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琉球
遠遠的, 已經能看到深淺不一的藍色海洋中的綠島,白沙環繞,他們的鯨鵬與汽船卻不能靠近。一是因為琉球群島附近的海灘吃水較淺, 二則是琉球王國被降級為倭國藩屬之後,大量倭人生活在此, 倭人信奉神靈, 鯨鵬靠近容易引發恐懼。
俞星城穿着女官的青色深衣, 帶着靜忠官,深綠色立領褙子前後是鴛鴦補子,攏着雙袖, 禦劍與一群修士一同從鯨鵬飛下。
靠近了, 卻看到了琉球島中央,一座突兀的高原。
高原面積并不算太大,但高度遠超琉球島的任何一座丘陵, 幾乎正正好好的圓形,邊緣沒有緩坡, 而是垂直懸崖, 就像是這琉球島上的一塊圓柱形積木。
而在那高原之上,像是一片淺藍色的湖泊, 蓄滿了清水,無數櫻花在這季節仍然盛放, 半掩着藍湖裏的依稀宮殿,四周有瀑布清泉從高原邊沿飛瀉而下, 成為了琉球島的幾條河流。
俞星城就是從高處看, 仍然有些震撼,轉頭問道:“那是琉球的國都嗎?”
裘百湖臉色有些難看,道:“不, 那是源神宮。高原下的紅色屋瓦,那才是王宮。”
這神宮竟然高高在上,而王宮不過是其腳下一座小城般。
俞星城:“那我們是去源神宮?還是去王宮?”
裘百湖往那櫻花盛開的地方看了一眼:“我們目前可去不了源神宮。”
從鯨鵬上下來進入琉球島的人并不多。
除了裘百湖和北緝仙廠的十人以外,還有她、溫骁,和兩個似乎是欽天監下專門負責外交的仙官。
一行人飛到了高原腳下的首裏城。石質的高臺與層層圍牆內,是紅瓦紅漆門的王宮。王宮之後就是高原的高不可攀的懸崖與瀑布,首裏城像個虔誠的信徒,匍匐在源神宮的腳邊。
他們身側有深藍色衣服,紅布包頭的護衛,列隊将他們護送進首裏城內宮。
聽琉球人的語言,有些像福建閩南一代的口音,反而不像是倭人之語。
裘百湖回頭,再一次強調:“藩王身側既有倭國的大臣,又有源神宮的神官,記得要稱倭國為日本國,更不要詢問關于源神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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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城在隊尾,點了點頭。
一行人踏過紅色碎石鋪的參道,這座曾經是知名大港與鯨鵬向西航站的琉球國,已經在倭國的統治下,成了一個徹底的“仙國”,面見琉球王的參道,竟然兩側都是神宮的獻燈與麻繩白紙的紙垂。
這些都是驅禍結界與神明寄宿的倭國神社法器啊。
倭國已經徹底成為了神權王國了。
俞星城收回眼睛,雖人群踏入了王宮正殿。
正殿大概也就是應天府官衙的大小,天頂上繪有墨底的猙獰赤龍,氣勢凜然,雙目赫赫,正中間的高臺上有金色屏風,垂着竹簾卻沒有人坐在簾後。
只有兩側稍矮的臺子上,左手跪坐着一位紫衣大臣,右手跪坐着一位頭戴彩繪木雕面具的緋衣神官。
俞星城自打降落在首裏城,就隐隐感受到一股無所不在又侵略性極強的靈力,進入正殿後,似乎更明顯了,戌三蜀六二人後背的衣服都汗透了,裘百湖更是脊背緊繃的仿佛随時都能拔刀。
那紫衣大臣開口叽哩哇啦說了一陣子。
一名小官的大明官話很标準,幫忙翻譯。
大致意思就是說大明派仙官前來,琉球藩很感謝,倭國更是很惶恐感激,既然出事,他們必定會配合調查,只是年末,琉球小王風寒病重,許多官員需要去京都述職,還請大明的使臣不要太焦急。
裘百湖似乎跟倭人打過一些交道,知道他們說話三分之二的內容都是放屁,剩下三分之一都是委婉。
他直接說:“十艘鯨鵬離港,當地仙官必定會探天相,測雲雨,助鯨鵬規劃航線,我們需要那時候的記錄。而且也希望了解兩位主将與十艘鯨鵬上的鵬員,在倭國遭遇了一些什麽。”
對方又是低頭彎腰一大堆話:“本來大明将士要來參加的賽事,中途因為源神宮中有要事、琉球王生病而不得不取消,但是琉球國以最好的優待,将兩位将領與鵬員留住在琉球國幾日,帶他們四處游玩,最後将三千靈石與不少琉球金器,以獻給大明皇帝的名義,交付給兩位将領。至少在琉球境內,兩位主将是平安無憂,滿載而歸的。”
反正就是推卸責任的屁話呗。
裘百湖不跟他糾纏這些細節,只道:“如果要配合,就只需要提供這些仙官探天相的記錄,如果不能在三日之內交到我手中,我朝欽天監只能認定倭國的不合作與隐瞞了,畢竟琉球已經是倭國的屬國藩地了。倭國涉嫌殺害重臣并損毀鯨鵬,那這國書怕是很快就能從北京遞到京都了吧。”
裘百湖不讓他們亂開口,卻是自己瘋狂捅別人肺管子。
他沒打算多廢話,轉頭就道:“我們要的東西不多,盡快給,我們也盡快離開。住處安排在何處?”
