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眼看着大婚将近,身在尹府的沈靈姣坐立不安,連日用了好幾個法子都探不得秦信的消息,不由得心裏着急起來。這一天夜裏,她正要熄燈安寝,卻見有人叩門,便連忙起身,門外無人,卻有一封信和一件血染的褂子。她認得這是自己親自為秦信縫的,心下大驚,打開信一看,卻見上書:“嫁衣血衣,任君擇一。”
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來是有人知道了自己和秦信的事情,這信是要挾之意。既然送來血衣,看來秦信已經落在他們手上。若她不能乖乖嫁給蕭謙,只怕情郎性命難保。沈靈姣心知蕭謙乃是皇族,如果此時敗露,不但秦信和自己要死,只怕連累沈家一門,心下便決意不再想着潛逃,安心等着出嫁。她心中驚疑,便以為秦信定然是落在了蕭謙手上,若是自己爹爹,絕無可能出此毒計。想到要嫁給這麽一個心狠手辣之人,便暗暗恨了幾分,但也無可奈何。
這天夜裏,尹府的主人尹仲霖太師也一樣難以安寝。先是聖上在寧馨宮無故昏倒,現在又出了嬌奴的事,雖然宮裏沒有給什麽準信,但女兒蘭貴妃和外孫蕭诤都牽連其中,只怕此時非同小可。
他半夜睡不着,找了兒子尹啓鋒商量對策,說了半天仍是一籌莫展。
尹啓鋒見老父急得難以安枕,便勸解道:“父親何須如此着急,依我看,四皇子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只怕有人栽贓陷害。那孟廣賓與兒子是同科進士,但口風緊得很,我也難以打探到什麽。不過我見他待我之神态并無不妥,想來此時與四皇子幹涉不大。”
尹仲霖一臉憂色,搖了搖頭,嘆道:“啓鋒,你還是太年輕了。本來皇宮之內,處死一個宮女也不是大事,但嬌奴死得着實蹊跷,還是被季淑妃的人率先發現。她一向與你姐姐不和,定然會趁機搬弄是非,對付你姐姐。現下證據确鑿,聖上如不加以懲處,但顯得皇家草菅人命,縱容皇子為惡。我們就算知道四皇子是無辜的,但這個其中關鍵,在于聖上怎麽看的。若他堅信人證物證,就算是冤枉,也難以洗清了。”
這幾天宮裏什麽消息也無,甚至于聖上下旨,說天寒地凍,罷朝幾天。這是從未有過之事,內中詳情非同小可。
“昨日有一人,不知何故,撞了兒子一下,本以為是個市井無賴,沒想到他竟往兒子口袋裏塞了字條。兒子到現在也看不懂,這是何意啊!”尹啓鋒見父親焦慮,便想要岔開話題。
“哦?拿來讓為父一觀。”尹仲霖打開一看,但見上面寫了:十張口,橫橫豎豎都是水。紙條并無署名,只在背後畫了一個鳳凰的圖樣,口中銜着禾苗。
“十張口是田,橫橫豎豎都是水自然是井。嬌奴死在井中,你的表舅田時化最近因為花濃閣而不見蹤影,看來兩者必有幹系!看來,此事有救了!”
“可是父親,就算如此,表舅已經不知躲到哪裏去了?何況他一向在宮外,如何與宮內有關?這鳳凰和禾苗又是何意?”尹啓鋒一時不解。
“這張字條是宮中傳來的,想必是七皇子托付季家公子,這意思,我們盡快去尋季家公子為好。”
“父親,您何出此言?那季瀾是五皇子的表哥,是季太師的孫子,一向都幫着五皇子,而七皇子想來與二皇子交好。您收了沈靈姣做義女,就是大皇子名義上的岳丈,而大皇子與五皇子又親厚。誰人不知二皇子與五皇子為了儲君之位,鬧得不可開交。現下七皇子怎麽會讓我們去找季瀾幫忙?這莫非是二皇子的圈套?就算七皇子與四皇子交好,難保他不會為了二皇子算計我們!”
“你說得我怎麽不明白?你為何不想想,為何你姐姐蘭貴妃寵冠後宮,卻從來沒有人敢提讓四皇子做儲君?你以為老父不知其中厲害嗎?”尹仲霖嘆了一口氣。
“怎麽?兒子一直都很奇怪此事,如論地位,蘭貴妃最為受寵,您也不輸給季太師,何以無人提名四皇子,兒子着實不服氣。父親,往日問你你都不曾明說,現下可否言明其中厲害?”
