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節課的時候才被帶到班級上
生越來越少,直到高考前夕。
因為要封教室,學生們提前一天被放回家。
葉晴請了幾天假,也像模像樣的準備陪考。
早上,葉朝川睡了個懶覺。
上午,他跟葉晴把家裏收拾了一遍,然後,趁中午人少的時候去學校看了考場。
下午,葉晴要他陪着逛街,然後給他買了很多東西,還買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玉觀音。
晚上,葉朝川動手做了一頓挺豐盛的晚飯,葉晴差點想打電話叫夏滿過來,讓他好說歹說給攔住了。
吃過飯,母子倆在小區裏散了幾圈步。
回到家的時候,一開門就聽見電話響個不停。
葉晴趕忙接起來,興奮地聊了幾句,葉朝川還以為是沈拓,葉晴聊夠了,把他叫過去遞上聽筒:“夏滿找你。”
“……喂?”葉朝川叫了一聲。
“啊,小川,我今天本來想去找你的,但是我爸不讓我出門。”
“哦。”
隔着聽筒,葉朝川能聽見夏滿那邊很吵鬧,夏滿別過頭嚷了句:“我打電話呢,你等一會兒的。”
對面安靜了一些,夏滿的聲音也清晰了一點:“那什麽,明天你好好考,考完了咱倆私奔去,就上次那個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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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朝川還沒回應呢,就聽見裏面夏志遠吼了一句:“你又放啥屁呢?”
夏滿的聲音又轉了個向,音量還挺足:“哎,我就是一比方嘛。”
“你跟誰打電話呢,是不是哪個小姑娘啊!”
“是葉朝川,我吃飽撐的給女的打電話!”
“你拿過來讓我聽!”
“愛信不信!”夏滿的聲音又轉回來,“哎,我家太吵了,考完了我再跟你說,祝你考試順利。”
“……也祝你順利。”葉朝川說道。
那頭的夏滿輕笑了兩聲,電話“啪嗒”一聲挂了。
接下來的三天,應該足以讓每個學生永生難忘。
葉朝川過得渾渾噩噩的,要說緊張也有,校門口圍了一群翹首以盼的家長,雖然葉晴不在那裏面,但是他看着其他同學考前考後跟家長彙報的緊張勁兒,他也感同身受。
考完一科,教室就原樣封好,學生們也沒地方呆,就擠在走廊樓道裏,三三兩兩的對答案,結果要麽是欣喜要麽是懊惱,一片熱火朝天。
葉朝川所在考場的考生他都不認識,他不跟人對答案,也沒人來找他問。
只有一次他上洗手間的時候碰見了袁守仁,袁守仁叫住他說了幾句話,無外乎“別緊張”、“加油”之類的,他沒怎麽聽,含糊地應了就趕緊離開了。
不知道夏滿考試順利不,可別看監考老師不順眼再打起來。葉朝川胳膊支在欄杆上,無聊地想着。
等到最後一科考完,葉朝川從考場出來,長呼出一口氣,高中時代這就結束了。
他穿過還停留在學校的學生和家長人群,一個人坐車回家。
然而,車站也都是人,他等了好幾趟車都沒擠上去。
“葉朝川!葉朝川——”
他扭頭一看,夏小月正向他跑過來。
“怎麽了?”葉朝川問道。
“你看到夏滿沒?”夏小月一邊說一邊四處望着。
“沒看到。”
“啊?”夏小月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那他跟你說考完試要去哪兒嗎?”