那翻譯小官臉色惶恐,看了一眼紫衣大臣,連忙道:“諸位請往鎖之間走,因琉球王尚且年幼,鎖之間如今并非書房,而是重要來使的居所。”
翻譯小官正要帶他們走出去,裘百湖卻回過頭去,笑道:“哦,要是說什麽檔案記錄找不到了,那源神宮倒是陣勢搞得轟轟烈烈,做事卻是一塌糊塗了啊。”
那紫衣大臣沒等小官翻譯,就臉色難看起來。
……顯然他是懂得大明官話。
說罷,裘百湖毫不在意,手扶着官刀,大步朝外走去。
鎖之間是距離正殿數百米的側殿,秀致隐蔽,有大量的竹木圍牆與花園遮斷外頭的視線,內部也是回廊錯綜複雜,原木色的房梁與淺色的曡墊,顯得比紅瞎眼的王宮別致多了。
俞星城跪坐在軟墊上,裘百湖就地一卧,開始準備點煙。
俞星城一顆心還是放不下來,湊過去小聲道:“你之前不是不讓我們說這樣有争端的話麽?你就不怕問題演變的更難堪?”
裘百湖看了她一眼:“難堪才好。倭人有時候是面上謙卑,裏子要臉。如果鯨鵬出事跟他們有關,我就懷疑李興安和譚廬出使倭國發現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回程被他們滅了口。越是這樣,他們越要隐忍,越要提防我們搞大動靜,而如果我們鬧的厲害,他們反而會想也把勢單力薄的我們給滅口了。”
裘百湖笑:“我就巴不得他們想把我們滅口。”
俞星城瞥了他一眼:“我們在別人的地盤上,而且這周圍的靈力如此詭異充沛,他們如果真的想滅口,咱們這些人指不定就要客死他鄉了。”
裘百湖:“客死他鄉也比沒交代要好。我們這幾個人停留在這兒,但是其中兩艘鯨鵬,已經在周邊海域開始搜尋了。看是否有靈力留下的痕跡或船只的殘骸。此外,我們還要想辦法見到琉球王才行。”
他們說是來查事情,卻發現他們幾個進入首裏城的人,幾乎寸步難行。
這王宮內外到處都是神官與将領,幾乎把所有能通向內宮的路都堵得死死的,他們寸步難行,要不然就老老實實待在鎖之間裏喝茶,要不然就只能返回碼頭,去鯨鵬汽船上。
裘百湖似乎還在等什麽。
在這等的兩天裏,俞星城是沒少聽他們東拼西湊出倭國的情況來。
倭國在洪武時期,還是一個與大明很相像的國家。有那麽點封閉,卻也通商,內部兵力強大,甚至海戰出兵朝鮮,想要實現登陸夢。當時倭國的出兵,使得大明、朝鮮、倭國三國共同卷入了戰争中。
也就是俞星城記憶中的萬歷朝鮮戰争,亦或稱為明朝壬辰戰争。
但這一切,在兩百年前明朝與朝鮮擊退倭國之後,豐臣秀吉大敗,且在國內急速失勢,一切就陡然改變了。
德川家協同倭國本土的“萬物有神”的神道教,正式取代豐臣秀吉而上位。神道教自此成為了倭國唯一合法宗教,在德川幕府坐穩後,第一步就是滅佛活動。
曾經作為密宗、天臺宗分支的倭國佛教,幾乎在滅佛的數年間徹底覆滅,神社鱗次栉比,佛鐘卻不許鳴響,佛家造像更是成為倭國島上的禁忌。
神道教興起,既是全民修行的起始,也是神權淩駕王權的開始。
而德川幕府并不打算受神道教控制,神權與王權不停地抗衡與撕裂,內部戰争連年爆發,更使得近百年來倭國境內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凡人大軍與鬼神之力的厮殺,大量倭人做了海盜紛紛外逃,也造成了大明海岸倭患不斷的景象。
終于在三四十年前,法蘭西想要用大炮汽船打開倭國國門時,本就還處在冷兵器時代的凡人大軍無法抵擋,反而是神道教利用巨妖與神官擊退了法蘭西,徹底确定了在倭國的統治地位。
德川家倒臺,神道教以“源神宮”為首,扶持當時年幼的天皇上任,建立新的“天皇時代”。
