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瀾送走了蕭諒,便回頭尋找賀旭,見他已經拘拿家丁回府,便連忙上前,說道:“賀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賀旭聽了,便讓下屬先行回府,下馬問道:“季兄,今日之事,當真這麽簡單嗎?那寇鵬為何無故辱罵秦王?怕是事出有因吧?我本想擇日去你府上細問,現在便問個清楚明白。”
“這……你還是別問了。事涉皇家,我想秦王既然認下此事,自會向聖上交代,我們為臣子的還是別知道太多為好。”季瀾說道。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賀旭自然恭敬不如從命。”賀旭随即行了一禮。他知道現在皇城內波瀾洶湧,一向安居宮中的秦王居然當街殺人,其中必是大有隐情。季瀾此番說法,想必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免牽涉其中。
“賀兄,你不是一向掌管江陵的護城軍,怎麽在城內四處巡邏的差事也要親自出行了?”
“你有所不知啊,自從知府尹啓峰被撤職查辦以後,上頭還未選出新任知府,是以兵部侍郎範大人着我幫忙協助,督查京中安全。等新任知府上任,再行處理。”賀旭無奈的說道。
“原來如此。那我也不耽誤你辦事,改日請你喝酒。”季瀾當下告別而去。
蕭諒回到宮中,便直奔重華殿而來。蕭奕正在批閱奏折,擡頭見他,便問道:“諒兒,你大皇兄身體如何了?怎麽你臉色頗有怒容,所為何事啊?”
“回父皇的話,太醫說大皇兄只是失血過多,再休息一段時間即可。兒臣探望大皇兄後,出門閑游,不想與一大臣之子發生口角。只因他口出不遜,兒臣一時憤怒,便下令當街誅殺,現在想來,太過孟浪,還望父皇恕罪。”蕭諒跪在地上奏報,便不敢擡頭看蕭奕。
“是誰家的公子啊?怎麽口出不遜?”蕭奕問道,心中卻是疑慮,蕭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平日裏宮人都少有責罰,怎會為了一般的口角就下令誅殺。
“是禦史中丞寇大人的二公子寇鵬。他辱罵兒臣,污言穢語,不敢有辱聖聽,是以不敢再轉述。”蕭諒回道。
“哦?是寇老官兒啊,他這個兒子是老來得子,似乎頗為溺愛。朕倒是好奇,他為何無緣無故責罵于你?你又如何識得此人?”
蕭諒自幼體弱,甚少出席公衆場所,也不和這些大臣家的公子有所往來,怎麽會認得寇鵬?蕭奕越想越覺得此事不似這般簡單。
“當時兒臣和季瀾在儀鳳樓喝酒,季瀾認得他。他辱罵我之緣由,兒臣不想再說,以免……以免父皇不悅。”
蕭奕聽了輕輕皺眉,想了片刻,道:“你且下去休息吧。此事父皇已經知曉了。”
蕭諒便告退而去,他卻不知蕭奕使了一個眼色,将今日随行之人召來問話。蕭奕聽了前因後果以後,勃然大怒:“來人,速速去查,關于大皇子的流言是從何時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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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朝銘是朝中大力舉薦蕭誠為皇子的大臣之一,現在他的公子居然在宮中場合傳此流言,只怕是蕭誠授意。蕭奕轉而又想,這未免太過巧合,何況蕭誠下獄已有數日,現在府中人人只求救他之法,照理應該無此閑暇污蔑蕭謙才對。
剛才蕭諒吞吞吐吐,想必是不願自己知罪寇朝銘。這個孩子還是太過仁厚了一些,被蕭誠如此利用,竟還幫着他。不過他既然暗地維護寇朝銘,想必定也知道此人是蕭誠幕僚。這樣一來,他的諒兒也不是對朝事一無所知嘛。不過如此心善,只怕遲早要受其所害,斷然不可任由他如此下去。
蕭奕剛想傳旨,卻見張公公宣報:“禦史中丞寇朝銘求見!”