“……他沒說過。”葉朝川搖搖頭。
考試前夏滿跟他通那次電話,确實是說考完試要跟他出去玩,但是當時說的不清不楚的,他也不知道夏滿說的是什麽時候,所以就沒給夏小月說。
“哎,我真是服了,”夏小月雙手插腰,憤憤地說道,“一考完就不知道死哪去了,我媽在校門口都沒堵着他。”
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補了一句:“他要是找你的話,你一定要讓他回家啊,我爸怕他考完試一興奮又惹亂子。”
葉朝川跟着嘆了口氣,攤上夏滿這麽個玩意兒,他一家人也真是操碎了心。
他終于坐上了回家的車,走到樓底下,夏滿正跟個老農民似的蹲在花壇沿兒上。
“你趕緊回家,你家人找你都找瘋了。”
葉朝川突然一說話,夏滿驚得雙腿一晃,差點滾到花叢裏去。
他跳下來,眼睛精光閃閃地瞅着葉朝川:“夏小月找你了?”
“嗯,讓我給你帶話呢,說你爸在家等着打斷你狗腿呢。”葉朝川很是嚴肅的說道。
“我有毛病啊,上趕着回家送死。”他上前一攬葉朝川肩膀,“哎,我今天在你家呆一宿。”
葉朝川把他胳膊甩了下去:“你回家看看吧,說不準是要給你……慶祝什麽的。”
夏滿往前面的空氣裏連打出幾拳:“屁呗,一準是要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出門。”說完,又親熱地摟住葉朝川:“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讓我先享受下精彩的生命。恩人,快收留我一晚。”
這麽繞的話虧他咬字都對了。
葉朝川皺皺眉,這混人犯起渾來,他還真說不過他:“那問問我媽……”
夏滿一笑:“我昨天就給阿姨說過了,她同意收留我的。”
好嘛,原來家裏還有個內應。
夏滿拍了拍書包,擠着眼睛沖他笑道:“哎,不白收留,我今天帶了好東西!”
他倆一進門,葉晴就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飯桌子都擺好了。
葉朝川就納悶了,葉晴從哪兒弄這麽一桌,豐盛得跟滿漢全席似的。
葉晴還準備了酒:“慶祝你倆考試順利,紅酒啤酒随便喝。”
夏滿摩拳擦掌的,跳過預熱階段直接進入亢奮狀态,上嘴咬開兩瓶啤酒:“這還是頭回跟小川喝酒,簡直跟看和尚開葷似的,太稀奇了。”
“他呀,從來沒喝過的,今天你可得好好帶帶他。”葉晴抿嘴笑着,沖夏滿伸出手掌。
夏滿會意的跟她一拍,葉朝川又有一種被他倆賣了還幫數錢的感覺。
夏滿幫他們把酒杯都倒滿了,拿自己的杯子底敲着桌面。
“來來,幹杯!”葉晴趕緊巴巴地舉起杯子跟夏滿碰。
葉朝川也舉起杯子,“當”地一下跟他們碰在一起,然後閉着眼睛灌了一口。
這透心涼,一股豪邁之情油然而生,怪不得人都愛這東西。
葉晴跟着他們喝了一杯,吃了幾口小菜,然後把杯子一撂:“今天這個家就歸你倆了,随便喝,随便瘋。”
葉朝川敏銳的抓住了葉晴的話風:“你上哪兒去?”
“我自然有地方去,”葉晴臉紅了一下,嗔道,“還不是為了讓你倆開心嘛。”
葉朝川總算是明白了,這桌子菜原來是為了把他倆栓家裏,那不用說啊,沈拓肯定已經打了飛的過來了。
沒一會兒,葉晴接了一個電話,就背上早就準備好的包,還跟倆孩子甩了個飛吻:“撒要那拉!”