“你的母親田氏一組是西涼國的國師,當年西涼國破,全族被我朝□□屠盡,只有幾人逃出,她意外與我相逢,便化名嫁與我。此事本能瞞過□□皇帝,但有一次她與我一同進宮,為□□賀壽,卻在閑逛之時,遇到了西涼的公主,當下大驚失色,引得在場的嘉元皇後起疑。而後,你母親為了保我們尹家不受牽連,回來沒多久便自盡了。後來□□也不在追究,聖上登基以後,也赦免了田氏之罪。只是不知何故,你表舅竟然不懂韬光養晦,反而大張旗鼓地在京城建立花濃閣。我勸了他幾次,見他不聽,也随他去了。只是我們家與他也不常來往,倒是你姐姐小時候很喜歡去他家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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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西涼的公主怎麽會在我們東陵的皇宮之內?”尹啓鋒頗為不解。
“我也不知此事原委,但聖上曾經幾次暗示于我,我也不敢多言。當時你姐姐已經入宮,懷有四皇子,聖上自然不便處置。不過單憑此事,四皇子是決計無緣帝位了。當年田氏為西涼制造了無數機關,可以說手上染滿了我東陵無數兵士的鮮血。”
“原來如此,怪不得您從來不曾舉薦過四皇子,反而在朝堂數次相助五皇子。”
尹仲霖嘆了一口氣,說道:“為父也是身不由己,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不過今天這件事,實在讓人看不透。我聽說五皇子和七皇子出宮受罰,就是因為去了花濃閣,現下你表舅又失蹤,也只能信這張字條了。兩位皇子去花濃閣,有季瀾相伴,少不得我們要去一趟季府。”
此時季瀾在家中,确實跪在大廳之中,受到祖父訓斥,不敢吱聲。
太師季朗風年過六十,滿頭白發,此時拿着戒尺還在怒喝不休:“你這不孝子孫,上次帶五皇子去花濃閣這種地方,我打你十下還不知悔改。此番竟然與七皇子互通音信,萬一卷入後宮大事,如果引火燒身,我季家如何是好!到時候只怕你姑姑季淑妃也被你坑害了!”
他說着,又連連揮動戒尺,打了十數下,弄得季瀾背後滲出鮮血連連。
季瀾見祖父生氣,心中難過,不敢求饒,只是勸道:“祖父息怒,孫兒再也不敢了,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我只是看那七皇子與四皇子兄弟情深,不過是穿個字條給他們尹家,內容也不是什麽大事,舉手之勞,哪裏會有偌大幹系?您多慮了。”
“你這忤逆不孝之人給我閉嘴!你懂什麽?一個宮女,哪需要惹動大理寺卿,何況事關皇子聲譽?最要緊的是不只幹系四皇子,其中還牽扯到三皇子和七皇子,現在可好,連帶二皇子也引進來。你知道陛下會怎麽看嗎?他心中十有八九是認為這是我們季家夥同五皇子設的一個局。陛下早已說過,待嘉元皇後忌辰一過,就要立太子,正好趕上大皇子大婚,所以耽擱一二。你姑姑季淑妃不知輕重,這個節骨眼上,挖出嬌奴一事,意圖扳倒蘭貴妃。她卻忘了,這尹家現下收了沈靈姣這個義女,馬上就是大皇子的王妃,以後就是她的靠山。她若是動了蘭貴妃,尹仲霖怎麽會再相助于大皇子!他不幫助大皇子,就等于不會再助五皇子,那就等于橫空多了一個敵人!”
“這……這……”季瀾當時回不出話來,本來傳遞紙條之事,是蕭諒讓林公公冒險出宮找的自己。當時他覺得不過是小事,而且蕭諒在書信中言辭懇切,想到那日竹林裏,他為三皇子之事擔憂不已的樣子。他便覺得蕭諒是顧念兄弟之情的人,不如一般皇子之間那般為權勢勾心鬥角,所以便不自覺的想要幫助他。沒想到這其中有偌大幹系,若都如祖父所言,七皇子是二皇子那邊的人,而自己身為五皇子的表哥,豈非勢不兩立?這麽一想,他心下不禁難過起來。
季朗風責打他多時,忽見他泫然欲淚,便以為自己說明白事情始末,孫子心裏懊悔自責。再看他背後都滲着鮮血,不由得心疼起來,心裏又軟了半分,說道:“你今日下去閉門思過,不許再胡鬧。”
季瀾心裏想着蕭諒,一下子也不曾注意,蔫蔫地回了房中。下人給他背後上藥,他也渾然不覺疼痛。一時有如夢中,他與蕭諒在涼亭裏談笑自如,甚至于親昵無間,驀然間,卻又見蕭訣舉刀要刺蕭諒,他擋在面前。不料蕭誠趁機一劍刺穿了蕭訣的後背,頓時驚醒過來。
外面有人來報,說是尹仲霖太傅拜訪,卻被祖父季朗風擋了回去。季瀾聽在耳裏,仍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不禁起疑,到底蕭諒為何要找自己傳遞消息?怎麽不讓林公公親自前往尹府?不過随即一想,便心裏明白,尹府最近籌辦婚事,必定有宮中人在內協助,如果林公公去了,定然被人認出。如此一想,蕭諒當真萬分信任自己,不由得心中快慰。只是他這般信任,以後注定要兩相争鬥,不禁又苦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