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3
原本季蕭寒還沒打開堂屋門的時候,嚴陌獨自一個人正憑着一根掃把棍,和對方兩人打成平手。
他似是擔心屋子裏人會出來,一心下重手,想要把這兩人手裏的刀解決掉。
奈何他畢竟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哪怕他手裏有根棍子,力終歸還是有所不逮。
期間幾次揮動手裏的棍子差點打中拿刀人的手,都被另一個人擋住了。
正是因為如此,場面在季蕭寒推開門之後,還處在僵持不下的局面中。
季蕭寒拿着晾衣叉從堂屋出來。
對面這夥人面色頓時一變,地上幾人頓時交換了一個眼神。
此刻,他們已經不想別的了,只一心抱着去開門然後離開這裏的想法。
他們今晚會夜半翻牆而入,純粹是想來謀一個財。
畢竟他們一夥人剛出獄沒多久,跟社會都脫節了,原本在監獄裏吃和住不愁的,這下子出來了,什麽都沒有,不好過。
讓他們打工?
那是不可能打工的。
但是不打工就沒錢,沒錢就沒法生活,怎麽辦呢?
想來想去,那當然,就只能靠老辦法——偷了。
所以,今天下午他們就沿街開始查看情況,正好發現這家男主人剛拿了一筆錢回家,跟着後面發現他還去市場買了豬肉和骨頭,他們都幾天沒吃肉了,這時候豬肉這麽貴,這家人還能吃得起,那家裏肯定不缺錢。
領頭的想着這是個肥羊,便和同伴商議好今夜一起來這家偷上一偷。
Advertisement
他們做好了萬般準備,提前安排好人手、分好工。撬鎖的、抓狗的、綁人的各種工具都帶了,甚至連刀都預備的帶了一把。
就想着今晚肯定能撈一筆,這樣哥幾個最近的夥食費就有了。
結果,幾個人剛翻過牆,一落地就被一地的尖利玻璃渣給坑了,紮了一身。
這下子撈一筆錢是沒有了,撈一身傷口那倒是妥妥的。
就這,還不算完,他們還沒從疼痛中反應過來,就又被人兜頭打了一棍子,那叫一個疼,當即第一個被打的就抱頭哭了,這會還趴在地上不起來呢。
其他幾個剛剛爬起來的,被這一下吓得往後躲,手再度按到地上玻璃渣,又是一陣新傷加新痛。
幾人擡頭一看,好家夥!感情這家早就有人站在院子裏等着他們呢!
他們這是被當成鼈了吧?呸!
有一個人想到鼈,還咽了咽口水,他還沒吃過呢。
不過緊接着他也挨了一棍子,頓時就沒心思想吃的了。
這會,領頭拿刀的最先冷靜下來,才想到可能是打探消息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讓這家人早有準備。
想通這一點,他便想開門出去先跑為算,畢竟半夜偷溜別人家,還被抓現行,待會警察來了,被抓住了是要坐牢的,他才從牢裏出來沒幾天,還不想這麽快就回去。
但是嚴陌這架勢,倒好像要把他們甕中捉鼈一網打盡全部送警察局去,一看就不好跑。
幾人一時僵持在門口,互相對峙着,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季蕭寒拿着晾衣叉出去的時候,便無形中打破了這種平靜,他破壞了兩邊武力值的平衡。
地上一個人對站着的人提醒道:“小心,又來了一個小子!!”
三個棍刀相向的人頓時齊齊側頭看了一眼季蕭寒。
嚴陌看完就趁機向對方掃了一棍子過去,嘴裏喊道:“小寒?你先別過來!進去報警!”
站着的其中一個穿黑t恤的,看見季蕭寒就爆了一句粗口:“艹,是誰害我!不是說這家就只有老弱婦幼嗎?!有一個這麽手重的就算了,這怎麽又來一個?這尼瑪別是進了什麽陷阱了吧?!”
正說這話,下一秒,他就被嚴陌一棍子掃在胳膊上,頓時疼得龇牙咧嘴地跳了起來,他邊揉胳膊邊指着嚴陌罵道:“卧槽!!尼瑪,臭小子,你勁能不能小點?老子胳膊差點廢了!”
剛說完,又被嚴陌掃了一棍子在腿上,他直接爬地上了,這一下比剛剛還狠,他疼得語氣都變了:“靠!我就想偷點錢吃肉而已啊……至于這麽狠嘛?!我不偷了,我走!還不行嗎?啊?”
“你是不是腦子有泡!?這個時候跟他廢話什麽?還不趕緊跑!”另一個拿刀的原本還繼續跟嚴陌對峙着,一看季蕭寒出來了,頓覺形勢不好,這一家人果真是早有準備。他聽了黑T恤的話,罵了一句,這幾個同伴一點也不靠譜,早知道就不帶他們來了!