“哎,阿姨這是上哪兒去?”夏滿一口氣喝幹了一杯,咂摸咂摸嘴問道。
“她……有朋友過來了。”
“哦。”夏滿又開了瓶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幫葉朝川滿上。
葉朝川已經喝了兩杯了,本想攔他一下,不知怎麽就猶豫着沒攔,他也不想自己掃興。
“你考得怎麽樣?都順利嗎?”夏滿舉着杯子跟葉朝川的碰了一下,然後灌了一口。
“都還行吧。”葉朝川抿了一口,輕輕放下杯子。
考試前那段時間,先是跟程楓鬧別扭,再是擔心夏滿打程楓會受處分,他提心吊膽了一陣,要說完全沒受影響那是假的,不過至少在考場上他什麽都沒想,所以也就那樣了。
“嗯,我覺着你上重點大學沒問題。”夏滿停下嘴,認真的看着他說道。
葉朝川莫名的有點觸動,提起嘴角笑了一下:“那借你吉言了。”
葉晴點的菜涼菜居多,大夏天的吃着清爽些,也好下酒,還有花生、毛豆之類的。
夏滿撥了毛豆,扔起來張嘴去接,扔了幾次沒成功,只好老老實實的直接往嘴裏塞:“哎,反正我就是撞狗屎運也考不上,我也不問你報啥學校了,我就問問你準備報哪個地方啊?”
葉朝川猶豫了一下:“我還沒想好呢,成績出來了再看吧。”
“你想好了給我說一聲,咱上不了一個大學,至少還能到一個地方,”夏滿又喝幹了一杯,重新開了一瓶給自己滿上,再往葉朝川那杯子一看:“啧,你是喝沒喝啊,酒都不見下去。”
“……你不是說帶了好東西嗎?什麽東西啊?”葉朝川不想再說這個,就想起這茬來了。
夏滿一樂:“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個急性子,和尚破戒也不在這一會兒,吃飽了再說。”
葉朝川給了他一筷子:“你還提和尚,剃光頭上瘾了啊?”
夏滿的心髒突突了兩下,擡手在自己臉上賞了一個巴掌:“我錯了我錯了,我自罰。”又一口幹了酒杯。
下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倆人又扒了碗飯,夏滿先吃完了:“你家有影碟機沒有?”
葉朝川點頭,給他指了指:“你自己弄,我還得收拾一下。”
葉朝川吃完飯,把飯桌收拾幹淨,洗好碗筷。然後回客廳把拖鞋一甩,四肢舒展着窩進了沙發,就着一絲醉意,無論是神經還是身體,終于能好好歇歇了。
夏滿拿着遙控器坐半天了,見他來了才按播放:“趕緊的,等着你呢。”
“什麽片?”葉朝川問道。
夏滿沖他一呲牙:“動作片。”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藏,求評論,麽麽噠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電影在海邊開場,畫面挺清新、挺美,場景、人物十分簡單,放了快半個小時了,葉朝川很驚訝自己居然還沒看明白,感覺挺無聊的,就閉上眼養神。
沒一會兒,女人綿軟、動情的**直沖人耳膜,葉朝川驚得睜開眼睛,視覺、聽覺的沖擊險些讓葉朝川跳起來,那點醉意立刻就被沖散了。
“你……”他拿起個抱枕沖着夏滿的臉掄了過去,面紅耳赤的“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下文。
“別打岔,”夏滿随手把抱枕摟在懷裏,湊過來緊挨着葉朝川,“你看過這種片子沒?”
“誰看這種……”葉朝川語無倫次的。
“真的假的?”夏滿瞅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我今天替你開葷,功德無量啊。”說着,他又看向電視,揉緊了手裏的抱枕。“哎,我這精神了,你怎麽樣?”夏滿說着,往葉朝川身上瞄了眼。
葉朝川明白他說的是什麽,蹬了他一腳,咬牙切齒道:“那趕緊關了。”說着,拿過他手上的遙控器。
夏滿趕緊撲上來:“哎,把這段看完啊。”
他這一下正撲在了葉朝川的腿上,葉朝川本來就渾身燥熱,被他這一貼難受的要命,趕緊拿膝蓋把他頂開。
夏滿半天沒吭聲了。
葉朝川扭頭一看,夏滿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臉上表情很是迷醉,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塞進了褲子裏,挨蹭着自己輕微地動作。
葉朝川“騰”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回身一腳在夏滿的臉上踩了一下,然後“啪嗒”關掉了影碟機。
夏滿正如癡如醉呢,猝不及防地挨了葉朝川一腳:“哎?往哪兒踩啊,這是臉,你洗沒洗腳啊?”
