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蕭訣聽到他的聲音,擡頭看到了他的臉,心中仍是愣愣的,一時之間不知做什麽反應。這些日子在青蠶宮,每天養蠶織布,澆水種菜,心裏一直想着等見了蕭謙怎麽解釋花濃閣的事情。現在忽然見到他,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全身早已濕透,見蕭謙撐傘為自己擋雨,一時之間伸開手去,就想抱住他,從此把這個人攬在懷裏永遠不放手。随即他又想到自己這麽濕淋淋的,蕭謙被這麽一抱,豈非也濕了?他看着蕭謙身上,那是上好的蘇繡綢緞,一身墨綠色,趁着他這個人越發好看起來。
蕭謙一連叫了蕭訣幾聲,卻不見回應,頗為無奈,便拉了他往屋裏走,想說怎麽也要給他換一身幹淨衣服。剛才季淑妃來這裏,也不知道和蕭訣說些什麽,竟讓他一時癡傻起來。平日裏,蕭訣可是伶俐得很,處事有頗為沉穩,從不曾如此失态過。
蕭訣任由蕭謙拉着,便往屋裏走去,也不反抗。他站在那裏,看着蕭謙翻箱倒櫃,找了一件米白色的棉服,連帶着小衫和中衣,都塞到自己手上。
“這麽冷的天,怎麽任由自己被淋了一身?阿竹,你到底怎麽了?你母妃和你說的什麽,讓你如此失态?”
這一聲阿竹讓蕭訣一時回過神來,猛然抱住了蕭謙,緊緊的不肯放手。
小時候,蕭謙就喜歡看竹子畫竹子,蕭訣跟在後面每天看他對着那些竹子愛若珍寶,便硬是搶了竹廳作為自己的居所,還自名竹君。那以後,蕭謙都不再畫竹,是以宮中人人以為蕭訣愛竹,卻不知一切皆因蕭謙而起。
蕭謙剛幫他褪了濕透的棉服,沒想到他竟然撲了過來,一時掙脫不開,便被他推倒在床上。蕭訣雖然小他三歲,但平日練功勤奮得很,論力氣倒不輸給他。
他一個走神的功夫,上衣已經被扒掉了大半,也就不再掙紮,只是歪着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五弟,你這是把我當花濃閣的花魁了嗎?”
蕭訣聽到這聲五弟,又見他提到花濃閣,頓時清醒過來,連忙松開,當時便跪在地上,說道:“大哥,我以血立誓,當真不曾去花濃閣尋花覓柳,不過就是見你扶那沈小姐,心裏難過,随意尋個熱鬧去處解悶罷了。你若不信,我……”
他本不是一個容易着急的性子,但自小就受不得一點蕭謙的氣。假若蕭謙和他有了争執,他定是要時時刻刻就把事情解釋清楚,否則一刻都不能安心。現下他也不想許多,拿了床頭的刀就要再刺,卻被蕭謙一腳踢掉了匕首。
“你這是胡鬧!身為皇子,如何能自戕身體!如若被父皇知曉了,你就不怕再被罰,到時候一年都別想出青蠶宮。”蕭謙心中又氣又怒,便扯了他過來,剛才那麽一鬧,只見蕭訣手腕上纏着的布帶,滲出了不少血跡。
“你都要大婚了,我被罰多少年都是一樣的。”蕭訣賭氣道。
蕭謙氣不打一處來,扇了他一耳光,怒斥道:“你難道心裏就只有兒女情長嗎?怎可忘了大事,說出這番話來!”
蕭訣昂首說道:“大哥,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娶那個沈靈姣的真相!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母後威脅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其實心裏也有我!”