而就在他說話的這檔口,嚴陌卻突然往左側旁動了動,嚴陌右側就是院門,持刀大哥一瞅這好機會,趁機往前虛晃一刀,擋開嚴陌的棍子,趁着人不注意就往門口跑,準備去開門。
季蕭寒正要喊嚴陌注意,卻正好看到地上一個人突然爬起來,手裏還抓着一塊碎玻璃渣,看起來是想要趁機去紮嚴陌。
季蕭寒反應很快,幾步跑過去,用晾衣叉一打,他力氣不小,金屬杆直接掃中對方膝蓋,對方瞬間就痛的再度趴下了,那碎玻璃渣紮進手心裏,更深了,血往外滲,他沒出息的疼哭了:“我就是被紮了手,想站起來而已……”
但是沒人去聽他的哭訴,那個拿刀的已經打開了院門小闩。
“艹!!強哥!!你別自己跑了啊!帶上我們啊?!”餘下幾個趴在地上的一看他要一個人跑,頓時急了,一個個也掙紮着爬起來。
不過可惜,他們還沒爬起來又被季蕭寒父親一拖把掃倒了。
這幾人今晚出師不利,有幸遭遇玻璃渣自助大餐,一個個懊悔的不行。
而那個他們以為會跑出去的強哥也沒能成功跑出去。
院子門闩剛打來,季蕭寒就追了過去。
嚴陌比季蕭寒還快一步,在後面一擡手,掃把棍打過去,這下正中腕骨,刀從強哥手中掉落,“咣當”一聲砸在地上。
強哥還沒來得及反應腳踝又被季蕭寒打了一下,一個趔趄,他整個人直接撲倒在院門外的階梯上,一頭磕到階梯邊沿,腦子都懵了。
嚴陌腳步飛快,上前一腳把刀踢開,然後踩住刀面,這才松了一口氣,看向季蕭寒。
季蕭寒則回身一叉子和他父親合力把那幾個要爬起來的人又掃倒在地。
這麽一翻打鬥,耗時并不長。
但值班警察,此刻卻也從幾條街外趕了過來。
速度很快。
警察把強哥铐住的時候,季蕭寒的父親還在後面用拖把把幾個倒地欲起的一遍遍掃倒,免得他們爬起來偷襲兩個孩子。
那拖把整天拖地,雖然也會清洗,但依然又黑又髒還帶着臭味,幾個人被拖布掃到了臉,頓時惡心的直犯嘔,還沒擺脫這惡心的東西呢,就被沖進來的警察一一抓起來,铐住了手腕。
這些人被抓後,警察問了問家裏財物丢失和人員傷亡情況,得知結果後,便帶着小偷還有各種作案工具以及刀一起回警局去。
臨出門前,季蕭寒爸爸有打算跟着一起去警察局看看情況,但嚴陌卻一把攔住了,說:“叔叔,今天先別去了,家裏沒丢東西,這麽晚了,等明天我去看看,你們不用管,去睡覺吧。”
季蕭寒站在院門邊,從剛才警察來了場面控制住之後,他就一直看着嚴陌。
他在想事情,想的有點入神,嚴陌的聲音提醒了他,他便暫時放下心中疑惑,轉頭也對他爸說:“他說的對,爸,你跟媽還有妹妹都回去繼續睡覺吧,明天我又不上學,我去處理就行。”
季父還想開口說什麽,卻被隔壁李大爺的聲音打斷:“小季,你家沒事吧?”
這麽大晚上,街坊鄰居被狗叫聲吵醒了,這會全都出來了,站在了他們家院門外,平常關系都不錯,這會一看院子裏亂七八糟的,還有血跡,以為出了事,個個面露擔心,關心起他們安危來。
李大爺問完季父,季父說:“沒事。”
李大爺又進了院子,看到滿地狼藉,拍着膝蓋嘆道:“我就說要防着呢!沒想到這些人膽子這麽大!”
其他鄰居還穿着睡衣,睡的頭發淩亂,但也沒人講究形象,都湊了進來,四處看了看,發現他們家沒有丢東西,人也沒事,便放下了心,又寬慰起來,紛紛開口譴責起小偷來。
“!!看這院子,被弄成了什麽樣啊!白天還幹幹淨淨的呢!哎!這群人真造孽哦!”
“大晚上還翻牆!這也太不安全了!他季大伯啊,你以後得把這圍牆上面都插上玻璃碎片才能放心啊!”
“剛剛那個被抓走的,有一個不就是那個才被放出來了嘛!就應該把他再關個十年八年的!還找團夥,真不得了,這以後多危險啊!”
“幸好你們家機警啊!剛剛我看到還拿着刀呢!奧喲!吓死人了!要是傷到了人可怎麽辦!”
