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站在城郊鎮口,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的居民自建房,這裏人很多,消費也便宜,做生意只需要支個棚子,再挂只燈泡就能開始叫賣,來來往往都是踩着人字拖和套着大背心的中年男子,以及那些留着一頭長發還得牽着鼻尖上都得打個環的女朋友的社會青年。
林謹殊潛入這處,他每走一步,都必須要仔細觀察身邊是否有可疑跟随的人或事,頭頂上戴着黑色鴨舌帽的帽檐恨不得拉下來把整張臉都給遮住,他個子很高,但是頭卻埋的很低,在盡可能減少和陌生人接觸的情況下,側身在這人群之中快速穿行。
比起那些穿着小腳褲,理着爆炸頭的男人們,林謹殊這樣一位身着黑色運動服,頭發剪得幹淨利落,踩着一雙灰色的運動鞋的男人倒是在這人群中顯得格外惹眼,他身姿矯健,步伐輕盈,哪怕是兩米高的高牆,也不過是一個助跑就能蹬着牆面輕松越過。
“銀環哥,銀環哥,你聽我解釋,這件事兒裏頭絕對還有貓膩兒,那天是我親眼看到艾基他放走了一個警察,他槍法那麽好,你們不都是知道的嗎?從來沒有人可以在和他對線的過程中全身而退,何況那個警察還中了兩槍,在雙方都傷亡慘重的情況下,我們還被警方端掉了一個點,是艾基指揮大家撤退,是他要我們放棄那一車新貨棄車逃跑的。”
“老子不讓你們跑,你他媽的這會兒還能在這兒跪着求人饒命?”
林謹殊怒氣騰騰的一腳踹開負二層大門,屋內光線很暗,只有大電視屏幕上晃動着的歌曲MV還在不停變幻着顏色,音響被人關掉,滿屋煙草氣息缭繞,跪在地上的男人被這動靜吓得一個哆嗦,他驚恐的轉過頭去,來不及做反應,只在下一秒就被人腳掌心踢中背脊給一腳踹飛了出去。
銀環是個中年男人,體型偏胖,大拇指上戴着個蛇形戒指,他的肚皮高高鼓起,稍微有些禿頭,在看到林謹殊的那個瞬間,他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勾起嘴角來笑了笑。
告狀的男人被林謹殊踹翻到沙發另一面,顧不得背部刺痛,他只害怕的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團,再小心翼翼原地跪好。
“你他媽的是人嗎?老子從三年前來漳州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大家有錢一起分,有妞一起泡,遇着危險也是我讓你們拿着東西先逃,老子一個人站出來給你們擋了多少刀?你他媽...............”
“大哥,大哥。”見林謹殊越說越來氣,何二趕緊沖上前來抱着人的腰身将人賣力往後拽,“大哥,冷靜,今天銀環哥來就是給你主持公道的。”
“主持你媽個頭,老子要不是命大,這會兒早躺在閻王殿裏等你來給我平反。”
也沒真想鬧翻,否則就何二這點兒三腳貓的身手,林謹殊單手就能把他給扔到二樓去。
銀環伸手抖抖自己手指間香煙的煙灰,“艾基,過來坐。”
“坐你媽個頭,有事趕緊說。”
“還生氣呢!”
“你他媽被人連捅兩刀你不生氣?你他媽捂着傷口橫穿六條街你不生氣?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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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大傷肝,你看,我這不是特意賠禮道歉來了?”銀環站起身,他動手拍了拍林謹殊的肩膀,再示意何二放開抱住他腰身的手,“幹我們這一行就是搏命,你該明白,如果真有條子混進來,那可不就是死一個人或者兩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所以這就是你随便聽人說幾句,就能拿槍對着我腦袋的理由?”
