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結局（中）
頗有年代感的甲殼蟲老爺車, 平穩的向目标方向駛去。
剛開始沈墨意還陷在自己混亂的小世界裏，埋頭玩手指，緩解介于激動和無措之間的複雜情緒。
直到她第三次下意識擡頭看路, 發現路口又給了一個綠燈？！
正午高峰期, 一路暢通無阻的, 前面看起來堵得不行的路況，等他們行過去，已然變得絲滑。
沈墨意驚呆了，頻頻側臉看司機。
君白知道她的眼色是什麽意思，用游戲術語解釋：“大概是自身優越屬性的加成。”
完了，還抽空回視她。
那神色表情，大有顯擺的意思。
“自身優越屬性加成……”沈墨意不服氣的輕聲叨叨，“誰知道有沒有偷偷用神力。”
聽着像小心眼的質疑, 但也是實話。
平平無奇的普通人，該如何得知神明究竟有沒有動用神力獲取便利呢？
君白點頭, “這真是個好問題。”
“什麽？”沈墨意一臉茫然。
沒記性的吐槽完，她那顆小腦袋就專注琢磨午飯內容去了。
君白輕描淡寫的笑了笑, 把剛才的在意掩飾過去，“沒什麽，快到了。”
臨近中午1點, 在商場的停車場找到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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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車, 君白叫住準備打開車門的沈墨意, 随之，自若的擡起右手——
白色的流光, 柔軟而纖細，絲絲縷縷自他掌心深處滲出，逐漸在上方彙聚成一個上下對稱的錐形發光體。
镂空的銀色金屬憑空成長出, 像極富生命力的藤蔓一般，将這發光體包裹起來，形成吊墜。
從外觀上看，是一條漂亮精致的項鏈。
鏈子上還有閃閃發亮的碎鑽點綴，與主體散發出來的柔和光源相互輝映。
讓人一眼看到，就會感覺十分的舒暢、平和。
仿佛找到了永恒的歸屬。
在那裏、白芒的中心、它的深處，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神力都在這裏了，好好收着，暫且給你保管一天。”君白說着就将項鏈往她手裏放。
沈墨意還沒來得及消化他那句‘神力都在這裏’到底意味着什麽，忙不疊伸出雙手接住，銀色的鏈子和吊墜一起落入手中，竟然沒有絲毫重量。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這樣東西，但無疑，它足以媲美世上任何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你說這是你的、你神力？全部？！！”沈墨意不敢相信，周身難抑的輕顫起來。
君白當着她的面用神力的次數少之又少，只是過往種種累積，尤其想起憑空出現的當今體壇新星花娉婷……那該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居然就這樣輕易取出，交到她的手裏？
所以四舍五入，相當于她手裏捧了個超級炸/彈？
“不信？”君白以為她在質疑自己，正好後視鏡上是一串水晶雪花挂飾，邊角肉眼可見的鋒利，他伸手在角上用力一按，再收回，食指指腹被隔開一道米粒大的口子，汨汨往外冒血。
他再将傷口展示給約會對象看，真實有效，足見真心！
完全來不及制止的沈墨意：“……”
不要輕易招惹一個沒有神力的神明，因為他會比無所不能時更加倔強。
“我相信你了。”其實她想說的是‘你贏了’。
沈墨意把項鏈挂在脖子上，抽了紙巾抱住君白流血的手指，“先去商場超市買創可貼和消毒酒精，不好好處理會感染的。”
君白根本沒放在心上，“拿回神力就能愈合了。”
實際上剛才手指被割破的一瞬，那細微的痛感還挺讓他回味。
在這世上過了那麽多年，他從未做過類似危險的事。
沈墨意忽然嚴肅，眉頭都皺起來，“你現在和我一樣是普通人，缺乏基礎的自我保護經驗，必須聽我的！”
手指的皮膚怎麽那麽薄啊，碰一下就被水晶飾品割破了，那要是他過馬路的時候出了意外……
不敢想不敢想。
沈墨意正式加入‘世上最後一位神明保護協會’，并擔任會長、宣傳推廣大使，以及保镖等三重職務。
君白被她大聲唬得一愣，見她捏着自己的食指仔細端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心裏那種若有似無的甜感又湧了起來。