就像是一夜之間從地裏長出來一般,從北海道到九州,約有二十餘座高原與源神宮拔地而起,就占據在各個藩城旁,居高臨下的盯着各個藩王的天守閣。
而源神宮更是制定天皇繼任選拔的規則——
各個地區的藩王與天皇,為了能夠“上通天意,誠心奉天”,必需要由心靈純淨的年幼皇子擔任,一旦超過二十歲,則心不誠,目不靈,沾染世俗污穢,不可再繼任高位。
所以自天皇時代開始,天皇與藩王全都是“孩子”。像是第一任天皇是嬰兒時期由乳母懷抱而繼任,神官将嬰童喃喃,解讀為“天意”,借此實施政令。
而現任明忠天皇,也不過四歲多。
顯而易見,整個倭國的實權者,不是天皇,而是神秘的源神宮。
源神宮各個高原宮殿的主人幾乎很少露面,更妄論整個神道教的最高掌權者是誰了。
櫻花與清泉中隐蔽的宮殿,成為了籠罩在這片島嶼上的陰雲。而這片島嶼在如今通商、融合的各個陸地與文明之間,更像是拒絕被打擾的神秘孤島。
俞星城聽到這事,轉頭問裘百湖:“那照這麽說,琉球王應該也是個孩子,而且所謂生病,不過是那些神官控制他,不想讓他見人。這樣一個傀儡,見不見到他又有什麽意義?”
裘百湖當時或許也心裏沒譜,并沒有說話。
兩日之後,琉球王室還在拖延這件事,裘百湖派出去的兩艘鯨鵬,卻在琉球島向南的一座港灣內,發現了一部分鯨鵬殘骸,俞星城跟随他,準備乘坐鯨鵬去查探時,卻有人來報,說是一個小藝伎,說是來使的修真者裏,有人在花街撒錢喝酒,當了花魁的入幕之賓,卻轉頭拖欠了賬務。
那小藝伎就是替花魁來讨債的。
裘百湖腦袋都大了:“怎麽還有人他媽的跑出來嫖!沒見過娘們嗎!這都是什麽時候了!要是北廠的人,我給他連鳥帶蛋切了,讓他回了大明就去跟王公公當幹兒子去!”
他本來說是怒氣沖沖的讓人拿錢打發了,但那小藝伎還帶了花街的打手,說是那修士不但欠錢,還動手打傷了花魁,這不是賠錢就能私了的事兒。
裘百湖揉了揉太陽穴,在汽船二層的艙室裏嘆氣道:“行吧,把人領上來,看看他們要怎麽解決吧。”
俞星城以為他會留下一位懂琉球語的翻譯,但他只留下了俞星城、溫骁和雙目呆滞的李興安。
過一會兒,船員帶着小藝伎和花街打手來了。
進門才發現,那應該不算是出道的藝伎,而是一個花魁身邊學習修行的“禿”,不過十二三歲,面上塗的粉白,下唇塗了嬌豔的朱丹,穿紅衣,抱木匣,頭戴粉白二色的碎花發飾,看模樣也清秀可愛。跟随過來的打手穿着深藍色的披衣,身高八尺,肩膀寬厚,像是個小巨人一般,深色肌膚上縱橫交錯着傷疤,還瞎了右眼。
小藝伎一行禮,走上前來。
俞星城才發現她生了一雙琥珀色的棕黃色雙眼,她垂下睫毛并不開口,反倒是那獨眼打手跪地行禮,用不太标準的大明官話道:“……李将軍果然還是活下來了啊。”
李興安眼睛轉了轉,看向他和小藝伎,表情似迷惑似驚愕,頓頓的道:“你!是你——”
俞星城和溫骁站在窗邊,她忽然反應過來了。
裘百湖松口氣,看向那小藝伎,略一拱手行禮:“果然是琉球王。”
小藝伎紅唇微抿,點了點頭。
倭國應該不會有女孩繼位成為藩王,那這小藝伎便是年少的琉球王男扮女裝了啊。
裘百湖:“在救到李興安将軍時,發現他在裏衣內縫着一封絹書和地圖,只是因為他順水漂流,絹書字跡與地圖上的墨痕都被水泡化,難以辨別。但我認得出那絹羅是琉球島的摻麻織物,又能讓他這樣貼身保管,我就懷疑是琉球王與他有過會談,或者交換過極其重要的信息。可惜李将軍如今神智已經不清醒,我問不出事情的真相,只能寄希望于琉球王能找到我。”
琉球王微笑着點了點頭,他從紅色和服的衣襟中,拿出一沓紙張來。
第一張紙上寫的只有一行字:“能托您準備一個火盆麽?”