“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你不是。”
“實際行動?”林謹殊聽完不由覺得好笑,“老子就差那麽一丁丁點兒就以死明志了,而且還是被迫的。”
“不過因禍得福,黑曼巴現在認可了你。”
“滾蛋。”一巴掌拍開那只大肥手,林謹殊氣的不輕,他長腿跨出一步坐到沙發裏,自己動手從扔在茶幾上的煙盒裏抽了一支煙來點着,“正好你今天來,老子有些話也就擺明了和你說,在這條道上混,大家都明白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道理,你說我哪天享受完了,天意注定逃不掉,被條子給一槍崩死,那這就是我的命,我沒什麽話可說,可你他媽要是說老子拼死拼活為你們幹事兒,轉頭遭自己人給一槍崩了,你說我是不是死的也忒冤?”
“黑曼巴的原話,只要你消氣,可以提任何要求,組織盡最大的能力來補償。”
“是嗎?”懶洋洋的往身後的沙發上一靠,林謹殊舉起手指頭來挑眉笑道,“再給我分三個盤。”
“..............................”
“哼,這就是你們最大的能力?”
“艾基,和組織作對,絕不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我無所謂。”吐掉煙頭,林謹殊攤開雙手做了個‘愛誰誰’的表情,“你知道的,老子從來都是六親不認,現在不抓緊多拿點兒東西在手上,怎麽,下回要不要把衣裳脫了等你們來捅?”
“我們可以處決掉告你密的那個奸細。”
“你們處不處決他,跟我有什麽關系嗎?”林謹殊伸手指指銀環的心口,“只是我沒想到,這種話,你會信,黑曼巴會信,甚至你們兩個還聯手挖了個坑來等我跳,這就是當初說要帶我走的大哥,你們嘴裏的同生死,就是親手推我去見閻王。”
銀環沉眸,他正要說什麽的時候,突然察覺到衣兜裏的手機有輕微的震動。
那是黑曼巴的短信,只低頭确認一眼後,銀環便立即換上一副笑臉,他再倒了一杯酒推到林謹殊的面前,“艾基,哥哥當初帶你上道,看上的就是你這六親不認、殺伐果斷的态度,這次的事兒确實是哥哥們的錯,來,喝了這杯酒,我們一笑泯恩仇,從今往後,誰要敢再說你半個不字,哥哥我第一個舉槍崩了誰,再說不過三個盤,只要你想,就都給你,這樣,整個漳州的盤,都給你。”
林謹殊微眯起眼,他接過銀環遞來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雖然未曾開口,但眼底卻盡是懷疑。
銀環道,“當年我們在崇州被警方圍剿,你年紀最小,卻是走在了最後,替哥哥們擋刀擋槍毫無怨言,我們懷疑你是條子,這确實沒有道理,這一回是哥哥們糊塗了,這樣,我自罰三杯,從今往後,漳州市你說了算,怎麽樣?”
“行啊。”林謹殊吊兒郎當的靠在那處,他擡起手來也跟着舉杯,“既然是兄弟,下一回要再這麽玩兒,那就別怪弟弟做事不留情面了,同生共死這四個字兒,我還是希望哥哥們能記清楚。”
擺到明面上的威脅,話裏話外的意圖很明顯,就算哪天我出事兒,也一定會拖你們一塊兒下水。
林謹殊笑。
銀環也跟着他笑。
何二見兩位大哥難得和解,這才眼色極快的立馬将音響給打開,大屏幕上的歌手換了好幾個,這回出來的是個男人,唱的搖滾,嘶啞的嗓音在林謹殊耳邊炸開。
“銀環哥,咱這酒吧裏最近新來了幾個妞,年紀小,人又本分,聽說家裏條件不好,做這行兒也是迫于生計,來之前上醫院做過檢查,人絕對幹淨,您看,要不叫兩個來陪着?”
銀環點着煙笑道,“你跟你家大哥在一塊兒這麽久,他是個什麽胃口你還不知道?”
