堆,夏滿跟張明達都低頭搭腦的沒說話。
葉朝川在自己包裏翻了半天,拿出一袋鱿魚片遞給夏滿:“要不,你拿這個代替一下?”說完突然想笑,被自己的幽默感逗樂了。
“謝謝啊,消防員同志。”夏滿接過來撕開袋子,也忍不住笑了。
“哎,我也要。”張明達湊過來,撕了一大塊就地一翻身。
“操,我的。”夏滿撲過去,就着張明達的手,又把那塊咬了大半回來。
葉朝川和夏小月不約而同的挪了挪屁股,離他們遠一點。
張明達在零食裏翻翻找找,似乎是沒有讓他合意的,又到那幾個包裏翻,他從其中一個包裏掏出了一個相機:“哎,這誰帶的?還是數碼的。”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夏滿看了葉朝川一眼:“你帶的?”
“嗯。”葉朝川點點頭。
張明達正面背面的翻看着,然後遞給葉朝川:“有這好東西怎麽不早拿出來,來拍一張呗。”
有這麽個稀奇玩意兒,那仨人立刻就瘋了,這麽照那麽照,一個姿勢還得擺半天,葉朝川眼睛都被陽光照得睜不開了。
他把相機給夏滿,簡單的給他說了怎麽用,結果夏滿就咔嚓了一下午,葉朝川吃東西的時候,夏小月在草地裏跑的時候,張明達尿尿的時候,連草地裏的老鼠屎都沒放過。
越到下午太陽曬的越舒服,他們貪玩,等到騎回家的時候天都擦黑了。
“後天回學校嗎?明天我去火車站買票。”臨分別的時候夏滿問道。
“我也去。”葉朝川立刻說道。
夏滿愣了一下,摸摸鼻子:“那行吧,明天我叫你。”
第二天,張明達和夏小月也跟去了火車站,他們買好票,直接去步行街玩了半天。
假期就這麽玩兒過去了,葉朝川本來想去那個舊書市場看看的,結果就倉促的坐上了回學校的火車。
葉朝川有一門選修課十月才開課,跟另外一門課排在了同一天晚上,兩門課上完得十點。
選那門課的人特別多,一個大教室都坐滿了,再來的學生只能站到後邊,後邊站滿了就站過道上。
葉朝川上完前面那節課才趕來,只能站着聽完了一小時的課,下課的時候一活動,感覺腳底厚了幾公分,跟踩了高跷似的。
龐大的學生隊伍都往門口湧,到門口就成了擠“餃子餡”。
葉朝川兩腿都麻木了,走路不利索,突然腳尖一疼。
“啊,對不起。”
“沒關系。”葉朝川活動了下腳趾,輕聲應道。
他的胳膊被人抓了一把:“葉朝川,是吧?”
葉朝川扭頭看了看,一個笑意盈盈的女生,看着挺眼熟的。
那女生緊接着說道:“我也是06漢語的,我叫李倩。”
葉朝川點點頭。
說話的功夫,他們倆随着一堆“餃子餡”擠出了教學樓。
李倩撥了撥頭發:“哎,選這門課的人太多了,都是沖着上官教授的名頭來的。”
上這門課的老師姓上官。
“我聽上一屆的師兄說上官教授是作協的呢。”李倩說。
因為上官這個姓比較少見葉朝川才記住了,原來那個不茍言笑的老頭這麽厲害。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原來鼎沸的校園清靜了許多。
男女生宿舍樓不在一塊,走到岔路的時候,葉朝川陪李倩走了另一條路。
李倩侃侃而談,看得出來,這個女生的學識、素養都挺不錯的。
到了女生宿舍樓底下,李倩一轉身跟葉朝川面對面,笑道:“葉同學,謝謝你哦,你是不是前面有一節課要上啊?以後我負責幫你占座,你下課送我,行不行啊?”
能有人幫忙占座當然好,然而被李倩這麽一說,隐約有些交易的意味,葉朝川略一猶豫,還是點頭答應了。
李倩嫣然一笑:“那就說定了啊。”
有李倩幫忙占座,葉朝川再沒踩高跷了。不久,李倩提出其他課程和自習也如法炮制,葉朝川拒絕了。
因為,其它課程和自習他自己就可以了,不需要別人幫忙占座。
可惜,就這麽一點點暧昧關系就跟深水炸彈似的在班裏傳開了。
“沒看出來啊,”孟向東錘錘葉朝川肩膀:“你是不是跟李倩好上了?”
葉朝川還沒來得及解釋,田猛道:“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老實交代,你倆暗度陳倉多久了?”
葉朝川嘆了口氣:“真沒有。”
“正好,班上同學早就說要聯誼呢,咱們就跟李倩她們宿舍聯誼得了。”孟向東拍板。
“哎,這也不能就看葉朝川一個人啊。”齊會急得臉紅脖子粗的,“……我還想跟408聯誼呢。”
“哦——”大家敏銳地起哄叫道,齊會不打自招了。
“公平起見,不記名投票。”孟向東利索地準備紙筆。
結果讓人挺失望,三對三,平了。
齊會垮着臉:“唉,這不白投了嘛。”
孟向東一會兒瞅瞅葉朝川一會兒瞅瞅齊會,站在中間跟搖撥浪鼓似的,他也不知道怎麽決定好了。
葉朝川緩緩地舉起手:“我重投行嗎?我也投408。”
齊會猛地從床上蹦起來,撲到他跟前差點淚奔:“好兄弟。”
其實,他們不知道,葉朝川本來就投的408。
大概沒人想到葉朝川會“作弊”。
很快,孟向東作為316的代表,跟408的宿舍長友好會面,定下了聯誼。
元旦前兩周,孟向東帶着班幹部們準備元旦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