琉球的官方文字是漢字為主,只是讀音不同,這琉球王也寫了一手隽秀好字。
裘百湖有些猶疑:“可以是可以。但為何……”不開口說話?
獨眼打手半跪在瘦小的琉球王身邊,道:“在李、譚兩位将軍走後,源神宮發現了吾王與大明來使的私下會面,因此将吾王的……舌頭割斷,軟禁在源神宮腳下的偏遠宮殿中。吾王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與您說,只是為防止外人所知,只能請您閱後即焚了。”
年幼的琉球王,竟然直接被人割斷了舌頭?!
但裘百湖不是旁人,他有千錘百煉的多疑,似乎也在懷疑着少年是否真的被……
琉球王微微走近幾步,擡起袖子,遮蔽了旁人的視線,對着裘百湖微微張開紅唇。裘百湖竟被驚的身子往後一退:“他們為了止血,連這毒蟲也敢用?!你豈不是連進食都——”
琉球王放下寬袖,微微掩唇,只點了點頭。
誰也不知道這少年口唇之中,已經成了什麽模樣。
可他眼裏閃耀的卻不只是怨恨,而是因堅信而冷靜的鬥志。
十二三歲的少年,竟然有這樣的意志力……
獨眼打手聲音低啞:“在源神宮攻打琉球王國,使琉球降為藩後,将尚氏的十一名皇子陸陸續續扶持上位,這十一位王,無一人忘記琉球王國的歷史,明裏暗裏反抗倭國,卻接連被殺,如今吾王已經是琉球尚氏王族最後一子,琉球境內已有大批人反倭,倭國與源神宮怕引發事端,并不想直接殺了吾王,讓尚氏覆滅。”
裘百湖命人備下紙筆火盆送來,那琉球王這才出示了他帶來的那沓紙張的第二張。
“吾名尚夕擎。身邊這位,是大明祖皇帝派遣來琉球的閩人三十六姓中,英姓一支的舊臣,名英奂。”
尚夕擎等到裘百湖看完,将手中的紙張扔入火盆。
下一張:“譚衛使并未被殺,他應當是被源神宮帶走了。因為源神宮似乎有些神官,可以窺探他人的神識,來得到他們想要知道的訊息,所以我猜測,源神宮想要通過譚衛使的神識,了解大明。”
俞星城皺起眉頭:了解大明?
尚夕擎扔下紙之後,新一張上寫道:“倭國既成為仙國,就更想要得到靈力充沛的土地,想要去到衆神誕生的地方。倭國數座小島,不再能容納這麽多仙妖鬼神了。”
裘百湖眉頭一跳:“你的意思是,倭國可能有再次發動戰争的計劃?!”
尚夕擎想了想,動筆寫道:“此事還不确切,但聽聞江戶、京都一代有頗多異動,而且倭國已成妖族之國了。一旦開戰,大明或許不會像當年朝鮮戰争那樣,與士兵作戰了。”
俞星城暗暗吸了一口氣:也就是說,如果倭國再次打仗,來的就是巨妖與神官了?
再說妖族之國,又是什麽意思?
尚夕擎繼續出示紙張:“而且,琉球如果完全被倭國統治,大明想要反擊倭國,就無法找到戰時靠近倭國的落腳地;大明想要去往美洲,也沒有第一座補給港口了。我當時說服了譚李兩位将領,并将倭國南側全境地圖贈與他們,就是希望他們能夠說服大明皇帝,出兵琉球。琉球将會與大明将士裏應外合,如若能将倭國驅逐于琉球王國境內,琉球願意讓大明駐兵當地,并年年朝貢來往。”
溫骁站在一旁,忍不住開口:“為何?明明倭國距離你們更近,卻為何非要想向大明進貢,成為大明的藩屬?”