……
不過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這些鄰居叽叽喳喳的關心一通,念叨完了,慢慢的一個個也就回去了。
畢竟大家都是半夜睡到正熟突然被吵起來的,誰家明天不要幹活呢。
大半夜的,鄰居家若是出了大事那自然要是出力出情,幫把手,但這不是虛驚一場麽,一直杵在院子裏也耽誤人家收拾,那就是幫倒忙了。
“哎?這小夥子怎麽在這?小夥子啊?你胳膊沒事吧?”
李大爺臨出門前看見嚴陌,突然開口問道。
季蕭寒循聲看去,這才注意到嚴陌的胳膊上沾有血跡,也不知道是被劃傷了還是剛才不小心沾到了旁人的血。
他上前正準備查看,嚴陌卻先一步用手把血跡抹掉了,然後側頭對季蕭寒笑:“沒受傷,不用擔心。”
“……”季蕭寒頓時撇開眼,“誰擔心。”
他腳步一轉,原本往嚴陌走的腳步改為往堂屋走了幾步。
鄰居們都散了。季蕭雨和季母在警察铐住那幾個人的時候就準備從爺爺的房間出來。
但晚上這麽吵,爺爺自然也早就醒了,爺爺原本也要下床去看看什麽情況,不過,季蕭雨不想他擔心便說:“沒事,就是家裏有老鼠,爺爺你繼續睡,我們已經把老鼠趕跑了。”
這麽安慰完,看着爺爺重新躺好準備睡,母女兩人便出去了。
兩人出了卧室門,正打算出去院子裏,剛走到門口,就被季蕭寒又勸了回去。
“媽,你跟小雨都回屋睡覺吧。”
季蕭寒站在院子裏,說完又推着他爸往堂屋走:“爸,你也去睡。”
季父還來不及反駁就被季蕭寒推回了屋子,季蕭寒還對他們說:“爸,你明天不是要去上班?媽,你不是還要早起去買菜?妹妹你不是應該早睡養皮膚?”
“走吧走吧,都去睡。”
三個人一聽,也确實是這麽回事,但是看着院子還有點擔心。
“不用擔心,人都被帶走了,今晚不會再有事的。”嚴陌在院子裏突然開口。
季蕭寒正好借此把三個人勸回去。
之後,季蕭寒回身,他站在堂屋門口,嚴陌已經把院門又闩了起來。
季蕭寒看了那一地的玻璃瓶渣一眼,接着又轉向嚴陌。
嚴陌把掃把放回原來的位置,走到院子中間,被季蕭寒這麽一看,他停下來,好似有點不自在地用手刮了刮下巴:“怎麽了?”
嚴陌說完就等着季蕭寒開口問,但季蕭寒沒說話,他走到一旁牆角去把狗狗身上的繩子解開了,默默直接往門口的位置跑去。
放完狗,季蕭寒就回了卧室。
嚴陌站在院中,掃了一眼四周,看着半合的堂屋門,無奈的摸了摸鼻尖,也跟着進屋去了。
兩人重新回了卧室。
季蕭寒進了屋子,就去自己的衣櫃裏又翻了一套衣服出來,嚴陌站門口看他。
“換了。”季蕭寒把衣服丢過去。
嚴陌接過衣服,想了一下,便轉身出去。
季蕭寒看他又往浴室跑,頓感不解的問:“你幹嘛?”
“去洗澡啊,你不是讓我換衣服?”嚴陌抱着衣服,無辜的轉回身。
季蕭寒坐到床邊脫鞋,說:“我是讓你換,沒說讓你去洗澡,這會熱水都關了,洗什麽。褲子破了,你沒感覺嗎?”
嚴陌低頭一看,褲子裆部不知道什麽時候撕裂了,都能看見內褲,實在不怪他,是季蕭寒這衣服小了點。
嚴陌撓了一下額頭,悄悄看季蕭寒。
季蕭寒面無表情,他脫完鞋就爬回床上蓋着毯子躺好。
只是,他還沒打算立馬就睡,因為心裏還有很多疑惑。
如果沒想錯的話,他家院子裏的那些碎玻璃渣應該并不是入室偷竊的那一夥人弄的。
否則那些人也不會被紮的那麽嚴重,自己紮自己?不可能。
爸爸夏天晚上下班回家會喜歡喝一瓶啤酒,很便宜的,而且空酒瓶可以換酒,所以牆角确實堆放了一箱子打算拿去換酒的空瓶。
可是,今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院子裏幹幹淨淨的,那些酒瓶還沒有碎。
現在想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之前他去浴室洗澡那段時間,嚴陌在院子裏弄的。
另外有一點也很蹊跷,他家的狗一到晚上就會被解開繩子,目的是讓它在院子裏看家,比較靈活好動,但今晚卻被人拴在牆角,這肯定不能是爸媽做的,那也就只有嚴陌了。
還有,他剛才醒來的時候,嚴陌并不在床上,并且他肯定,嚴陌不是在小偷翻牆進來的時候出去的,那樣根本來不及,更遑論季蕭寒出去的時候,所有的門是關好的。
所以,很可能,嚴陌根本沒睡,他一直就呆在外面院子裏。
這舉動就很奇怪,他為什麽會呆在院子裏?為什麽提前在地上鋪碎玻璃?