“不必宣了,朕現在不想見他,傳旨寇朝銘教子無方,着令貶往嶺南,即日啓程。”
到了晚些時候,季瀾才聽得此事,心中不由得又思慮起來。這段時日與蕭諒接觸多了些,他總覺得這麽一個不與世争的皇子,與自己祖父所言朝堂奪嫡之事毫無關系。但今日見他誅殺寇鵬,卻又大膽擔下罪責,轉眼一個禦史中丞就這般落馬了。想來,他畢竟是皇子,自己還是看差了。季瀾不由得心驚,暗暗決定日後教他武意,必定要多加小心,不可有所輕慢。
蕭決在越王府中待到天黑方才回宮,進了儲秀宮便聽說了今日之事,便起了疑心。他看着季淑妃問道:“母妃,大哥克妻克母的傳言是不是你派人說的?”
“是。不讓天下深信此言,你大哥如何能安守誓言,避開你父皇日後再次賜婚?唯有這樣,他才能安心籠絡沈家為你效力啊。”季淑妃慢慢的說着,似乎在等着蕭決大怒。
蕭決聽了,卻是說道:“母親說得極是,當真妙計。兒臣今日有些累了,先行退下了。”
他說着,便徑直往自己的寝宮而去。竹汀內正有幾個宮女伺立左右,他一眼便看到了父皇賜給他的宮女璇玑,便說道:“璇玑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蕭奕賜給他房中的宮女,自有用意。平日裏打不得罵不得,便是其他宮人也多半不敢有違他的旨意。想當初蕭奕賜給蕭謙的宮女,入住伴麟宮數日,他便大為不滿,為此事和蕭謙鬧了許久。現在想來,他的難處比自己更大。如若不收宮女,是有違皇命,如若納了,自己必然要鬧得雞飛狗跳。就這樣,他還要防着被人看出不納宮女的緣由是他蕭決。
璇玑見蕭決看着自己,目不轉睛,直讓她有些不敢擡頭,便問道:“殿下,為何這般看着奴婢?”
“你說女人到底是什麽做的?為何克一克便死了?你若死了,是不是本王克死的?”蕭決說道。
璇玑聽了,頓時跪下說道:“殿下饒命,璇玑實不知犯了什麽錯,惹您生氣?”
蕭決笑道:“你能有什麽錯?本王記得那日大皇兄大婚之日,喝醉了回宮,是你伺候我入寝的?”
“是。”
“你也算我的房裏人了?是不是很得意?那麽快就能随身伺候我,日後定然飛上枝頭變鳳凰,當真恭喜你。”蕭決說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璇玑面如土色,連連叩頭。
“有什麽不敢的?當我沒聽到那日你炫耀的模樣嗎?我倒是要看看,一個死人如何能飛上枝頭!”蕭決說着便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不由得她掙紮,越收越緊,不一會兒就見她斷了氣。
他也不多說,便徑直說道:“來人,筆墨伺候。”
宮女小钏進來,看到璇玑的屍體頓時吓了一跳,便也不敢聲張,連忙取了筆墨前來。
蕭決丢開硯條,咬破手指,寫道:“兒臣不孝,妄殺宮人,望父皇準兒臣前往大相國寺抄經百遍,為之超度。”
他便傳了身邊的太監,讓立刻傳與重華殿。季淑妃聽得消息,已經趕來,氣得大罵:“你這逆子!當真以為母妃看不出你打的什麽主意!一個小小宮人的性命何用你抄經謝罪,這分明是給你大哥寫的。他那個禍胎,留着終是禍害!你們是親兄弟,如此有悖倫常,早晚要受天譴的啊!”
蕭決不動聲色,說道:“母妃想對大哥下手,我早已知道。但兒臣不孝,今日有一言定要讓母妃知曉,大哥若要克誰,他也只能克我而已,只因他心裏眼裏只有我一人。您若殺了他,我便也随他去了。您若不信,大可一試!”
季淑妃萬料不到蕭決會說出這番話來,頓時淚灑當場,掩面而去。重華殿裏,蕭奕剛批完奏折,準備回寝殿休息,卻聽人說齊王無故殺死他所賜宮女,還送來書信,便展開一觀。他對着血書嘆了一口氣,說道:“哎,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傳旨,朕準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