尚夕擎頓了頓,正要動筆,俞星城替他說了:“大明只想做周邊各國的稅收者,而不想做他們土地的主人。可倭國卻妄圖擴大領地,将別的領土納入統治,并同化百姓與文化。”
尚夕擎對她點了點頭。
裘百湖:“那你說有沒有辦法,能将譚衛使救出來。”
尚夕擎苦笑着搖頭,獨眼打手英奂開口:“越是修真者,越不可能潛入源神宮。聽聞源神宮內有許多妖與奇奇怪怪的神官,能夠感應到靈力的流動。”
裘百湖思索了一下:“譚衛使在大明算是歷任兵備道,他對大明的布防很了解,如果對方能夠窺探他的神識,我很擔心……洩露些不該洩露的東西。”
英奂擡起僅剩的一只眼:“那你們該考慮的是,如何潛入源神宮,殺死譚衛使。”
裘百湖不置可否。
尚夕擎寫道:“譚李兩位将軍與十艘鯨鵬如何被毀,我并不知道,也無法助你們找到證據。那張交予李将軍的地圖是我偷偷抄錄的,如今在想要得到地圖,已經不易,但我舊臣中有一位身法出神的忍者,他決意去江戶,抄撰一份詳細海圖回來。只是你們需要在這裏,多等幾日。”
裘百湖:“那地圖中可有衆神社、神宮的标注?”
尚夕擎肯定的點頭。
裘百湖:“那确實有價值,我可以再等三日。而且我也需要倭國想對大明開戰的證據,否則我無法說服皇帝。不像你之前見到過的兩位将軍,我确實可以上達天聽。”
尚夕擎眼睛亮了,他寫道:“我可以試試。”
但俞星城心裏嘆了一口氣。一個年少且殘廢的藩王,為了拯救自己的國家,要做的事太多了。
而尚夕擎上次被人發現過,如果這次再洩露了行蹤,可能在他們離開琉球之前,就要見到他的屍體了。
但他仍然願意,他的堅持和謹慎都是為了達成唯一的目的。
裘百湖:“好。你既然以藝伎身份前來,花街應該有能夠與你聯絡的地方吧,這之後的第三日,我會派我手下去花街等你的消息。”
尚夕擎遞上了一張印染的短箋,上頭是花體寫的地址與店名。
化妝成小藝伎的尚夕擎最終抱着裝滿銀子的木匣,巧笑晏晏的走出去,臨下了船還向二層的裘百湖福身行禮。
俞星城倚着欄杆,也看向他的背影:“你說他能活的過這一坎嗎?”
裘百湖:“就看命夠不夠硬了。我們等三日,這期間,我們要想辦法找到譚廬。”
俞星城:“殺他?”
裘百湖撓了撓下巴:“能找得到他再說吧。但如果他和李興安差不多,都被吓到癡傻,那我們确實也沒必要救一個廢人回去。”
裘百湖說罷就走回了艙內,留俞星城一個人靠着欄杆吹海風。
溫骁:“小國的命運,就是這樣。不斷地渴望着強大的聖明的大國,能夠庇護他們。有時,連這種要付出代價的庇護,都很難得到。”
俞星城将碎發抿到耳後:“倒也沒有感慨什麽,只是覺得這少年,裝女孩還是裝的挺像的。”
溫骁一驚:“……不是女孩子嗎?!”
俞星城:“你想想……一般來說會有女孩做藩王麽?”
溫骁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可是、那明明就是——就是可愛的小女孩啊!”
俞星城對這個人傻錢多大少爺,真是佩服了,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其實我也是個男的,只是一直騙了你。”
溫骁人傻了,眼睛直了,目光忍不住在俞星城穿着官服也有點起伏的身材上打量。
俞星城:……他真的會信的啊。
溫骁漲紅了臉,竟然沒被忽悠住:“不、不可能!我背過你的!我明明、明明那時候有感覺到……”
俞星城:“……”
溫骁認真分析:“那時候明明還是軟的感覺……”
俞星城溫文爾雅的伸出中指:“……你再說下去,我要電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琉球王國和倭國的歷史,是半架空的。
什麽尚氏國王,閩人三十六姓,萬歷援朝戰争等等都是真的,不過不要把小說的內容當了真,這只是個引起大家興趣,從而了解真實歷史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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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不愛看劇情的大概梳理一下,就是:
曾經的普通國家倭國,在萬歷年間豐臣秀吉發動了萬歷援朝戰争。豐臣秀吉輸了戰争後,國內無力自保,德川家康借着宗教勢力“源神宮”崛起了。
德川家族坐上王位後,一直和源神宮內戰。最後源神宮勝利,改朝換代,輔佐傀儡天皇上任。
倭國徹底成為了“神權”宗教國家。并且有了對大明出兵的野心。
琉球王國也被攻打後成為倭國的屬國,而現在琉球王想要通過交換倭國情報的方式,讓大明登陸倭國,順便讓琉球王國成為大明的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