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蕭诤進了重華殿,便見蕭奕坐在殿上,也不擡頭看他,只是看着一個磁盤的玉佩。他進來行禮以後,便一直跪在地上,也不聽蕭奕讓他起身,是以就這樣跪了一個時辰。
在這一個時辰之中,張公公幾次前來,或稱七皇子候在殿外,有事求見陛下,或禀蘭貴妃趕來,正長跪不起,但求宣召。
蕭奕忽然甩了瓷盤到蕭诤面前,喝道:“诤兒,朕給你一個機會說明始末。”
“兒臣那玉佩早上還在手裏,待兒臣去了七皇子寝宮,才聊到一半,就發現這玉佩不見了。”蕭诤只能老實回答。
“你們聊的什麽?怎麽扯到玉佩上,你才發現玉佩不見,這裏就有人發現嬌奴手上死死拿着你的玉佩。而且據人禀告,嬌奴已經失蹤幾天,在那井下也有兩天,而玉佩顯然也是一直不曾離過她的手。你倒是給朕說說,這玉佩如何能同時在井下兩天,又能被你佩戴再身?”
蕭诤聽得此言,頓時慌了起來,拿起玉佩細看,着實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早上起來,他确定這玉佩是在自己手上,只不過平日裏愛惜,都是挂在腰間不曾細看。父皇丢來的這枚玉佩,水漬明顯,而且帶着惡臭,顯然是和嬌奴的屍身在井下浸泡兩天之故。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顯然是一個圈套,只怕是有人陷害所致。跪在地上,他思來想去,都無法明白其中關鍵。
“來人,宣七皇子前來。”蕭奕忽然吩咐了一聲。
蕭諒因為擔憂蕭诤,一直守在殿外不曾離開,此時聽說,連忙進來。跪在地上,急得五內俱焚的蘭貴妃,拉着蕭諒說道:“鳳眠,陛下一向疼愛你,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幫你四哥。”
“娘娘放心,我一定會勸父皇的,此事定然是有人陷害。”
蕭諒說完,這才入內,見蕭诤手持錦鯉玉佩愣在一邊,他便跪下行禮:“兒臣參見父皇,只不過父皇召見兒臣所為何事?”
“起來,你身子不好,坐在一邊說話就好。”
“兒臣無礙,還是站着的好。”蕭諒說道,“父皇,嬌奴之事兒臣已經聽說,但是四哥他一向為人正直,絕無可能加害嬌奴,何況他身為皇子,若嬌奴冒犯了他,堂而皇之的處罰便可。”
“諒兒,朕且問你,诤兒方才說去你寝宮,剛好談到玉佩一事,就發現玉佩不見了,這可是真?”
“回禀父皇,确有其事。”
“兒臣體弱,四皇兄稱說錦鯉能為人帶來福氣,與我的鳳凰,一個在天,一個入水,所謂風生水起,天地相和。故而他說想要把玉佩借給兒臣帶幾天,這樣或許能解兒臣苦悶,身體早日康複。不曾想,四皇兄剛要拿出玉佩,便已發現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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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諒心知嬌奴手上的錦鯉玉佩着實太過奇怪,早已擔心蕭诤被牽連此事,是以在殿外就想好了措辭。
他說得從容不迫,毫無破綻,使得蕭奕連連點頭。蕭奕便問道:“诤兒,既然如此,你剛才為何不明說?”
“兒臣……兒臣只是一時驚吓,沒有想起。”蕭诤低着頭說道。
“來人,宣笑月軒的侍從前來。”蕭奕仍是沒有讓蕭诤起身的意思,這讓一旁的蕭諒頗為着急。
笑月軒是蕭诤的寝宮,蕭奕差人前來,自然是為了問玉佩之事。
“小柳,據宮人禀告,平日裏都是你伺候四皇子洗漱的,可是如此?”
小柳點了點頭,說道:“回陛下,正是。”
“那這枚玉佩,你可見過?”
“見過。這是四皇子貼身之物,殿下甚為愛惜,往日裏連連叮囑不可有失。平日只在入寝時方除下。”
“那你上次見到這塊玉佩是在什麽時候?”
“回殿下,是在三天之前。”
“你說什麽?”蕭奕聽了,皺眉再問,“你記清楚了?”
“是。奴婢記得很清楚,當時奴婢問殿下,怎麽不見玉佩,殿下只說讓奴婢不要多問。”
“你胡說!”跪在一遍的蕭诤早已按耐不住,指着小柳怒斥道,“你這賤婢,簡直一派胡言我!枉我素日待你不薄,為何這般陷害我?!”