何二摸摸腦袋,“那什麽,我家大哥平時也就好個煙和酒,女人..............他好像從來不碰。”
銀環伸出手指頭來勾了勾,何二忙狗腿的側過自己耳朵湊上前去聽。
房間內的音響一拉開,四周便立刻變的嘈雜不已,林謹殊沒什麽閑心去搭理這兩個人,他只顧自己窩在那沙發最深處喝兩口酒,再抽兩口煙。
銀環也不知道說了什麽,總之是一臉壞笑的模樣,反倒是何二越聽越震驚,到最後擡起頭來的時候,也只盯着林謹殊道,“卧槽,老大,你...................”
林謹殊擡眼。
何二立馬條件反射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屁股,他一邊解釋一邊不停往門外逃去,“那什麽大哥,我這就出去看看有沒有新來的姑娘,呸,有沒有新來的男孩子,我這就給你找去。”
林謹殊一臉的莫名其妙。
銀環樂的不行,他湊過來同林謹殊講,“忘了告訴他,你喜歡漂亮的,比如,那溫溫柔柔的小醫生。”
林謹殊面無表情的将腦袋換了一個方向靠着,他看着銀環問,“怎麽,你也喜歡?”
“哥哥我男女不忌,不過嘛..............”
“不過可惜我沒有和別人分享床伴的習慣。”林謹殊笑着将銀環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開,“哥哥要是喜歡這樣兒的,就讓何二照着模樣再給你找一個。”
“那要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說明你沒這個命呗,還能怎麽的?”
銀環笑,卻也沒再多說別的。
蘇青濑早上迷迷糊糊的半睜了眼,他看見窗簾縫隙處已經透了不少亮光進來,正想翻身去抓手機看看現在是幾點了,結果身子剛往外挪了幾分,腰間挂着的一個龐然大物就這麽拱着自己的腦袋不停往他懷裏擠來。
遭人抵住肋骨,蘇青濑低頭看見林謹殊那亂蓬蓬的頭發,他伸手摸了摸那家夥的腦袋,這才小聲說,“別擠了,我要掉到床下去了。”
林謹殊聽完,拱着身子湊過去的動作變成抱着人往自己懷裏按。
他手勁兒大又不自知,回回扣着人的胳膊,手腕,腰身都是一片烏青,蘇青濑被人弄疼了,這才擡手輕輕拍了一下林謹殊的手指頭,他輕聲罵道,“撒手。”
“不撒。”
“我得起床了。”
“不準起。”
“上班該遲到了。”
“不上了,我養你。”笑嘻嘻的擡起頭,昨晚也不知道多晚才回的家,總之這會兒林謹殊的眼眶裏頭一片血紅,困意滿滿,他根本睜不開眼來,“我撿垃圾養你。”
蘇青濑愣住,随後笑道,“你就這點兒出息。”
“那我偷電瓶車養你。”
“還不如撿垃圾。”
“為什麽?電瓶車不比垃圾值錢?”
“撿和偷能是一個性質嗎?”蘇青濑低頭去掰林謹殊的手指頭,“快放開我,我要起來喝水。”
“我給你倒去。”
“我要上洗手間。”
“我抱你過去。”
“我...............再不放手我可打你了。”
“你打吧,打死我。”林謹殊仰起臉來,他的下巴冒了一些胡渣,看人蘇青濑白白嫩嫩的模樣,就只管擡頭往人臉上蹭,“打死我,打死我你就沒男朋友了。”
“我又不是不會找別人...................呀,沒刷牙。”
對有味道的早安吻有過小小的抗拒,但是最終抗議無效,蘇青濑揮舞着的小胳膊小腿沒有一樣戰鬥成功,他們全數被林謹殊頗有技巧的熟練壓制,那人一手托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頭,雙唇貼合的瞬間,千言萬語全數化為繞指的柔腸,令人心神蕩漾。
“沒刷就沒刷呗,我又不嫌棄你。”
“可是我嫌棄你。”
“嫌棄也沒用。”
扶在蘇青濑側腰的手緩緩滑了下去,林謹殊溫熱的唇已經抵到了他耳邊。
蘇青濑身軀一僵,那人炙熱的呼吸留連在他頸窩,只聽他嗓音透啞——
“兩天半到了,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