葉朝川緊握雙拳,面紅耳赤的氣道:“沒洗。”
“嘿——”夏滿總算是回過神,“你也太不地道了,這要吓出毛病來我一輩子就交代在你手裏了。”
“對不起。”葉朝川把頭扭到一邊。
夏滿仰倒在沙發上:“唉,還不如上我們家看去了,這憋着怪難受的。”
葉朝川一指影碟機:“把你的東西收起來,別看了。”
“好好。”夏滿滿口答應。
葉朝川剛才渾身燥熱,跟夏滿又折騰出一身汗,拿了背心短褲進衛生間沖澡,出來的時候夏滿正津津有味地看體育頻道的籃球賽。
“你洗澡吧?”他找了替換的衣服遞給夏滿:“浴室有我媽的東西,你看準了用。”
夏滿拿起葉朝川給他的背心短褲,在身上比劃了比劃:“放心,我洗澡什麽都不用。”
葉朝川帶他進浴室,給他指了條毛巾,然後出去把門關上了。
他突然又想起一件頂要緊的事,趕緊開門,對夏滿說道:“你只能洗澡,不該做的事不許做!”
夏滿往後抻着脖子,樂了:“什麽是不該做的事?”
葉朝川面色微凝:“不知道就回你自己家想去。”
夏滿在門板上拍了一下,終于正經了些:“得了,你快歇着去吧,我估計是喝多了。”說着一把脫了T恤,轉身去調洗澡水。
夏滿洗澡很快,好像沒用毛巾擦幹,衣服上很多水印,頭發也濕漉漉的,拿手指在頭發裏胡亂抓着,剛想坐上沙發,又立馬蹦了起來。
他把褲子往下拽了拽:“哎,我估計剛才要是真坐下去,得把你褲子撐破了。”
葉朝川擡眼一看,也吃了一驚,平常沒注意,夏滿一身黑油皮肌肉流暢,穿他的衣服繃得緊緊的。
“我再給你找件寬松的。”葉朝川起身去自己卧室。
夏滿也在他後面跟着:“你不是就打算睡覺了吧?”
葉朝川按開燈,看了下時間,還不到十點,睡覺是有點早了:“你先換條褲子。”
夏滿進了門,把拖鞋一甩就撲到床上。
葉朝川打開自己的衣櫃,他記得葉晴給他買過一條沙灘褲。
夏滿支着腦袋側躺着,看葉朝川翻箱倒櫃地給他找衣服:“背心就不用了,得找條寬松的褲子,”他拉着褲腰一松手,“啪唧”一聲,“要不晚上睡覺要出事。”
葉朝川手一頓,接着整個人都要鑽到衣櫃裏去了,總算找着了那條沙灘褲,扔給夏滿。
他這一通折騰,澡都白洗了,腿也有點酸。他直起腰,回頭一看,差點又想鑽回衣櫃裏。
夏滿已經脫下了之前的褲子,露出光留留的一條身體。
“你……內褲呢?”
“洗完澡順便搓了,在衛生間晾着呢。”
葉朝川嘆了口氣,他真是懶得管了,若無其事的關上衣櫃,到桌子邊坐下。
夏滿換好褲子,在床上打了兩個挺:“這都考完試了,你還看書啊?”
“……”葉朝川拿過自己的書包,裏面裝的還是考試的東西,他一樣樣掏出來,該放哪放哪。
書包收拾好了,桌子也清理幹淨了,葉朝川坐着直發愣。
“你沒跟別人一塊睡過?”夏滿冷不丁地問道。
這話問的,葉朝川瞅了夏滿一眼,回答道:“沒有。”
夏滿翻個身仰躺着:“我要是煩夏小月了,就去達子家睡,我們倆都能一晚上不睡覺,”他跟游泳似的劃拉了幾下,“不過自從來過你這,我就不想進他那個豬窩了——”
一本書砸過來,夏滿連忙把臉閃到一邊:“哎,你是不是嫉妒我帥啊,怎麽什麽都往我臉上招呼。”
他一只手撈起那本書拿到眼前,猛地坐起來:“哪兒來的?”
