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兩個早晨 ...
把黎輝抱到床上以後, 嚴庭拉過被子給他蓋好了肚子和腿, 坐在床邊看看自己的手掌, 又回頭望着睡過去的黎輝。
今天對小家夥來說,發生的事兒也挺多的,連他自己都還在想過去和黎輝遇到的事。
在那麽久以前就遇到過,是不是就說明, 小家夥和他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呢?
嚴庭彎起嘴角——如此一來,他偶爾擔心黎輝是不是什麽時候也會像來時那樣再回去,是不是也就沒有必要了?
想着這些事, 覺得身體裏的熱度也差不多要平息下來了, 嚴庭找來紙巾擦了擦手,又給黎輝小心地擦淨, 看着那張熟睡的臉,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便準備去洗個澡再拿個熱毛巾過來給小家夥擦一遍好換了內褲睡覺。
輕輕帶上門出來, 嚴庭看到走廊裏頭漆黑一片。嚴梓估計是去休息了, 走到浴室打開浴霸以後,結果一眼就瞟到貼在鏡子上的大紙條:
——哥, 我已經洗好去睡啦!(戴着耳機聽音樂睡的)
浴室請随意使用,不過湯還沒煮你就代勞下吧, 晚安!
一手伸過去扯下那張紙,嚴庭把它塞到口袋裏。
這家夥,什麽戴耳機聽音樂睡,什麽時候懂這麽多了?她以為自己哥哥會在這兒做什麽?
嚴庭輕輕啧了一聲, 不多會兒,還是想着嚴梓如此的體貼周到無奈地笑了起來。
先放了一會兒熱水,等浴室有些霧氣以後嚴庭才脫了衣服站到花灑下面,讓溫暖的水珠不斷淋到身上。
雙手搓了搓臉,再往上把頭發捋到腦後,水珠順着嚴庭身體的線條流成了一道一道的線。想到剛才黎輝紅着眼往上擡起腰的樣子,嚴庭覺得下腹又要開始變熱了,于是嘆了口氣苦笑起來——自己的自制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照這樣下去,哪天可能就真的會忍不住把這個剛剛才開了一點竅的小家夥給吃幹抹淨了。
連忙拿過沐浴露,嚴庭想着等下還要去做個湯,便盡快地洗完了澡。
嚴梓第二天起來時,依舊頂着一頭亂發裹着大棉衣邊打哈欠邊走到客廳。平時她沒怎麽特意去準備家居服,一般都是套件穿舊了的外套,或者被父親淘汰了的毛衣之類。反正也沒男朋友要來,在自己家也就沒那麽在意形象了。
于是嚴梓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邊走邊叫着「哥,早飯是不是好了」,一只手還在屁股上抓了抓,等把一個張了大嘴的哈欠舒服地打完抹了抹眼淚以後,準備到沙發上再攤一會兒的嚴梓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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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早啊~」
穿得清清爽爽,連胡茬一看都是精心修理過了的芥舟正坐在沙發上,放下手裏的報紙,正和氣地笑着對自己打招呼。
「你、你早——」
個屁啊!!!!
嚴梓在心裏很沒形象地叫了出來。
誰!誰讓這愛臭美的大叔進來的??還真來吃早飯了??一大早坐到別人家看報紙,嚴梓瞟了一眼——還是英文報紙,怎麽是來嘲笑我這個四級勉強及格的往屆畢業生的嗎!
因為自己很沒形象的一面被這個一看就精于打扮的人瞧了個透,嚴梓本來就有些尴尬,接着心裏生出一股子不爽,但冷靜想想反正這人也跟自己沒啥關系,又是哥哥的好朋友,那麽就算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嘛,看到也無所謂。
這麽一考慮,這情緒就轉過來了,甚至還笑着對芥舟說:
「來找我哥玩啊?」
「來吃黎輝做的飯,之前沒機會。」
芥舟看到嚴梓的表情變化,心裏猜了個大概,忍住笑回着她。嚴庭剛好從廚房出來,看到妹妹睡得像個小瘋子一樣的頭發皺了皺眉:
「餓了?洗洗臉去,衣服換一下。」
「哦。黎輝呢?」
「在給你做豬油烙餅,」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
一開心,嚴梓連忙往浴室裏奔。芥舟笑着對嚴庭說:
「你妹妹挺可愛啊。」
「那當然。」
「喲,都不跟我客氣下?」
「是事實就不用客氣。」
芥舟哈哈笑起來,弄得嚴梓邊刷牙邊過來要湊熱鬧看他們在說啥,嚴庭瞟了她一眼,嚴梓便連忙鑽到廚房裏頭去了。
「好香啊!」
一進廚房一嘴兒牙膏沫的嚴梓就不停地吸着鼻子,黎輝被她的樣子逗笑,指了指旁邊晾着餅的托盤:
「嚴梓姐姐,有很多,待會兒也帶一點去給你爹娘嘗嘗吧?」
見黎輝說話比昨天要溜,嚴梓眯起眼,先伸着脖子往外瞧瞧,又把牙膏沫吐到一邊的料理池裏,順手拿了個碗接水漱了漱口,靠過來小聲地問黎輝:
「那個,黎輝呀,你告訴姐姐,」
黎輝見她神秘兮兮地,于是一面注意着鍋裏,一面問她:
「告訴你什麽呀,嚴梓姐姐?」
嚴梓咳了咳,又湊近了一點:
「就是,我哥的手絹,是怎麽在你那兒的呀?他不是說一早就不見了嗎?還有,還有,你們昨天,嗯,有沒有,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重點其實在後面,不過嚴梓也比較好奇手絹的事就是了。
「那帕子,是小時候有一次在江陵,我、我遇到公子了,那時我一個人在外面,找不到路,公子見我臉上髒,就、就給了我,叫我擦擦臉,我就拿走了。」
黎輝其實很想告訴嚴梓所有的事,不過嚴庭還沒說行不行,他只好講了能講的部分,至于後面的那件事兒,早上自己看到公子已經羞了半天了——把公子的手弄髒了,所以不停地道歉,結果公子卻好像笑得很高興的樣子?