“好，聽你的。”
先去超市生活區買到需要的東西，再到樓上選定午飯內容——日式料理。
坐進簡雅的包間，已經快1點半了。
沈墨意拿主意快速點了一個有活動價的套餐，幾樣必吃的日料，這就開始處理君白食指上的小口子。
她動作很輕很細致，左手小心翼翼的接着那跟手指，右手捏起棉簽，沾一點清潔手用的免洗酒精，把傷口周圍的血漬一點一點的清理幹淨，然後拆開創口貼，用浸過藥物有紗布的那面對準傷口，完成包裹。
全程堪稱教科書式示範。
就連送來茶水的櫻花妹子都不禁拍手，連連誇贊她厲害。
君白舒展的坐在榻榻米上，單手向後撐起身體，将受傷的手指湊到眼前，好奇打量半響，接着，嘗試的活動了一下，松緊适中，就還不錯。
長木桌的對面，沈墨意伸探着脖子，關心問：“怎麽樣？”
君白眸色幽暗的盯着纏了創可貼的指頭，慢吞吞擠出句騷話：“用網上流行的話來說，大概是——體驗極佳。”
體驗？極佳？？？
沈墨意無解歪腦袋，不由的加重憂慮。
怕不是沒了神力，人也變傻了？
君白垂下手，拿起面前的玄米茶慢條斯理地喝起來，嘴角持續上翹。
不多時，正宗的日式料理擺上桌。
兩人根據自己的口味調配芥末和醬油，開動！
進入這個環節，沈墨意和君白的相處就更加自然了……本就是因‘吃’結緣，在組隊尋覓美食的道路上結下的深厚情誼。
整個進食過程對彼此來說都是極其享受的。
炙烤的鵝肝壽司入口即化，我很喜歡，還想來一個，你呢？
天婦羅鮮嫩美味，回味時略泛甘甜，實在秒得很。
章魚燒無比Q彈，剛咬下第一口，豐富的鮮味立刻在嘴裏炸開，好吃得不想說話。
還有滑嫩的玉子燒，內裏一定加了熬制許久的高湯來調味，從口感上判斷，大廚來自關西地區沒錯了。
初秋時節，雖然還不能在帝都感受到切實的涼意，但不妨礙來一杯酸甜開胃的梅子酒。
一頓午飯吃得滿足而又不失惬意，尾聲時，沈墨意和君白仰坐在各自的地盤，舒服得不想動。
保持連接的視線，把對方酒足飯飽的形容納入眼底。
端詳一會兒，不自禁的樂一會兒。
如果這就是約會的話，君白自覺還應付得來。
不過沈墨意就覺得馬馬虎虎，畢竟才是開始。
等到服務員小姐姐為他們續了一次熱水，再度離開單間，君白探手拿起粗陶燒制的杯子，懶洋洋的喝茶，沈墨意搞突然襲擊！
“之後怎麽安排？”
“之後？”
失去神力的神明和凡人一樣遲鈍，君白明顯愣了愣，渙散的眸光花了些許時間重新彙聚起來，做了然狀。
他從口袋裏拿出自己那部‘手機’，在屏幕上滑了幾下，疑似進入某個APP，确定頁面後，坐起來，将‘手機’遞給對面臉色嚴格如駕校教練的小姑娘過目。
沈墨意注意到他剛才解鎖手機用攝像頭對準臉的動作，當時心裏就稀奇得沒邊了！
她都懷疑那機子裏沒有電話卡，就算不小心弄丢了，撿到的人也會一頭霧水認作山寨機吧……
就這，就這？
他竟然設置了掃臉解鎖！
君白見她遲遲不動作，眼睜睜的盯着自己看，便問：“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沈墨意自然的搖着頭，轉而對他恭維道：“我越發覺得你好看的皮囊裏，擁有一顆有趣且極富想法的靈魂。”
君白直覺這話有哪裏不對，細細計較了一番，卻找不出症狀所在，索性當做真實的誇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他的皮囊确實好看，靈魂也是相當豐富有趣有想法的。
沒毛病。
對面，沈墨意暗戳戳的內涵了神明，抓起那只頗有手感的‘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座很特別的露天汽車電影院，地點在西郊，本周正在做經典回顧活動。
再往下滑，顯示出今天的放映信息：《泰坦尼克號》、《指環王》三部曲、《飛屋環游記》、《無間道》三部曲。
沈墨意想過君白會由此安排，畢竟看電影一直排在約會項目前三的行列。
只不過去汽車影院看老電影，這就有新意了。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體驗。
君白道：“這附近有幾座類型不同的博物館、游樂場和藝術區，下午我們可以挑一個地方玩兒。”
臨近晚飯時間，随心情買一些吃的放在車上，驅車到西郊露天影院，夜幕降臨，邊吃邊看電影，放松身心享受周末。
以上，神明以行動證明自己有在認真做功課。
沈墨意擡起頭看他一眼，“你怎麽想？”
