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蕭謙見蕭奕半響不語,又說道:“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我想去拜祭她?不知她……”
“此事以後再說,你先養病。”蕭奕揮了揮手。
蕭謙猛然站起,竟是心智堅決,跪下說道:“父皇,還望成全。”
“也罷,她的靈位就是南閣樓,朕随你同去。”
蕭決聽了,心中大疑,覺得此事定有隐瞞,卻也不敢在蕭奕面前表露出來。蕭謙換了一身衣服,便由蕭決攙扶,來到了南閣樓。那裏坐了不少人,他也不理,只讓蕭決松手,獨自走到靈位前,随即拜倒,口中稱道:“蕭謙感謝王妃救命之恩,立誓此生不再娶第二人,唯望安息。”
此言一出,滿座大驚,蕭奕第一個上前怒喝:“謙兒!你是皇子,如何能立如此誓言?那豈非一世鳏夫?父皇決不能從你心意。”
“父皇如是不肯,兒臣便撞死在這裏。”
“你敢!”
“父皇大可一試!”
蕭謙的眼神決絕至極,看得蕭奕陣陣心驚,不由得想起那人。這個眼神,和那人當初自盡時看向自己的太過相似,一時之間,蕭奕慌了神。
蕭奕說道:“好,好!父皇都依你,朕現下就下令放過沈家,你切莫做出傻事來。”
蕭謙如此一番,使得蕭奕更加确信他定是如那人一樣,對沈靈姣情根深種,再不能回轉。果然是父子,都是一樣會威脅朕,然而這一次絕對不會再讓你死在眼前了。
蕭決在旁已經看得呆了,心中驚駭,他實在不能相信自小的情誼,會不如他與沈靈姣三天的相處。
蕭謙見父皇應了,知道已經保得沈家安寧,心下一松,又一次暈厥。到了晚些時候,方才醒來,卻見蕭決仍然在身邊,但看上去卻冷冷的。
不等他開口,蕭決卻已經冷笑:“大哥,你告訴我,青蠶宮的事情是我大夢一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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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當夢,那是再好不過了。”
蕭決聽了,早已按耐不住,說道:“之前他們說你新婚這幾日,天天都是滿臉倦意,都傳是你與那沈靈姣日日歡好之故,現在看來,真是如此。說什麽情深厚誼,卻原來不如三天恩愛。那日青蠶宮,你是不是只當做新婚之前的游戲?”
蕭決的脾氣一向不好,自小也得蕭謙縱容,不過多數時候都不待發作,便被哄勸好了。自從蕭謙大婚,心中一刻難安,再加上他遇刺,自己連守了數日,怎想到他一醒來,就去了沈靈姣靈位前,還立下如此誓言。他一時沖動,竟是口不擇言。
蕭謙聽了,心知他已經誤會,也不多做解釋,只希望他斷情于自己,便承認道:“是。你我都是男子,那種事何來趣味,自然不及女子的好。”
“你!”
蕭決大怒,轉身甩袖便走,根本不曾看到蕭謙隐忍至極,嘴角隐隐流出的鮮血。
蕭謙心下回想沈靈姣死前之事,便隐隐害怕,如此情深,終究不過陰陽兩隔。他和蕭決本是孽緣,若能早日了斷,才能保他平安。剛才立誓,不過是為了保得沈家一脈,也可以絕了父皇日後再行賜婚之事。沒想到蕭決為這一點小事就信不過自己,如此想來,他們之前确實太過脆弱了些。長此以往,對他必定有害,不如早日斷絕。日後蕭決不管是為王還是為君,都難免娶妻生子,難道要他也如自己一般斷絕子嗣不成?
季淑妃早已聽完蕭謙立誓之事,看到蕭決回來,便連忙拉他到一旁說道:“決兒,你大皇兄的傷勢如何了?”