為什麽把狗拴起來?
所有點看起來就好像他已經預知了這一切似的。
那,嚴陌今晚來他家到底是什麽目的?
季蕭寒心思複雜的想完,嚴陌在他床邊已經把衣服換完了,又再度躺了下來。
季蕭寒聽見他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放松一般,便忍不住轉過身開口道:“今晚謝謝你,不過我有個問題……”
季蕭寒剛開口,突然發現自己和嚴陌離得太近了。
嚴陌原本就側身朝裏,他這麽一翻身,兩人正好面對面,眼睛對着眼睛,鼻子對着鼻子。
這距離近的有點讓人心慌。
季蕭寒稍稍頭往後側了側,但還是太近,便說:“你往後挪一下。”
嚴陌聽話地挪了一下。
季蕭寒繼續看着嚴陌,卻一時一點也想不起剛剛要問的話。
雖然他以前總聽到別人誇嚴陌長得帥,總是說他搶了嚴陌的校草之名。但後續跟嚴陌交惡的日子裏,他一直沒有仔細看過嚴陌的臉。
直到此刻,季蕭寒才發現嚴陌長得确實不差,眉眼俱佳,五官立體,如果用筆描繪出來,他臉部的陰影輪廓和線條一定非常優美,在美學上的欣賞價值極高。
季蕭寒頓了一下,一時出神地在腦海裏思考着如果将這張臉畫下來,該怎麽用線條勾勒才能畫出這樣漂亮的光影效果。
嚴陌在枕頭上微微歪頭,突然笑了一下,季蕭寒又發現那些美好線條和陰影輪廓中出現了一個極漂亮的凹陷,弧度完美,那是一個甜度可達一百分的酒窩。
“什麽問題?”酒窩主人說話了。
季蕭寒眨了眨眼,突然從自己的思緒裏醒悟過來,他合下眼皮,不再去看嚴陌,這才終于想起來,自己原本的問題。
“你怎麽好像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麽似的?”季蕭寒問。
嚴陌凝視着他,語氣微頓,片刻後說:“沒有啊,我剛才想上廁所,聽見外面狗狗在叫,就出去了,正好看見他們翻牆,就……真的是湊巧。”
“是嗎?”季蕭寒懷疑。
“是啊,我又不能未仆先知。”
嚴陌說完,季蕭寒還在看着他,想要從他臉上判斷出什麽來,嚴陌頂着季蕭寒的目光,突然面露委屈,拽起被子:“你該不會以為人是我叫來的吧?”
“那你為什麽提前在地上鋪碎玻璃?”季蕭寒繼續問。
“哦,我來的路上,聽到人說最近這附近有小偷出沒,之前去逗狗的時候,看到你家牆角有酒瓶子,就想着預防一下,以防萬一麽,沒想到居然真的就趕巧了。”嚴陌說完還對季蕭寒“嘿嘿”一笑:“我是不是很棒?”
季蕭寒從他臉上什麽都沒看出來,一時也沒有頭緒,嚴陌說的也符合邏輯。
沒有大問題,但季蕭寒就是覺得還有哪不對。
但要說是嚴陌把人招來的,他又覺得不至于,他們倆也沒有深仇大恨,不過就是在學校有一些矛盾而已,沒必要。
不過,嚴陌這人有古怪那倒是肯定的,今天一天他都不對勁。
季蕭寒思索了一下,沒什麽思路,便放棄了。
加上晚上這麽一通折騰,此刻又累又困,有點忍不住想睡。
“就當是這樣吧。”季蕭寒說完就轉過身,輕輕打了個哈欠。
“什麽叫就當啊,我沒騙你啊。”嚴陌在背後輕輕靠過來,揪着季蕭寒的衣服下擺:“你信我啊,我真沒有做壞事。”
他說話的熱氣全撲在季蕭寒的脖子上,季蕭寒一把把衣服從嚴陌手裏拽出來:“別說話,睡覺。”
聲音聽起來是很困了,帶着倦意。
“哦。”嚴陌在他背後應了一聲,然後看着季蕭寒的後腦勺,無聲的吐了一口氣。
外面一切寧靜,季蕭寒閉上了眼睛,很快他就沉浸到了意識深處。
這一次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