“舊書市場。”葉朝川拉了拉凳子,重新坐好。
夏滿狂喜地翻了翻:“給我的?”
“嗯。”
夏滿放下書,探過身子,握着葉朝川的肩膀使勁抱了抱:“太棒了!謝謝謝謝。”
“早就買了的,一直忘了給你。”掐在他肩膀上的一對手跟鉗子似的,耍棍子應該合适。
夏滿放開葉朝川,沖他一樂:“你看書麽,我也看一會兒。”說着,拿起那本《少林十三棍》抖了抖。
葉朝川擰開臺燈,在小書架上随便抽了本書,沒頭沒尾的看着,餘光能看到夏滿一手拿着書看,一手時不時地比劃一下。
漫漫長夜,一本武林秘籍化解了原本的尴尬。
至少對葉朝川而言,這本小破書已經不普通了。
過了會兒,夏滿把書合上,起身到地上走了一圈,躊躇地站了會兒,又坐回床上。
“你怎麽了?”葉朝川不解地問道。
“手癢癢。”夏滿嘬着牙花,看起來是有點煩躁。
葉朝川放下書,盯着他的手看:“被蚊子叮了?”
夏滿空着雙手抓了抓,又撲到床上:“光看書不能拿真家夥比劃太難受,得了,我不看了。”
葉朝川去葉晴卧室的衣櫃裏拿了閑置的枕頭和薄被過來,在門口的時候順手把燈關了。
就着臺燈的亮光,他們倆把床鋪弄了弄。
看着夏滿在枕頭上拍了拍,然後躺好,他就把臺燈關了。
“你也不看書了?”夏滿問道。
“嗯。”
葉朝川躺在床的外側,他的床不大,一動就能碰到夏滿胳膊,這大熱天的。
夏滿悉悉索索地捅了他胳膊一下:“哎,你說的舊書市場在哪啊?”
那是程楓帶他去的,他也不知道是哪裏,但是他還記得路。
他跟夏滿說,從學校坐幾路車,到哪個站下。
“哦,那很遠啊。”
黑暗中,他們兩個這樣對話,雖然看不清,但聲音卻異常清晰,甚至能聽出沉默時的呼吸聲。
夏滿又說道:“我還以為沒我帶着你哪都不會去呢,舊書市場那麽遠,你一個人去的?”
就在剛才,葉朝川幾乎要想起程楓了,現在被夏滿這麽一問,想不想都不行了。
程楓,他人生中的一盞燈、難得的知己、親密的朋友,他就此将要失去聯系的一個陌生人。
葉朝川側過身,沒再說話。
“小川?”背後的夏滿翻了個身,在他後背點了一下:“不是睡着了吧?說話啊?”
“睡覺。”葉朝川長長的呼了口氣,吐出兩個字。
“哎,行吧。”
葉朝川想起程楓,思緒就停不下來了,從他倆認識、聊過的書、說過的話就跟過電影似的在他眼前轉個不停。
連帶着那時候的所有情緒也都湧了上來。
他暗自亂想的時候,背後的夏滿也沒閑着,撲通撲通地翻個不停。
葉朝川從枕頭上擡起腦袋,往旁邊扭着:“你幹嘛呢?”