“已經無礙。”蕭決心中煩悶,卻也猶疑,母妃一向不喜大哥,怎麽還會借口問他傷勢。這幾日蕭謙受傷,母妃可從來不曾前去探望,只讓自己前往。
“你多尋些藥物給你大哥,他為了你可算是煞費苦心了。”季淑妃說道。
“母妃,你說什麽?”蕭決從未聽過季淑妃私下說過蕭謙一句好話,心中疑惑不已。
“你大皇兄遇刺一事,可謂折了陛下面子。試想京城之內,有人行刺皇子,竟殺了所有侍衛,連王妃也不能幸免。刺客卻只有一人,想來定是有人阻攔了京城守衛,才讓事情如此順利。你父皇一向自信京城安全無虞,現在發生這種事情如何能不怒,且不說尹府獲罪,連帶他們的長子尹園降職,此子京都知府尹啓峰撤職查辦。沈家不過是商戶,你父皇定然遷怒。幸而你大皇兄立誓,沈家逃過大劫,定然感激你皇兄。這麽一來,他們一定傾盡財力助你皇兄。那可是比聯姻更可靠的誠心,你皇兄以絕嗣換得如此財力助你登位,如何能不感激?”
季淑妃的話,就好像一把刀,一刀刀刺在自己心口。蕭決大悔,他當時沖動,怎麽就不曾想到這一層。從小皇兄的性子如何,他怎麽就不想想,明知他連身心都已經交付出來,怎麽還要吃這些飛醋。自己下午那番話,只怕讓他傷勢更重了幾分。
此事宮門已落,蕭決擔心蕭謙傷勢,不能安睡,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第二日早早守在宮門口,直奔越王府,卻見守衛通報,越王昨夜傷勢反複,竟再度昏迷不醒,不能見客。蕭奕已經下旨,讓六個太醫會診,不得有誤,任何人不得擅闖。
蕭決急得上蹿下跳,等到中午,聽聞病情已經安定,只是他不想見任何人。蕭決知道越王府中人,想必早已報他知曉自己前來之事,他這話定是不想再見自己。他知道蕭謙雖然性情謙和,但真的執拗起來,是決不可勸服。蕭決心知自己此時進去,只怕要惹他不快,便也不敢再說。
他正想着,卻聽人報說蕭諒前來探望,不一會兒就有人請他前去。蕭決更加确認大哥只是不願見到自己,連忙扯了蕭諒到一邊說話。
蕭諒本以為昨日蕭謙清醒,可以好轉,誰料忽然報說病危,驚得他連忙趕來,卻見蕭決六神無主。
“五哥,你這麽早就來了?不如和我一起進去吧?”
“不用了,五哥在這裏等你就好,你進去以後看了大哥,出來告訴我就好。大哥若問起,你只說我已經離開便是。”
蕭諒大為不解,前幾日蕭謙昏迷不醒,都是蕭決守在這裏,怎麽今日看來,蕭決又不願意上前了。
“五哥放心,小七知曉怎麽做了。”蕭諒知道他們必定是又鬧別扭,想來大哥一向謙和,也只有五哥能惹他動氣,便又勸道,“五哥,大哥此番遇刺,受傷嚴重,昨日又吐了好多血,你與他一向親厚,怎麽還在這節骨眼上惹他生氣啊。”
“什麽,大哥吐血了?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昨日走時,他明明好好的。”
“是啊,就在你走後不久,此事早已傳遍各宮,想來儲秀宮也早已知曉才是。”蕭諒有些不解。
“這些事暫且擱下,七弟,你先進去看大哥吧。”蕭決揮手,心下思索。想來定是自己母妃隐瞞了消息,心中便又起疑。母妃既然不同意自己和大哥的事,昨天為何要說那番話。他想了許久,忽然醒悟,定是母妃怕自己兄弟失和,大哥不肯相助自己,所以又說明了大哥苦心。這樣想來,母妃對大哥全是利用,只怕日後事成,母妃不會對大哥留情。
他心念一轉,又想到蕭謙,自小處處隐忍卻人人可欺,他在眼前還好,不在時又誰人知曉受了多少委屈。他可算大哥唯一可以信賴之人,卻為一時之事氣得他傷上加傷,平時還敢自稱對他如何真心,現在想來,他着實太過任性了。如此一想,自責至極,竟想擡腳離去,但蕭諒還未出來,不問得明白如何放心,便又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