蕭諒沒想到小柳竟說出這樣的話,心裏大驚,他心知蕭诤屬意小柳久矣,早有将她納為內室之意。本以為小柳定能證蕭诤的清白,沒想到小柳今日說出這番話來。蕭諒心中忐忑,到底是小柳說謊,蕭诤當真是不慎丢了玉佩,還是蕭诤在欺瞞自己。思來想去,他覺得蕭诤平素性情耿直,絕無可能做出這等事。當下他便篤定,是小柳受人收買,誣告蕭诤。
“奴婢說得句句屬實,還望陛下明鑒。”小柳說道。
“來人,待下去,宣司月來。”
蕭诤見此事不利,卻不敢再辯。蕭諒聽得驚心,司月是蕭誡宮中之人,怎麽與此事也有關系?
“奴婢司月,叩見陛下。”司月穿着樸素,自從蕭誡失蹤,便一直忙着搭理他宮中之事,頗讓蕭諒意外。平日蕭誡一向愛護嬌奴,對這司月倒不怎麽上心。
“你說說,這嬌奴這幾天可有什麽異樣?”
“回禀陛下,奴婢不敢說。”司月說着,便把眼睛看向蕭诤。
“但說無妨,朕赦你無罪!”
“自從三殿下在蘆月峰失蹤以後,嬌奴一開始也是終日不樂,直到那日四皇子碰巧路過三皇子的寝宮,她似乎頗得四皇子歡心。而後奴婢經常見到嬌奴穿戴極好,似乎得了不少賞賜,尤其這幾日,她說四皇子馬上要收她做笑月軒的內侍,大為開懷。”
“诤兒,司月所說,可有此事?”蕭奕問道。
“兒臣進來根本不曾路過三皇兄的寝宮,如何與之攀談,納入內侍更是無稽之談。”
“父皇,兒臣以為,這件事頗為蹊跷,不如容後再審?”蕭諒看蕭奕滿心不悅,便打算自己再行查訪,眼下拖延時間找得尹仲霖太傅商量對策才是要緊。
“也罷了,你們各執一詞,朕今日也累了。來人,把司月和小柳帶去內廷,四皇子暫時禁足在笑月軒。”
“陛下,貴妃娘娘還在外面跪着呢?”張公公趁機接了一句。
“哦?你讓她回去吧,朕暫時不想見她。諒兒你且留下。”
衆人紛紛退散,只留蕭諒一人在重華殿。蕭诤臨走之前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言語。
“諒兒,你說實話,為何近日派人去查嬌奴的事?”
蕭諒沒料到此事已被發現,連忙跪了下來:“這、這……” 他一下子竟不知如何回禀,如果說在花濃閣發現蕭誡的玉佩,必然又将扯到田家,如此一來,又要開始追究到蕭诤身上。
“怎麽吞吞吐吐的?朕的諒兒,可從來不會如此。”
“父皇,四皇兄絕對與此無關,想必是有人陷害,請您務必三思。”
“你以為朕當真如此糊塗?诤兒早已禀明,說想收小柳做內侍,而今天小柳說的話,根本就是有人可以挑撥。嬌奴不過一個小小侍女,死便死了,就算真是你四皇兄打死的,又能如何?難道還要堂堂皇子,為一個宮女償命不成?只不過發現嬌奴屍體的是季淑妃宮裏的人,她必然抓着此事,若朕輕易恕了你四皇兄,那必定落人口實。”
“原來父皇你早已有了計較,是兒臣失了分寸。”蕭諒連忙站起行禮。
“此事定是有人要害你四哥,真自有定奪,不過朕倒是想知道,你為何查起嬌奴,莫非當真是發現诤兒與這嬌奴有什麽?”
“兒臣……兒臣追查嬌奴,是心有不憤,三皇兄下落不明,生死為蔔,這嬌奴以前也是最得三皇兄疼愛的,怎麽好像全無一絲不樂。兒臣就想尋個由頭,貶她出去,實在和四皇兄無關。”蕭諒這番話說得滿頭大汗。
“諒兒,你可知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蕭諒心知今日怎麽也繞不過去,便跪了下來,說道:“兒臣錯了,兒臣據實禀告便是。”
他便把蕭誠在花濃閣發現玉佩,自己如此去追查種種,說了個大概。蕭奕越聽越是不悅,臉色陰沉,随後就命人帶蕭諒下去休息。
一個嬌奴,竟然牽扯到四個皇子,此事只怕內有隐情,蕭奕越想越是不安,便連夜宣大理寺卿孟廣賓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