夏滿轉向葉朝川,一口熱氣噴到了他脖子上:“哎,我難受。”
“怎麽——”葉朝川身體一僵,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撲下來。
夏滿吓了一跳:“你不是吧,我就看你是不是跟我一樣。”
葉朝川瞪着夏滿的黑影,半天沒說出來話,他不敢開燈,也不想再跟夏滿躺在一張床上。
夏滿看葉朝川半天沒動,他也沒動彈。
葉朝川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感覺胸中憋着一口無處可撒的悶氣,他摸黑着到客廳,躺在了沙發上。
很快,夏滿也跟了出來。
“你至于嗎?生什麽氣啊?”夏滿覺得他莫名其妙,言語中也帶了煩躁。
葉朝川擡起胳膊橫在額頭上:“沒生你氣。”
“得了,你回屋睡吧,”夏滿直接褪下身上的褲子,“我這也挺難受的,我回家了。”
葉朝川一直沒說話也沒動,聽着夏滿進衛生間,一會兒出來,在門口換鞋,出了門,把門甩上了。
他抹抹眼睛,蜷起身體。
身體再難受,他也不想碰一下。
他一定是有病了!
☆、結着丁香淡淡的憂桑
葉朝川早上醒來,才動了動,脖子就疼。他昨晚就在沙發上睡了一宿。
今天他的生物鐘明顯失靈了,太陽已經老高,他睜着眼睛發了會兒呆,一想到接下來兩個月都不用去學校還真不習慣。
他進廚房給自己弄了早飯,慢條斯理地吃了。
床鋪間依稀能聞到一絲陌生的氣息,他一抖薄被,露出下面的小破書。
夏滿走得突然,大概是忘記帶走了。
葉朝川撿起那本書,随手放在桌子上,他想了想,把床單、枕套拆下來連同薄被一起塞進了洗衣機。
晚上葉晴回來帶了吃的,正好省了他的事,他整理書櫃正上瘾,吃過東西就鑽進自己房間。
葉晴的心情一看就不錯,走路都用飄的,她斜靠在葉朝川房間的門框上,水潤靈動的眼睛輕輕一轉:“兒子,昨天晚上開心嗎?”
葉朝川眼睛盯着書,頭都沒擡:“就那樣。”
二八少女似的葉晴,卷着自己頭發梢,一臉歡欣:“等你成績出來,我們旅游去。”
葉朝川終于有了反應,放下書問道:“我們?”
葉晴低頭鼓了鼓嘴,然後擡頭嗔了他一眼:“咱倆去,讓他跟着就行。”
看着葉晴目光閃動,葉朝川笑了笑:“行啊。”
一個書架葉朝川整理了好多天,心平氣和地讀了幾本長篇小說,等待成績的心情沒那麽急迫,到是起了寫點什麽的心思,索性專心構思起來,想到好的段子便拿專門的本子記下來,心情也豁然開朗。
還沒享受幾天,這天葉晴突然從外間跑進來,說能查成績了,剛才已經查到他成績了。
在說他的成績之前,葉晴笑眯眯的先說了句“考得可不少呢。”
葉朝川停下筆,平靜地聽完這個歷經三年得到的成績,差不多算是正常發揮,上個普通重點大學足夠了,他舒了口氣。
葉晴挺高興,跟很多人通電話。這幾天,家裏的電話跟進入了更年期似的,鬧的頻繁。
晚間,葉朝川準備洗澡的時候,葉晴又在接電話,見到他忙招了招手:“夏滿打來的。”
葉朝川抱着衣服,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進了衛生間。
“……小川正洗澡呢,你考得怎麽樣?”葉晴笑着,繼續跟夏滿聊了起來。
人為的選擇性失憶真難,但凡有個引頭就能暢通無阻的想起來。
裝了幾天若無其事,葉朝川還沒想好怎麽跟夏滿再相處下去,這就找上門了。
他沖了澡出來,葉晴居然還在跟夏滿聊得火熱,他怕葉晴又來扯他,趕緊鑽回自己房間。
過了會兒,葉晴沒敲門就走了進來。
葉朝川本來倚在床頭看書,聽見葉晴的動靜,身子往下一噌躺下了。
“你跟夏滿怎麽啦?幹嘛不接電話?”葉晴屁股一擠,在床邊坐下。
葉朝川動了動,胸中一陣翻騰,但又知道這事還是不跟人說為妙,而且也說不清,就跟讓魚刺卡了嗓子似的,堵得嗓子眼兒疼。
他轉個身,拿脊梁骨對着葉晴。
葉晴在他後背上拍了一巴掌:“我盼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看你交上個朋友,你可別跟人家鬧脾氣——”
“你別瞎操心了,不是要出去旅游嗎?都商量好了?”