君白不用想，“以你的意思為主。”
沈墨意微愣，轉而就感到一股暖流開始在胃裏緩慢運轉，順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舒暢得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嗯，這家日料店的酒是真不錯！
她抿着嘴偷笑，雙手塞進腿彎彎裏，勾首去掃視手機上的放映信息。
除了皮克斯那部動畫片，其他電影時間挺長，尤其《指環王》三部曲打出‘鏖戰到天明’的口號，一看就是專誠為真正的影迷準備的。
沈墨意又問君白有沒有看過這幾部電影，他均是搖頭。
最後商量下來，排除單一的博物館和需要精力去瘋玩的游樂場，直奔藝術區！
園區裏有吃有喝有玩，能逛的地方很多，累了找家咖啡館，坐在外面曬着太陽喝一杯現磨，對着天空發呆，光是想想都覺得美好。
至于看電影選項，沈墨意心裏也有了決定。
離開日料店，步行15分鐘就來到藝術園的正門。
沈墨意抱着難得來一次的标準游客心理，拉着君白在紅彤彤的‘798’三個數字前合影留念。
君白相當配合。
園區裏到處是造型風格不同的藝術作品，路邊的店五花八門，有獨立藝術家的工作室，有可以采買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也有打死都不賣的手工藝品。
沈墨意對此十分好奇。
只給看不給買，那他們平時靠什麽生活呢？
估摸着這地兒的門面費應該不便宜呢……
她把疑惑說給君白聽，沒想到君白與她想到一處去了。
歸結下來，大概是藝術家的倔強。
兩人佯作很有道理的探讨完了，相視而笑，轉頭去網紅冰激淩點排隊買香草味的冰激淩，開始吃吃逛逛。
遇到喜歡的街頭塗鴉或雕塑就打開手機鏡頭随手拍下來，或者親自上陣做搞怪互動。
縱橫交錯的街道和廣場不乏看頭，工廠裏的內容更加豐富。
期間發生了一件有趣的小插曲。
沈墨意頸項上發光的挂墜吸引了一位泥塑家的注意，對方不管熟識與否，拉着她便追問是在哪裏買的，為什麽光源看起來像流動的液體，卻不會溢出镂空的金屬外殼？
這題沈墨意不會，默不作聲看向今天不能使用神力的神明，用眼神甩鍋。
君白連猶豫都沒有，張口便對泥塑家介紹，說自己是一位物理學家，女朋友的挂墜是他正在研發的科技産物，就目前而言，除了觀賞性之外，不具備任何實質作用。
至于其他方面，很遺憾不方便再透露。
所以挂墜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其原理就算解釋給你聽，你也不一定懂，我可能還會因此洩露研究機密。
泥塑家沒有對君白産生絲毫懷疑，連連誇贊他了不起，末了，還送了他們一對巴掌大的泥偶。
待到走遠了，沈墨意重新打量說謊不打草稿的‘人間版’神明，啧啧嘆：“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那麽年輕的物理學家。”
君白正色：“畢竟身邊就有位演員，每天耳濡目染，這點演技還是有的。”
演員沈墨意欣慰點頭。
很好，很接地氣。
插曲結束，繼續游園。
798是年輕藝術家的追逐夢想的聖地，也是宣洩情緒、昭示态度的舞臺，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驚豔之作，亦有看了會下意識蹙眉的奇怪作品。
沈墨意發現，她看不懂的裝置藝術，君白也是搖頭無解，不知道作者到底想表達什麽。
再通過言語交流，他們的感官感受竟然出奇一致。
如是時候，她暗中竊喜。
喜歡一個人，會不斷尋找自己與他的相似點。
找到的點越多，私心裏便會認為彼此間的距離在拉近。
沈墨意知道，想法很傻，但對她來說有安心定神的奇效。
略顯遺憾的是，她最大的發現不是自己和君白的相同之處，而是沒有神力打掩護的‘平凡人君白’實在過分惹眼……
往往請路人幫忙照相，都會得到一句‘你朋友好帥’的評價。
沈墨意就？？？
為什麽是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要是遇到劇粉，君白幫她們合影完畢，劇粉也會好奇心爆棚的逮着她問他們是什麽關系。
剛開始，沈墨意還有心情開玩笑，不設防地說：這我遠房表哥。
話一出口，可不得了了，劇粉擠開她就向君白求聯系方式，定在他身上的眼睛何止有熱情的小星星，彗星都快撞地球了……