蕭謙沒想到季淑妃會把這些事也告訴蕭訣,心裏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他站了起來,便要離開青蠶宮。沒想到蕭訣從背後緊緊的抱了上來,在耳邊輕聲細語的說道:“伴麟,我都這般一哭二鬧,你怎麽還忍心丢下我,莫非還要我演一場上吊你才肯平心靜氣的和我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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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個賣乖,弄得蕭謙頓時不知如何接話,只能由着他抱着,吻着,待到反應過來,卻又是被他按在床頭上,連帶着床帳都已經放下。
“快給我放開,這裏可是青蠶宮,你這樣胡來,我們明天都得死。”
“伴麟,你怕死嗎?”蕭訣的眼裏竟是毫無懼意,頗為瘋狂。
“只要死在你的前頭,便不怕。”蕭謙心中又想到麗園裏,父皇對自己說的事情,若父皇知曉了,定然不會饒我。哪怕他再護着我,也不可能容得下這樣的事吧。
蕭訣見他如此,心中大喜,湊上前去,兩人鼻息可聞,他又問道:“既然你連死都不怕,為何竟不肯與我這般?”
“阿竹,你聽我的話,不要胡來。既然沈靈姣的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何必再說。天底下何來兩全之事,我既想幫你,自然免不了卷入此間。若我要遠離是非,與你也該早做了斷。人人都以為我有選擇,可其實我早已無路可走。父皇想讓我遠離京師,你母妃要我娶妻助你。你若是我,你會怎麽選?”
蕭謙說着,不由得又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竟與父母一般,從來只有絕路可走,不禁流下淚來。
此番情狀,看得蕭訣心中大是不忍。他看着這個年長自己三歲的哥哥,想開口好言勸慰,又不知從何說起。
蕭謙見他半天沒有聲響,便睜開眼來,卻見他正為自己寬衣解帶。哪怕不說,他也明白他心裏想什麽,那份渴求已經明明白白的展現在眼睛裏。他沒有阻止,由着他動作,甚至于到最後,他想不出一個辦法來阻止這個男人。這不是別人,是他的阿竹。
蕭訣解了那一層層帶着體溫的衣物,終于觸摸到那溫熱的肌膚。他早已熄了燈火,看不到所親吻的每一寸溫暖是怎樣的顏色。他用唇細細的品嘗輕咬,聽身下的人時不時發出那隐忍的聲息,心裏便覺得無盡的快慰。從小到大,他都被那一個謙字拘着,從來不曾放肆過一回。有時候,蕭訣都看不下去,心疼他這般能忍。
柳宸妃變着法子羞辱他,他還要笑臉迎人。以前被蕭雲詳用鎮紙砸到了腳趾頭,他還要抱着嗷嗷大哭的始作俑者,百般哄勸。宮人暗地裏說他母親地位卑賤,不配和蕭誠一樣,得到父皇的恩寵,他也從來不曾責罰呵斥過她們。
蕭訣從前不能明白,為何大哥要這般忍耐,而後慢慢長大了,便知道,只有他坐上那把龍椅,他的大哥才不會永遠忍氣吞聲的活着。
兩具身體重合在一起,體溫也慢慢的上聲,然而重疊的身影卻改變不了各自的心事。剛才在院子裏,蕭訣曾經動搖過,以為真的只能放下蕭謙,從此看着他做母親的提線木偶,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哪怕他的母妃也是一樣,誰都不能讓他放棄伴麟。
蕭諒每天待在鳳眠閣,心裏難受得很,他剛要遣人去找蕭誠來,問花濃閣還有沒有線索,卻聽林公公報說,蕭诤來訪。
他急忙迎了出去,行禮道:“四哥,你怎麽有空過來?”
蕭诤回禮後,便拉着蕭諒問道:“小七,你老實和四哥說,那天你當真是和五弟一同去的花濃閣嗎?”