葉晴啞了一下,又在他後背拍了下,力氣比剛才那下翻了不少倍:“少轉移話題,快壓壓你的臭脾氣,給夏滿回個電話。”
“嗯。”葉朝川怕葉晴再糾纏,就先含糊的應了。
葉晴起身往外走,葉朝川念頭一閃,說道:“我……想用下電腦。”
“用完了記得關機。”
葉朝川想學語言文學,至于讀哪所學校,既要對得起分數又要有把握,就得好好查查了。
他搜索了學校排名,鎖定了幾所學校,點進學校網頁了解情況,拟定了三所學校準備報志願。他又提了問題搜索,問這種問題的人還挺多,還有校友在論壇發的帖子,一個網頁鏈接着一個網頁,互聯網真是強大,沒有搜不到的事兒。
深夜寂靜,他盯着電腦的搜索欄,一個深藏的想法倏然冒出來。
葉朝川瞅瞅葉晴卧室的門,是關着的,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也沒聽見什麽動靜。
他飛快地在檢索欄輸入幾個字,出來的全是不相幹的,他咬咬牙,又重新輸入幾個字,回車之後,滿目的禁忌字眼讓他心髒砰砰跳的厲害。
葉朝川關了電腦,靠在椅子上呆了很久。
返校這天,學生們似乎都迫不急待地擺脫高中生身份,不管考得好與不好,看着那些還在飽受學習壓力折磨的低年級後輩,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抖起精神,揚眉吐氣。
早到的學生就等在教室門口,有人拿鑰匙開了門,畢業生們才稀稀拉拉地進入教室。
袁守仁躊躇了一會兒,在葉朝川旁邊的位子坐下,那是平日夏滿坐的。陳明來了,就坐到袁守仁原本的位子,兩個人隔着桌子一前一後的聊着,葉朝川疑惑之餘什麽都沒說。
“你考了多少分?”袁守仁突然轉過臉,盯着他問道。
葉朝川無所謂的報了自己的分數,袁守仁推了推眼鏡,神色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惋惜。
這要是夏滿在,一準要說“四眼兒,你的瓶子底又厚了嘿”,葉朝川看着袁守仁新換的眼鏡想着。
“你是不是沒發揮好?比我高的不多。”袁守仁說。
這話裏透着恭維的意思,但他對袁守仁說話的風格始終喜歡不起來。
學生們無所顧忌地交談了一會兒,班主任搬着一摞報考指南姍姍來遲,一本薄薄的卻無比神聖的小冊子被從前往後依次傳過來。
葉朝川雖然已經想好要報的三個志願,還是一頁一頁的認真看着。
袁守仁拿胳膊輕輕碰葉朝川:“你報哪個學校?”
“嗯?”葉朝川瞥過一個眼光,繼而搖了搖頭:“還沒想好。”
“是嗎。”袁守仁輕聲說道,然後又低頭看着報考指南。
“啪啪”班主任拍了兩下手,說道:“今天就到這,同學們把報考指南拿回去好好研究,後天來填志願表。”
多出來的時間也都沒耽誤,葉朝川一邊看指南一邊用電腦查,比較來比較去,腦細胞死了不少,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這就是高考的殘酷。
“我準備請一星期假。”吃飯的時候,葉晴說道。
“為什麽?”葉朝川停下動作,等着看葉晴怎麽作。
葉晴挑了根青菜到碗裏:“說好的出去旅游啊,絕對陪你吃好看好玩好。”她埋頭扒飯,瞟了眼葉朝川,“你報完志願咱們就走,時間地點由你定。”
說完這段,葉晴拿着水杯跑去廚房,看樣子是要加水。
葉朝川一邊吃飯一邊想,這應該算是廣告時間,精彩節目馬上回來。
“你們什麽時候報志願啊?”葉晴抿了口水,轉頭沖他問道。
看,來了。
“明天。”
葉晴突然撂下筷子:“你報志願不打算跟我商量?”