好不容易解釋清楚，沈墨意自責的拍腦門，發誓再也不開這種玩笑，路上的搭讪卻愈發多起來，男女通吃不說，一位專業攝影師跟了他們許久，抓住機會角度就是一頓猛拍！
沈墨意忍無可忍，終于勇敢的站到君白前面，鄭重宣誓主權：“請不要再打擾我和我男朋友約會，謝謝！”
待攝影師讪讪離去，她自己也尴尬了，硬着頭皮對身旁的吸睛無數的男禍水解釋：“我剛才身體力行的演繹了一波人類最基礎的護食行為，怎麽樣，這波操作，有沒有理解到？”
君白忍笑，從從容容的回應她，說：“我心甚是安慰。”
沈墨意老臉一紅，詞窮了。
大家都沒有約會經驗，為什麽君白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起初沈墨意是想不通的，後來恍然間意識到，泰山從來都沒有崩，崩的是她亂成一團的心理防線而已。
好的嘛……
總結經驗，重振旗鼓，還可一戰！
臨近下午五點，離開園區。
沈墨意用手機地圖查找了一番，而後非常有主意的把君白領到附近的大型連鎖超市，直奔食品區。
她走在前面，從貨架上拿薯片、粟米棒、蝦條等等小零食，君白就負責跟在後面推車。
膨化食品吃多了嘴會發幹，所以蘇打水至少得拿上兩瓶。
經過新鮮的鹵味攤子，鴨脖、翅尖、雞爪和海帶結什麽的，每樣都來點兒，轉而又去日用品那邊拿了一次性手套和濕紙巾。
凡人也好神明也好，都要做講究的吃貨。
進入酒水區，沈墨意順手拿起正在做活動的起泡酒打量，君白立刻異議：“酒就不要買了，我們中有一個人不能喝。”
因為要開車。
沈墨意看着手裏包裝很是少女心的蜜桃味起泡酒，忍不住稀奇：“沒想到你已經有了這個常識。”
不等君白開口，她再條理清晰的安排道：“看完時長最短的電影也淩晨了，你拿回神力，稍微操作一下，回家的時候你來開車就好。”
言罷，六種口味的起泡酒各拿一支放進推車裏，沈墨意還強調：“粉色包裝這瓶是蜜桃味，我要喝的，你別跟我搶。”
君白面上呈訝異狀，不可思議地笑出聲：“沒想到你思路如此靈活。”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而為，還是下意識判斷……
沈墨意笑而不語。
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透，讓對方去猜，這個部分才是最有意思的。
她樂在其中。
結束超市采購，君白羞澀的表示要去一下衛生間。
去之前，他特別‘人性化’的跟沈墨意總結生活經驗：“原來黑咖啡真的有利尿的功效。”
恭喜神明又get到了凡間的小知識點。
沈墨意做個認同的樣子，點頭交代：“你快去，我就在出口等你。”
真實的心理活動是：所以肉血肉凡胎的君白是需要上廁所的。
可以，這很真實。
看着英姿挺拔的男人逐漸走遠，沈墨意不免生出幾許低落的情緒。
擡手輕碰頸項上沒有丁點兒重量的挂墜，那若有似無的觸碰感仿佛在提醒她：神明只做一天凡人，如是而已。
這時，日理萬機的經紀人忽然來電。
微博上正在傳她和君白逛藝術園的路人照，君白的神顏上了熱搜，顏控都瘋了，一方面用盡各種手段查找他的相關信息，另一方面極力求證他和沈墨意的真實關系，似乎不相信掙紮在十八線的女星能找到這種顏值超高、年輕有為的低調富豪。
這當中還有營銷號渾水摸魚帶節奏，‘知情人’都說他是縱合星夢簽下多年卻一直不捧的練習生。
關滟這通電話就一個意思，只問沈墨意打算怎麽辦？
無論大方宣布戀情，還是任由事件發酵，公司都全力支持。
沈墨意想了一下，說暫時不管。
熱搜這東西講求時效性，沒準十分鐘後哪位圈中大佬曝出猛料，誰還記得十分鐘前榜上是誰在舞？
關滟聽她這麽說，默認為‘任由事件發酵’，語調愉快的讓她好好約會。
結束通話。
沈墨意站在原地回味半響，又打開微博關注了一下那些路透照。
君白确實上鏡，寬肩窄腰大長腿，一個模糊的遠景全身照，都能在衆多游人中脫穎而出。
當然她也不差，合照不說多親密，CP感總歸是有的。
沈墨意挑了幾張角度不錯的照片保存進相冊，随後，盯着排位靠前的熱搜掃視半響，恍恍然，滟姐誤會了！
其實她壓根沒想借戀情、借君白這位出挑的戀人，将自身熱度炒起來。
在演藝這條路上，她向來就是個沒上進心的。
之所以‘暫時不管’，只因為今天之後，12點以後，無所不能的神明總能輕松解決問題。
這對于他而言，一點難度都沒有。
唉，戳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