“這、這……”蕭諒一下子不知如何回複,想到那日蕭誠曾經提醒,花濃閣只怕是蕭诤外祖母家的産業,便想要瞞着他。
“你這吞吞吐吐的,定然不是五弟帶你前往。你說吧,到底為何要去那?你若信得過四哥,四哥可以幫你調查一番。我不怕實話告訴你,那是我外祖母娘家人開的。只是你們去了以後,不但庫房總管死了,連帶着他們的老板,也就是我的表舅田時化也失蹤了。不管你們查的什麽,只怕有人要殺人滅口。”
蕭诤說得真誠,連帶花濃閣是自己外祖母家的事也明說,這讓蕭諒覺得不好再瞞下去,便坦言了事情經過。不過他瞞了蕭誠這一節,只說那天祭奠在街上遇到蕭訣和季瀾,因為感謝季瀾相救之情,再加上剛好在花濃閣附近,所以才請他們一起去那邊小坐,順便調查一番。
“什麽!三哥的玉佩出現在花濃閣?此事非同小可,小七,你怎麽不報與父皇知曉?”蕭诤這才說完,便明白過來,想必蕭諒是怕驚動了父皇以後,查出花濃閣與自己外祖母家有關,這樣的話,他的母妃蘭貴妃難免不被懷疑,而他的外祖父尹仲霖太師也難逃幹系。近日來,只因蕭奕是在寧馨宮昏迷不醒,所以蘭貴妃被罰禁足。蕭奕雖無大礙,但已經數日不曾來過寧馨宮。蕭诤知道自己母親一度受寵至極,和柳宸妃并立二宮,如此打擊,數日來茶飯不思,消瘦了不少。如若這玉佩再牽扯進來,自己母妃焉有立足之地。
蕭诤頓時站起,對着蕭諒深深鞠了一禮,說道:“原來是為兄的錯怪七弟,我還道你竟然心裏藏着事情不肯讓為兄知道。唉,此事可要如何是好。沒想到這小小的一枚玉佩,關系皇子的下落,又牽扯到朝堂的太師和後宮的寵妃。父皇當初打造七枚,分送你我兄弟,決計想不到還有如此牽扯。”
原來蕭奕曾經禦賜了七枚玉佩,每個皇子各執其一,均為信物之屬。謙伴麒麟,誠随仙鶴,誡持虎頭,诤藏錦鯉,訣品竹葉,詳慕朱雀,諒懷鳳凰。這些團案并非蕭奕所定,是他們兄弟擇自己所愛,差專人雕刻而成。
蕭諒連忙扶起蕭诤說道:“四哥免禮,你我兄弟何須如此?只是現在線索都已經斷了,我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查,這可如何是好?”
“剛才我聽你說話,覺得這個嬌奴大有問題。她既是三哥的掌事宮女,怎麽現在若無其事一般,莫不是有人收買了她。我們大可讓人盯緊了她,便能……”
蕭诤話音未落,卻聽林公公慌張的跑了進來,他剛想說什麽,卻見欲言又止。
蕭諒說道:“不必顧忌四哥,有話快說,發生了什麽事?”
“老奴剛才得到消息,說宮中東苑的井裏發現一具女屍,正是嬌奴。”
“你說什麽!”蕭诤和蕭諒齊聲問道,心中明白,這是殺人滅口。
“還有……還有……”林公公吞吞吐吐,只是不肯說清楚,急得蕭諒頗為不耐。
“啓禀七殿下,那嬌奴手中緊緊攥了一件物事,老奴聽說是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刻着……”
蕭諒大急,喝道:“你倒是快說,刻了什麽!”
“刻了錦鯉!”
“你說什麽!嬌奴拿了我的玉佩?”蕭诤大為訝異,連忙伸手往口袋裏尋找,卻發現什麽也沒有,“這不可能,這幾天我都戴在身上,剛才來此,我還戴着的。”
蕭諒覺得此事大有蹊跷,便問道:“那玉佩現在何處?”
“啓禀殿下,現在已經由禦林軍交給了皇上。”
林公公話音未落,卻聽到外面吵嚷,帶刀侍衛衆人一湧而入,說道:“陛下有旨,宣四皇子即刻前往重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