葉朝川恍了一下,老實交代了那三所學校的名字。
“這就是你的志願?”葉晴愣了一下,表情有點複雜,“怎麽想跑那麽遠?”
他對第一志願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按照往年的分數線應該沒問題,但要是今年分數線提高就懸了,第二志願穩妥的多,之所以屈居第二就是因為太遠了。
所以,他跟葉晴說的時候把這兩個調換了一下,少交代了一句“排名不分先後”。
填志願這天,教室早早開了門,等着貴生們大駕光臨,沒一會兒,就熱鬧得跟茶樓似的。
班主任笑臉迎人、和顏悅色的講了幾句開場白,就把志願表發下來,講解注意事項。袁守仁今天又坐到了他旁邊的位子上,拿到志願表看了半天。
胳膊被輕撞了一下,他一扭頭,袁守仁拿着志願表湊了過來:“你第一志願報哪個學校?”
葉朝川頓了一下,扭回頭來,沒理會他。
袁守仁又失望又尴尬,呆了一會兒便垂頭填寫自己的表,時不時拿餘光掃一眼葉朝川。
葉朝川發覺了也沒吭聲,他只能管住自己,可管不了別人。
終于結束了,同學們成群結隊的出了教室,在校園裏奔走,一棵樹、一叢花、一片草都成了搶手的好景致,學生們排着隊一批一批的上,咔嚓幾聲又去別的地方排隊。
葉朝川背着書包,在校園裏慢慢走着,畢竟呆了一年,即便沒有多少感情,總歸有些傷感。
丁香花都謝了,乍一看幾乎分辨不出是丁香樹。葉朝川仰頭看着綠綠的枝丫,明年它開花的時候是看不到了。
“葉同學,葉同學——”
葉朝川扭頭一看,徐靜雅跟兩個女生正站在甬道對面。
徐靜雅大大方方地走過來,揚揚手裏的照相機:“葉同學,跟我們合張影吧。”
葉朝川回頭看了眼丁香樹,點點頭。
幾個女生立刻雀躍着跑過來,輪流站在葉朝川旁邊,說着笑着擺姿勢。
拍完照徐靜雅要跟着幾個女孩兒離開的時候,被葉朝川叫住了。
徐靜雅吃了一驚,跟前面的女孩兒們示意讓她們先走,那幾個女孩兒沖她大聲的笑笑,還有人盯着葉朝川看。
“請問一下,關于丁香花有什麽典故嗎?” 葉朝川被這個問題困擾了許久。
“典故?”徐靜雅有些茫然,但是又不想讓交談就這麽草草結束,反問道,“你指哪方面啊?”
葉朝川轉臉看着那棵丁香:“我看丁香花開的時候,你們都圍在這。”
“哦,你是說五瓣丁香?”徐靜雅臉龐亮了一霎,笑道,“語文老師說五瓣丁香可以實現願望。”
“語文老師?”葉朝川猛地擡頭,眼光閃動。
徐靜雅點了點頭:“我們高一時候的一個女老師說的,不過應該很多人都知道,”說到這,她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所以我們都希望找到啊,也會……送給別人。”
葉朝川緩緩吐出一口氣,沖徐靜雅說道:“謝謝你。”
“沒事,”徐靜雅擺了擺手,“……那……再見。”
“再見。”
徐靜雅扭頭走開,過到甬道另一邊,突然面對着葉朝川大聲說道:“我也送過你一朵呀,夾在你歷史書裏啦。”說完,沒等葉朝川反應就轉身跑了。
可以實現願望,送給一個人,徐靜雅送給他……
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