不過公子還告訴自己,昨天那麽做的事兒,不能跟嚴梓姐姐說。男女有別,這些男子的事,是不好說給姑娘家聽的。
嚴梓聽明白了前面,在腦袋裏面轉換了下江陵是哪兒以後,便驚訝着居然有這麽巧點的事,不知道唐蒙哥哥知不知道?待會兒發個信息告訴他吧!不過,看這最重要的後半截,黎輝只抿着嘴紅着臉不肯說了——
那這不就是肯定發生什麽了嘛!!
于是嚴梓出去廚房的時候,笑得很是詭異地望着嚴庭慢慢搖了搖頭,還做了個「羞羞臉哦」的手勢,嚴庭剛要過去拽住她,嚴梓就鬼叫着沖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芥舟在一旁看着這對兄妹,也揚起了嘴角。
這邊葉旗看着唐蒙,唐蒙也一臉溫柔地望着他。把頭抵到唐蒙額頭上,葉旗輕聲說:
「唐叔,我進去了。」
「嗯。」
吸了口氣,葉旗又看着眼前的院門,掏出了鑰匙。
「小旗,我等着你。」
見葉旗推開院門,唐蒙在後面喊了一聲,呼出的白氣跟着往上飄。路過的人瞟了兩人一眼,縮着脖子繼續走了。葉旗對唐蒙笑着揮了揮手,便往裏頭走去。
這裏,曾經是他的家。其實現在也算是吧。
進到院子裏,葉旗看到植物們還是很精神,完全沒有受冷天氣的影響。爸爸他很喜歡花啊草的,文賓爸爸總是一邊抱怨他自己老不記得要澆水,一邊會在畫畫的當間想起來這事,叼着煙踩着鞋過來給它們灑水,見到長得好的,還要點點頭蹲下去說:
「再多開幾枝呗,有人愛看。」
一進院子,葉旗就想到了這些,于是有點懷念地笑了。
爸爸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想起他時有覺得幸福的時候,雖然最後總是伴着遺憾和不甘的痛苦,但如果那就是想起爸爸時一定會有的情緒的話,他想要跟它們和平相處。
今天回到好久沒回的家,葉旗是想和文賓爸爸說說這些。
站在門口敲了門,不一會兒門被打開,葉旗看到那張稍微滄桑了些的臉,有點不知道要說什麽。打招呼的話喉嚨裏,這一下就是出不來。
「來了?」
範文賓看了他一眼先出了聲,接着轉身往屋裏走。葉旗跟着進去,随手關上了門。
「對了,剛好把你的支付寶給我,以後我直接轉學費到那上面,還剩明年的,過完年給你。」
葉旗站在客廳,已經十點多了,窗簾還是沒有拉開,聽到範文賓的話,他自嘲地笑笑。
範文賓坐到單人沙發上,伸手從旁邊堆了一堆東西的茶幾上摸出一盒煙。葉旗看過去,那小茶幾上頭有幾個疊放在一起的泡面盒,大概是當作垃圾盒在用,亂七八糟的東西頂出了頭,最上面還耷拉着幾個橘子皮。盒子旁邊有條拆了封的餅幹,被一本翹起邊的雜志壓着,煙灰缸裏的煙蒂和灰混在一起,厚厚的一層。
葉旗站在一邊,見他點了煙,又熟門熟路地從雜志下面抽出電視搖控器打開,可電視裏卻是一片雪花。
把視線從電視屏幕上收回來,葉旗說明了來意:
「今年,一起去吧,爸爸的忌日要到了。」
範文賓沒有出聲,只看着電視,煙夾在手上也不抽。
「文賓爸——」
葉旗捏緊拳頭,盡量平靜地喊出聲,範文賓卻猛地把遙控器往地上一扔打斷了他。葉旗皺起眉,看到範文賓把煙舉到嘴邊,又抖着手摁進煙灰缸裏。
「爸——」
鼓起勇氣,順着往下繼續叫了,結果範文賓擡起手揮了揮,葉旗看着,心忽然一沉。
「你別叫我,我跟你說,你別叫我... ...」
範文賓忽然小聲笑起來,葉旗站在那兒看眼前的男人笑到低下頭去,又看他無聲地聳着肩膀,好一會兒才停住,用手抹了抹嘴巴,然後擡起頭往自己這邊看過來。
葉旗讓自己跟那雙眼睛對視。過了會兒,範文賓先移開了視線,望着電視裏的無聲雪花慢慢說道:
「我就想一個人想着他過日子,行嗎?」